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簡羽潔皺起眉頭,仔細地望向坐在貴賓席里的一個人影,這個人似乎就是前一陣子在她家門口連續出現許多天的男人。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向他走去,但她的理智還算沒有離她遠去,今天來這個藝品拍賣會場,是要辦正事的。
「對不起!」
簡羽潔听到身旁的聲音,立刻收回自己的視線,看向聲音的來源。那是個嬌小的美女,短短的頭發,俏皮地散落在小臉的四周,臉上閃著滿是朝氣的笑容。
「我可以坐這里嗎?」
「當然。」簡羽潔立刻點了點頭。
今天的拍賣會上,正好有一只瓖著三克拉鑽石的黃金玫瑰進行拍賣,而她便是來買這玫瑰。原本這種場跋,應該是由雷帆自己親自來的,但因為他有事到高雄出差,所以她只有代勞了。
她所要的東西是排在第十一號,所以還要等一陣子。她的視線再次飄到坐在貴賓席的那個男人身上。他一臉的平靜,也沒跟任何人交談,似乎也如同她一般,在等著自己所想要的商品推出來拍賣。
我叫董惠瑟。」
听到身旁響起的甜美聲音,簡羽潔立刻收回自己打量的視線,投在出聲的方向,「你好,我是簡羽潔。」
「那個是我大哥——董柏恩。」董惠瑟指著坐在最前頭的董柏恩說道,「你剛剛似乎是在看他。」
被對方猜中了自己的心意,簡羽潔立刻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連忙解釋道︰「我沒什麼惡意,我只是覺得他很眼熟。」
「是嗎?」董惠瑟微側了下頭,「我記得我大哥跟大嫂結婚的時候,你還沒有嫁給雷帆。你應該是雷帆的太太沒錯吧?」
「你……」簡羽潔的眼底閃過一絲吃驚,「你認識阿帆?」
「嗯!雖然不熟,但也算有幾面之緣,不過……」董惠瑟的表情一黯,「算來也有三年沒見了吧!」
簡羽潔心中浮現無數個問號,但與董惠瑟初次見面,她懂得不要太過好奇,以免出錯。
「我大哥是來買瓖鑽玫瑰的,我想,你也是吧?」
她顯得有些吃驚地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雷帆很敬愛自己的姊姊,而我大哥也很愛他的妻子,兩個男人都不會忘記自己所愛的那個女人的生日。」
簡羽潔聞言,強迫自己不要皺起眉頭,但這對她而言並不容易,因為她並不明白董惠瑟在說些什麼。
「雖然嫂嫂死了,但是還是很多人很想她,」她幽幽的嘆了口氣,「人似乎要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我跟嫂嫂也很要好,我至今還不敢相信她選擇走上這一條路。」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簡羽潔再也忍不住的輕聲詢問。
「對不起!」董惠瑟這才想到,或許這個才嫁進雷家一年的女人並不知道三年前的風風雨雨,只好一笑,「我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事實上,我大哥是雷帆的姊夫。」
「阿帆的姊夫?」
「你知道雷帆有個姊姊嗎?」董惠瑟問。
簡羽潔聞言一愣,最後點了下頭,「听阿帆提過。」
「竟然雷帆提過,那他沒跟你提到我哥哥嗎?」
簡羽潔搖搖頭,這一對董家兄妹對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沒想到雷帆恨我大哥到這種地步……」董惠瑟忍不住嘆了口氣。
看著董惠瑟一臉黯然,簡羽潔心中慢慢地將事情給組織了起來,「你大哥是來買送給姊姊的生日禮物?」
董惠瑟點了點頭,「嫂嫂生前最喜歡玫瑰花,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吧?畢竟嫂嫂都已經死了三年了,而你才嫁進雷家不到一年。」
簡羽潔愣了一會兒,才點了下頭,「對!我是雷家不到一年,不過我知道姊姊很喜歡玫瑰。」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在雷家有一個溫室,里頭便種滿了各式各樣的玫瑰。
「可以不跟我大哥爭這個禮物嗎?」董惠瑟輕聲要求,「我大哥雖然沒說,但我知道,他今天會來這里,就是希望有一天雷帆願意告訴他,大嫂葬在哪里時,拿大嫂最喜歡的東西送她。」
