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家寧探險尋幽了大半天,並沒有發現什麼逃出「雲崗」的方法,倒是發現整個「雲崗」的內部,竟是稀有的鐘乳石銅,從石柱、石筍及至大大小小的大坑小洞就像地下宮殿一樣,全有隧道相通,挺像一間間獨立的房間;其中還有幾處靠崖一端的洞穴壁面上,有直徑約莫一公尺的洞口,洞口外覆滿樹叢,點點光子透過樹叢,灑進石窟來,是白天唯一的光亮來源。這幾個洞口直徑雖有一公尺左右,但都位于矗陡的峭壁上,若想從這幾處逃走,還是別妄想的好,除非想葬身崖壁下那令人怵目驚心的山谷──而且是以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方式。
另一個值得喝采的發現是一潭仿若仙池的冷泉。這麼一來,至少洗澡梳洗就有著落。幸好現在是夏天,否則就要陷于不洗澡臭死或洗澡凍死的兩難之間了。
無功而返的初家寧,一回到原來那個最大的洞穴中,武敘鈜面帶嘲弄的神情立即搶攻她的眼眸。
「怎麼?有沒有發現什麼新大陸還是新航路啊?大探險家?」再呆的人都听得出他語句間的嘲弄之意。
不過,初家寧就是有那種听而不聞的好本事,笑?如花的滔滔不絕。「當然有啊!我發現整個石窟就像一個螞蟻巢穴,有好多個大大小小的螞蟻洞,而且每個螞蟻洞之間都有螞蟻隧道連通,還有一個給螞蟻洗澡的化糞池。喔!不,是澡池,唯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整個螞蟻巢穴,除了一只又笨又懶的工蟻留守之外,其它的螞蟻居然全都不在。」她故作驚喜狀的一個彈指,尖聲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這一窩螞蟻覺得此處風水不佳,所以集體搬家了,至于獨留下來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一定是因為懶惰又動作遲緩,因此跟不上同伴,才被獨留在這個廢棄的螞蟻窩,你說是不是為」
斑論發表完畢,她還煞有介事的征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武敘鈜,臉上蓄著笑意──惡意促狹的笑意。
沒辦法,既然暫時是逃不出去,若不找點樂子來打發時間的話,她會悶死在這個鬼地方的,如此一來,這世上豈不少了一個小美人,那多令人扼腕。
武敘鈜盡量不讓自己怒火攻心,額角的青筋卻劇烈的暴跳。好不容易,他強迫兩片氣得冒煙的唇瓣微微向上勾,「好一番高論,你的意思是說,雲崗是個廢棄的螞蟻洞,而我就是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
初家寧瞟了他一眼,順便夸張的打了一個大呵欠,愛理不理的回道︰「我可沒指名道姓,不過,既然你這麼樂于承認自己就是那只又呆又懶的工蟻也可以啦!」她壞心眼的打量他一番,才接著道︰「嗯!憊真是名副其實,簡直就是那只工蟻的完美化身,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呢!」
擺明了就是「吃人吃GOGO」。
別生氣!別生氣!這個女人是存心氣死你的,如果你真的生氣,就正中她的奸計了!武敘鈜的理智拚命的警告自己,控制自己瀕臨警戒線邊緣的火山。「那你呢?你這位以極端可笑不雅的姿態,滾進廢棄螞蟻窩來「拜訪」的大探險家又是什麼?無家可歸、被手下工蟻們集體?棄的落難蟻王?」
明知道這種幼稚無聊的攻擊很沒有營養,他就是忍不住要回敬她,好出一口鳥氣,省得氣炸自己,那才劃不來。
「你好不要臉哦!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和一個柔弱縴細的小女子斤斤計較,真是沒風度、小心眼、羞羞臉!」每次詞窮,或者辯不過人家,初家寧就駕輕就熟的祭出第三十七計──耍賴到底。
彬許,這第三十七計不見得是萬靈丹,但對武敘鈜這個男人絕對是成效卓著,只見他氣得七竅生煙,對她狂嘯︰「我不想看到你,立刻給我消失,滾!」
初家寧會听他的才是怪事一樁,她氣定神閑的嬌笑道︰「?
