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婷的痊愈速度快到連醫生都吃驚,已出院到某一分局派出所暫借住,布里安相信這里比飯店安全。
當布里安問及她為什麼要跟莫利斯離開時,芮婷只說︰「他威脅我。」
「威脅?」布里安再追問她,莫利斯拿什麼威脅她時,她就不開口了,但布里安也不在意,只要她回到他身邊就好了。
「今天覺得怎樣?」洛愛華笑著進來,她幾乎每逃詡來看芮婷。「看了今天的新聞沒?」
「看了。」芮婷笑著朝她點點頭,「我不喜歡他為我殺人,那種滋味不好受,可是他不會听的。」
「當然,他心愛的女圭女圭差點就碎得修不好了,沒弄個火箭炮把整座監獄炸掉就不錯了。」
芮婷突然嘆口氣,「如果布里安能像你一樣接受他就好了,我也不必撒謊騙他。」
「換作是以前的我也不會諒解的,只是如今我了解失去的悲哀,你肯為他拋掉一切,我何必阻礙你?」
芮婷不想問她失去了什麼,拉拉她的手,「你的搭檔呢?」
「他啊!不用管他了。」真是沒用,本以為他至少和芮婷相處過一段時間,沒想到根本只是遠遠地看著她,和她說過幾句話罷了,難怪是單戀!「倒是你,乖得太令人感到詭異,我可不信你真這麼乖乖地讓人把你送回法國。」
「我能有什麼行動?布里安甚至不讓我出這個房間。」說著,她環顧室內。
這房間只是警員們值夜班用的休息室,一張行軍床、一個小桌、一根吊衣繩,及一間小小的沭浴室。在這種房間搞不出什麼花樣,通風口連一只小狽都過不去。
「我帶你出去好了。」
「你?」芮婷很訝異。
「沒錯!你老頭似乎是怕你一想不開又逃走了,不過只要我說我會跟著你,他不就答應了?」
「可能吧!」芮婷不甚樂觀。
只是沒想到事情真這麼順利,布里安只考慮一下就答應了。
「耶!」芮婷樂得大叫,「藍天、白雲、大太陽,我好久沒享受到自由的空氣了。」
精力充沛是很好,不過不必這麼引入側目吧?混血兒本來就很引入注目了,還這麼大吼大叫。洛愛華受不了地想著。
「好啦!現在你要去見那個殺手嗎?」
芮婷回頭看她,「嘿……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耶!」
「那打電話好了。」洛愛華望著她,或許是心情及衣服的關系,她看來很年輕活潑,連身長洋裝,因手術不得不剪掉的短發,看來就跟一般女孩無異。
芮婷看看天、看看地,好一會兒之後才笑著說︰「我沒有他的電話。」
「可以問那兩個日本人。」
「我也不知道他們的電話跟住址。」
洛愛華微皺眉,「那麼請問你出來就只為了逛街、透口氣嗎?」
「我有辦法啦!」芮婷急忙說道,「你有沒有電話卡?我要打到香港去。」
「香港?」看來她要破產了,「你打到香港做什麼?有認識的人嗎?」
芮婷遲疑了下,告訴她也沒關系,「來台灣之前曾听說意大利的李邁要來香港……我想他應該能夠聯絡到莫利斯吧?」
「那個意大利黑手黨的老大?」洛愛華吃驚地忘了閉上嘴巴,「你是怎麼和那種人認識的啊?」
「嗯……那是三年前的事,我記得是在畢吉狄家族的葬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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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羅馬墓園
今日下葬的人多了一個法蘭歌,真的讓人感嘆天道無常,原本想把她娶過來當媳婦,就可不費一分火力取得畢吉狄的貝利是抱著萬分遺憾的心情而來。
「莫利斯,你也來了。」會在這葬禮上看見他真的令人驚訝,「女人,你也來了。」
「你好。」
唔?這小阿子怎麼回事?貝利以為她會回他一句︰老頭!看起來又不像沒精神。
「你生病了嗎?」貝利忍不住地關心芮婷。
李邁在一旁看著,很意外他老頭會對一個小女孩表現出關心,比對法蘭歌還和顏悅色。女孩身旁的人看來也不是泛泛之輩,嗯,老頭應該會替他介紹。
「李邁,來,這個人是萊?莫利斯,以後你一定會有利用到他的時候。莫利斯,這是我的兒子,我打算明年就退下來,以後就請你多幫忙了。」
「那……這位美麗的小姐呢?」
「芮婷……」貝利這才想到不知道她的姓。
「我是芮婷?余?里多,幸會了。」
李邁打量她一會兒,「你就是那個去年冬天抄了貝利在馬賽的鴉片提煉廠的……法國警察吧?」
「啊!你就是那個可惡的警察?」貝利听他兒子一講才想起來。
