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的某個黃昏。
「小姐,岳先生來了。」福嫂匆匆趕到姜采璃的房間,告知這個消息。
此時岳嶸正在大廳里,等候與未婚妻相會。
「小姐,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岳先生現在找來了,可是你跟阿雋……我看小姐你剛好趁這個機會跟岳先生把話說清楚,可別三心二意啊!」福嫂安靜不下來,拉著姜采璃說了一大串。
「福嫂,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去跟太太說,等會兒我就過去。」姜采璃拍拍福嫂的手背,微笑著應道。
「那……小姐你要先想好要怎麼說才好,千萬別緊張喔!」臨去前,福嫂還頻頻回頭叮嚀。
緊張的人是福嫂你吧?姜采璃笑看著她,不斷頷首。
福嫂離開之後,她才發現安寺雋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門旁。
「岳嶸來了?」他開口問。
「你消息很靈通嘛。」
安寺雋走進房間,忽然上前張開雙臂,將她緊緊圈在懷里。
「我陪你一塊兒過去。」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聲音低沉地說。
從未听過他的聲音如此緊繃,姜采璃微微一愣之後,應道︰「這樣好嗎?我看還是不要好了。」
「有什麼不好?我是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怕你會被欺負,怕你到時候吃虧啊!」安寺雋說得又快又急,圈抱著她的力道也不自覺地加重。
「你不要這麼……」這麼緊張過度嘛。頭一次听見從他嘴里吐出這麼多個「怕」字,姜采璃明白他是為她緊張,暗暗咀嚼著漲滿心頭的甜蜜之余,生怕點破後會破壞了些什麼,旋即改口,「這麼小看我,我處理得來的,相信我,好嗎?」
「可是……」
「你想讓我代替尹小姐跟岳嶸解除婚約的話,這時候就不應該故意激怒他才對。」
安寺雋被她說服了,不再強求跟著前往大廳,但還是不忘叮嚀她小心提防,那謹慎的模樣,就像她要面對的是什麼恐怖的鬼怪。
接著,姜采璃趕往大廳。
見了岳嶸之後,她倒是暗暗松了口氣。
岳嶸果然一如想象中有著不俗的外表,是個斯文體面的男人,端正的臉龐帶著一抹溫和的微笑,多了種和善的感覺。
相較于安寺雋那渾身烈焰,可在瞬間將人燃燒殆盡的氣勢,姜采璃反而覺得眼前的這個岳嶸少了許多壓迫感。
就自己歷經諸多驚嚇而磨練出的「硬底子」來說,應付他一下應該不是難事吧?
她正暗忖著時,岳嶸忽然一個箭步上前。
「小柔!」他將姜采璃摟入懷里,忘情地低喚。
「我……」這一刻,姜采璃被嚇著了。
「不要,不要推開我,拜托,一下下就好……」他在她耳邊低語,瘩 的聲調听來格外沉痛。
一下下?不……這時,姜采璃的腦海里倏地出現另一道身影。
安寺雋那不羈中帶著狂妄的笑容竄入她的腦門,讓她在瞬間回神,接著狠狠地推了一把。
「小柔,你是怎麼了?」猝不及防的岳嶸退了數步,皺著眉頭問道。
她是怎麼了?這一點姜采璃也捫心自問。
雖然是說要跟人家談退婚,但就一對未婚夫妻的角色來說,這個擁抱也不算太過分,比較起這些日子跟安寺雋之間的親密交集來說,那就更不算什麼了。
只是角色換了人,她卻覺得這般不堪忍受,唉!這算是一種制約嗎?