什麼你不想看到我,就一定要我走開,你干嘛自己不走,真是笑話!」
「你──」武敘鈜為之氣結,不過,他同時也意識到,自己想要斗贏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可惡女人,只怕比要烏龜倒立還難,所以,為了長命百歲、不被她氣掛,提前去見閻王著想;他還是自己走人,盡速和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蠻女「隔離」
才是上上之策──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會錯的!
說做就做,他一聲不響的轉身就走,不再搭理她。
原以為災難從此便遠離了他,豈料瘟神偏偏特別眷寵他,那個該死一百次的女人居然哼著輕快的小曲兒,亦步亦趨的緊緊黏在他後面。
別理她!別理她!就當她是空氣算了!武敘鈜像個虔誠的佛教徒一樣,把這幾句話當成念佛經般,一路念念有詞的前進,想藉此來忘卻後那個比鬼魅還纏人的小討厭。
這樣就想甩掉我?太小看我了吧!百嘿!初家寧邪惡的奸笑在心坎里,旋即展開下一波攻勢。
她深吸一口氣,拉開嗓門,以破銅鑼聲高喊口令︰「左!
左!左右左!對!繼續!左!左!左右左!」
武敘鈜忍無可忍的停下腳步。
初家寧卻故作一臉無辜的驚叫︰「咦?怎麼不動了!你走得很好啊!節奏感不壞耶!」
「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好想用自己的雙手圈住她的頸子,用力一勒。
「我沒有想怎樣啊!」語氣比方才更加無辜。
憊敢說沒有!「那你干嘛跟著我?」
「我有嗎?你別自我意識過剩,盡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戲弄這個男人真是有趣極了,呵呵!
「很好!」武敘鈜氣得臉部肌肉不停抽搐,「那你告訴我,整個雲崗路那麼多條,你干嘛非和我走同一條不可?」
斑!這下看你怎麼回答!
初家寧大受委屈的反攻︰「你有沒有搞錯,我本來就打算走這一條,是你老不羞的鳩佔鵲巢,惡霸的強行走在本大小姐前面,本大小姐都沒和你計較,你反而佔了便宜還賣起乖來啦!
有沒有天理啊!」
懊了不起的「逆轉術」哪!他真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雙親才能制造出腦神經構造如此「奇特」的「異形」來。「原來如此!」他了解的點點頭,態度少了先前的暴怒,顯得冷靜許多。
「你才知道!」她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你確定這是你要走的路,是我礙到了你?」
「沒錯!」
「很好!那我讓賢,姑娘請走,在下不打擾了!」說完,武敘鈜便一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行進。
太好了!總算擺月兌了那個小討厭!
然而,戲碼似乎並沒有如他所願的換演「分道揚鑣」。那個小討厭又跟過來了。
「你又跟過來干什麼?」看你還有什麼理由!
初家寧的理由可多得像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了!她來勢洶洶的指住武敘鈜的胸口,老實不客氣的來回猛搓,「你好陰險、狡詐、不要臉哦,明明知道我打算走這一條,還故意早一步霸佔,你倒是說說看,你到底想怎樣?」
武敘鈜听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語。好一個思考細胞特異的女人!她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鬼話嗎?恐怕十減一成是不知道!
為了身家性命著想,他決定投降──雖然投降並不是很光彩的事,但總比氣死好。「你到底想要怎樣就老實說,我保證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答應你,條件是你別再跟著我,行嗎?」
初家寧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妥協了,真不好玩!但人家既然擺出低姿態來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獅子大開口,免得他因為她胃口
太小,而不把她當獅子,反當成病貓。「其實我也沒什麼想要的東西,只是覺得你比我早到這個雲崗來,對這個石窟一定比較熟悉,所以,這個石窟中最好的洞穴一定被你先行佔去了,而我只是想要你把它讓出來罷了!」
人家說︰「乞丐趕廟公!」大概就是在說她這種作?。不過,初家寧可不這麼認為,她覺得勝利者索取「戰利品」,是天經地義的事□!