簡羽潔在心中想了好一會兒,最後無奈地笑了笑,「我能說不嗎?就我所知,以你大哥的能力,他可以出高我一倍的價錢。」
董惠瑟聞言也忍不住一笑,「他是可以買到一切他所想要的東西,但是找不回……」她沉默地咬著下唇,「不要提了!總之謝謝你。」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哥哥愛阿帆的姊姊嗎?」久久,簡羽潔輕聲的開口詢問。
「若不愛她,今天就不會在這里費心她的生日禮物了。」她理所當然地回答,「雖然不應該,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幫幫我大哥。」
「幫你大哥?」簡羽潔不解地望著她,「我怎麼幫?」
「只要告訴我,大嫂葬在哪里?」
這個情況真是荒謬的好笑,簡羽潔無奈地嘆了口氣,「對不起!因為目前我搞不清任何狀況,所以我愛莫能助。」
董惠瑟聞言,臉上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我大哥很愛大嫂,」她喃喃道,「可是他卻害死了她,人有時候是盲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三年了,我大哥心中罪惡感一天比一天深,我好擔心,總有一天他會被自己的罪惡感壓死,走上大嫂走上的路。」
「對不起!我還是得說……我愛莫能助。對不起!失陪了。」竟然不打算跟董柏恩競標,簡羽潔也沒有必要留在這里,所以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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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午夜雷帆才會從南部回來,簡羽潔已經打算問清楚,軟的不成,只好來硬的。
「我沒有買到那枝玫瑰!」簡羽潔坐在黑暗之中,看著輕聲進門的雷帆說道。
雷帆听到聲音微吃了一驚,「你怎麼那麼晚了還沒睡?我還以為你睡了。」
「本來是該睡了,」她站起身,打開電燈,「但是睡不著。」
「為了沒買到姊姊的生日禮物嗎?」雷帆嘴角帶笑的問,「不用介意,我可以再想別的禮物。」
「我不是為了沒買到姊姊的禮物而睡不著,」她感到有些煩躁的搖搖頭,「我是為了董柏恩。」
他聞言,身體明顯的一僵。
「黃金玫瑰被他買走了。」這不是問句,而是直述句。他早該想到的,雷帆忍不住詛咒出聲。
「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要跟我說吧?」站在雷帆的面前,她將他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底,她可以看出自己的丈夫對董柏恩這個人恨之入骨。
「沒有!」雷帆將自己的外套隨意丟在椅背上,不經意地松了松自己的領帶,口氣平淡的表示。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你不告訴我,那我只好去問董惠瑟了。」
他似乎並不應該吃驚簡羽潔已經見過董惠瑟。看來今天,她認識了許多他不希望她認識的人,「你是在威脅我?」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她聳了聳肩,不願承認他壓在她頭上的大帽子,「我只是想知道,董柏恩跟姊姊之間的一切。」
「你不要問,我不想講。」雷帆從臥室退到了浴室,不過他沒想到簡羽潔不放過他,硬是跟著他進浴室,讓他連想洗個浴都不得安寧。
「為什麼?」簡羽潔的手不依地摟著雷帆的頸項,「難道那麼重要的讓你不肯告訴我嗎?」
他聞言嘆了口氣,「董柏恩並不重要。」
「你到底在逃避些什麼?」簡羽潔有點氣憤的一個跺腳,松開自己的手,「我以為我們沒有秘密的。」
「你……」受不住簡羽潔的追問,雷帆終于說道,「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他……算是姊夫吧!」
「沒想到是真的。」簡羽潔忍不住提高了八度音,「姊姊真的結過婚。董惠瑟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搞錯了。我甚至還想,你可能還有另外一個姊姊!」
「她沒有搞錯,我也只有雷茵一個姊姊。」
