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雲集果然是發燒了,而且這棟大宅子冷冷清清的,連打掃的幫佣都不在。
他原本好像還想推拒她的關心,後來因為頭太痛了,直接就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凌曉糖打開大宅里預備的藥箱,里面還放有退燒的成藥,她讓他吃下,他便不敵藥性的再度睡去。
等他醒來時,溫度已經回復正常,看來好像好了五成。
她關心也憂慮的看著他,一定是有什麼很難排解的事情,才會令他病成這樣。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語氣放得很柔,不似強烈的質問,孫雲集燒雖退了,人卻睡得有點倦,縱然已經沒有大礙,但他不想在此刻提起這件令自己苦惱的事,更不想講給她知道,于是只丟下一句話──
「不關妳的事情。」
他這一句恍若絕情的話語,讓凌曉糖所有的關心跟關懷都隨風而逝,頓時怒火上涌。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都不肯講?你是嫌我窮,已經配不上你了嗎?」
苞隨著這股怒火涌上的,是一股悲戚的心碎,她吼得大聲,眼淚也隨著奪眶而出。
以前的她絕不肯示弱,在孫雲集面前流淚,但是現今她什麼落魄的樣子他都見過,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孫雲集咬住牙關,後來他才低聲道︰「我也窮過,所以我怎麼可能因為妳窮而看不起妳,再說我娶妳的時候,早知道妳不會帶一文錢過來了。」
凌曉糖淚流滿面,道出當初的心聲。「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你窮不窮的問題,我們成了男女朋友,後來你忽然搬家,沒有音訊,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我家破產的時候,我拉不下臉,別人也都說你是為了想要吐一口怨氣才娶我的,因為我以前的親戚根本沒給過你好臉色,他們都說你是為了報復才娶我的。」
「胡說八道!」
孫雲集激動的大罵,她將頭低垂下,哭得哽咽,只能將臉埋進被中,掩去她嘶啞的哭聲。
「雲集,我承認這場遍姻我有錯,就算你想跟我離婚我也沒有話說,但是,難道我們現在連最基本的朋友都當不成嗎?」
孫雲集更加緊緊咬住牙關,他從牙縫里逼出聲音,「我不會離婚的,不管妳怎麼想,我絕對不會離婚的。」
听到他對這場遍姻的執著,好像並未想放棄,但是又想到他的所作所為,讓凌曉糖悲傷得難以自己,分不清什麼樣的感情在自己的心內翻騰不休。
再也不忍她悲傷的啜泣,他的大手慢慢的伸到她的發上撫模,溫柔的安慰著她。
難忍內心的激動,她撲進他的懷里,汲取著他身上的熱氣,也顯示出自己內心的脆弱。
有一些話,以前她不敢說,但現在她必須說。
「雲集,我真的很愛你,以前我的無聊自尊跟那些可怕的謠言,讓我不敢承認,但是現在經過那麼多事,我終于能夠坦白告訴你。」
孫雲集將她抱緊,啜泣的她身子在他懷里顫動得十分厲害,讓他升起一陣陣憐惜。
他知道她不是會在男人面前落淚的女人,尤其是對他示弱,但是現在她滿臉淚痕,都是因為他。
「小糖,對不起,我知道這些日子妳受了很多的苦。妳一點也沒錯,是我太混蛋,修培已經告訴我妳找他質問的事,我的做法有點激烈,讓妳在外面過得很辛苦,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他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讓凌曉糖睜著淚眼看他,孫雲集索性豁了出去,把內心的不滿全都說出。
「因為妳太讓我火大了,妳竟然在喪禮上,連一顆眼淚都沒為我掉下,好像還很高興我終于死了,能讓妳分到財產,還有妳那些親戚,已經開始摩拳擦掌的想要從妳身上撈好處了,我當然一毛錢也不會分給妳。」
「咦?」
凌曉糖震愕,一時之間,無法適應話題的快速跳動。
孫雲集想到當初喪禮的事,余怒未消,縱然她現在正在他懷里哭得梨花帶淚、楚楚可憐。
只要一想起她那冷酷的嘴臉,毫無眼淚的嬌俏臉龐,一副等著要接收他錢的模樣,就讓他──很不爽!
