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烏雲很厚,于軍了無睡意的站在露台上仰望星空。
夏日的星空原本該是清朗無比,但今晚,天空中卻連顆星星都看不到。似乎就如同他紛亂不已的心一般黑壓壓的一片,怎麼揮也揮不去,他吸了最後一口煙,便將之捻熄。
听到身後輕微的腳步聲,他飛快的轉過身。在這個時候,只有一個人可以如此自由的進出他的房間。
「雲雲?」他望著站在門口的段雲,驚訝這麼晚了她會到他的房間,「-怎麼了?」
他緩緩的走向她,但段雲卻毫無預警的撲向他,力道之大幾乎將他給撞倒;他連忙將自己的腳步給穩住。
「怎麼回事?」于軍被她的舉動震懾住,他的手習慣似的模著她的頭發,「作惡夢了嗎?」
「愛我!」她義無反顧的開口,「就這一個晚上。」
「-在說什麼?!」他訝異她會對他提出這個要求。
「我不在乎你把我想得很不堪,我只要今晚。」
于軍聞到她身上傳來淡淡的酒味,「-喝酒了?!」
「嗯!」段雲點了點頭,「但不至于醉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輕輕推開他,她吻上他的嘴,笨拙的去解他衣服的扣子。
「雲──」
「只有今晚!求你!我知道你有未婚妻,我知道一切。但我求你,我只要一個晚上。從今以後,我們什麼關系都沒有。」
听到她的話,于軍竟發現自己軟化了,「我希望-知道-自己在要求些什麼。」
「我知道!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
段雲解開自己的睡袍,里頭空無一物。她不知道等明天太陽出來時,自己會不會後悔?但,她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她只要他曾經真正的屬于她。
「倦鳥歸巢了。」
段雲提著行李,一踏進家門就听到熟悉的諷刺聲響起,這是她大哥段青平的聲音。
律爵似乎嗅出了些許的不對勁,原本在密集職訓之後,休假一個星期使得赴台中就任,但律爵卻大方的多給了她一個星期的假。
她感激之余,卻不得不對他提出辭職的要求。看到律爵,她自然而然的會想到于軍,她想自己需要一點時間從這段感情站起來;所以她只好放棄了這份還來不及有任何表現可以肯定自己的工作。
律爵的不多問些什麼,給了她一個台階。她感謝他的體貼,她知道這一輩子,縱使她不再提起,他們依然存在她的內心深處。
避家才看到她出現在家門口,就立刻驚動了她的家人,她大哥、大嫂匆忙的出現在樓梯口看著她進門。
「你別這樣!」江佳琦不認同的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小妹好不容易肯回家,你別又把她給罵走。」
「她就這麼不負責任的跑掉,-還叫我不可以罵她幾句?」段青平感到不悅,「這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嘆了口氣,段雲看著自己的大哥、大嫂,平常她還有心情跟他說上幾句。但今天,她累得不想再多說些什麼。
「怎麼回事?」看到段雲彷佛視而不見的越過他走向樓梯,段青平直覺感到不對勁,他幾個大步就擋在她的面前。
「我很累,想睡覺。」繞過段青平,段雲淡淡的回答。
「若沒跟我說明白,-不能走!」段青平拉住段雲的手,阻止她的離去,「已經幾歲人了,還學人家離家出走。」
「我沒有離家出走,我只是出去住一陣子罷了。」段雲動了動自己的手,硬是將自己的手從段青平的手中抽回。
「雲雲!」
「拜托!」段雲露出析求的表情,「讓我休息一下,等我睡飽了,我再跟你解釋。我發誓!」她舉起自己的右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的。不然,我想你和爸也不會放過我的。」
段青平听見她這麼說,緩緩的讓開,讓段雲離去。一向精神奕奕的小妹就像是打了敗仗似的垂頭喪氣,他縱使有一大堆問題想問,也知道現在不是好時機。
「爸!」雖然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但一想到要面對父親的怒火,段雲就變得頭皮發麻,心中忐忑不安。
「終于舍得回來了。」段文安一臉的平靜,對于女兒不告而別,又無預警的返家,似乎沒多大的反應。
段雲點點頭,「對不起。」
听到段雲的道歉,段文安才正眼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對我的所作所為不滿,但-有必要用這種行為來表示嗎?」
「對不起!」段雲還是這一句話,「我發誓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了。」
