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樣子,你願意跟我們交易嘍?」
交易?令人不舒服的字眼。
看著霍恩,陸芷兒機靈的問︰「你在打什麼主意?」
他思索了一會,決定向她說起崔迪初到英國的不堪往事。
「崔迪剛來我家的時候,不太會說英文,又加上他是個很內向的小男孩,所以他常常可以悶著頭,好幾天不說話。我們原先以為他是新到一個環境不熟悉,所以才會這樣,也沒有多加留意。」
「然後?」不知為河,看著他吞吞吐吐的樣子,陸芷兒直覺認為自己不會喜歡他接下來的話。
「我們住的那個社區,黃種人不多,就連他讀的學校也只有他一個中國人,又加上他古怪的性子,所以他總被當成怪胎看。」他一臉的困窘,「有幾個比較惡劣的孩子,因為看他瘦弱、膽小,所以特別愛欺負他,漸漸的,面對陌生人,他就變得越來越畏縮。」
她一股氣莫名的往上提了起來,「難道你們家大業大,沒有人可以保護他嗎?」
「拜托!」霍恩嗤了一聲,「那時我們怎麼會想到這麼多,畢竟他就算再瘦小,也已經是個十三歲的大人了──」
「你腦筋有問題啊!」陸芷兒忍不住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十三歲你就當他是大人?」
他被她一個搶白,他不由啞口無言。
老實說,他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不是處男,而且還有好幾涸女朋友,不過現在似乎不是說他豐功偉業的好時候。
「總之,我們是在有一次他被人推進下水道時,才知道了他一直被欺負的事。當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關在陰冷幽暗的下水道里一天一夜了。」說到這里,霍恩有些心虛,因為當時父親將崔迪交給他照料,偏偏那時他忙著「社交」,並沒有真心留意他。
陸芷兒倒抽了一口氣,霍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看到她怒火沖天的樣子,他忙不迭的說道︰「陸小姐,你要發火可以,但請先听我說完。」
她瞪著他,最後在他祈求的目光底下緩緩坐回沙發上。
瀕恩在心中呼了口氣,繼續說道︰「崔迪因為這事嚇得發燒好幾天,等他醒過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總是冷著一張臉看人,不主動踫人,更不準他人踫他,」想起弟弟的眼神,他不由打了個寒顫,「他那雙黑眸犀利得讓人不寒而栗,就算再有人欺負他,他也是面無表情的讓人家打,不躲也不反擊,但不變的是,他還是拿著眼楮瞪別人。久而久之,變成了人家怕他,大伙兒躲著他,冷漠成了他最好的保護色。」
陸芷兒听完,眼眶微紅。
瀕恩他們真是該死,若把崔迪帶到英國卻無法好好照顧他的話,那干麼不將他留在台灣,至少她可以肯定在她的「羽翼」之下,他可以少受點委屈。
幽幽嘆了口氣,霍恩無奈的說︰「不被人欺負是很好,但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就令人傷腦筋了,我們都很擔心他會這麼樣過一輩子。」
「他若會這樣也是你們害的!」陸芷兒啐道。
听到她忿忿不平的言語,霍恩相信這次是找對人了。
「其實,柳家人的這項提議,原本是被崔迪和我給否決的,我們不認為玩人家的老婆是件好事。」
她瞪著他,玩人家的老婆?這種用字虧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瀕恩雖然察覺了她的不悅,但依然故我的繼續開口說︰「崔迪原本交代我跟柳家人回絕這個提議,原本我也是打算如此,只不過在你進門的前一刻,我改變了想法。我認為,或許以你的經驗,你可以好好教崔迪一些男女之間的奧秘之事,讓他不至于排斥──」
「等等!」她再也忍不住的打斷了他的話,「我可以請問一下,你口中所言的經驗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比了個手勢,「你已經結婚了,而且據柳家夫婦的說法,你們夫妻床第之間十分美滿,而我想,與其找個妓女或交際花,不如找你這個良家婦女來給崔迪指導一下。」
深吸了口氣,陸芷兒要自己忍住!柳家那兩個老頭真該下地獄去,說他和柳靖亞床第之間十分美滿?
