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個麻煩!」她的腳才踏進銘訪的辦公室,他火氣十足的聲音便同時響起。
他的口氣使她的腳步有了片刻的遲疑,而在此刻,她的耳際還听到範宜初的哭鬧聲。
「是嗎?」她怯生生的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還不過來。」他嚷道。
「過去就過去。」她不由咕噥,「或許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形?」
她走向顯然都在鬧著脾氣的一大一小。
「她哭了。」
「我看到了。」她將肩上的皮包放下,接過他懷中的嬰兒。
「為什麼?」他不悅的問。
今天原本如同以往,想找歐凱文的母親幫他帶孩子,但是因為歐凱文的母親今天要去看醫生,而怡織又堅持要上完最後一天的班,所以他只好被迫將孩子帶到公司來,而現在,他非常生氣這個結果。
一個早上,他的工作進度等于零,而這都要怪她,他看著怡織,用眼神數落她。
「或許她餓了。」她故意對他不悅的視線視而不見,聳肩回答,她十分明白這個壞脾氣的男人正將一切歸咎到她的身上。
「我已經喂她吃女乃了。」他沒好氣的說。「連尿布都換了,能做的我都做盡了,可是她還是在哭。」
她的手模著她的額頭,臉色一變,「我想,她可能不舒服。」她拿起皮包,「我們得帶她去看醫生。」
「她病了?!」他的表情變得緊張。
「似乎是如此。」她瞄了他一眼,「有點發燒。」
他們三人神色匆匆的穿過一樓大廳。
他們的出現令人矚目,畢竟一個才在不久前毀婚的小職員被董事長拉著,手中還抱著董事長的「女兒」一同離去,光是這一幕,就可以引發眾多想象了。
「我可以替你介紹一個很好的小兒科醫生。」尹國沒好氣的看著出現在他面前的銘訪。
他方才吃飯吃到一半,被急召回診所,他還以為是哪個孕婦要生產,沒想到是窮緊張的爸爸。
「對不起!」怡織的表情幾乎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
銘訪帶著她和宜初到婦產科求診,就算尹國是好友,但顯然銘訪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她發燒了。」銘訪彷佛沒有听到尹國的話,徑自目中無人的開口說道。
尹國無奈的看了怡織一眼,對著兩人之中,顯然比較理智的一方說︰「韓小姐、範太太,我是個婦產科醫生,我希望這種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不會的。」怡織對他稱呼她範太太感到有些尷尬,不過她看得出他是在開玩笑,所以連忙向他表示。「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他發生第二次。」
「早知道當初我就應該攻讀小兒科。」尹國一邊發牢騷,一邊替宜初檢查,除了有點小發燒之外,看來似乎沒有什麼大礙。
「真是不好意思。」怡織在一旁忙不迭的賠不是,眼光不自覺的瞪了銘訪一眼。
「不要拿著好像我是白痴似的目光看著我。」銘訪不以為然的看著怡織,「現在是吃飯時間,所有小兒科都休息,下午才會看診,所以我才會決定帶宜初到婦產科。」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怡織聳了聳肩,抱起哭得抽抽搐搐的小女孩。「我知道你做任何事都有你的理由。」
「你娶到了個好老婆,」尹國拍了拍銘訪的肩膀,「她似乎可以忍受你的不按牌理出牌。」
瞄了他一眼,銘訪沒有回答。
「你下午不要上班了!」抱著宜初從婦產科走了出來,銘訪對在他身旁的怡織說道。
「不行!」想也不想,怡織便開口拒絕。
他看著她,他一點也不隱瞞自己的不悅情緒。
「凡事都要有始有終。」她對他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笑容,「身為我的老板,你該慶幸有我這麼一個賣力的員工。」
她的話令他一時啞口無言,他是大可用強迫的手段逼她听命于他,但是——最後,他一言不發的將孩子交到她的懷中。
「我去開車,我們去吃飯。」
她點點頭,將毛巾給拉高,擋住炙熱的炎陽,不讓它直射到嬰兒。
「明天我會登報找人回來幫你照顧孩子。」
「不用,我自己可以——」
看到銘訪射向她的目光,她閉上嘴巴,他決定的事好像沒有她說話的份。???
