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班,才到家門口,就聞到香味。有人在她房里煮東西!
「今天吃火鍋。」听見開門聲,房內高大的人頭也沒回的說︰「就快好了,沙茶、醬油跟辣椒在桌上,你幫忙調個醬就大功告成了。」
小小房間里充滿食物香氣,讓人打從心底感到溫暖。
「火鍋……」杜芳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看著小桌子上的豐富菜色。
「這電磁爐是哪里來的?」
「我買的。以後開伙就方便多了。」他理所當然的說。
「開伙?」
「對。這是我想到最兩全其美的方法。」把菜丟進沸騰鍋里,他招呼她坐下。「從今以後,你答應我不再吃過期食物,我也不逼你吃外食,在‘節省’為前提下,我們兩人一起開伙是最好的方法。」
「你……什麼時候會煮菜了?」看著他利落的動作,她霎時有種目瞪口呆的感覺。
「那有什麼問題!」他倒是十分豪邁︰「東西不求好吃,只要毒不死就好了,反正你也不挑食。」
說得還真是隨便……問題是挑食的人向來是他呀!何必這樣自找苦吃?雖然這樣的節省方式她可以接受,但如此一來,他豈不天天要來這里報到?
「可以吃了。」他笑吟吟的,完全是解決了心事的一派輕松。
看著那張喜孜孜的臉,她幾乎是嘆息著問︰「你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一切都是孽緣,還要什麼原因?快吃。」他理所當然得讓人失笑。
兩人開始大快朵頤。確實,只要煮一鍋飯,燙碗青菜,隨便配個罐頭就可以吃上好幾頓,確實是省錢又不讓他嗦的好方法。
「阿陽,你真是太聰明了!以後我會自己煮東西吃,你就不用過來了。」她感激的說。
他的表情像被狗咬了一口,臉色立刻變得烏黑。「……你到底對我有什麼意見?」
她笑。「你真的很佔空間,應該不只有我嫌棄過你吧?」
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他充滿嫌棄地環顧這房間,忍不住再三抱怨︰「是你的房間實在太小了,正常人三步就可以走完。才三坪的空間,一張床、書桌、小衣櫥,再加上一個大書櫃,就已經把整個空間佔得滿滿。」
看著放滿漫畫的書櫃,他一直顯得頗為憂心︰「要是發生地震,記得要離書櫃遠一點。」
「你這個巨人國的,不要老抱怨同樣的話。我覺得這空間一個人住罷剛好,一點也不小。還有,請不要詛咒我家書崩。」
「其實,只要稍微設計一下,把所有櫥櫃挑高固定,就可以挪出更多空間,也更加安全,然後把舊屏幕換成輕薄屏幕,這樣就清爽多了。」他站起身來,像在巡視自己領地般走來走去。「地板可以鋪成木質地板,冬暖夏涼,住起來才比較舒適……」
她聳聳肩,不陪他瘋。只是租來的房子,用得著這麼費心麼?
「我先去洗個澡,回來就要睡了。」委婉的下逐客令。但待她回來時,卻發現本該離開的人居然睡著了。
「阿陽?」那個鳩佔鵲巢的人霸佔了她整張床。
長腿超出床板,寬大的手腕骨也幾乎是她的一倍粗,高大身形讓她的床顯得好小,一翻身就會掉下地板的狹窄。難怪他一直嫌她這里小,確確實實,她小小的地盤是容不了他。
「要睡回去你那邊再睡,快起來!已經很晚了。」她搖晃他。
「嗯……」他咕噥一聲,翻個身。
「會掉下去的!」她忙伸手擋住斑大身體,一手按著他臂膀,另一手按在他胸膛上。那結實胸肌的觸感讓她微微心驚,趕緊把他整個人推平。
她退了幾步,忙甩甩手,想甩開那種觸感,有點苦惱的看著佔據自己床鋪的龐然大物。
凝視自己的雙手,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只是模到他就變得心跳不已的變態……這就跟電視上常演的那些下流戲碼——趁著對方熟睡,偷偷上下其手是一樣的道理吧?
她深吸口氣,忍不住再貪看他的睡臉。
畢竟……這種機會也許不再有了。他下個女朋友如果佔有欲強烈一點,或許她跟阿陽最後連普通朋友都無法當了。
一次深夜廣播,她听過這樣的故事,打電話進電台的男生說他女友很介意他跟青梅竹馬女生之間的關系,最後醋勁大發攤牌,要他在女友跟青梅竹馬間擇其一,結果那男生選了女友,從此再也沒跟那青梅竹馬聯絡過。
這是真人真事,她听了一直引以為鏡。廣播中的那個青梅竹馬,就是跟那男生太親密才會引得女友不滿,但若他們只是偶爾聯絡,應該就不會引起這麼大的反彈……跟永不聯絡的結果才對吧?