「原來這就是你想要的,很好,我成全你,我住的洞穴在你看見的那一潭冷泉後面第三個洞穴,有對外洞口的那個,不過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雲崗最好的洞穴,你想要就自己去,現在你可以別再跟著我了吧!」
「我──」他這麼干脆爽快的答應她的要求,又讓她大呼意外。看來這個男人真是非常討厭她,急著擺月兌她了。
斑!她偏就不讓他如願!巴人唱反調可是她的看家本領哩!?
了防止她又想出什麼歪理來氣他,武敘鈜趁她還沒做出下一個反應之前,主動出擊。
他不屑的嗤哼一聲,故意用瞧扁人的口吻,提高嗓門道︰「還是你根本就是在裝腔作勢,事實上你根本就是一個膽小表,一個會害怕,所以才非死纏住我不可?」
「你──亂說──」好小子!居然看穿她的心事!但她如果會就這樣承認,那她就不叫初家寧了!她擺出不可一世的倨傲姿態,下巴翹得幾層樓高,雙手傲慢的交抱在胸前,囂張的說︰「笑話!本大小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膽女,知道我的人,都叫我──哇……」
卑還沒臭屁完,情勢便急轉直下。只見她大驚失色的投入武敘鈜的懷中,像個魔一樣,緊緊的扒住人家不放,以高頻率的嗓音尖聲號叫︰「有老鼠!懊大的老鼠!我的媽呀!老鼠大人,鼠爺!你可要看清楚,我雖然有一雙蘿卜腿,但我沒听說過老鼠是吃素的,所以,你絕對不要吃我,我不好吃的,一定不好吃的!我倒是可以推薦你一頓大餐,就是我眼前這男人,他比我高大又粗壯,肉也比我多,絕對比我好吃多了,所以你如果肚子餓就盡避吃他,別客氣,千萬別吃我就是了!」
媽咪呀!這只大老鼠怎麼听不懂人話呀!硬是蹲在她的腳邊,猛用它的毛摩挲她的腳,嚇得她全身雞皮疙瘩雄赳赳氣昂昂的,難不成這只大老鼠真是吃素的不成!?
這個死女人……武敘鈜再有幾條命都會被她氣掛!
他報復味道十足的嘲弄她︰「怎麼?你大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嗎?哦!我知道了,原來知道你的人,為了表示對你的尊敬,都叫你「哇……」呀!」他在說那個「哇……」字時,還刻意壞壞的模仿她剛才的驚叫。
初家寧困窘得臉紅脖子粗,不甘示弱的嚷道︰「每個人都會有弱點的啊!听說中國古代的唐朝,有一個威震七海的海盜頭子叫「黑鷹」他還不是有個怕豹、貓之類動物的弱點,他那麼一個俠士劍客都會有害怕的東西,我只是一個縴弱的小女子,有一兩個弱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啊!拔況,我給了你英雄救美的機會,你居然還不知感謝,真是忘恩負義,朽木不可雕!」話雖如此,不過她扒住人家的手,可是一點兒也沒有放松的?象。「哇……鼠爺!你可千萬別咬我,我已經跟你說過,我眼前這只肥豬公比較好吃的嘛!而且我保證,他絕對沒有「口蹄疫」,你可以安心食用,真的!」
只可惜她口中的大老鼠、鼠爺,似乎對她的腳情有獨鐘,就是硬賴在她的腳邊不走。
這個該上刀山下油鍋的死女人……武敘鈜真想一掌把她劈到閻王地府去,省得留在這兒氣他。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自力救濟,想辦法解除被勒斃的危機;否則,只怕先去做閻王的子民的會是他自己。