「你不願意再考慮一下嗎?」就在下班前一個小時,她的辦公桌旁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怡織一愣,「你怎麼會來?」她抬頭看著高敬文問。
「我知道你要辭職了,你不願意再考慮一下嗎?」
她搖搖頭,「我已經考慮的十分清楚了。」
「是嗎?那我呢?」
「你?」他的話令她疑惑,她發現自己已經可以用嶄新的目光重新審視自己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
「沒錯,我,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以為我們已經談過這個問題了。」她的笑容有些虛弱。
她實在不想再與他有交集,兩個人若再扯不清,只會使情況更加復雜。
斑敬文的目光似有若無的瞄了瞄睡在提籃里的小嬰兒,「今天晚上一起吃飯?」
銘訪一聲不吭的將宜初丟給她,所以她只好帶在身邊照顧。
「可能不太方便。」她不自在的看了看四周,她不想再離職前與他再這麼糾纏不清。
「我們可以約倩如一起出來談一談。」他的口氣似乎是下足了決心要三個人面對面將事情說開。
她嘆了口氣,在發現他的不忠時,她便不認為他們三個人需要面對面談清楚,更何況是現在——雖然只是暫時,但她畢竟已經算是個已婚婦女,她不想再跟前任男友有任何交集,她不是那種分開還能是朋友的那種人。
她無奈的說道︰「沒有必要了。」
「怡織——」
「你走吧!」怡織想要盡快打發他,「現在是上班時間,不要談私事。」
他仔細的看著她,「你跟董事長是什麼關系?」
這個公司是沒有秘密可言,她早就知道這一點,中午她與銘訪一同離去這件事,肯定已經傳進高敬文的耳里。
「沒什麼關系。他不過請我幫他照顧他的外甥女,你知道,我以前在托兒所待過。」
「我是知道你以前在托兒所待過,但他怎麼會知道?」他一針見血的指出矛盾之處。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背叛似的,她看著他,幾乎要嘲諷的笑出聲,但最後,她還是一臉的冷靜。
「我以為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她提醒他。
「怡織——」也顧不得在大庭廣眾之下,他拉住她的手,「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我關心你。」
「我知道。」她拉回自己的手,「我們當然還是朋友,不過你再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們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宜初被她突然升高的聲音嚇醒,于是開始哇哇大哭,她譴責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將她抱起輕聲的哄著。
斑敬文看著她,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你怎麼可以因為被我傷害而隨便的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中。」
她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我跟董事長之間是很單純的……主雇關系,我沒有投入他的懷抱之中,不過就算我投入他的懷抱之中那又如何?他可不是什麼隨便的男人。」
「你怎麼這麼說?」高敬文覺得意外。
「我說錯了嗎?」怡織輕哼了聲,「他是個黃金單身漢,而你呢?不過是個小職員,你就算再行,也不可能爬上他現在的位署,他的條件勝過你千百倍。若你是我,你會選擇誰?我想,這個簡單的題目,連白痴都會選擇吧!」
說完了一長串的話,她覺得心中有股報復的快感。
斑敬文因為她的話而臉色蒼白。
原本就豎起耳朵听著兩人對話的其它員工,更因為怡織的話而笑了出來。
斑敬文原本蒼白的臉驀然漲紅,他沒想到怡織竟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他難堪。
「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他強迫自己開口,而且口氣輕柔,「但我不希望我們的恩怨影響到公事之上。」
她因為他的話而著實愣了好一會兒,「你是什麼意思?」
他深吸了口氣,臉上有著遲疑,「我不知道你現在與董事長的關系到底怎麼回事?但他將他的外甥女交給你照顧,就代表他信任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將以前我對你的傷害轉移到公事上。」
她的模樣彷佛被打了一巴掌。
「好嗎?怡織?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份上。」
「你現在該不會是在暗示我,希望我不要在董事長面前說些不利你的話吧?」
他的笑容有些勉強。
「你到底是怎麼樣的男人?」她看著他的眼神有著難以責信,她抱著宜初離開辦公室,心亂的無法再面對他。「你竟然……這麼不了解我。」
她抱著哭泣的宜初躲到樓梯間,她不想給人看笑話,但是眼眶中的淚水就是不听話的直掉。雖然明知道不值得,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在這個不值得的男人面前掉眼淚。
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所想到的只是他的前途!她怎麼會愛上他……她捫心自問,卻找不到答案。
「我看到了!」突然,她的身後冒出高雅茵的聲音。
怡織透過淚眼看著她,「茵茵!」要不是抱個小嬰兒,她早沖進茵茵的懷里大哭一場。
