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蘭集團在分布全球五大洲二十幾個國家都有分公司,是間總員工超過五萬人的大企業。
詩詩很有幸的任職于此,雖然不是位居要職,存在可有可無,但她還是名副其實的格蘭集團員工。
她的職稱是行政部門的行政助理,大小雜事都是屬于她的職責範圍。
要喝茶--找詩詩。
要影印--找詩詩。
要打字--找詩詩。
要買點心--找詩詩。
要買便當--找詩詩……
總之圓圓短短的她,在辦公室里一個人當兩、三個人用,圓圓的臉上總是滿滿和善的笑意,做起事來,從不會埋怨,人家交代什麼,她就做什麼,勤快又仔細。
也就因為這樣,她額外的工作一天比一逃つ,等她意識到時,這些都成了理所當然她要做的事,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俗話說得好,人善被人欺,她就是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人家叫她做什麼她都說好,每個人也就越來越得寸進尺,而她只好不停的埋頭苦做。
每年到了十月,就是公司最忙的時候,因為這段期間,格蘭集團總部會派人來東北亞視察業務,通常都會到台灣來,有超級大頭大駕光臨,大家當然要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詩詩!」人事部的超級放電機張曉柔,一如往常的頂著一臉大濃妝,出現在辦公室里。
一身緊身的紅色露背洋裝將她的姣好身材展露無遺,她丟了份報告在詩詩的桌上。
「幫我去影印三十份,這是待會開會要用的,記得要快點!听說,總部派的人已經來了。」
「好!」詩詩連忙拿起卷宗到影印室。
這是張小姐要負責的工作,但既然她開了口,自己就只好幫忙了。
就見張曉柔將工作丟給她後,便自在的跟人事部經理公然的打情罵俏起來,辦公室里的人對此也都見怪不怪。
詩詩認真的將她交代的工作給做完。
「張小姐,已經印懊了。」
張曉柔站直幾乎要跌到經理懷里的身子,撥了撥自己嫵媚的長發,伸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東西,隨意的翻了翻,口氣敷衍的說︰「真是謝謝-了!」
身高近一百七十公分的她,站在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出頭的詩詩身旁,就如同一個巨人似的。在她正打算去會議室把數據處理好,這時,公司里一個「廣播電台」沖了過來--
「-听說了嗎?」黃佳佳拉住她。
「什麼?」張曉柔眼楮一亮,立刻把耳朵豎起。她對八卦一向最感興趣了。
「總部派的人已經進公司了。」廣播電台的話,果真有效的吸引住全辦公室的人的注意力。
「是嗎?」她有些驚訝,「這麼早?」
「對啊!而且-絕對想象不到,這次來的人是誰。」
「誰?」張曉柔的表情因為黃佳佳夸張的神情,而顯得激動起來。「-快點告訴我!」
「是聶昶義。」她得意揚揚的表示。
「聶昶義--是格蘭副總裁嗎?」聲音拉高八度,「那個黃金單身漢?二十一歲就拿到雙博士的聶昶義?」
逼佳佳點了點頭。
張曉柔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聶昶義是格蘭集團創始人馬克.格蘭的外孫,這麼優的男人,她肯定全公司上下有一半以上的女人在肖想……不行,她要好好準備準備,等著飛上枝頭。
「詩詩,-去把這些整理好,然後拿去會議室。」她將手中的紙張塞給一旁的詩詩懷里。
「我?!」她傻了。
「當然是-!」張曉柔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然後徑自拉著黃佳佳,熱切的說︰「-再跟我說說有關副總裁的事,我曾看過他的專訪和相片,他真的有那麼帥嗎?」
「比相片更迷人。」
「可是我今天還有一份報告要趕--」詩詩虛弱的聲音在這個辦公室里,根本引不起任何回響。
「報告再趕也沒這個趕。」張曉柔二話不說的打斷她的話,「立刻給我去,副總裁已經來了,若有什麼意外,-就等著回家吃自己吧!」
她趾高氣揚的樣子令人生氣,充其量她也不過比她早兩個月進來格蘭的員工罷了,仗著經理對她有些好感,就當真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似的。
再平和的脾氣此時也免不了起了波瀾,看著手上的資料,詩詩忍不住皺起眉頭,火氣升了起來。難道她還不夠倒霉嗎?