「姊姊竟然結過婚,現在為什麼會這樣?出了什麼事?」簡羽潔輕聲地問。
雷帆氣憤地雙手握拳。
「你說話啊!」簡羽潔催促道。
「全是因為董柏恩。」
「董柏恩?」她更對雷帆的話感到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我姊姊自殺,董柏恩是間接的劊子手!這幾年來,董柏恩一直想贖罪,不過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他呼了口氣,想把心中沉重的感覺抹去,但似乎總不能盡如他意,「三年前,雷家要宣布破產,但姊姊用她的生命阻止了這一件事。」
雷帆像是想起什麼,站起身跑下樓,進了書房。
簡羽潔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她也緩緩地跟在他的身後,進了書房。
雷帆坐在他的書桌後,微低打開最底層的抽屜,拿出顯然被保存得很好的信件。
「姊姊自殺的時候,簡單地留下了兩張紙條,一張給我,一張給董柏恩,這是由董惠瑟交給我的。我想,在我姊姊寫給董柏恩的那張字條上,應該寫了些什麼,不然,原本堅持要雷家宣布破產的他,不可能在最後放了我們一馬。」簡羽潔的目光遲疑地看著放在桌上的紙張。
「不看嗎?」雷帆好奇的望著她。
簡羽潔搖了搖頭,她不認為以她現在的心情可以心平氣和的去看待這張字條上的字句,「她寫了些什麼?」
「一切仇恨到她結束,」雷帆的手緩緩地將紙張拿起,「縱使有一天,我東山再起,能力足以跟董柏恩抗衡,我不能找他報仇,她不想要冤冤相報,是我們雷家先對不起董柏恩,她要我忘了一切,從頭開始。其實,這應該也是她一直希望董柏恩做到的,可是董柏恩做不到,她就來勸我。最後,她說她死後,要我把她葬在我大媽的墓園里。」
「照你這麼說來,董柏恩一定很後悔他的所作所為!」
「應該吧!」雷帆無異議地點頭,「畢竟,一條人命可以說是毀在他的手里,良心譴責是再所難免的。」
「我不認為是這個樣子,」簡羽潔說出自己的看法,「我相信,董柏恩一定很愛姊姊,除了良心譴責之外,我相信他更懊悔,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他知道姊姊明明死了,他還一直想去看看姊姊的原因。」
「你的想法太浪漫了。」雷帆丟給自己的妻子帶笑的一瞥,「事實沒你想得那麼溫暖。」
「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他打斷她的話,「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跟董家兄妹有任何的交集,我並不高興看到你跟董家人像朋友一般,這種情況只會讓我為難。畢竟,我並不想去限制你的社交圈,但董家人……平心而論,至今,我依然無法把他們當朋友。」
「可是……」
雷帆搖搖頭,要她不要再多說。
看到他的堅持,簡羽潔也只有在心中嘆息。
天才剛亮,雷帆便悄悄地起身。或許是因為跟簡羽潔重提起多年前的往事,一整夜下來,過去的一切就如同電影一般,不停的在腦海之中翻轉,所以他根本就是一夜無眠。他小心地不吵醒身旁熟睡的嬌妻,披了件外套,便輕聲地離開房子。他的腳步像是有自我意識地走向位在董家大宅不遠的一間小報房。他知道在這個眾人都還在睡夢中之際,有一個人一定是醒著。
他試探似地打開花房的門,順利地將它推開。他因為這個簡單的動作而感到滿足,因為在他的印象之中,這個門多數時間是被鎖住的,因為這里頭住著一個眾人眼中視為「瘋子」的人。
在微熹的晨光中,他輕而易舉地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姊!」雷帆輕柔的聲音,像是怕嚇壞人似的。
雷茵動也不動地坐在搖椅上,在這個花房里,她一個人獨自生活三年之久。她的手腕上至今還有明顯的傷痕。
曾經她是紐約州立大學的高材生,而今,她是個精神病奔。
她不言不語已經兩年多,在醫院救醒她的時候,她像個瘋子一般的亂吼亂叫,依賴鎮定劑生活了好一陣子。最後則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成人自閉癥,用盡一切辦法還是治不好她。
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姊弟,但他是真心的喜歡這個縴細的姊姊,更對害她至此的人感到痛恨不已。