「小柔,見到我,難道你不高興嗎?」岳嶸持續傳來的聲音喚醒了姜采璃神游的思緒。
「我……」看著他那帶著困惑的臉龐,姜采璃不由得往一旁的費貞投去一瞥。
她不明白,為什麼費貞要連岳嶸也一塊兒欺騙。
這下一個安寺雋還不夠,現在又多了個岳嶸,周旋在兩個大帥哥之間,這樣的「艷福」,姜采璃自覺無法消受。
「听說你喪失了一些記憶,你該不會連我這個未婚夫也忘了吧?」岳嶸忽然提了這麼一句。
「呃?喔!是啊、是啊!我真的忘了,真的不記得你了啊,所以……對不起。」不顧費貞傳來示警意味濃厚的咳嗽聲,姜采璃恍如獲得一線生機,點頭如搗蒜,只差沒有當場鼓掌喝采。
「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不過沒關系,我已經回來了,我會帶你到我們過去常去的地方,跟你說很多、很多我們之間的事,相信對你一定有幫助。我也會等,等到你完全想起我的那一天,不管要等多久,我都會等下去,因為……」岳嶸上前一步,伸問她的手在一番遲疑之後縮回,然後快速地掉頭,轉而面向窗外,聲音再度變得沙啞,「因為我不能沒有你,你知道嗎?小柔……」
望著那雙肩微垮的偉岸背影,姜采璃一時被震住了,不知該如何以對。
眼前這男人,真的是安寺雋口中的那個愛情大騙子嗎?雖然此刻看不見岳嶸的表情,但他那些字字句句是如此的情真意切,甚至在方才的眼神交會中,她似乎捕捉到他眸底有著某種深沉的痛。
他對尹至柔的感情看起來不像作假,但,如果是真的,尹至柔又為什麼會出事?這里頭是否還有著什麼外人所不知的內情?
接著,岳嶸開口邀姜采璃外出用餐,說是要帶她去他們以前常去的地方。
然後呢?也會說很多「他們」之間的事嗎?想要深入探索的念頭在姜采璃心頭蠢動。
「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不要拒絕我,好嗎?」岳嶸殷盼的眼光及懇切的語氣,讓人很難拒絕。
「小柔當然不會拒絕你,雖然說是失憶,但再怎麼說你跟她是未婚夫妻,如果她想讓自己好過一點,就沒理由不讓自己快點記起來的。小柔,是不是?」費貞按撩不住的直接搭腔。
「嗯……是。」不想在這個當頭激怒費貞徒惹事端,另外也希望能藉此厘清尹至柔出事的謎團,姜采璃最後點頭答應了,「那我先去換個衣服,等我一下。」
姜采璃一離開,隱忍了許久的費貞立刻掉頭,朝岳嶸面露不悅。
「剛剛你為什麼要提到什麼失憶?你明知道我要她在你面前繼續假扮小柔,表面上說是敷衍你,實際上卻是給你機會,現在可好,那個死丫頭現在愈來愈精明,干脆就用一句『忘了』來當回避你的借口,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岳嶸不知何時已經戴上墨鏡,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這就要問你啊!很多事情我也想不透,就像小柔的事情好了,明明已經快成功,連結婚的日子都挑好了,結果小柔卻莫名其妙出了意外,不然我也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的找來這個死丫頭,結果呢?安寺雋那個可惡的家伙卻來攪局,情況真是愈來愈難掌控了。」
「干媽在擔心什麼?剛剛她不是已經答應我的邀約了嗎?」
「那又怎麼樣?難道你看不出來,她不是心甘情願的嗎?這陣子我特別觀察過她跟支寺雋,雖然她總是對我說一切只是應付、敷衍,可是我看她根本是已經真的愛上安寺雋了。」
「這就對了。」攤攤手,岳嶸調整了下坐姿,以從容的語調道︰「明知道這樣,如果把她逼急了,難保她不會直接提退婚,這樣的話,干媽認為我能怎麼做?直接拆穿她的身分嗎?那恐怕干媽這陣子的努力都白費了。」
愣了愣,費貞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後才露出笑容,「我明白了!你知道她有心提退婚,所以故意退一步,給她空間,表面上是成全她假裝失憶,但實際上你卻是想以幫助她恢復記憶這個理由來接近她?是嗎?」
岳嶸未置可否,只是抿了抿唇。