而且是天大的不爽。
所以他原本跟林修培說要給她遺產,卻一怒之下改變想法,立刻叫林修培更改說詞,自己還變成了孫雲泰把她給趕出去。
「你──你在算舊帳嗎?」她的眼淚停了。
「沒錯。」
他只要想到這一件事,就很氣、很不爽,照他原本的計劃,是要給她所有的財產,再化成孫雲泰跟她談一場浪漫的戀愛。
但後來她的所作所為讓他憤憤不平,整個腦子都快氣炸了,于是他化成孫雲泰,卻完全不照劇本走的把一文不值的她給趕出家門。
想也知曉沒有他的財力,她的親戚絕不會接受她的,他原本是要教訓地讓她受點苦,但是真的親眼看到後,自己卻是心軟又心疼,只好再次的幫助她。
凌曉糖想起當初他剛死時,自己六神無主的淒慘模樣,若不是听到那一通又一通狐媚女人的電話留言,她怎麼會氣憤到連顆眼淚都掉不下來。
「你還敢說我,你有听過那些電話留言嗎?你跟外面那些臭女人的風流爛帳,一個比一個說得還要夸張,還有人說她就在床上等你,要你快點過去陪她,听到這種留言後,你以為我還會在你的喪禮上流下眼淚?」臉一板,她說得決裂,「對不起,我做不到。」
若是要算舊帳,凌曉糖也有滿月復的忿恨,要說就說,誰怕誰。
孫雲集呆怔了一下,他隱約記得那時有同時交往幾個女人,但是那些都不重要,所以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如今听聞她這麼說,他依然不以為然。
「總之都是妳不對,所以我才……」
不等他說完,她已經拂去臉上淚痕,抬起一腳便往他的肚子踩去,踩得他唉唉大叫。
「妳干什麼?妳這個瘋女人,差點就踩到我的重要部位,到時候妳這輩子的幸福也沒啦!」
凌曉糖氣到發抖,比著他的鼻子臭罵,「你這風流鬼,我就是要踩得它不能用,沒有這個,我看你還能跟誰亂來!」
她作勢還要再踩,孫雲集眼捷手快的翻轉過身,將她壓在身子底下。
他早就知道她很番,但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番,竟然想踩爛他身為男人的「驕傲」,明明剛才還哭得像清晨里一朵含著露珠的小報,想不到下一刻就變起臉來,果然女人翻臉像翻書一樣快。
「妳干什麼,相不相信我會打妳?」
凌曉糖瞪大雙眼,他狠話剛放完,反倒是她伸手往他臉上擊去,擊得他又再次大叫。
看來病弱的他,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而且因為她在專櫃上班,常要搬東西,力氣比以前還要大上許多。
他摀著臉,疼得唉唉叫,「凌曉糖,妳到底在搞什麼?」
她聲音拔高,「我可以容忍你騙我、詐死,甚至原諒你叫我白痴女人,但是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還跟以前一樣跟別的女人亂搞,我對你已經死心,我要收回剛才的話,其實我一點都不愛你!」
「妳──妳──」哪有人說收回就收回的。
孫雲集揉揉疼痛的臉,氣憤不已,枉費他對她的一番心意。
「我這段時間,根本就沒有跟別的女人亂搞,我已經洗心革面,準備跟妳一起好好經營這段婚姻,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見他說謊不打草稿,凌曉糖怒火像炮火一樣的爆開,她親眼所見,他還能信口開河!