這真是見鬼了,她可不認為她跟柳靖亞那個同性戀可以擦出什麼火花來?
她要自己靜下心,看著霍恩。她想搞清楚,他到底想搞什麼鬼?!
「崔迪一向不近,甚至于……恐懼踫到女人,所以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孔對著周遭人,而他在商場上的名號也使人多少對他心生畏懼,人們只要看他一眼,就自動自發的退避三舍,我繼母很擔心,所以要我多留意他,看他是否是……」
「同性戀。」她冷冷的接口。
他點頭,「沒錯。」
「他不是。」她肯定的說,跟柳靖亞相處了那麼久,她多少了解了同性戀不經易流露出的舉動暗示,但崔迪沒有,所以她肯定他不是那個圈子的。
「沒錯,他不是。」霍恩沒有問她為什麼如此肯定,只是淡淡的說︰「事實上,他的情況令我覺得更糟,因為就我觀察的結果,他不單是討厭男人,就連女人也不喜歡,總之,他就是有個怪癖,不喜歡跟人群太過接近就是了。」
如果你是個童年時期總是被欺負的那個人,你也不會想跟人群太過接近吧?看著他,陸芷兒諷刺的想。
「你希望藉由我的力量,將他的怪癖改正是嗎?」她一針見血的問。
「是的。」他微笑,「你願意嗎?」
她沒有答話。
「我可以幫助柳家東山再起。」他誘之以利。
陸芷兒撇了撇嘴,柳家的死活壓根不關她的事,她現在的心都懸在崔迪身上,他怎麼會與前世的他相差那麼多?
不過或許她也該負點責任。她不由臉一紅,想起了之前,她是要他承諾來世會成為一個溫柔的情人,但是──她是希望他變得溫柔一點,可不是希望他就此遠離人群啊!
「成交!」她驀然站起身,走向崔迪的房間,反正自己種下的因,後果就得自負,「你就把他交給我吧,我會照顧他的。」
瀕恩聞言松了口氣,「那就麻煩你了,只是希望你能對他……」他吞吞吐吐好一陣子之後,才硬著頭皮開口,「溫柔點。」
陸芷兒對天一翻白眼,這男人到底正不正常啊?竟然對他說出這種話,真是莫名其妙。
瞪了他一眼,她不再搭理他的離去。
「你過來。」
簡短的三個字,讓崔迪忙不迭放下手邊的工作,像是只听話的小狽似的走到陸芷兒面前。
「坐下。」她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他立刻坐下。
「我听霍恩說了。」
崔迪不解的搖著頭,「說什麼?」
「你初到英國的事情。」
他聞言,臉一紅。老實說,以前的事實在不怎麼光彩,但這幾年來,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無知且任人欺負的小男孩了,只不過霍恩仍堅持認定他還是那般的「軟弱」,他也由著他,只是……他垂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
「知道我以前的事,你會瞧不起我嗎?」他問。
「當然不會,你放心吧!」拍了拍他的肩,她頗有大姐頭的架式,這種感覺真好,她已經很久沒有保護弱者的感覺了,「現在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崔迪眼楮一亮,她的回答果然就如同他心中所想的,她依然沒變,如同以前一般有著強烈的正義感。
「真的嗎?」
他的樣子就像是個極需別人肯定的孩子,她笑了。
「嗯。」她肯定的點著頭。
「我就知道我的芷兒最好了!」崔迪伸出大手,一把將她給抱了起來。
陸芷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雖然在外人眼中看來,他們這一對實在滑稽得可笑。
男的要女的保護,柔弱者得要照顧強壯者,但管他的,反正前世是他守護著她,今生就由她來保護他吧!