「看來今天的天氣會不錯,」如同以往,雷帆蹲在雷茵的面前跟她扯些無意義的話,「想出去走走嗎?」
他從不期望雷茵會開口回答他,他只是不斷地跟她說話,「媽媽去了法國,所以你只有這一陣子可以出去活動,你開不開心?」
雷茵的目光還是沒有投在他的身上,只是看著前方,這雙眼楮沒有任何的焦距,也沒人知道她沉默地在想些什麼。「我已經記不清我到底跟你說過多少次對不起,我想是我無能,所以才讓你一個人被關在這里。」雷帆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忙得沒辦法時時刻刻地待在家里。在家里,一切都由侯嘉雲掌管,只要雷帆一背過身,侯嘉雲便自顧自地將雷茵給鎖在花房里,縱使他曾為此發過好幾頓脾氣,但侯嘉雲依然故我。畢竟,在侯嘉雲的眼中,她不能忍受一個殘缺的人在雷家出現,更何況這個人跟她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董柏恩又來了,」雷帆繼續說道,「他很不死心,不過你放心,他不會再有機會傷害你。昨天,本來我要羽潔去拍賣會場,買個瓖鑽玫瑰送你當生日禮物,不過被董柏恩買走了,三年了他還是在跟我作對。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到死都還護著他?這麼一個男人,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麼全心全意的愛他,他害你變成這個樣子,他是凶手。」
雷茵突然站起身,雷帆因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嚇了一跳,「姊?!」
雷茵沒有反應的走到一旁,像個孩子一樣的坐在地上,手拔起一枝玫瑰,無神地晃了晃。
雷帆感到失望地嘆了口氣,他還以為……或許他已經大的不能相信奇跡,他在雷茵的身旁蹲下來,陪著她采花。默默地陪著她,是他現在惟一能為她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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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羽潔懶懶地蜷伏在沙發上,剛哄孩子睡著,她便一個人坐在房里,她的思緒飄得老遠。
「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雷帆輕輕將門打開,生怕吵醒她,沒想到她根本就還沒睡。
簡羽潔將自己蜷曲的腳從沙發上放下,「沒有!只是在想些事。」
「該不會是在想董柏恩吧?」雷帆皺眉問,他早該知道告訴她太多,對她而言不會是好事,而是壓力。
「不是!」出乎意料,她否認,「我是在想姊姊。」
雷帆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我希望你的意思不會是在想著要幫董柏恩?」
簡羽潔不知自己是該否認還是該承認,最後只好逃避似的聳聳肩,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你先去洗個澡,該睡覺了。」
「我一向希望我們夫妻兩個能夠誠實的對待彼此。」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我知道!」簡羽潔推著雷帆的背,將心不甘情不願的他給推進浴室里。
其實要兩個人完全沒有秘密這是不可能的事,當浴室的門終于如願的關上,簡羽潔不由松了口氣。
在一年多之前,她與雷帆之間就注定要有秘密,一個她承諾過絕對不說的秘密,但現在看來,她不知道這個秘密她到底還能瞞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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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羽潔的腦海中不停地有個念頭浮現。這幾天,睡都睡不好,一年多之前的事,她似乎得找個機會說出來。
「董柏恩、雷茵……」她喃喃地念著兩人的名字,當年的雷茵可以說是救過她和雷若嵐一命。