「但干媽還是要提醒你,接下來你可能要加把勁,姜采璃這丫頭可不像表面上那麼柔弱,她跟小柔不一樣,沒那麼好騙的。」
「我知道。只是,她跟小柔真的很像……」推著鏡框,岳嶸忽然心有所威,薄唇抿得更緊了。
「當然,否則我花那麼多錢找她來做什麼?」費貞撇撇嘴。
「你那叫投資,花的每一毛錢都會連本帶利拿回來。」
「那你呢?雖然我要的是尹家的財產,你要的是替你爸爸報仇,但我們最終的目標是相同的,總之現在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成敗就看你的表現,最好就在今天晚上,免得夜長夢多,你應該不會讓干媽失望才對吧?」
岳嶸微微頷首,隱約逸出一聲輕哼,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窗外夜幕已低垂,然而種種各自算計的心思方興未艾。
需要有冷靜的頭腦,才能清楚知道自己要如何思索,該做什麼,可是這一晚,卻有個平時十分冷靜的人辦不到。
安宅的客廳里,地板上的腳步聲啪答啪答響著不停,偶爾傳來時鐘的報時聲,如果再仔細聆听,還可以听見另一道微弱的聲音。
「五十、五一……八五、八六……」李美力龐大的身軀像被打敗的黑熊,軟趴趴地癱在客廳一隅的桌上,抽搐的嘴角貼著桌面,吐出微弱得近乎申吟的報數聲,直到「一百」這個數字出現,他終于發出哀號,「一百了!已經一百了!安先生,你已經轉了一百圈,求求你不要再轉了……」
什麼?安寺雋終于止住腳步,一臉如夢初醒。
「對、對!就是這樣!隨便你站著蹲著趴著還是要躺著都好,就是不要動,不能動!」李美力高舉兩手,揚聲喝道。
「你干什麼!」造反啊,居然吼起主子來了?安寺雋瞪他一眼。
「干什麼?我才想問呢,安先生你到底想干什麼啊?不管你想干什麼就去干什麼嘛,但就是不要這樣一直走來走去呀,你看看,你自個兒看看!」李美力哭喪著臉,伸手指了下周遭。
看?看什麼?順著李美力的手指和解說,安寺雋看見了,也明白了。
他老媽心愛的寵物小狗癱在地板上,吐著舌頭喘個不停,听說是跟著他的腳步打轉的下場。
還有那只吊倒在籠子里動彈不得的八哥,听說它正處于「暈籠」狀態。
「我才慘,我現在是頭昏腦脹、兩眼昏花、全身無力、四肢麻痹……」
聲稱自己是最悲慘的苦主李美力用盡所有的詞匯訴苦之後,這才嘆了口氣,接著說下去。
「何必這樣呢?裝成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又偷偷跟去看人家約會,那既然都跟去了,又不跟到底,不吭一聲就跑回來,搞得家里雞飛狗跳……呃,不,更慘,是鳥飛不了,狗也跳不動,還好老太太剛好不在家,不然又多了個受難者!我啊,現在才明白順子跟阿龐兩個師兄說的,他們說要提防主子開始談戀愛的時候,因為,到時再英明的主子都會變成白痴一個!」
「你……你說誰白痴?!」安寺雋可不管那兩位師兄的白痴主子是誰,但眼前身為主子的就他一個!
「就是談戀愛的主子啊!安先生,你談戀愛了喔?」李美力嘴咧得大大的,不顧眼前那雙快瞪爆的眼珠,逕自呵呵笑,道︰「果然還是老太太厲害,她光听我暗中觀察的心得報告,就說你一定會假戲真做,最後一定會愛上姜小姐的啦!呵呵……」
「李美力,你好大膽!誰教你偷偷跟蹤我、監視我?」安寺雋怒目相視。
「報告安先生,當然是老太太。你要我留在家里好好照顧老太太,我當然是听她的話去辦事啊,但不是像安先生說的什麼跟蹤、監視,是老太太怕你們有危險,才要我去保護你們,可是又怕嚇著姜小姐,所以才要我暗中進行,而且讓老太太知道所有狀況也很好啊,你不知道老太太她……」話到此忽然打住,李美力似乎想到什麼,望了主子一眼之後,臉色驟轉沉重,搖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唉!」
「干嘛?我媽怎麼了?家里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快說!」安寺雋被嚇著,立即問道。
「沒事、沒事,老太太好得很,只是忙了點啦。安先生不知道,老太太最近為了結婚喜餅的事一直很傷腦筋,別人介紹了好幾家,她就是選不定哪。」
「喜餅?是……岑妮要結婚了?」怎麼可能!