陸芷兒發現霍恩是個煩人的家伙,一直在旁邊盯著她和崔迪的「進展」,所以她決定了──
崔迪搬到她家跟她住,反正柳靖亞和他的情人在外築愛巢,這里不會有別人出現,而霍恩則打入不歡迎之列。
瀕恩知情後,頻頻叨念著不妥。
畢竟身為特爾家族的一員,怎麼可以隨便就找個地方居住,這若被父親和繼母知道,他就慘了。
但是崔迪一點都沒把霍恩的煩惱看在眼里,他只是冷淡的站在一旁看著他和陸芷兒爭吵,然後在陸芷兒的瞪視之下,听話的打包行李,牽著她的手,將念念有詞的霍恩給丟在飯店里,跟她回家。
若現在霍恩不知道,陸芷兒這個小丫頭對崔迪的影響有多大,那現在──看著只剩他一個人的房間,他也該知道了。
必到柳家之後,陸芷兒便忙著下廚。
一些簡單的家庭料理難不倒她,不過因為小時候那位大哥哥所說的,要她遠離那些利器的話對她多少有些影響,雖然會做菜,但真正下廚的時間並不多。
不過今天,為了她可愛的女圭女圭,她破了戒。她一邊弄著兩人的晚餐,一邊注意著在餐桌旁工作的崔迪。
「芷兒,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看著在廚房里頭忙碌的身影,他放下手中的筆開口問道。
「什麼?」專注炒著菜的她,分心的看了他一眼。
他看了看四周,這個地方沒有另外一個男子留駐的痕跡,但芷兒明明就已經嫁人了,不是嗎?
「你丈夫呢?」
「我們不住在一起。」將牛肉芹菜起鍋,她回答。
不住在一起?!這個回答令崔迪有些意外,他原本還想追問,但陸芷兒卻快他一步的開口。
「為什麼你要改名叫崔迪?」
側著頭想了一會後回答,「這是我繼父幫我取的名字!」
她對天一翻白眼,實在很像沒有主見的他的標準回答,因為別人想怎麼樣,所以他就怎麼樣。
「可是你是個中國人,不用中文名字不是很奇怪嗎?」
崔迪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些年來,他總是努力用功讀書,拿到學位之後,便順理成章的進了升爾科技集團。
他是商場上戰無不克的常勝軍──冷面崔迪!他一向挺喜歡自己的英文名,但芷兒這麼一說……
「你不喜歡我的名字嗎?」他的口氣透露了些許不安。
陸芷兒看到他惶恐的神情,不由一笑,「沒有,只是覺得你的中文名字也很好听!嚴昊,不是嗎?」記得霍恩曾告訴過她。
嚴昊,對他而言,這也是一個遙遠記憶中的名字。
崔迪露出一個淺笑,「以後,我不是崔迪,我是嚴昊。」
听到他的回答,她忍不住大笑。
這個女圭女圭果然是個寶,她可以肯定以後樂趣不少,她將菜給端上桌。
「我實在很懷疑,你怎麼會坐到今天這個職位的,該不會是你繼父看你可憐,所以給你個位置坐吧?」
她的話沒有惹火崔迪,他只是聳聳肩沒有回答。
事實上,是因為他二十歲那年提出的一個企畫,使升爾科技集團成功打進美洲大陸上百億美元的市場,他的繼父比爾.特爾從此便對他委以重任,但這點小事,他不認為有必要拿出來炫耀。
看著陸芷兒的笑容,他的心不自覺的飛揚起來,小時候,他就很愛看她笑,總覺得她是個活在陽光底下的開朗女孩,跟自己的陰郁截然不同。
而此刻,他很高興,他的存在可以令芷兒有著更多的歡笑,這可比他替公司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還來得令人欣喜。而他發現,自己若繼續柔弱下去,她便會繼續守護在他身邊……也因此,在外人眼中的他是什麼模樣,他壓根不想讓她知道。
「這好好吃的樣子!」嚴昊雙眼發亮的看著被端上桌的番茄炒蛋,不由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
她將筷子遞紿他,現在實在覺得商場上的那些人真是瞎了眼,這麼「單純」、「可愛」的男人怎麼會說他冷酷呢?
