朦朧中,一雙溫熱的手正在撫模著她,從她柔滑的長發、光潔的臉頰、圓潤的肩膀,到縴弱的手臂,帶起一陣陣的火燙與灼熱……
「唔……」她熱得好難受,他溫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龐,略微粗糙的下巴掃過她的唇。
她渾身發軟、心跳急促,感到自己就快要燃燒起來,她睜開眼,室內一片漆黑,只有玻璃門透出的些許光亮隱約描繪出她孤單的身影。
原來是夢!啊?那她在哪里?定了定神,易香瓷想起自己下午和耿柏飛一起到他的辦公室來。
她只記得自己在沐浴間洗了澡,並借了化妝台前的桌子用筆電寫采訪稿,然後……她有點累,就在小沙發上睡著了。
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
窗外已經覆滿夜色,遠處的路燈亮了,她看看身上的薄毯,是他幫她蓋的嗎?啊!那她的睡姿豈不都被他看光了?
易香瓷趕緊模模自己的臉頰,應該沒流口水、打呼、磨牙兼說夢話吧?咦!現在好像不是該擔心這個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的四肢沉重、渾身火熱、頭昏眼光。
難道是感冒了?她勉強自己坐起來,發現頭暈的感覺更嚴重了,喉嚨灼燒。
玻璃門輕輕的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耿柏飛打開燈,室內瞬間大放光明,易香瓷畏光的眯了眯眼楮。
「你醒了,餓了嗎?」
耿柏飛低沉的嗓音響起,奇異的撫平她躁動的心跳……不,跳得更快了!他幾乎是立即的就發現她過于潮紅的臉蛋。
「你怎麼了?」他跨步來到沙發前,在她身前蹲下。
「我好像發燒了……」她虛弱的說,全身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
耿柏飛的手覆上她火燙的額頭,眉頭微蹙。「糟糕,是有點燙。」站起來,帶起一股勁風。「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不用了……」她虛弱的說。
「生病就要看醫生,不然小病變大病就麻煩了!你等我一下。」他走出玻璃門,沒多久,門外斷斷續續傳來他的聲音。「不好意思……臨時有點急事……後天好嗎?你要出國……嗯……明天早上七點?這麼早……好,配合你的時間……」
易香瓷望望牆上的大時鐘,已經十點多了他還在忙?又或者是為了她才留得這麼晚?她頓時感到不安起來。
沒多久,只見耿柏飛又走進來,見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便溫和的問︰「怎樣?可以走了嗎?」
易香瓷試圖站起來,渾身卻無法使力,腿一軟,又倒回沙發上。
就在她的身子要落下之際,耿柏飛一個箭步沖過來接住她,她頓時落入他的懷抱中。
「嘶--」她發誓她听到自己臉頰的爆熱聲。
即使經過一天的勞頓,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依然好聞,臉膛依然寬闊健美,手臂依然強壯有力。他的肩膀是那樣的沉穩、可靠,仿佛依附著他就可以躲避一切狂風暴雨。
易香瓷整個身子暖烘烘的,腦子一片暈眩,還口干舌燥,不知是因為生病發燒,還是為他燃燒?
「我抱你下樓吧!」她還來不及反應,耿柏飛已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她嬌羞的將臉埋入他的胸膛中--乘機吃豆腐!好棒的懷抱,如果能這樣被他抱著走一輩子該有多好……
懷中的她好軟、好輕,如他所想的一樣,輕得像只燕子,耿柏飛的眸光黯了黯,見他的小臉埋在自己懷中,是睡著了嗎?他的胸膛可以感受到她的細微而略顯急促的呼吸。
一個人的生活很辛苦吧?他想起她那間小小的,白中帶綠的雅致小套房,雖然生活自由,但若生病,誰來照顧她?