「我一點都不可惡,貝利老頭子。」芮婷扮個鬼臉,「我大老遠從北部到南部去抄廠,給足你面子。」
誰知貝利不怒反笑,大笑著道︰「你總算恢復精神了,剛剛那副沉靜的樣子真不像你哪!」
李邁看得膽戰心驚,好不容易走了一個魔女法蘭歌,老頭該不會要他娶這個女的吧?難得看他如此欣賞一個女人。
上次前來暗殺未遂的笨殺手,據查是魯洛?畢吉狄的私生女,也就是法蘭歌的妹妹,這麼一來,一切都連起來了。法蘭歌想把李邁當種馬,生下有貝利家血緣的孩子,如此一來,老頭就是最後的障礙,她便命令妹妹——愛迪來刺殺老頭。只是令他難解的是,她為什麼會派一個這麼笨手笨腳的殺手?她該明白如此只會引起老頭的加強警備。或許法蘭歌也沒料到愛迪會這麼笨吧?
「今天是來說再見的。」芮婷說道,「貝利,其實你人也很不錯,如果脾氣再好一點會更好。」
「像我兒子?」
「嗯,像你兒子。」芮婷笑道,「他看起來是個不錯的男人。」
「如果莫利斯不要你了,可不可以考慮我這個兒子?」只利期望地問。
他老頭說什麼啊?竟然叫他撿別人不要的?
「那可不行!」開口的不是芮婷,而是自始至終未發過言的莫利斯,「她是我的,水遠。」他溫柔地抱住她,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喔……」貝利呆了,這女孩的魔力真大呀!「可憐的兒子,你沒希望了。」
「有空來意大利或香港,我一定竭誠招待兩位。」李邁禮貌地笑道。
「會的,你也是王者,會有用到莫利斯的一天,我期待著,再見。」
就是那一天,鮑農契尼侯爵的罪被揭發,芮婷也失去了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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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洛愛華愣了會兒,「你真的是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嗯,那里有個公用電話,國際線的,你先打,我再去買幾張電話卡。」
芮婷拿起話筒,想了想,按下號碼。
「喂……呃,我找李邁。」芮婷不懂粵語,只好用中文和英文交替著說。
「他不在。」電話那頭很冷漠地說道,有掛電話的趨勢,急得芮婷大叫等一下!
「我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請他听電話,告訴他我是芮婷,他會接的!」芮婷著急地說。
彼端沉默半晌,「你稍等。」
芮婷真是度秒如分,這個接電話的一定偷懶,問個電話要這麼久?「喂喂喂?有人在嗎?」
「芮婷,快點,你老頭似乎有派人監視我們。」
「可是還沒通……等等,李邁?」芮婷松了口氣,「我真怕你不接耶!你那個手下直的太過分了,一定要開除他!」
「婷婷……莫利斯不在你身邊吧?」莫利斯討厭他昵稱婷婷,可是,逗莫利斯真的很好玩!「我听說你被你父親抓回去了,也听說爆炸案的事了,你還好吧?」
「很好,可是我聯絡不上莫利斯,你能來嗎?」芮婷說道,「我听說汪達也到香港了,找他一起來!」
「汪達?那個槍械制造者?」乖乖,才一年不見,又認識大人物了,雖然听說汪達很孤僻,不過她既然說出口就有把握才對。
「對——啊!」芮婷回頭,「布里安!」
「傻女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布里安怒道,「伊斯,查一下這通電話打到哪里,去抓莫利斯。」
「布里安……」
芮婷低下頭,沒想到布里安會做到這種地步,不過他抓不到萊的,因為這一通電話並不是打給他的。
「難道他在你身上下了藥嗎?你別忘了你的身分,你是一個警察!」布里安氣得甩頭就走。
洛愛華緩緩地走過來,「他罵些什麼?夠大聲的。」
「我是不是太不應該了?不管我再愛萊,布里安終究是我的父親,或許我應該等到布里安退休……」
「別-了,你老爸至少可以再抓三十年小偷,到那時候你早變成中年阿姨了。而且你這麼說只會讓那個殺手更難過。」洛愛華撥撥頭發,她就是記不得那個外國人的名字。
「你真是個好人。」
「當然,我是人民保母呀!」洛愛華說道,「你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來接你嗎?」
「這幾天。萊一定會想辦法通知我的。」