「那我那一天去你辦公室,看到一個女人坐在你的腿上是我的幻覺嗎?連你公司的櫃台小姐、金秘書都為你把風,你這個老板到底付了多少錢給她們做這種事?」
「妳──妳──」孫雲集只講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
凌曉糖一想到當初的心碎,眼淚差點就飆了出來,她用力的抹著雙眼,不想在這個時刻還軟弱的哭泣。
「你難道還不承認?你想要好好經營這場遍姻,就是這樣經營的嗎?那你去娶那個女人好了,我情願讓出孫太太的位子。」
「我根本就沒跟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嗎?是那個女人自動坐在我的腿上,難道妳要我踹她,叫她滾開嗎?」
「如果不是你迷戀她的美色,為什麼你不這麼做?」
孫雲集氣憤的大吼大叫,尤其是她的不實指責讓他火大,誰會迷戀那種女人的美色,她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吧。
「侯莉雯如果有妳的十分之一美色,也許我還會多看她幾眼,問題是妳才是我心里最美的女人,其它女人,我根本連看都不想看。」
他的吼叫在室內不斷的回蕩,他的真情告白讓凌曉糖張開了嘴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這應該不是錯覺吧,她是孫雲集心里最美的女人?這是多大的贊美啊,更可見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
臉上紅成一片,他憤怒的道︰「媽的,我剛才講了什麼惡心的話?拜托,當成妳沒听到,我沒說過。」
「你──一直認為我很漂亮?」
孫雲集吊起白眼,吼過之後他身體發汗,剛醒時的倦累感隨著熱汗而消散不少,看來感冒已好了八成。
「拜托,請當作妳剛才沒听到我說的任何蠢話好嗎?」
他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剛才說出的話,感覺毫無男子氣概至極,而且還尷尬得要命。
凌曉糖忽然緊緊的抱住他,抱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尷尬的也將她緊緊的摟抱住,感受著懷里的溫暖,適才的爭吵立刻煙消雲散,畢竟能摟著乖乖的她可真不容易。
「雲集,我愛你,比你想的更愛你。」
「妳不是想收回這句話嗎?」他堵上這一句,以免自己在尷尬中陣亡。
她噗哧笑了出來,剛才沒營養的吵架真是夠可笑了。
「那你為什麼不把那個侯莉雯趕出去?」她緊緊依偎著眼前的男人,問出自己的疑問,既然他那麼喜歡她,也願意跟她重新再開始,為什麼還準許那個女人坐在他的腿上?
孫雲集喉結不斷的上下起伏,再次說話時,聲音異常的瘖 低沉。「因為她說她懷了我的小阿。」
凌曉糖如受電擊,她將緊抱住他的手放開,目瞪口呆的望著他,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這四年的婚姻里,孫雲集的確有不少的風流爛帳,但是他從未抱過私生子回家,更沒有听說他在外頭留下他的種。
「你不是說……說……」她覺得有點頭暈,聲音听起來顫抖得像要斷掉,「說你想要好好經營我們的婚姻,你已經沒有再跟別的女人亂搞嗎?」
「我對妳詐死這段期間的確沒有,也開始收心,但是還是有意外。」
凌曉糖掩住顫抖不已的嘴唇,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更不想明白他所謂的意外為何。
「她希望我能娶她,她不想讓這個小阿子成為私生子。」
孫雲集不忍看她的臉,他慢慢的望向旁邊,緩慢的聲音有著幾絲的猶疑。
「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小阿成為沒有父親的孩子,妳知道我是孤兒的身世,所以我非常痛恨父母不負責任。」
「所以你已經決定了。」她說的已經不是問句,而是一句肯定句。
他補上一句,「我一直希望能有兩全其美的好方法。」
「她懷孕幾個月?」
孫雲集不忍回答她的問題,因為她一臉悲傷,她如果大怒,他還能夠承受,但是她這麼難過,讓他覺得非常心痛。
「一、兩個月吧,我不知道。」
她大罵,「你如果是個男人的話,怎麼會不知道,難道你連自己什麼時候跟她發生關系都不清楚嗎?」
他苦惱道︰「我已經在為這一件事付出代價了,我發誓我絕對沒有要跟她發生關系,那一晚在談百貨公司的經營權問題,因為實在是太高興了,我多喝了幾杯,醒來就跟她在賓館里了,只有這麼一次,我已經後悔得要死。」