斑雅茵皺著眉頭,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不要理會那個該死的男人,他不值得。」
「我知道,」怡織抽噎的說道,「但他竟然這麼說,他侮辱了我,這麼多年了,他竟然這麼不了解我。」
「我早說過那個家伙是自私的,改天我會幫你找機會教訓他。」
「算了。」怡織搖頭,「他不值得你花心思在他的身上。」
「我要說,我很高興你現在這麼說,因為會講這種話代表你已經漸漸擺月兌他了。」
「不擺月兌他也不行了。」怡織眨了眨眼楮,抬頭看著高雅茵,「我已經結婚了。」
斑雅茵一愣,「什麼?」
「我結婚了。」她語帶肯定的重復了一次。
「開玩笑!」
「真的。」怡織擤了擤鼻子。
斑雅茵皺起眉頭,「嫁給誰?」
怡織將手中的宜初微微舉起,「她爸爸!」
「她爸爸!」高雅茵覺得莫名其妙,「她爸爸不是死了嗎!」突然她腦海閃過一個念頭……「你是說董事長?」
「小聲點。」怡織連忙說道。
「真的假的?」
她點點頭。然後簡短的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你是豬啊!」听完怡織的話之後,高雅茵拉開分貝,「你竟然把自己賣了!」
「我沒有把自己賣了!」怡織對高雅茵所用的形容詞感到不以為然,「我只是幫董事長一個忙罷了!」
「你只是幫董事長一個忙,幫忙也不用嫁給他吧?」
「我——」怡織一愣,「原本是這樣沒錯,但是……其實,董事長他人不錯!我是看他很疼宜初,又很想得到宜初的監護權,所以才決定嫁給他的。」
「有什麼好處?」
恰織沉默。
「沒好處!」高雅茵的模樣像是快要暈倒。「沒好處!他沒給你任何好處,你卻嫁給了他。這是什麼世界,你到底有沒有大腦?」
「我當然有大腦,他有給我錢。」怡織小聲道。
「錢?!」雅茵嘆了口氣,「你要不要陪他上床?」
怡織的臉突然漲紅,「你怎麼問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問啊!大小姐。」高雅茵看她的模樣才覺得她奇怪,「哪一對夫妻不同床共枕的。」
「我們不是一般的夫妻。」她正經八百的看著怡織說。
「是嗎?」高雅茵很懷疑的看著她。
「真的。」怡織強調似的點頭。
「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看著她,高雅茵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至少你選了個比高敬文強上百倍的男人。」
「茵茵」
「不要叫我。」高雅茵搖搖頭,「我需要一段時間仔細想想,明天給你電話。」
喃喃自語,高雅茵越走越遠。
看來,茵茵不是很能接受她嫁給範銘訪的事……怡織沮喪的心想。???
他注意到了她紅腫的雙眸。
「公司的事處理完了。」透過後視鏡,銘訪看著與宜初一同坐在後座的怡織問道。
她悶悶不樂的點點頭。
「很累?」
「沒有!」她低頭看著宜初。
「你的未婚夫是公司的員工?」
她的身軀因為他的問話而一僵,她直視著他,「你怎麼知道?」
他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她嘆了口氣,知道不用指望他開口向她解釋,「沒錯!他是在你的公司上班。」
「今天下午他去找你?」
「你怎麼知道?」
必答她的仍是一片沉默她對天一翻白眼。
「對!下午他有來找我。」她還是听話的回答他。
「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怡織不是很想跟他繼續這個話題。
「你很愛他?」他不打算放棄的又問。
她皺起眉頭看著他,「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簡短的說︰「我想知道!」
「我不知道。」她將視線移到車窗外。
經過這些事之後,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她是否愛高敬文或高敬文是否愛她,她沒有答案。
「不知道?」這不是他預期的答案,「你跟他認識了那麼久,還差點嫁給他,現在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他?」
「對啊,茵茵說,他是個不值得我愛的男人。」
「茵茵?」
「高雅茵!我最好的朋友,也在範氏上班。」
「我知道她。」銘訪點點頭,「她是我的新任秘書。」
「真的?」怡織的雙眼發出驚喜。
斑雅茵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下午她突然怒氣沖沖的來找他,冒著掉工作的危險,指著他的鼻子,將他痛罵了一頓,不過最後兩人得到某些共識而握手言和,她也因此成為他的秘書。當然,他是看在她是怡織好友的份上才決定此事。
「她當了我的秘書,你很開心。」
「當然。她對我很好,她是除了我外婆以外,對我最好的人。」
「是嗎?」銘訪頓了一下,「只希望她的工作能力也很好。」
「她是全天下最負責任的人。」說得有點言過其實,但身為雅茵的好友,她是賣了全力替她宣傳。
「這點我們到時候再看。」提到高雅茵,似乎使她的心情好轉,「有機會,你可以請她到家里來。」
「可以嗎?」雖說她是「範太太」,但說穿了,兩人不過是主雇關系罷了,她可不敢逾矩。
「當然!」銘訪看了她一眼,「你是範家的女主人。」
女主人……她著實愣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麼答腔,女主人……她在心中咀嚼這三個字,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她是範家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