一年多前,她母憑子貴進了雷家,第一次見雷茵,一個不說話,只沈溺在自己的社會里的女子。雷帆並不以有這麼一個姊姊為恥,反而更盡心盡力照顧她。
不過也或許是雷茵與她一般,都不被侯嘉雲接受,所以她受到委屈,就會到花房去找雷茵訴苦,而雷茵也是個好听眾,畢竟雷茵可能也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不過,對她而言,雷茵是在雷家,除了雷帆以外她的另一個支柱。
她還記得在結婚不過兩個月的時候,在雷帆出差到大陸,一去近四個月,因為侯嘉雲的緣故,她沒有辦法聯絡雷帆。
那一段日子,她過得很痛苦,甚至有一次,侯嘉雲將她趕出雷家,要回雷家可以,但有一個交換條件就是——將孩子打掉,在當時,侯嘉雲打心底懷疑她肚子的孩子不是阿帆的。
她可以理解侯嘉雲的懷疑,畢竟,她在酒店上班,這麼一個背景不單純的女人,任何一個人都會懷疑她不干不淨,但是她自己可以肯定孩子是雷帆的,所以她當然不可能將自己所愛男人的孩子打掉,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她的丈夫。
她的縣徨、無助,在當時又求助無門之際,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在這個時候出現雷茵。
當她徘徊在雷家大門,不知該何去何從時,雷茵竟然默默地隔著鏤花大門望著她。正當她疑惑雷茵的出現時,雷茵竟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
「里頭只有十萬元,不多,但卻是我所有的財產。」
雷茵開口,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听錯了,一個在眾眼中是個「瘋子」的人,竟有條不紊地在跟她開口說話。
「這些錢,應該可以讓你撐到阿帆回台灣,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的難關,不要把孩子打掉,不然你會後悔。我也曾經有孩子,不過,現在沒有了,這種悔恨我一輩子忘不掉。」
因為雷茵,她有錢,可以等到雷帆回台灣,將她接回雷家,因為這件事,雷帆跟侯嘉雲大吵了一架,但在她的安撫下,一切也就不了了之。過了三個多月,雷若嵐順利平安地出生。
不過在雷若嵐出生的之時,她與雷茵已經結為莫逆。雷茵——她從來沒瘋過。
雷茵只簡短地告訴她,因為出了一些小事,她一時想不開而自殺,在醫院醒來之後,情緒一直不穩定,雷帆以為她瘋了,侯嘉雲更把她給鎖起來。漸漸地,她與這個社會月兌了節,她變得沉默,而她發現,這世上也沒有任何人指望她說些什麼,所以她就變這個樣了。
三年多來,雷茵只想得到平靜,而她自認她已經得到她所想要的平靜,要不是因為董柏恩的出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原來當初雷茵口中所指的「一些小事」竟然是傷她那麼深的事情。
她答應過雷茵一輩子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包括雷帆在內,她也一句話都沒說,但現在……她嘆了一口氣,她陷入了兩難,她不想要一段看來似乎挺有希望的感情就此結束,何況雷茵幫過她,但是她又該從何幫起,她茫然而不知所措。
「少女乃女乃,外面有人找你!我不曉得該不該讓他進來,所以我想,你最好自己出去看一下。」
洛嫂的聲音讓她從自己的思緒中離開,她眨了眨眼楮,站起身,疑惑這個時候有誰來找她,她緩緩地走向大門。
「你……阿帆不在!」
「我不是要找他的。」隔著鏤花大門,董柏恩的態度一如往常般高傲。
簡羽潔遲疑著,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顧及禮節打開門讓他進來。洛嫂來通知她,外頭有人找她,她可不知道來人是一手牽起雷、董兩家恩怨的人。
「進來吧!」心一橫,她將門拉開,她也不管若讓雷帆知道她的舉動,他會有何反應。
「少女乃女乃!」站在簡羽潔身後的洛嫂驚訝的雙眼大睜。在雷家服務多年,她縱使不甚清楚雷家與董家的恩恩怨怨,但至少也略有耳聞,她懷疑簡羽潔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嗎?