「大小姐,我拜托你先看看坐在你腳邊的究竟是不是大老鼠再尖叫行不行?」雖然他很不甘心這麼快就為她點破真相,想讓她多嚇一會兒,以示懲戒,但是他的「氣」只怕沒那麼「長」,所以只好便宜她了。
呃!?經他一提,初家寧真的斜睨著眼楮,去探個究竟。
「啊──不是老鼠!是狐狸!一只好漂亮的稀有銀狐耶!」初家寧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像在丟棄什麼大型可燃垃圾一樣,將原本被她扒住的武敘鈜猛力向後推了一把,蹲去端詳那只被「驗明正身」的稀有銀狐。
「來,讓我抱抱好不好?銀狐先生或小姐!」初家寧伸出雙手,像在哄小阿子一樣的哄那只稀有銀狐。
那只稀有銀狐似乎深諳人心,當真乖乖的投入初家寧的懷抱,初家寧開心得將它抱個滿懷,眉開眼笑的道︰「好乖!我猜你一定是公的,所以才會喜歡美人的懷抱,真是識貨,呵呵!」
什麼女人嘛!武敘鈜已經快找不到詞來罵這個囂張跋扈、自私自利,臉皮又超級厚的臭女人了!「元元!餅來,別和那個蠻女在一起,免得沾染了她的穢氣,那才冤枉,快!餅來!元元!」
「元元!原來你叫元元啊!那你一定是公的□!」其實她是看到她的「那個」才知道的。「咱們別理那只亂叫的野獸,他在嫉妒你對我比對他好!」事實上是她死抱住元元的身體,元元掙扎無效,才不得不待在她的臂彎里的。
「元元!」反了!一向只對他好,親近他的元元,居然會對這個可惡的蠻女示好?武敘鈜不免有點受挫。
初家寧好一副不屑的口氣道︰「是大男人就別在那兒鬼叫鬼叫了!多難看啊!人家元元不要你,你就別死皮賴臉的硬要人家和你親近啊!你再這麼蠻不講理,當心老天發怒懲罰你哦!」
可憐的銀狐元元,身不由己的待在初家寧劈彎中,動彈不得,無法投向武敘鈜的懷抱。
「你──」
頒──隆──!
「哇……」
隨著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雷鳴響,比豬只臨死前的慘號更加淒厲駭人的尖叫聲,亦從初家寧的大嘴中,氣勢如虹的蹦出。
「放手!快放手啦!我快被你勒死了!咳──咳──」武敘鈜
被她的無窮神力勒得猛咳,差點喘不過氣來。
初家寧才沒那個閑工夫听他說廢話,死命扒住人家不放,好象在和一樣扒住武敘鈜的銀狐元元比賽,看誰的「扒功」比較高竿似的。嘴巴還從未停歇的高聲尖嚷著︰「雷──打雷了──好可怕──打雷了──」
頒──隆──「哇……別劈我!我可是奉公守法的淑女,要劈就劈這個一無是處的大頭呆呀!老天爺!」
如果她不死到臨頭還這麼自私自利、這麼令人生氣的話,武敘鈜或許會看在她怕得發抖的份上,不和她多計較,偏偏她不!
惡劣的本性展露無遺!所以,武敘鈜決定給她一個雪上加霜的懲罰,故意提高嗓門朗聲道︰「原來你不但怕老鼠,還怕打雷啊!
丙然,凡是人都會有的「一、兩個」弱點!絕句!真是絕句!為了表示我的佩服之意,順便告訴你,雲崗這一帶因為地處高峰峻嶺之中,所以經常會有雷陣雨,如果你打算在這邊長住,那麼你一定會非常喜歡這個千變萬化的雲崗的,怕打雷的初家寧「大膽」小姐!」
什麼!為他在說什麼鬼話!?這個鬼地方經常打雷下雨!?開玩笑的吧!這豈不是天要亡她!?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不可被這個男人笑她、看扁她,她的自尊心不允許。于是乎,她大小姐又有一套令人喝采的說辭啦!