相較于安寺雋的驚愕,李美力則是直接大笑出聲。
「岑妮小姐?如果是岑妮小姐要嫁人的話,那老太太忙著買的就不是喜餅,是煙火啦!老太太不是說了,別人家嫁女兒放鞭炮,她會放煙火?呵呵呵……岑妮小姐要出嫁?那怎麼可能嘛,老太太挑喜餅是因為安先生你啦!」
有必要說得這麼夸張嗎?不過,本想如此回應的安寺雋也承認,就連他自己听見妹妹要出嫁,也非常震驚……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听見了什麼更讓人震驚的事?
「你剛說什麼?我媽挑喜餅是為了我?」
「對啊,老太太說,結婚是一輩子的事,一點都不能馬虎呢,不止這樣,前些天還有人介紹幾家做油飯跟彌月蛋糕的,老太太試吃得好開心哪,只是……」話鋒一轉,李美力的神情頓時黯然,以悲痛的語氣道︰「老太太連孫子的滿月都想到了,最後卻落得白忙一場,最驕傲的寶貝兒子居然被女人拋棄了,她知道的話一定很難過,唉!」
「你在胡說什麼?誰被拋棄了?!」這下子安寺雋不止坐不住,還站不住,因為兩腳已經快暴跳如雷。
「安先生,今晚的事我都瞧見了,姜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跟別的男人約會去了,安先生不也看得清清楚楚嗎?」今晚的事?一句話讓安寺雋的思緒再度陷入某種泥淖。
確實,今晚的她打扮得多麼漂亮啊!如果他沒有看錯,她身上穿的那件洋裝還是他買給她的,簡單大方的樣式,在緞面的質戚下完全呈現出屬于她的婀娜身段,而素雅的洋裝僅在V字的領口處綴繡著小碎花,一朵朵綻放在她那沒有戴著任何鏈飾的白皙胸口上。
他一直想象著她穿上這件洋裝的模樣,今晚終于看見了,也證實了自己的想象,她是美麗的,只是,這樣的美麗卻是在別的男人面前展現。
「安先生,我知道被劈腿、被甩了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可是事實就是事實,逃避總不是辦法啊!」拍拍主子的肩,李美力一臉悲憫。
「你知道什麼?她是為了要調查小柔的事才刻意接近岳嶸的,這些她都先跟我報備過了,是我答應了她才去的,你不知道就別亂說!咳!」揮開李美力的手,安寺雋沒好氣的應罷,一坐在椅子上。
「可是,你搬去尹家,不是說要暗中保護她嗎?這時候你不跟在她身邊,怎麼反而自己跑回來了?」
「那是因為……因為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才先離開,反正那兒我已經安排好人手隨時盯著,不會有事的。」
「安先生不舒服?哪兒不舒服?是不是覺得胸口悶悶的,有點像氣喘要發作,可是又全身發熱,更像是耍腦溢血的樣子?」
「耶?」你怎麼知道?安寺雋驚異地瞪大了眼。敢情這個大塊頭保鏢的副業是護理?
「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這就對了啊!那叫心痛!為什麼會心痛呢?就是嫉妒嘛,喏,你如果不愛她,看見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為什麼要嫉妒呢?對不對?就是這樣嘛,腦袋要清醒一點啦,真是的!」說到激動處,李美力已經渾然忘我,絲毫不察自己與主子搭肩拍背的動作有多麼囂張。
瞪視著眼前那張絕對討打的嘴臉,理該暴怒的安寺雋卻安靜了下來。
原來,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是心痛?
原來,他是這麼的無法忍受失去她的結果?
原來,那只因為愛?