「沒關系!」簡羽潔的手隨意揮了揮,「你去倒杯——冰紅茶可以嗎?」她看著走進門的董柏恩問。
董柏恩微點了下頭。
「那就倒杯冰紅茶給董先生。」她率先領著董柏恩通過花園走向雷家大宅。
走到一半,董柏恩突然停下腳步。
簡羽潔眼角瞄到董柏恩的動作,也遲疑地停下腳步,微轉過身,疑惑地看著他。
「那是什麼?」他指著不遠處的白色建築物。
簡羽潔聞言,心不由一緊,略微緊張地吞咽了口口水,「那只是間花房罷了!」
「花房?!」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董柏恩點了點頭,「在美國,我家也有一間花房,里頭只種玫瑰。」
望著董柏恩出神的側神,簡羽潔暗暗嘆了口氣。
「進屋吧!這幾天的天氣有點熱,」她的聲音提醒著她,「站在大太陽底下還真的是活受罪。」
董柏恩聞言,收起自己神游太虛的心神,再次抬起自己的腳步,跟在簡羽潔的身後。
「你讓我進門,老實說,令我驚訝。」當洛嫂一把紅茶給送上,客廳里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董柏恩先行開口,「難道雷帆沒跟你說有關我的事嗎?」
「說了,」簡羽潔說道,「我知道了一切。讓你進門,只是我想讓自己表現的比較像個文明人。」
他微揚起嘴角,「這麼說,你是在暗示我與雷帆不是文明人嘍?」
「也不是這個意思,」簡羽潔否認,「我只不能理解錯誤竟然已經造成,為什麼你們還要沈溺過去?」
對于她的話,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來,只是想請你幫個忙,」他說出自己的來意,打開帶來的公文包,拿出一個用紅色逃陟絨布做成的精致長盒,「幫我送給茵茵。」
不要看,她也可以猜出那便是在拍賣會上,董柏恩與人競標所買下的瓖鑽玫瑰。「姊姊都死了,你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不是太浪費了嗎?」
董柏恩對此只有聳肩以對。在許多人眼中,或許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也不想去多解釋些什麼。
「這是我的女兒。」洛嫂抱著啼哭不已的小娃兒出現,簡羽潔連忙接過手,哄著孩子。
董柏恩看著孩子,「她叫什麼名字?」
「雷若嵐。」
董柏恩在一旁看著簡羽潔哄孩子。最後,連他自己也吃驚地,他竟然開口,「我可以抱抱她嗎?」
簡羽潔吃驚地望著他。
看到她的眼神,他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當然,你有權利說不,畢竟這是你的孩子。」
「我並不是說你不能抱她。」簡羽潔移動自己的身體,坐到董柏恩的身旁,將懷中的孩子交到他的懷中,一邊輕聲指導著他。
對于抱孩子這種事,似乎也沒有什麼天份不天份,一陣手忙腳亂之後,董柏恩抱起孩子還算有模有樣,而奇跡似的是經過一番折騰,雷若嵐倒也不哭不鬧,張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望著「姑丈」。
「若沒有意外,你跟姊姊應該也有一個孩子吧?」她不是存心要提起這段過往,只是看著董柏恩臉上難得出現的祥和,令她管不住自己的月兌口而出。
他的身體明顯一僵,最後他點了下頭,「若沒意外,應該兩歲了。」
「後悔嗎?」
他沉默,他並沒習慣跟一個還算是陌生的女人去談論自己的心事,「如果時光倒流,我會依然故我。」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人似乎很難逃離這種宿命。」簡羽潔不由得嘆息,「你怎麼不問我姊姊葬在哪里?」她輕聲開口,指著被他放在桌上的紅絨布長盒,「你自己將這份生日禮物送給她,意義不是更顯不凡嗎?」
董柏恩嘲弄地丟給她一瞥,「縱使我問她葬在哪里,你也不會告訴我,不是嗎?」
簡羽潔嘆了口氣,她不能否認,但現在……「你知道她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嗎?」
董柏恩點點頭,他疑惑她為何會突然跟他說這些話?