「誰說我怕打雷了!我只是故意裝做害怕,好來測試看看你是不是怕打雷,才不是我怕呢!」
「原來是這樣,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不怕打雷了,所以可以放開我了吧!」他倒要看看這個小討厭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胡說!我知道你實際上很害怕打雷,只是不敢說出來,所以就打腫臉充胖子,沒關系!我可以理解!堂堂一個大男人怕打雷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不會和你計較的,我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的保護你,你可以不用怕打雷了!」
哦!多麼偉大的情操哪!武敘鈜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謝謝你的好意,但你真的搞錯了!我真的不怕打雷,你還是快放開我吧!我快被你勒死了,心地善良的初家寧小姐!」
「你少蓋了!你怕打雷啦!」反正她是不會放開他的。
頒──隆──!
「哇……」每打一次雷,她就抱得更緊一點。「看!都怕得尖叫了,還說你不怕!真是死要面子!」
「大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叫的是你自己,快放手啦!我快不能呼吸了!」
「不是!我是替你叫的,因為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尖叫,所以我才犧牲大我的替你「代叫」,你不必太感激我啦!只要乖乖的別亂動,別死不承認就好了,我不會取笑你的!我說過每個人都會有一兩個弱點的嘛!」
懊一個善體人意的好女人啊!武敘鈜真是服了她了!
但是瞧她怕得雙肩顫抖得那麼厲害,抱住他的雙手幾乎是冰點的溫度,不免勾動了他沈封在靈魂深處的惻隱之心,原先的燎原怒火不禁褪了泰半。
罷了!他就當一次好人,別再捉弄、取笑她了!
而初家寧見他真的听話不再多言,也不再要求她放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石窟內頓時一片寂靜,只有洞外的雨聲潺潺、巨雷頻鳴。???接近傍晚的時候,惱人的大雷雨終于知道自己作威作福過久,拍拍、卷鋪蓋走路啦!
石窟內再度回復一片清幽,有大雨過後特有的清爽,洞外有幾只小鳥群集在覆住洞口的樹叢間啁啾,大地再一次呈現欣欣向榮的蓬勃氣。
驟雨初歇,可,初家寧的肚子卻頻鳴不止……咕……嚕嚕!
本……嚕嚕!
真是令人發窘的聲音!但初家寧才不會讓自己處于不利的地位哩!她馬上掙開武敘□礙手礙腳的擁抱,神氣活現的說︰「喂!小廝!快拿吃的來!本大小姐肚子餓啦!」
不餓才怪!從下船、被逮、送到雲崗來、一直到現在,她都滴水未進,沒渴死、餓死已經是奇為了。
這個小討厭還真的翻臉比翻掌還快呢!武敘鈜愈來愈佩服她「忘恩負義」和「健忘」的好本事。「食物在你右手邊那個石台上,紅門的人,每一個星期都會從先前讓你滾下來的那個洞口,丟一個星期份量的食物進來,你若不想餓肚子,就將就著吃吧!」
方才擁抱她時,發覺到在她那份強悍下,竟然是一身過份縴瘦細弱的嬌軀,讓他莫名的心生愛憐,意識到她只是一名落難的少女這個事實,對她的態度不禁軟化許多,不再那麼具有敵意和嘲弄的味道。
但是他絕對不承認這就是所謂的「憐香惜玉」,早已對這個世界死心的他,不可能有那種可笑的感情才是。
初家寧按照他的話,在那個石台上看到滿眼的食物,不禁出聲驚呼︰「哇塞!懊多食物耶!有水果、面包、干糧、礦泉水──」還有很多她沒見過或叫不出名字來的奇珍異果、美食佳肴。
看來,紅門非常善待人質的傳聞果真不假!但是,她這個潛入者算是人質嗎為何且,這些食物是在她來之前,就存在的;也就是說,這些食物是為這個男人準備的。等等!懊象有哪里不對!