「吃吃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她柔聲的說。
他立刻吃了一口,食物一入口,他幾乎要感動得流眼淚,他已有許多年沒有嘗到這種熟悉的家鄉味了。
自他媽媽嫁給比爾之後,便忙著跟比爾為了公司的事東奔西跑,幾乎不再下廚,又加上大學時代他搬離了家,所以吃到中國料理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
看著他眼眶泛紅,陸芷兒唇邊的笑容隱去,想到他一個人在異鄉獨自生活,心不由一陣抽痛。
「只要你喜歡,我每逃詡煮飯給你吃。」她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溫和的道。
嚴昊興奮的抬頭,「真的嗎?」
「不要侮辱我,我有騙過你嗎?」她撥著他掉落在額頭的黑發,柔情似水的問。
他搖了搖頭,「沒有,芷兒一向不會騙女圭女圭。」
她聞言,才露出笑容。
此刻,她真懷疑之前他在沒有她的日子時是怎麼活過來的?一個這麼大的男人,看來真的是不懂得怎麼照顧自己。
只不過──遠離利器的警告在她腦海中響起,但她硬是將這個聲音給忽略,告訴自己只要小心點,應該不會有事,菜刀總不會突然飛起來把她砍成兩段吧?
「反正以後一切有我,你什麼都不用煩了。」還是一副角頭大姊大的口吻,她將照顧他的一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嚴昊感動莫名的盯著她看。
這種被人崇拜的感覺使她暈陶陶的……
「以後回到家,我不想再看到有關公司的事!」強迫自己回過神,陸芷兒將一旁散落的紙張給收好,她叮嚀道。
「沒問題。」嚴昊可以說是將她的話當聖旨看待。
「下班就是要好好休息,所以不可以帶公事回家。」
「好!」他一邊吃飯,一邊听著教誨。
「待會吃完飯就去洗個澡,」將東西給收好之後,她也坐下吃飯。「你也累了一天了。」
「好!」他還是听話的點著頭。
「你的房間在二樓左轉的第一間。」
「好。」嚴昊頭才點一下,卻疑惑的頓住,他抬起頭,盯著陸芷兒。
她不解的回視著他,「怎麼,有問題嗎?」
他想了一會才道︰「我不是跟你睡在一起嗎?」
他的話令她差點被剛咽入口中的飯噎到,她懷疑自己听錯了,將飯給吞下之後才開口問︰「你說什麼?」
「難道,我們不應該睡在一起嗎?」嚴昊並不覺有何不妥的重復了一次。
她打量著他,「你在打什麼主意?」
擺眸一片清澄的回視著她,「我沒有打什麼主意啊。只是,如果不跟我睡在一起,你怎麼保護我呢?」
他的話搞得她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然後──她的臉一沉。「難不成,以前有人在你睡覺的時候欺負你嗎?」
看著他突然一斂的神情,陸芷兒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胸口一把火不停往上燒,那些該死的外國人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一而再再而三欺負她可愛的女圭女圭!
她火大的拿著桌上的水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霍恩曾經放一條蛇在我的床上。」
听到霍恩的名字,陸芷兒一點都不淑女的將口中的水給噴出,還正中紅心的全都賜給了嚴昊的俊臉。
「芷兒?!」他慘叫了聲。
「對……對……對不起!」她手忙腳亂的拿起紙巾擦他的臉,「我只是太驚訝了。」
沒想到霍恩竟也插上了一腳,這個該殺千刀的混蛋,還一副慈愛兄長的模樣,下次見到他,她肯定會踹他一腳!
「其實,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我離家住到外頭時,霍恩送的禮物,」嚴昊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發,「我也知道自己不該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過經過那一次之後,我只要一到新的地方,心里多少還是會有些不安,所以才想跟你一起睡,畢竟你會保護我不是嗎?」
「當然!」陸芷兒很有義氣的拍了拍胸脯,「一切有我,你以後就跟我睡在一起。」
澳天,她也會送個小玩意給霍恩當禮物!陸芷兒秉著有仇不報非君子的念頭,不過她聰明的沒讓嚴昊知道,以他的個性,可能會求她息事寧人,不過她陸芷兒這口鳥氣才咽不下來!
「謝謝你。」他激動得握住她的手。
「說什麼謝謝嘛,」她被他這麼看著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拍了拍他的手,她將手給抽了回來,指了指桌上的飯菜,「你要全都吃光光,若不吃完,以後我不煮給你吃了。」
一听到她的交代,嚴昊立刻低下了頭,只要她開日,就算撐死,他也會把最後一口飯菜給吞下肚。
他的心漲滿了喜悅與幸福,他的芷兒──一向有著開朗笑容使他心安的芷兒,終究還是回到他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