這不是她第一次生病,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但這次,他會好好看顧她……
在這夜深時刻,一般的診所此刻大多已休診,耿柏飛開車帶她回自己在住家附近。他在復雜的小巷弄里熟練的穿梭,最後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診所前面。
此刻已接近十一點,但診所內依然大爆滿。
耿柏飛按喇叭,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頭發雜亂,身穿白上衣的年輕男人出來,對方似乎很司空見慣,開口便問︰「兩個小家伙又病啦?」
耿柏飛笑了,「不,這次是另一個小家伙……」
耿柏飛抱著昏睡的易香瓷回家,一入門,差點把劉嬸給嚇傻了。「啊……怎麼帶個女人回來?」
此時,兩個小家伙也跑了出來。
「舅舅,你回來啦……」夏生先開口說道。
「咦!這不是媽媽嗎?」秋生接下去說。
耿柏飛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將她輕輕的抱上樓;兩個小家伙一臉疑問,也跟在他身後。
他溫柔的將易香瓷放在床上,替她拉好被子,才示意兩人出去。
「媽媽怎麼了……」夏生很焦急。
「媽媽會死嗎?」秋生的聲音里滿是憂慮。
「不用怕,她只是小靶冒而已,你們不用擔心。」耿柏飛安慰他們。
「當初媽媽也說……」夏生泫然欲泣。
「只是小靶冒。」秋生的眼淚掉下來。
「後來卻離開我們……」夏生開始啜泣。
「和爸爸一起去了天國。」秋生嗚嗚的哭了。
耿柏飛感到一陣心酸,喪親之痛是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口,隨著時間或許會減緩、淡化,但絕不會消逝。
姊姊的去世讓小家伙們的心理有了陰影,而這陰影將一輩子跟著他們,還有他……
「我保證阿姨沒事,她只是小靶冒。對了,你們兩個怎麼還沒睡?」
「明天要和全班同學一起去墾丁……」夏生擦掉眼淚。
「所以現在開心得睡不著。」秋生的話跟表情卻是截然相反。
「可是媽媽生病了……」夏生的眼眶紅了。
「我們突然就不想去了。」秋生的眼淚又掉下來。
他都忘了小家伙們明天要和同學一起去校外教學,他實在是太忙了,總是疏忽他們,也許他們真的需要一個「媽媽」來照顧。
耿柏飛望向易香瓷的睡房,也許……他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經過一晚的熟睡,第二天一早,易香瓷已經可以神清氣爽的起床了。
咦?她詫異的環視陌生的環境,腦中恍惚想起自己昨晚被耿柏飛帶回家的經過。他一路上都抱著她不曾放手,那溫馨的感覺到現在都還留在她心里。
連當時幫她看病的年輕醫生都問︰「新女朋友嗎?」
當時他似乎含糊的應了一聲,她不敢細听,任由腦子放空,因為……她好怕他的回答會令她失望。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像只鴕鳥,只要見不到、听不著,便可以把討厭的事全部擋在現實之外。
側側頭,床邊桌上有一杯水,還有退燒用的涼涼包。
昨晚有人進來過嗎?易香瓷的眼楮往前望去,卻意外的發現耿柏飛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睡著了!
他竟然一整晚都待在這里?一股既酸且甜的復雜情緒涌上心口,她滑下床,悄悄走到他面前。
睡著的他,臉上難得透出一股孩子氣,他的睫毛長長的,很像兩片晻翅膀;他的短黑發有點亂,呈不規則的亂翹,反映著清晨的陽光。
他的胡子長出來,一點一點的,布滿整個上唇與下巴,看得出來是極累了。
她應該是個很乖的病人吧!她忽然汗顏起來,好怕自己昨夜的急病加重他的負擔。
她偷偷用指尖輕撫著他,從他黑亮的發,滑過他的臉頰、他的鼻子,和他微刺的臉頰。
就像夢里他對她所做的一樣……「我覺得……我好像愛上你了呢?」她很輕很酸、很苦澀的說︰「我知道你已經忘記了,但我一直記在心里。那個下雨的午後,我原本以為自己的心死了,是你用笑容和溫柔將我拯救回來……也許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把心留給你了。」
沒來由的,酸意浮上眼眶。「我和你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嗎?明明我們都住在地球上,呼吸著相同的空氣,沐浴在相同的陽光下……我可以觸模你、擁抱你。」
她留戀的用小小的手掌貼住他的臉側。「但如果你只要我當你的妹妹,那我寧願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
窗外夏蟬唧唧,室內一片寂然,他忽然深呼吸了一下,眼迷蒙的眨了睡,看到她蹲在他身前,他露出微笑。「還會不舒服嗎?」
他反手握住易香瓷仍貼在他臉上的小手。「手沒那麼熱了?」
易香瓷凝視著他,忽然有告白的沖動︰就是現在吧!她已經不想再這樣被凌遲下去了。
「我……」正要開口時,手機卻殺風景的叫起來。
耿柏飛立即坐起身伸手按掉手機鬧鐘,滿臉倦意頓時一掃而空。「我七點有個約會,得準備出門了!」
耶?可是她還沒告白耶……
「不好意思……」只見他的黑眸定定的瞅著她。「可以讓我起來嗎?」
「什麼?」易香瓷愣了幾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將整個身子壓在他身上。
她慌張的想爬起來,腳下卻一滑,整個人跌進他懷里。
就像該死的肥皂劇或言情小說的必備情節,她的唇整個壓上他的--沒有浪漫的四唇相貼,而是「叩」的一聲,牙齒暴力沖擊!
「嗚……」她痛得眼冒金星、淚花亂閃。
淚眼朦朧中,只見耿柏飛也捂住嘴,災情大概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未……未不起……」她口齒不清的說。
耿柏飛勉強對她擺擺手,另一只手松開自己的嘴--他的下嘴唇滲出鮮血,大概是被她的牙齒撞破,看來似乎很痛,而她自己卻完好填色缺。
「你還好吧?」他邊皺眉邊擦去唇邊的血跡,接著捧起她的臉檢視。「嘴角有點紅腫,但是沒事。」
「我去幫你拿醫藥箱。」她內疚得不得了。
「沒關系,小傷而已,時間快來不及,我得趕著出門,還有些數據需要準備。」他拍拍她的小臉。「如果還是不舒服,你可以在這里繼續休息,有什麼想吃的吩咐劉嬸。你計算機還在我辦公室,等我回來後再帶你去拿。」
他說完後便匆忙離去,留下易香瓷一個人,嘴唇發麻又沮喪的呆立在原地。
他離開後,整個空間仿佛少了什麼,變得好冷清,舒服的空調安靜的吹送著,但她卻只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