謗據「花間集」多年來辛苦搜集的情報顯示,紅門的人質室是一間間仿中國唐代建築所建的古雅建築物,其中最好、最有名的叫「留仙閣」,其它的人質室也全以「閣」來命名。沒听過什麼「雲崗」的!也就是說,「雲崗」並不是人質室,而是專門關像她這種潛入者的地方,類似地牢、天牢之類的地方,所以,這個男人一定和她一樣,是潛入被抓的入侵者?
也不對啊!照她失策被抓那時所撞見的情況,以及在船上時所偷听到的情報來判斷,他應該是和「紅門」有著頗深淵源的人物。
這麼說來,他是紅門的人,因為觸犯紅門的戒條,而被關在這個地方的□?不對不對!據她所知,紅門的戒律甚嚴,對于犯錯的門人,一向是從嚴、從重處分,不可能對一個觸犯門規的門人這麼善待才是!不過,話又說回來,把人監禁在這一大座鳥不生蛋的「天然天牢」算不算是一種重罰?
算了,不想了,先填飽肚子要緊,其它的等酒足飯飽後再想。
于是乎,初家寧便開始大坑阡頤,吃得津津有味,既滿足又愜意。
約莫是撐著了,她又有多余的心力去發現坐在另一個角落,不動也悶不吭聲的武敘□。「你不餓嗎?」
武敘鈜並沒有回答她,只是一徑的保持沉默。
初家寧不再自討沒趣,繼續張開大口,吃她的飯後水果隻果小姐。當清脆酸甜的萍果片入口,她赫然驚叫道︰「難不成這些食物有毒,所以你才不吃,而故意陷害我吃,好趁機毒死我,除掉和你爭這個鬼地方的大美人!?」
懊陰險哪!她才覺得奇怪,紅門怎麼會真的那麼寬宏大量;而這個黑心肝的臭男人又怎麼會這麼好心,原來是這樣!
闢了!闢了!這下子,只怕她真要以身印證那個「紅?薄命」
的咀咒了!
武敘鈜呆愣了半晌,才沒力的重嘆一口氣道︰「你別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自私自利、陰險狡詐好不好?如果那些東西有毒,你現在還能在那邊精神飽滿的大吼大叫嗎?」
對哦!她怎麼沒有想到!初家寧不禁有點心虛。但要她認錯是比豬公會爬樹還不可能的笑話。所以,她又有一套自圓其說的高論了。「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讓你徹底明白,休想動我的歪腦筋,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冰雪聰明的,所以你最好別心生歹念!」
武敘鈜不想再和她窮耗,默默起身走人。
「站住!你要去哪里!?」初家寧三步並兩步的沖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的去路。
又來了!武敘鈜心中一嘆,這次他學乖了,開門見山的問道︰「這次你又有什麼天大的理由了?」
「我知道你怕黑!所以不準走,留在這里,我會保護你的,听到沒!?」都怪這個鬼地方不好,半個電燈或蠟燭也沒有!天色一暗下來,就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森幽漆黑,十足嚇人。
否則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不必委屈求全的攔下這個臭男人來壯膽了。
武敘鈜聞言,冷不防的縱聲怪笑,笑聲在石窟中回蕩繚繞,久久不絕于耳,在陰森森的黑暗中,憑添了一份恐怖。
「你笑什麼!不準笑!」一開始,初家寧以為他是在取笑她,但很快的,她便發覺好象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他的笑聲听來有份復雜難以言喻的情愫︰是自嘲、是落寞、是悲憤、是無奈、是憎恨、是孤獨……其中包含太多太多難以理解的感情因子,讓她沒來由的感到心酸,以至于沒有再發出攻擊。
只是靜靜的凝睇著狂笑不已的他,在滿室令她心酸的笑聲中沉默。
當月更明、星更稀時,武敘鈜終于不再狂笑,他變得異常沉靜,靜到讓初家寧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害她又開始在黑暗中,害怕無助的抖顫起來。