在家里被媽媽擺布,到了公司除了自己的公事之外,還得不停的應付大大小小員工丟來的工作。
真是一肚子的火,但生氣歸生氣,嘟著一張嘴,她還是很認份的拿了手中的資料到會議室去做準備。
這是格蘭這個月的業績報告,每個月月初都會來這麼一次,主持會議的通常都是公司的高級主管。她隨手翻了翻,沒想到那個的經理,還有能力替格蘭賺到錢。
本噥的做著不屬于自己的工作,才忙到一半,就有個打扮帥氣的小弟走了進來。
「送外賣!」他瞄了她一眼,淡淡的拋下一句,就拿出一個大木箱,徑自忙了起來。
詩詩瞄了一眼。大餐啊!
「喂!這是誰叫的?」她隨口問。
「不知道。」小弟聳肩,一下子就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擺滿了美味的食物,「我們老板只說要我送來這里。」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她很垂涎的說。
「廢話,我們餐廳的東西是一級棒的。」他很酷的表示。「小胖妹,-可不要偷吃啊!」
她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拜托一點!我看起來像是會偷吃的人嗎?」
小弟上下打量著她圓滾滾的身材,不客氣的回答,「很像。」
這小表!詩詩瞪著他,想到她被公司的人欺負也就算了,連來送外賣的也瞧不起她。
小弟將東西放好之後,轉身就走,「小胖妹,記得不可以偷吃啊!」
瞪著小弟的身影消失,她火大的繼續工作。這時,內線電話響,她順手接了起來。
「盧詩詩,-工作做完了沒有?」電話彼端傳來一個同事不滿的聲音。
「快了,」她不解的問︰「有事嗎?」
「快中午了,我們今天想要吃路口那家便當店的豬腳便當,中午人多,-先去買,以免要等很久。」
「喔!」應了一聲,她接下這個工作。
這個世界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將數據整齊的排在會議桌上,她心里是越來越不平。
懊人就注定要被欺負的嗎?
像老媽,一副她一輩子嫁不出似的樣子,妹妹們則一致認為她是個笨蛋,同事們更過份,把她當跑腿小妹,連那個送外賣的小弟也一直叫她小胖妹。
她承認自己的身材不是時下流行的瘦排骨,但不管怎麼量,充其量只能算有肉吧!越想越氣,這世界真是不公平。
拉開會議室的門,詩詩差點撞上站在會議室門口的人,平和的性子再也壓抑不了火亂竄的脾氣。
她口氣很沖的劈頭就罵,「長得像座山似的還敢擋在我的前面,你找死啊!」
原本背對著會議室大門講著手機的聶昶義一楞,將通話收線,緩緩的轉過身,沒看到人,頭一低。好一個嬌小的女生!
「對不起。」他淡淡的道。
「說對不起就算了啊!」詩詩依然一肚子的火。
「我是不是听錯了?-剛才說了什麼?」
「我說--好狗不擋路!」她啐了一口,抬起頭要看清楚對方模樣,這一看她倒抽了口冷氣。
天啊!真是個大帥哥!眼珠還是藍色的,五官深邃俊美得宛若天神下凡,他是那種讓人一見就難以忘懷的美男子,以前,她覺得全世界的男人沒一個能跟她老爸比,直到今天--就在此時此刻,在這個高大的男人面前,她推翻了從小到大的想法。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好看的人,不過他若再多點笑容應該會更好看,此際,他的五官沒什麼太大起伏的盯著她。
聶昶義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圓圓滾滾的身材挺可愛的,一雙大眼楮靈活的轉啊轉,他大可不理會她,但他卻開了口,「我可以問一句,這是-一向對待他人的態度嗎?」
「不是。」她咕噥著,「我是快爆發的火山。」
「什麼?」他擁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自認中文能力還不錯,可怎麼這個小胖妹說的話他不是很能理解?
「沒什麼。」詩詩的氣焰往往只能守住十秒鐘就熄滅了,她氣勢全失的露出小小的笑容,「對不起,是我行為失當。」
「一句行為失當並不能解釋-方才的不禮貌。」
聶昶義冷得足以令地獄結成冰的口氣,令她的神經不由得繃了起來。
驀地她眼眶一紅。真不知道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要欺負她?