「真好,令人羨慕……」
「嗯?」
「沒什麼,快回去吧!等待你的王子打倒壞心的巫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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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麼天氣!」說著他拿下頭上的棒球帽扇呀扇。
「戴上啦!大胡子。」和奈搶過他手上的帽子替他戴上,「別忘了在這邊你是洋人,快戴上。」
「洋人又怎樣?」汪達又拿下帽子,「我的事輪不到女人說話。在老家你早被鞭打十下了。」
巴奈怒目而視,「我發現阿拉伯人是世界上最討人厭的種族!你學學莫利斯好不好?他一句熱都沒說。」
「他根本是一個冰庫,只有遇上丫頭才會稍微解凍。」要不是看在丫頭的面子上,他才不想來。「還有,阿拉伯人又惹你了嗎?當我們發展出自己的文明時,你們日本人還在石器時代呢!」
「你這只思想退化一千年的沙豬說什麼?」和奈不甘示弱地說。
「所以我反對女人參加行動,礙手礙腳又愛計較。」汪達別過頭去一哼。
「恭喜!你的腦袋可以擺進歷史博物館供天下女人唾棄了,阿拉伯沙豬!」
「喂,你們稍微收斂……」
來不及了,一點火花擦過和奈的臉消失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中。
「知道了,你脾氣真壞。」和奈咕噥著拉老公蹲下,從他的背包拿出幾張圖。
此刻他們正在離芮婷所在的警察分局不遠的一個偏僻轉角,或蹲或站地討論救援計畫。
這一支臨時拼湊而成的雜牌軍,根本是半調子,難怪和奈擔心,臨場才在討論作戰計畫,讓她不安。
汪達是一個有著一流技術的槍械制造者,今天行動所需的炸藥就是他制作的;而李邁則負責擬定計畫;至于平面圖、街道圖,當然由他們夫妻檔提供;莫利斯只負責擁美人入懷。
這支多國部隊很是引人注目,和奈要求眾人戴上棒球帽及墨鏡,卻只有莫利斯照做,那個帥帥的意大利人則好奇地看著手中的帽子,而這只阿拉伯豬就不用說了。
「大胡子,你這炸彈不會突然故障吧?」和奈突然問。
「你可以不用。」真是沒禮貌!「現在的女人啊,真是愈來愈不像話,像丫頭那樣乖巧有禮的女人已經不多了,唉!」
「呵!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心。」李邁連忙捂住嘴。乖巧?禮貌?就他前兩次看到芮婷的情況來看,她離這四個字還很遠。
「呃,對時吧!」東條夏趕緊伸出手,在莫利斯再開一槍之前。
「炸彈安裝好就回來,呃……遙控器給莫利斯。」李邁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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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婷在這間警局的身分很引人好奇。市警局天天有人來探望,偶爾也有外國人來,很凶地審問她,結果听說她明天就要走了,他們卻還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麼一個柔弱的女人會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嗎?他們曾問過芮婷,但她只是笑著搖搖頭,一語不發。
「余小姐,洛警官他們今天不來了。」一名警員說道。
這也是一個疑點,如果她是一個窮凶惡極的犯人,為什麼沒有戴上手銬腳鐐?
「不來了?」
「余小姐,明天你就要遣送回國了,可不可以請問你究竟犯了什麼罪?」這名警員肩負同僚的視線壓力。
「明天?」芮婷恍惚了一下,這麼快?
「余小姐?」
「嗯……我以愛為名,傷了許多人的心。」
這名警員愣了愣。
「听不懂吧?這麼說好了,洛警官是我的朋友,而常來探視我的法國人是我的父親,我則是棄職與情人私奔的壞女人。」
警員愈听愈胡涂了,「可是你沒犯罪吧?」
「就法律上說是沒錯。」芮婷朝他露出一個微笑。「謝謝這些日子來你們的照顧,麻煩你們了。」
「不……不會。」警員紅著瞼,奇怪,他干麼臉紅?
芮婷屈在行軍床上,想著那個警員的話,明天就要離開台灣了,為什麼萊沒有一點消息?他知道嗎?