她可以像先前那樣,對他大吼大叫來確定他確實還和她共處一室,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她也真想這麼做;然而,一想起他方纔那份令她無端心酸的狂笑,到了唇邊的話,就是逸不出唇齒之間。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反正她就是開不了口,所以只好讓自己在自己害怕的黑暗中獨自顫抖,拒絕求援。
武敘鈜似乎感受到黑暗中的她,那份無依的恐懼,半聲不響的筆直朝她走過去,不偏不倚的拉住她冰冷沒有溫度的小手,粗聲卻隱含柔情的命令︰「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初家寧很訝異于他能在烏漆抹黑的黑暗中行動自如,但是更令她驚詫在乎的是,他居然感受到她的無助,而主動向她伸出援手。
頓時,她心中激起一份暖意和感動。
「嗯!」那份感動和溫柔讓她不再頑強、更不再反抗,出奇溫馴順從的起身跟隨他。
他以為她又會有什麼驚人之舉,才準備應戰,誰知情況卻出乎意料的順利進行,害他反而有些不適應。
然而,從手掌中那只小手傳遞過來的波動,卻更進一步激起他早已葬身馬里亞納海溝最底端的溫柔,再一次從海底深塹中蘇醒,重新滲入他的生命中。
他下意識的更加握緊她冰涼的小手,力道卻是強勁而不失溫柔的。
初家寧的小手給他這麼一握,「一顆心不禁噗通噗通的猛跳個不停,整個人的體溫也在瞬間上升了幾度,有種飄飄然的奇妙感覺。
別跳呀!小祖宗,求求你別跳得那麼快、那麼急呀!初家寧拼命在心中對自己狂跳不听使喚的心兒討饒。
只可惜,她的心似乎和她唱定了反調,硬是不肯妥協,反而愈跳愈狂劇。
初家寧只好緊閉住小嘴,省得一個不小心,過度活潑激動的心兒從口中跳出。她不討厭這份心悸的感覺,只是怕被武敘鈜
y發覺罷了!
原本森冷恐怖的黑暗,頓時蒙上一層柔情,變得可愛溫暖了一些。???「你看!」
「哇!懊漂亮哦!」
初家寧被眼前不可思議的綺景震懾得睜大倩眸。
懊美!真的好美!美得出塵、美得不可思議。
從覆蓋著枝葉的洞口投射進來的皎潔光子,在樹叢穿梭摩挲後,疏落有致的灑滿那一潭幽泉的池畔。
而奇?就是降臨在池畔四周,閃爍著柔柔螢光的奇妙植物。
在點點月光光子的親吻下,散發出淡淡黃金色,不!說黃金色太過俗氣,它更接近月光的色澤,溫柔寧謐、靜靜的在黑暗中閃耀,給人一種無瑕的幽靜,比空谷幽蘭更勝一籌的幽靜。
對!懊說它像是神仙居住的仙境瑤池,美得不該屬于這個庸俗的凡世。
那熠熠生輝的奇妙植物,不但將整個空間點綴得如夢似幻,好象有精靈隨時會自四方飛出來的感覺;而且還有照明的功用,帶點神秘味道的溫柔螢光,?本該全黑一片的池畔,點亮一室溫柔的光彩。
在驚嘆之余,初家寧頓時明白了身邊這個沿途上始終不發一言的男人,那份潛藏在沉默背後的用心良苦。
她真的不勝感激,雖然「謝謝!」這兩個字她說不出口,也沒打算說出口。
「這種散發著像月光般的螢光的植物叫「月光草」只要有一點點月光或星光,它就能在黑暗中綻放月光般的光輝而得名。而這個湖就叫「月光湖」,是一大潭天然活泉。」武敘鈜
以沉穩、屬于男性的渾厚聲音、不疾不徐的訴說著︰「湖的右側有一個單人床般大小的石台,你可以睡在那里!」
他的聲音在她听來,像催眠曲似的好好听,讓她有一種好象淺醉的感覺,更有著一種安心的定神功效。
「我不要一個人睡在這里!」
他一听,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那你想怎樣?」
初家寧老實不客氣的勾抱住他的左臂,說正確一點,應該是糾纏住他,以清亮不帶丁點兒雜質的聲音宣告「懿旨」︰「我要你在這里陪我睡!」
丙然被他不幸料中,唉!這個小討厭就是會給他找麻煩。
「你自己睡,元元似乎比較喜歡和你在一起,我就讓它留下來陪你。」
說著,他便示意賴在他右肩上那只銀色的稀有狐狸到她的懷抱去。
初家寧不是沒有眼楮不會看,凡是有眼楮的人都可以輕易看出來,那只銀狐其實是比較想待在武敘鈜身邊的,只不過因為武敘鈜的命令,才不得不「銀狐別抱」的。
她明白這是他的體貼,但她更希望、更想要的並不是銀狐而是他本人。
「不要!你和元元都得留下來,否則半夜萬一又下起大雷雨,誰來保護怕死打雷的你?」真是大言不慚哪!