太多的「原來」像滾滾巨浪襲來,瞬間將安寺雋淹沒,如漩渦般翻騰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那張美麗的俏臉。
「噯,我說安先生啊,平時你說什麼敢愛敢恨,可是我覺得你變得很俗辣耶,我情願看你直接沖進去把那男的拖出來狠狠K一頓,也不要看你一個人躲在這里捶心肝,這算什麼?不敢愛也不敢恨,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不敢……哎喲!」話未畢,看見一個斗大的拳頭揮來,李美力立即驚呼著閃開。
「不要再對我說什麼敢不敢!」看著瑟縮的李美力,比了比掄得青筋暴起的拳頭,安寺雋揚起一抹獰笑,然後掉頭迅速往外走。
「安先生!你要去哪兒?你想做什麼?」
「去做你想看的事。」
他想看的事?把那男的拖出來狠K一頓嗎?李美力精神一振,趕緊追上去。厚!這個時候,當然是他這個終極保鏢表現的大好時機!
這個時候,安古金枝正在廟里,為兒子的婚姻擲茭問神,卻求到了個立生茭。
「應該是狀況未明,所以神明要多了解一下再給指示。」
經廟公這般解說之後,安古金枝緊緊盯著杯菱,幾乎成了斗雞眼,直到挺立的茭身終于倒臥于地面,而且呈現一正一反。
「有了、有了!太好了!呵呵……」
當安寺雋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姜采璃和岳嶸相偕步出餐廳。
在步下門外的階梯時,姜采璃的腳不慎踩空,于是整個人往前跌去,倒入岳嶸懷中。
旁觀的安寺雋,先是有如掉入一缸醋里,渾身都感覺到酸得快冒泡,緊接著又像墜入一團熊熊火焰中,整個人瞬間爆燃。
「岳嶸!放開她!」安寺雋怒喝一聲,快步走向他們。
「雋哥?」不是說好別出現的嗎?怎麼……姜采璃還來不及說句話,便整個人嚇傻了。
因為安寺雋沖了過來,握緊的拳頭直接就往岳嶸的臉頰揮去。
「你干什麼?安寺雋!你不要亂來!」岳嶸迅速避過他揮來的第二拳,大聲斥喝道。
「亂來的人是你!你這個敗類!只會欺騙女人、玩弄女人,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我今天就要替小柔討個公道!我打死你這個負心漢——」仿佛已經隱忍許久,想把帳一次算個清楚,安寺雋像頭發狂的野獸,眼見已經快要失控。
「啊!別這樣……」高呼出聲的姜采璃連忙沖上前欲制止,卻被一道高壯的身影擋住。
「姜小姐,你別過去,危險。」李美力朝她咧了咧嘴,黝黑的臉龐上露出兩排格外顯眼的白牙。
「你……」望著這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姜采璃倒抽口氣,面露懼色。
「姜小姐,別害怕,我是安先生的保鏢李美力,你可以叫我阿力,現在你對我還不熟,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將來有的是機會。」
這不該是眼前的問題吧?姜采璃忍不住催促道︰「那你怎麼還站在這兒?快點過去制止他們呀!」
「我也想啊,可是安先生交代過不許插手,不止是我,別人也一樣。」一臉郁卒的李美力,指著那些分別站在車輛旁、街燈下及行道樹下的幾道人影,特別加重了「別人」這個字眼。
「你……他們都是他派來的?」姜采璃眨眨眼,為這樣的情況驚愕不已。
「嗯,就是這樣,安先生才放心一個人跑回家療傷。」
「療傷?他……受傷了?」
「嗯,就是這兒!」戳著自個兒的心窩,李美力揚起眉,用力地點頭道︰「看見你跟別的男人約會,他吃醋,所以他的心受傷了。」
他吃醋了?他在乎她?雖然這樣的話讓她整個心頭都甜了起來,可是眼前的情勢是容不得她細細咀嚼的。
一抬眼,她就看見安寺雋再度揮拳,而岳嶸臉上已有多處傷痕。
「阿力,我看你還是去幫忙,我怕……」怕鬧出人命!然而當她回過頭,看見李美力緊握住咯咯作響的拳頭,如同石塊般的臂肌抖了抖,她便硬生生的吞下剩余的話。
不想鬧出人命的話,這個阿力還是留在原地得好。
姜采璃最後決定自行上前制止。
「不能讓他們再這樣縫續下去,阿力,你別攔著我!」
「姜小姐,我不能讓開,這是安先生交代的,你就別為難我,害我丟了工作的話,我老媽就等不到我下個月寄回去的薪水,老家的屋頂還等著翻修呢。」李美力堅持不讓開,正色道。
「啊?」這屋頂是真的挺要緊的,可是……姜采璃為難地望向那愈來愈遠的兩個男人。