「我一直捫心自問到底哪里做錯了?」段文安嘆了口氣,「我只想要-有一個好歸宿,才跟-提一下要你嫁給薛伯伯的兒子,隔天-就離家出走。如果-不願意,-可以告欣我,我像是暴君爸爸嗎?」
「是我不成熟。」感到一股酸楚涌上了心頭,段雲喃喃道,「讓您擔心了。」
「薛伯柏的二兒子──薛東文,-也見過,那麼優秀,他哥哥一定更優秀,我不懂-為什麼要反對?而且還是用這種態度反對。」
「反正我現在回來了,什麼都听你了。」現在,不管父親想怎麼樣,段雲都無所謂了。
「真的?」段文安有點懷疑的盯著自己的小麼女,「若是這樣,我堅持-得嫁給薛東誠。」
段雲聞言還是點頭,反正現在嫁誰,對她都不具任何意義了。
「-沒有話要說?」段文安的臉已經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她從來不是一個很听從安排的孩子,今天的她有點反常。
段雲搖了搖頭。
段文安緩緩的站起身,雖已年接邡順之年,但他保養得當,使他擁有-準的身材,容貌也不見老態。
膝下三子兩女,除了段雲以外,其余的都已成家立業。所以現在,他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段雲這個最小的女兒。雖然他不習慣將愛掛在嘴邊,但他以行動表達了對她的關心。
「-怎麼回事?」站定在段雲的面前,段文安皺著眉頭問。
抬起頭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看到他臉上的關懷,段雲心頭一酸,終于忍不住想哭的沖動。
看到段雲的淚水,段文安的眉頭皺得更深,「到底怎麼回事?」他急切的問,「我早就跟你說過這世界有很多壞胚子,-偏偏不信,學人家離家出走。現在好了,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在外頭有人欺負-?」
段雲低頭啜泣,沒對父親的話做出任何的反應。
「到底怎麼回事?」在商場上打滾那麼多年,段文安並不習慣無助的感覺。而現在站在自己女兒的面前,他只能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段雲仍是搖頭,不發一言。早上離開于軍的住處,他的不發一語深深刺傷了她。接著,她又到了律爵的公司,遞出自己的辭呈。
短短的一天,一個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與于軍過著自在的生活,不再听從他人安排的美夢就結束了。到頭來,一切都是一場空,還弄得自己一身是傷。
「雲雲!」
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段雲強迫自己止住淚水,「我沒事。」
「沒事?」段文安感到不悅,「-當-爸爸我是老胡涂了嗎?-這個樣子叫沒事,這幾個月是不是在外頭吃苦了?早知道我就該听-大哥的,繼續派人去找-,我本來是想讓-吃點苦,-就會……」
「爸,你不要這樣,我沒事!」段雲低著頭,啞著聲音回答,「我認識了幾個朋友,他們人都很好,很照顧我。」
「人家干麼平白無故照顧-?」段文安早就不相信這個時代、有這種好人,「-是不是被騙了?」
「沒有!」段雲搖著頭,「反正一切都過去了,我已經回來了,而且我會听你的安排,嫁給你要我嫁的人。」
「雲雲──」
「反正我一切都听你的,這樣還不夠嗎?」打斷自己父親的話,她感到有些煩躁。
看到段雲突如其來的怒氣,段文安一時不由得啞口,但看到段雲一臉不願多談的模樣,縱使不情願,他也不再置喙。
「-應該知道-的婚禮訂在下個月吧?」段文安問。
「知道,」段雲一臉不甚熱中的回答,「我會將一切準備好。」
「明天我會叫-薛伯伯帶他兒子來……」
「沒有必要,我最近不想見任何人。」段雲打斷父親的話。
「可是……」
「爸,我求你。」
看著她依然有些紅腫的雙眼,段文安揮了揮手,態度軟化,「-回房去休息吧!我不叫薛伯伯帶他的兒子來,但我總可以安排人來家里幫-試婚紗吧?」
段雲點點頭。緩緩的退出書房。
她心中感到沉重,她只希望時間可以慢慢沉澱這一切,或許是基于報復的心理。她也答應下嫁給他人……她感到良心不安,但她逃避的選擇忽略。
「看來,薛家的人對我也不是很滿意,不是嗎?」段雲看著自己映在鏡中的影像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在胡說些什麼?」江佳琦將自己小泵的頭飾給扶正,「-那麼漂亮,薛家的人哪會不滿意。」
「大嫂,-別騙我了。」段雲冷哼了一聲,「結婚、訂婚一起來也就算了,就連新郎,我到現在連面都沒見過。」
「還敢說,那是-自己不想見人家。」江佳琦不由得講了句公道話。
「是我不想見嗎?」段雲可不認為,「談什麼婚禮細節時,我可每次都到場。反倒是男方,到的都是新郎的爸、媽。我看,人家薛大少爺根本就不要我這種女人。」