凌曉糖不知該哭,還是該怒,她只覺得心冷如冰,在她落難的這幾個月里,孫雲集跟個女人上賓館,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那我祝你幸福好了。」
心冷之後,一陣心酸涌上心口,畢竟他們之間還是沒有緣份。
她用力的推開他,一腳已經跨下床。
孫雲集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她離去,他後悔道︰「那只是一個意外,我醉到不省人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夠了,我已經听夠了你的借口,隨便你要怎麼做,我不能再把我的青春耗在你的身上,你快快跟那個女人結婚,這樣你的小阿才能名正言順的入籍。」
她狂亂的嘶吼,恨不得能趕快離開,但是他根本不肯放她走。
「小糖,妳听我說,我是做過荒唐事,但那是故意要讓妳心里難受,而自從妳要跟我離婚後,我想了很多,我想要跟妳一起開創未來,我已經做了很多改變……」
「你別再說了,別再讓我更痛苦了!」
她終于情緒崩潰,啞聲的哭泣,雙手在孫雲集的肩上亂打,而他則在她美麗的臉上吻著。
「我不想失去妳,所以我無法向妳解釋這一件事,我明白妳知道後,一定再也不想要理我,我這些日子已經受盡折磨,沒有一天不在後悔這一件事,我不想因為這樣讓妳離開我。」
「你怎麼敢這樣對待我?」
孫雲集用力的摟住她,「別離開我,小糖。」
「我恨你,我要跟你離婚!」
說到離婚兩個字,凌曉糖忍不住翱哭出聲,四年來的婚姻,無數的外遇跟爭吵,現在又發生這種事,讓她再也無法信任他。
「听我說,小糖,我不會離婚的,我會認養這個小阿,也會給侯莉雯想要的東西,但是我不可能跟妳離婚,再另外跟別的女人結婚。」
他提出自己所謂的兩全其美之計,這是他這些日子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但是他不知道她能否接受。
「侯莉雯跟我說過這是個男孩子,我不想讓這個小阿在外面流浪,如果妳能接受他,我會非常的感激妳。」
凌曉糖抬起眼,拿起枕頭往他臉上砸去,孫雲集默不作聲的任她砸個過癮,她手酸了,才痛哭失聲。
「才一、兩個月,哪里知道是男孩、女孩?你不要再騙我了,根本就是你們之前一直有奸情對不對?」
雖然知道她只是心情惡劣想要發泄,但是對她的是非不分,他還是無法忍受。
「我是為了妳,才會去談百貨公司的經營權,我想要讓妳分擔我事業的一部份,一方面是怕妳悶,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妳跟我一起在商場上並肩作戰。若不是去談百貨公司經營權,我根本就不會認識侯莉雯,也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然而她再也無法相信他的話,「你胡說,你才詐死多久,你以為說懷孕就能懷孕,又以為現代科技能一、兩個月就測得出肚子里是男是女嗎?你不要再騙我了。」
孫雲集睜大眼楮,他愕然的了解到她在說什麼。
「等一下──」
「我不要等,放開我、放開我!」
凌曉糖用力的扳開他的手,他干脆把她壓在身下,用額頭輕觸著她的額,除非她使盡蠻力撞傷他,否則無法逃月兌,而他相信她不會真的想要傷他。
「小糖,妳說對了,怪不得我之前一直覺得有一個地方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怪在哪里,現在我終于懂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讓我離開!」
對于他的欣喜若狂,她完全不解,只覺得一顆心又再次被他弄亂了。
孫雲集正經道︰「小糖,若是那一天我進賓館,什麼事都沒跟她做的話,妳會原諒我嗎?」
凌曉糖眼楮圓瞠,不知如何回答。
他輕吻著她的小嘴,柔聲道︰「妳剛才說的沒錯,若是她才懷孕一、兩個月,怎麼可能看得出是男生還是女生,所以這一段話可能是她唬弄我的,她雖然懷孕了,但是小阿根本就不是我的,要不然就是她根本沒懷孕。」
「若是你什麼都沒做,她為何要撒這種漫天大謊?」
她的合理懷疑讓他微微一笑,「沒錯,她撒這種漫天大謊是為什麼?難道妳還猜不出來嗎?就是要妳這個正牌太太讓位,她好坐上這個位置。」
凌曉糖還在思考他剛才所說的一切,想不到孫雲集竟然嘻皮笑臉的說出很欠揍的話,推測出事實之後,他的心也隨著雲淡風輕──
「怎樣?原來妳老公很搶手,有沒有開始有一點點擔心啊?」
「白痴。」
她用力的捶了他一下,根本就不想理會他的嘻皮笑臉,反而開始用盡腦汁思考著他剛才所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