看到她眼眶的淚水,他頓時一楞。他可不想要把她給惹哭!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在他面前哭成淚人兒,他竟怪異的開始慌了,這種怪異的感覺可是前所未有。
「不準哭!」他命令著。
她抖了一下,咬著下唇,眼眶的淚死命的不讓它往下流。
「你嚇到她了?」突然他身後冒出一個取笑的聲音。
詩詩含淚的目光看過去。雖然她只是小小的員工一枚,但說不認識這個男人是假的,他是格蘭亞洲區的總經理--白子君。
她到底在走什麼霉運?
「對、對……」她結結巴巴的連句道歉的話都說不出來。
「小妹妹,別著急,」就在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白子君善意的開口。這女孩還真有趣,對著嚴肅的昶義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對著他這張笑臉,她又結巴了起來,「-叫什麼名字?」
「我叫盧詩詩。」她硬著頭皮說道。
「盧詩詩?」他輕聲的重復了一次,「詩詩……很可愛的名字,就跟-的人一樣。」
听到他的話,詩詩根本笑不出來。她瞄了聶昶義沒什麼表情的臉,又看了看白子君,頭低了下來。
「我來跟-介紹一下,」白子君繼續說︰「看來-並不認識他,他是聶昶義,我們格蘭的副總裁。」
聶……聶昶義?!
她倒抽了一口氣。不會吧!她真的那麼倒霉嗎?
這個今天才到台灣的格蘭集團副總裁,怎麼會那麼剛好就被她遇到,她死定了啦!
「對不起!」她忙不迭的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對不起,副總裁!」她囁嚅的說。
「喂!人家道歉很多次了,別一直冷著一張臉,」白子君推了自己的同事兼好友一把,「你嚇到了人家小女生了。」
「-是公司的員工?」沒有理會他,聶昶義徑自看著詩詩問道。
她點了點頭。
「-很沒有禮貌!」他一針見血的說。
詩詩的頭垂得都快貼到地上去了,「對不起。」
「下次注意點就好嘛!你干麼那麼嚴肅?」白子君出聲替她解圍,「-還要事要忙嗎?」
「對。」她連忙抬起頭表示,「我要去買便當。」
「便當?!」
「對。」詩詩點頭,瞄了下手表,「我得趕快去,不然等一下回來遲了,我會被罵到臭頭。」
「-就快去吧!」白子君對她揮了揮手。
她感激的對他一笑,但一看到聶昶義她的笑容就僵住了。單單看著他,她就覺得神經緊繃。
「不是有員工餐廳嗎?」聶昶義看著那道嬌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轉身問著好友。
「嗯。」
「那她為什麼要趕著去買便當?」
白子君笑看他,「給我兩個硬幣。」
「干麼?」
「擲茭,問神!」
聶昶義皺著眉頭看著他。
「別用這副不滿的眼光看我,你這人也真奇怪,如果你真好奇,自己剛才干麼不問?」他不以為然的手一揮。
「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一樣隨便。」聶昶義啐了一句。
「拜托!你覺得我隨便嗎?」
聶昶義根本不想听他的辯解。兩人在進格蘭共事前,在大學同班了四年,白公子有多風流多情大家心知肚明。
「進去吃飯吧!」他沒好氣的道︰「今天下午的會議還是由你主持。」
「你不自己出面嗎?」白子君不以為然的說︰「我覺得你應該很有能耐給公司的員工一個下馬威。」
他不置可否的瞄了好友一眼,「我要的是個有效率、有能力的經營團隊,而不是一群畏縮的手下。」
「拜托!你別一到台灣就跟我講大道理。吃飯吧!我叫了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的外賣。」
聶昶義點了點頭,跟著白子君走進會議室。每次來台灣最大的幸福,便是可以吃到美味的食物。
奇怪了,可怎麼今天他的心思老是無法集中在食物上,盡想著那個其貌不揚的女孩。
盧詩詩……他在心中玩味著這個名字。
她長得並不漂亮,但一雙眼楮水亮亮的--很可愛……
詩詩終于趕在下班之前將工作結束,她可沒那個熊心豹子膽敢遲到,畢竟她那兩個妹妹,美雖美矣,但脾氣卻壞得比母夜叉還恐怖,她可不敢自討苦吃。
下班時間一到,她便拿著包包,準備閃人。
不過她才站起身,那個超級大花痴張曉柔又來了,一看到她,她馬上心想大事不妙。
「對不起,我今天有事!」她先聲奪人。
張曉柔的五官沒什麼變化,嫵媚的一笑,「別這樣嘛!我今天也跟人有約,我們得到可靠的消息,今天聶副總裁跟白總經理會去一家夜店,我們幾個人約好要去堵他們,-就好心點,幫我Key一下這個報告,很簡單,花不了-多久時間的。」
「可是--」
「我們就這麼說定。」張曉柔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反正全公司上下都知道盧詩詩是個爛好人,縱使火在心中,也不會發出來,然後做牛做馬,死而後已。
詩詩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天!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種啊!