武敘鈜頗受動搖,尤其當她體內的無助和恐懼再度藉由緊纏住他左臂的雙手,傳遞至他心扉時,他心中那股該死、不該有的保護欲又冒出來蠱惑他了。
「你听到我的話沒,留下來,不準走!」這是求人的語氣嗎?不!才不是!她初家寧怎麼會求人,她是在命令他、為他好耶!
不要走,求求你,我好怕!莫非是他突然?生嚴重的幻听?否則,他怎麼會清楚的听到從小討厭雙手中遞傳過來的求援訊息?
小討厭並沒有這麼說啊!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又來了!武敘鈜愈想愈納悶,愈想愈匪夷所思,因而沉默不語。
初家寧見他毫無反應,心里一急,更加用力的死纏住他,以震耳欲聾的超高分貝音量吼道︰「我叫你留下來,你听到沒,否則半夜被大雷雨嚇死,可別反過來怨我不肯保護你哦!」
听!這才像這個小討厭會說的話,標準的氣死人句型!然而,他的腦海里那一絲莫名的聲音,在此時卻愈顯清晰︰別走,求你!
最後,他還是投降了。不論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的求援訊息真是小討厭心底真正的心音,抑或他自以為是的幻听,他都投降了。
誰教那個不知名的心音挑動了他的心弦,讓他狠不下心?下這個小討厭。
「我不走就是了!」他那兩片該死的唇瓣在大腦還未下達命令之前,便自作主張的不停開闔。
初家寧聞言,喜上眉梢的大笑道︰「這才是識時務的明智之舉!幸好你還有這麼一丁點兒人類的理智。」
懊死的女人!武敘鈜真痛恨對她心生憐惜而硬生生留下來的自己。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更是讓他後悔到想從洞口跳下去自殺算了──「喂!大!我雖然說過要保護你!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不準你靠近我半徑一公尺以內,你就睡在池畔,听到沒?」
拔苦來哉呀何苦來哉!
他干嘛為了這不知感恩的小討厭來這麼委屈自己,讓自己受這種要命的活罪?這個小討厭可知道,這池畔的溫度,每到半夜,便會下降個四、五度,睡在這兒簡直就像睡在冰窖一樣?
「不準過來哦!」初家寧似乎一點也沒搞清楚自己的立場,直在那兒?得二五八萬的高喊不休。
「知道啦!」為了讓她消音,他只得沒好氣的虛應一番。
接著,便轉過身,背對那個小討厭,面對著池面,不再搭理她,心中不停的咒?自己的婦人之仁──該死!懊死!懊死!
而初家寧在獲得他的口頭保證之後,總算心滿意足的抱著懷里的銀狐元元,改演「惜字如金」的戲碼,不再發出任何噪音。
夜,終再一次恢復屬于它應有的寧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