「應該是這樣的……」同時,她也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只要一段時間就好。慢慢調整兩人之間的關系,不要那麼親昵自然,稍微像普通朋友一點。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調整好心情,能夠恢復往日單純情誼。所以,暫時讓她冷淡一段時日吧。
「對不起……」對著那張睡臉,她輕聲決定道。
半夜醒來,陸嘉陽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何時睡著了。
迷蒙睜眼,房里的燈還開著,杜芳華趴在床沿睡著了;看她的姿勢,就好像她一直盯著他,然後不小心睡著了般……唇角微徽一勾。
難得沒被趕走,讓他心情太好,忍不住伸手模模她的頭。
其實他平時就很想這麼做,不過若這麼做,絕對會被咬一口,所以總是忍住。
許是太累,或是安心,她睡得很沈。
她雖然算好相處,但其實是習慣獨來獨往的人。她常常讓他覺得,她獨立得不需要任何人。有點冷淡吧……他想。雖然他也習慣她偶爾會跟自己隔開距離的舉動,但有時還是介意她終究無法把他完全當做自己親人的防衛。
她就像一只曾被棄養的家犬,被追獨立生活的歷練,磨出她自有的一套原則跟生存之道。他清楚已習慣獨立生活的她不想依賴任何人;可是,他卻一直想成為那個唯一能讓她信任依賴的人。
她應該是感覺到了吧?卻拼命閃躲,像是太過聰明而害怕掉進任何陷阱的狐狸。
他模模她已經留了好幾年的辮子,長長的,從床沿垂了下來。
「這樣綁著睡,不會不舒服嗎……」想幫忙解開,卻怕吵醒她。她一醒來,第一句話,定是要趕他走吧?也不管現在是大半夜的,沒良心得緊。
他就這麼握著她的辮子,靜靜側臥在床上,沒有保養的發尾刺得掌心好癢。
他莫名的想笑,發覺自己只要跟她在一起,就全然的放心,有種油然而生的幸福。他有很久沒感到這麼安心了,因為他們幾乎已有兩年的時間不曾再這麼貼近相處。
抬起眼,靜靜凝視她的睡臉,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圓圓的臉蛋,那是一張他最熟悉的清秀面孔,在他心情不好時,第一個會浮上心頭的臉龐。
接下來一整夜,他再也睡不著,總覺得……現在睡著了好像有點可惜。
冬天的夜晚,輕呼口氣都能吐出白煙。剛從便利商店下班,她縮著身體,小跑步進寒風中,才到家門口,便隱隱听見電視聲。
「……又來了。」明明想要保持距離的人,卻像要跟她作對般,幾乎天天造訪,趕也趕不走。看來……她還要再想其它方法才行。
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她才認命進門。
「今天怎麼那麼晚回來?」大刺刺進駐她地盤的高大之人,如在家般自在。
「大夜班的人遲到,我稍微代一下班。」才取下圍巾,一杯熱茶立刻遞到她面前。
「干嘛目不轉楮看著我?」他笑得一臉陽光,仿佛也把這小小屋子照亮了幾分。高大身子在小小空間里繞了一圈,像在展示什麼。「有沒有發現,你的小窩干淨多了?」
「真的,地板亮晶晶的。」她乖乖致謝。「感謝免費男佣的幫忙。不過,你今天不是特地來幫我打掃的吧?」
「算你聰明,我這里有兩張舞台劇的票,這個月底的,你快排休吧。」
她一陣遲疑。「這……」
「別又想找借口推托了。一句話,去不去?」
「不知排不排得到假,還是……你約別人好了。」
像早知她會這麼回答,高大身子爬上她床,十分耍賴的說︰「你不答應,我今晚就不回家。‘我已經把睡衣帶來了。」
「你幾歲了?還玩這種把戲。」她無奈看向自顧掏出睡衣跟盥洗用具的人,像個要在外露營的孩子般開心。
「只是約你去玩而已,干嘛這麼不痛快?你的生活就是工作、工作跟工作,其他正常的大學女生都不知約過幾次會了。你上了大學後,卻只去學校跟打工這兩個地方,一點娛樂都沒有,人生也未免太黑白了吧?」他毫不費力地佔據了整張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你體貼的青梅竹馬正好心要拉你出火坑,去透透氣,你只要點頭負責跟我去玩就對了,知道嗎?」
她也確實拒絕了太多次,再也找不出理由,只能無奈道︰「只要你現在立刻離開我的床,我就答應你。」
「真的?」他幾乎是跳下床的。
等站在地板上後,卻想到什麼般,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床。
「……這應該不是我太敏感吧?我是不是被歧視了,為什麼你總不喜歡我踫你的床,我身上有病菌嗎?」
「你還沒洗澡吧?我的床只有洗過澡、換上干淨衣服的人才能踫。你要記住,以後不要隨便踫我的床。」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潔癖了?」挑眉。
「你沒看我一回家就立刻洗澡?」挑回去。
「你這里唯一的椅子這麼小,要我坐哪里?」她以前可沒嫌過他。
她不再多聊。
「我洗完澡就要睡了,要看什麼書就拿回去,別再賴在這里不走。」
直接下逐客令的人衣服一抓,也不給他反駁機會,便離開了房間。
被獨留在房間的人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瞪著被關上的房門,久久,才不禁深深嘆了口氣道︰「小花……你到底是怎麼了?」
陸嘉陽頹喪的坐在冰冷地板上。
他百思不得其解。以前幾乎天天膩在一起的人,現在卻得三催五請才能出來一次。連剛才答應陪他去看舞台劇,也是勉為其難的。每次踫面,雖然還是像以往一樣聊天,互動卻不似從前那般親昵熱絡、有來有往、氣氛總是溫暖而愉快。剛才的她,甚至連跟他說話的興致都沒有,這絕非他的錯覺。
她根本一點一點的在疏遠他。
他們本來很親的。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感情怎能不好?但從上大學後,他明顯感到她變了。
兩人小時即使共擠一張床也無所謂的,他當然知道現在已經不同,也不會呆得認為共擠一張床再也無所謂;只是,她對自己多了層莫名的隔閡,就像是……
她在防他……是這樣嗎?
一雙濃眉不禁打了十幾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