她有重要邀約,但她自己也有啊!而且約她的還是她那對很凶的妹妹們。
看了眼手中的數據,又看了眼時間……
沒辦法!硬著頭皮也得將工作給做完。
看來她是注定要遲到了,只能暗自希望不要遲到太久,不然她肯定會被罵到臭頭。
拚了全力、加足馬力,她趕在七點前將工作完成。
在這段期間中,她只接了一通電話,是恩恩打來的,她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劈頭就把她給罵了一頓。
所以在結束和恩恩的通話之後,她不再接電話,反正接了也是浪費時間,她只有被人罵的份。
全世界的人當真以為她盧詩詩是沒有脾氣的嗎?
她雖然以和為貴,但不代表她就這麼好說話。
若真有一天火山爆發,她會讓所有人都見識到她的威力。她在心中憤憤不平的想。
只是喔,這種想法已經在她腦海中浮現不曉得N百次了,至今還是沒人見過火山爆發的威力;事實證明,她是個膽小表。
Key完報告,詩詩拿起皮包,匆忙的將電燈關上。這個時間大家早已下班走光了,只有她這個苦命人加班至此。
在電梯里,她的心中盤算著。
她是可以搭公車到捷運站再轉木柵線到跟安安、恩恩約的餐廳,但這樣少說也要花個四十分鐘,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她只好忍著荷包失血的痛苦坐出租車。
「喂!讓開!懊狗不擋路!」電梯門一開,一看到門口的高大身影,她啐了一句。
這個聲音……聶昶義皺起眉頭,一天以內被同一個女人說了兩次好狗不擋路,對他而言可是前所未見。
他的腳步沒有移動,反而還雙手抱胸低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嬌小女人。
「喂,你……」一個抬頭,詩詩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天啊!地啊!流年不利……可能流日不利才對,一日之內得罪同一個上司兩次,她的工作不會要飛了吧?!
「副、副總裁,你、你怎麼在這里?」
「這里是公司,」他對她一個揚眉,「我不能在這里嗎?」
「當然……」她囁嚅的道︰「不是……你是副總裁,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是我不該在這里才對。」
看她頭低著,心虛得彷佛想跳樓自盡似的,聶昶義不自覺的放柔自己的表情。
「-趕時間?」
她尷尬的點頭。
「-好像總是在趕時間嘛!」
她搔了搔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要我送-嗎?」
詩詩聞言,震驚的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的藍眸。
他……要送她?
她在作夢嗎?公司上下談論了一整天的夢中情人,現在站在她的面前開口說要送她?!
「不願意嗎?」看到她震驚的表情,他覺得有趣。一向只要他開口,女人無不對他趨之若騖,就她傻楞楞的。
「我、我不好意思麻煩副總裁。」話才說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氣自己干麼把這麼天大的好事往門外推。
他要送她耶!她怎麼可以把省出租車錢的機會放掉?!
「既然如此,那就再見了。自己小心點。」他按了電梯往下鍵,打算到地下室取車。
「謝謝副總裁的關心。」暗罵了自己一句,詩詩有些遲疑的讓開。
聶昶義踏進電梯里,電梯門關上,詩詩那道微胖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在眼前。
盧詩詩……人如其名,很可愛的一個女孩。
他又不自覺的揚起嘴角。這幾年來,他幾乎都要忘了怎麼笑了。
盧詩詩,-真是個豬頭!看著電梯門關上,詩詩一副想殺了自己的樣子,後悔自己方才的拒絕。
嗟!聶昶義為什麼不再多問幾句嘛!
若再問她一次,她用飛的也要飛到他車上去。
垂頭喪氣的走出辦公大樓,她攔了輛出租車。事實證明,自己果然是個很倒霉的人!坐上出租車,她不敢再多想,直奔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