她知道自己任性地跟著萊,會讓他徒添許多麻煩,一個人總比兩個人方便,可是為了那句愛的咒語,她不顧一切丟下了布里安,她知道萊就是想收手也不可能,因為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跟著他。
這次見面,布里安看來蒼老了許多,歲月在他臉上刻畫了深深的痕跡,發絲間也多了許多白絲,可是她還是希望跟萊一起走。
「……頭,丫頭……」牆壁傳來叩叩聲。
芮婷抬起頭,汪達?她貼近牆,「汪達,是你嗎?」
「嘿嘿,是我,丫頭。」汪達開心地說,那日本女人的平面圖還真正確。「你退後些,我把牆炸開。」
「等等,萊呢?他來了嗎?」芮婷貼著牆問。
「來啦!等你出來就可以見到他了,這小子毛毛躁躁的,你退後些。」
「知道了。」芮婷欣喜地下床退到門邊。
牆外的汪達弄了弄,「這邊真窄。好了,我們先出了這巷子再說。」
第一個引爆的是車棚,引出派出所里的警員;第二次則引爆相對芮婷房間的另一側,再來引爆芮婷這面牆。
牆的倒塌揚起一大片灰塵砂粒,由于房間太小,汪達不敢調太多火藥分量,恰懊足夠在牆上炸出一個大洞。
「咳咳咳!」芮婷閉著眼屈在門邊,只感到砂石打在身上有刺痛的感覺。
「小子,還不能進去,火藥還……」芮婷听到汪達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突然間,砂塵消失了,她感到自己被抱了起來,她睜開眼。
「萊——」淚水不由自主地涌出,芮婷的雙手緊緊抱住他,她現在就在萊的懷中,日夜思念的他。「你來了。」
莫利斯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展露出給最愛的芮婷專屬的溫柔笑容,「我來接你了。」
莫利斯抱著芮婷跨過倒塌的牆,牆外,滿臉胡子的汪達正和他們招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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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洛愛華拿出一張紙條交給布里安,「芮婷要我交給你。」
紙條上頭寫著——
我愛你,爸爸。
布里安看著看著,流下淚來。「笨女兒……」
洛愛華在旁看著,「他說什麼?」她問李亞平。
李亞平照實說了,洛愛華想了想,「小李,你負責翻譯。」接著拍拍布里安,引起他的注意。
「別難過,你女兒只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只不過她看上眼的人恰懊不是普通人罷了。我听芮婷說過,你老婆當年要嫁給你時,曾引起輿論廣泛的討論,民眾間反對的聲音很大,可是你老婆還是嫁給你了,而且過得很聿福不是嗎?這情況跟芮婷很像,你不認為嗎?」
「這不一樣,至少我還有正當的職業。」布里安仍是無法釋懷。
洛愛華撥撥頭發,這人真是老頑固!是他的腦筋太硬還是她舉的例子不好?或許是小李的翻譯不好。
「莫利斯的職業差不多啦!反正芮婷在他身邊,他也不會濫殺好人才對,至于那些人渣、敗類,死一萬個都不足惜,你計較什麼?」
洛愛華現在說得很順口,等她女兒也來同一招時,她大概沒辦法完全不在意吧?
「總之,莫利斯愛芮婷,用他的生命去愛,你以為身邊帶一個女人很方便嗎?尤其像他那種身分,動作慢一點就準備坐電椅吧!小李,你有沒有確實翻譯。」
「有。」
布里安沉默了半晌,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但我無法釋懷他把芮婷帶入那種危險的世界……」
「當警察也安全不到哪里去。」洛愛華斥道。
「對,我是一個警察,法律的維護者,不論萊?莫利斯殺的是好人或壞人,總是漠視了法律,追捕他就是我的任務。因為我的立場,所以芮婷才會選擇不告而別,我不能釋懷的是,萊?莫利斯竟比養育了她十九年的父親更重要……」
唉!听了李亞平的翻譯後,洛愛華給他一點時間平復情緒。
「芮婷說……」她模模鼻子,「如果你不再一見到她就想把她和莫利斯分開的話,她會常回去看你的。」
「真的?」
「對,那個時候她只是你的女兒,也希望你能暫時忘記她所愛的人是職業殺手這件事。」
布里安又流淚了。
真是天下父母心!
洛愛華轉向稱職的翻譯兼失意的李亞平,「你死心了沒?」
「能不死心嗎?」李亞平嘆道,「總是比不上那個人啊!」
看向天空,陽光稍退,又是一個夏日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