「姊姊很敬愛這位長者。」沒頭沒腦的,她說道。
董柏恩皺起眉頭,他不懂……
蚌然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簡羽潔連忙聳肩否認。
「不可能!」他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這幾年,我回台灣都會去幫茵茵祭拜她媽媽,沒看到茵茵的墳。」
必于這點,簡羽潔也沒有給他任何回答。
人還沒死,當然找不到墳,不過若董柏恩今天去,一定見得到「人」。因為今天是雷茵她媽媽的祭日,而雷帆一早便帶著雷茵去掃墓了。
「孩子給我!」她將他懷中的孩子再抱回自己的懷中,「我想,你現在應該趕著告辭吧!」
董柏恩站起身,匆匆道了聲謝,便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簡羽潔呼了口氣。她不知道今天的所作所為是錯是對,她更不敢想象若讓雷帆知道她告訴董柏恩如何去找雷茵,他會有怎麼樣的反應,她只是單純地想——總有一天,得要有人來結束這一切。
雷帆將帶來的祭品給一一收好。一到這里,他便將雷茵推坐在一旁,這已經是這幾年來固定的模式。
他還得時時分心看著雷茵,因為他擔心雷茵會在他不注意之時四處亂走。這些年來,在他的心目中,早就認為雷茵已經遺忘了一切照顧自己的能力。
「明天,我媽就要回來了。」一想起侯嘉雲,雷帆便感到頭大,不過他依然口氣輕快地說道,「不過,董柏恩明天就要回美國了,這一陣子,我們也給他煩夠了。最近我投標了一件工程,很諷刺,竟然是跟董柏恩這個家伙有關,沒想到我那麼痛恨他,最後還是得為錢而跟他合作。不過,我想這一點應該不會對我有什麼影響,我沒必要跟錢過不去。」他走向她,一手牽著她的手,一手提著帶來的東西,緩緩地下樓梯,走向山下不遠處的停車場。
「小心點!」雖然這是個有人固定打掃的墓地,但是階梯卻也因為老舊,而顯得有些龜裂,所以他體貼的要雷茵小心看路。
走了幾步之後,他明顯得感到身旁的人腳步變得遲緩,而且身體也變得僵直,彷佛受了驚嚇。
「姊?」雷帆疑惑地將頭抬起,也因為認出站定在低幾層階梯的人而驚訝地雙眼大睜。
董柏恩受到的驚嚇不會比雷帆小。這就像在作夢一般,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不過眼前的人變得蒼白而且削瘦,不再如同以往一般的精神奕奕,但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
「茵茵?!」他難以置信地喚道。
雷茵下意識地拒絕去相信眼前出現面前的人是個實體,過往就如同電影一般突然在她的腦海中飛快的轉動。她雙手抱著頭,突然覺得頭痛得幾乎爆炸,她只知道,她不能讓董柏恩知道自己還活著這件事。
「姊姊,你冷靜點。」雷帆緊抱著雷茵的肩膀,因為她突然像是瘋了似地狂亂搖著頭,「你不要這樣。」
「茵茵!」董柏恩也察覺出異狀,長腿兩步一跨,不顧雷帆嚴厲的警告,硬是將雷茵給攬在自己的懷里。
董柏恩的動作,更令雷茵感到膽戰心驚,他也曾經這麼對她好過,但最後她自己卻落得什麼都不是的下場。
「你夠了,你沒有看到你嚇到她了嗎?」雷帆將董柏恩的手硬是扳了開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巧合到在董柏恩將要離台的前一天與董柏恩踫上面,更重要的是,竟然還讓雷茵在場。雷茵的醫生都說不能讓雷茵受到驚嚇,而現在他三年的努力,就讓董柏恩給毀于一旦。
董柏恩被雷帆推得踉蹌了幾步,但他隨即穩住自己的腳步,才不至于使自己摔下階梯。
雷帆將雷茵的頭壓在他的胸膛,拍著她的後背,極力地安撫她,「姊,你冷靜一點。」
「茵茵,你……」
「不要再靠近一步,」雷帆警告,「不然我會打你一頓。你害得她已經夠多了,你不要再傷害她。」
愣愣地,董柏恩讓雷帆抱著雷茵越過他的身邊離去,他的心中夾雜著疑惑與狂喜。
他想追上去,但他知道雷帆不是省油的燈,所以他要自己冷靜的思索。但此刻的他,怎麼能冷靜?他原本以為他一輩子只能在回憶中才能找尋到雷茵的身影,卻沒想到她竟然可以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