「姜小姐別擔心,依我看沒事的。看見了沒?那姓岳的都不還手,像我就最怕過上這種打不還手的人,這教人怎麼打得下去呢?這種感覺實在有夠討厭的!」李美力又是皺眉又是搖頭,仿佛被打而不還手是種天大的罪過。
不過,李美力確實說對了,此刻,安寺雋拎著岳嶸的衣領,一只拳頭掄在半空中好半晌,就是沒有再繼續揮落。
「我警告你!從現在開始離她遠遠的,我不會讓你再接近她!」最後,安寺雋放開岳嶸,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她?你是說小柔嗎?」岳嶸退了數步,抹了抹嘴角的血漬,拍拍身上的衣裳,狼狽中依然維持著優雅,甚至那過度平靜的聲音听來一點也不像才剛被狠狠修理過的樣子。「我跟她是未婚夫妻,為什麼我不能接近她?」
「她不是!她不是……」
「不是什麼?」岳嶸挑眉冷笑。
迎著岳嶸那抹充滿挑釁且帶著些期待的笑容,安寺雋逐漸冷靜下來︰心中也開始有了算計,接著炯目一眯,嘴角也跟著勾起。
「哼!岳嶸,你這是明知故問吧?她是什麼,不是什麼,我相信你從費貞那兒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又如何?是也好,不是也好,總之……」望向不遠處的姜采璃,岳嶸勾起一抹笑,「就算不是,我也可以當作是,有什麼差別嗎?」
「你……」安寺雋揪起他的衣領,幾乎再度揮拳,咬牙道︰「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現在的她就是尹至柔,就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嗎?」睨著安寺雋那張因憤怒而漲紅的臉,岳嶸撇撇嘴,哼聲笑了,「怎麼,急了?你這種反應實在有點有點好笑。」
「好笑?」
「當然好笑。看你這麼在意她,應該是像干媽說的,你已經愛上她了?」
「那又怎麼樣?」安寺雋毫不思索地應道。
「所以你想保護她,見不得她有絲毫危險?」
「你知道就好!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她!」安寺雋大手一甩,不再看向岳嶸那張充滿玩味之意的臉。 !就算是要玩真心話大冒險或是來個心理測驗,也得挑對象吧?
「如果這個任何人也包括你自己呢?」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嗎?你口口聲聲說不讓她受到傷害,可是又偏偏讓她一直處在危險中,這不是很矛盾、很可笑嗎?你以為把人丟在叢林里,然後再殺死野獸,就算是保護了嗎?你可以殺死一只、兩只,甚至很多只野獸,可是,你有把握能清除所有暗藏的陷阱嗎?有時候,過度的自信可能害了別人,甚至害了自己最愛的人……」說著,岳嶸抿起的笑容變得有點扭曲。
一旁的安寺雋臉色也好不到那兒去,整個人呆住了。
是這樣嗎?他讓她一直處于危險中?他自認有把握的事,是否反而帶給她傷室口?
安寺雋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姜采璃所面對的種種復雜情勢和壓力。
「好像有句話是說『怕熱就不要進廚房』,所以,當真舍不得看她熱,是絕不會把她往廚房里推的,你說是不是?」
岳嶸離開之後,安寺雋還愣在原地,若有所思,直到看見姜采璃飛奔而來,他的眸子才跟著聚焦。
他一把抱住她,抱得好緊好緊。
「你……」感受他箝住她腰背的力道,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激動,姜采璃一時無法反應,也快要透不過氣來。「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安寺雋聞言,趕緊松開她,然後走向李美力,囑咐現場的處理事宜之後,才又掉頭走向她。
「走。」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走向他的座車。
「走去哪兒?」
「回尹家打包行李。」
「打包行李?為什麼?」
安寺雋頓住步伐,炯然的目光注視著她,「因為,我不要你進廚房。」
什麼跟什麼?打包行李怎麼又跟她進廚房有關?姜采璃被弄胡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