江佳琦聞言,忍不住皺起眉頭,「什麼這種女人?-怎麼這麼貶低-自己?」
段雲悶悶不樂的低下頭,不發一語。
江佳琦跟所有段家的人都看出段雲這次離家回來之後,個性整個轉變,以往的精神奕奕取而代之的是眉頭深鎖。每個人都想幫她,但她卻絕口不提這一陣子她在外頭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好了!」江佳琦口氣輕快的按著段雲的肩膀,「美麗的新娘子,不能這麼愁眉苦臉的,開心點-」
段雲抬起頭,望著鏡中的江佳琦,「謝謝-!大嫂。」
江佳琦微點了下頭,「我出去了,等一下再進來迎-出去。」
這應該是新郎做的工作吧?很想諷刺的月兌口而出,但段雲硬生生的將之忍住,反正她在未來的丈夫心中不具任何意義,正如這個丈夫在她的心目中沒有任何分量是一樣的道理。
直到今天,此時此刻,當一切都成定局之後,她還是有想逃的沖動,一個她不愛的男人,這場遍姻一開始就注定了以悲劇收場。
「-到底把自己推進怎麼樣萬劫不復的境地?」段雲將白紗一撩,心中喃喃自語,她不想對不起別人。縱使她認為薛東誠沒有對她做到基本的尊重,但她的離去或許可以使兩人不去犯同樣的錯誤。
「雲雲!」
要不是情況特殊,段雲敢肯定自己一定會拔腿就跑,她的手還未踫到門把,門就被推了開來,站在門外的人就如同是個鬼魅一般揮之不去。
這個世界果然很小,小的今人幾乎想放聲尖叫,有一-那之間,段雲懷疑自己瘋了。
「-怎麼會在這里?」于軍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問道。
「這似乎應該是我的問題才對。」她強迫自己口氣平和的開口,這一刻,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幻影。
打從離開于軍的住處,她便對自己發誓這輩子就算再見到他,也要把他當成陌生人看待。她左右的看著四周,找尋可以躲得更遠的空間,但徒勞無功,因為薛家在自家整理出的新娘休息室,只有斗大的空間。
于軍打量著她的不安好一會兒,「今天我結婚。」
「今天你結婚?」段雲冷哼了一听,「那麼巧,今天我也結婚。」
「-……」于軍的話聲隱去,「-姓段?」
「有什麼不對嗎?」段雲冷冷的表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當然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是我卻不知道……」于軍重重的吸了口氣,感到情況荒謬的可笑,他可不知道薛雨同口口聲聲所說段老的女兒會是段雲?!
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律爵總是沖著他,不停的對他說恭喜。這個老小子,他露出一個淺笑,知道自己被自己的好友擺了一道。
于軍將放在梳妝台上剩下的喜帖拿起來,逐字的打量。因為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份正如喜帖上所印為薛雨同長子薛東誠,所以他沒有看印懊送來給他的那一份喜帖;他一收到便將之送進了碎紙機,卻沒想到,他因此而犯了個大錯誤。
他看完之後,將喜帖給丟棄在一旁的垃圾桶。依然對喜帖上對他的稱呼感到不悅。但現在他不願自己被怒氣左右,他伸出手拉住她。
「你做什麼?」段雲緊張的想要拉回自己的手,今天她結婚,在房間外頭有著眾多賓客,她不可能跟他在這里拉拉扯扯。
「帶-出去見人了。」于軍側著頭,吻了她的臉頰一下。
緣份是很美妙的一件事,他的心情因為新娘是她而感到愉悅。
段雲驚訝于他的舉動,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反應,就這樣愣愣的被他緩緩的帶著往外頭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段雲雙手壓著自己的太陽穴,感到頭痛得幾乎要爆炸,她期望有人來替她解答,但怎麼也想不通現在是什麼局面。
終于獲得喘息的機會,她才不管這一切,找了個沒有人注意的時候,便悄悄躲在巨大盆栽後,也顧不得什麼形象與否,拉起晚禮服的下-蹲了下來。
罷才證婚時,那個證婚人竟然叫于軍──薛東誠先生?!她感到茫然與無措,自己已經幾近發狂。自己就像是一只讓人參觀的猴子……她忍不住緊閉雙眼,覺得現在是場鬧劇,而自己被迫留在里面。
「累了嗎?」
驚訝的張開眼,她吃驚的看著入目的于軍。
他方才被拖去敬酒,雖然她看出他滿臉的不悅,尤其是听到他人稱他為薛先生之際,他臉色愈顯難看,但他依然成功的將自己的怒氣給壓下。
「你騙我!」段雲忍不住月兌口指控。
于軍不以為意的聳聳肩,跟著蹲了下來,與她的視線平視,「-不也一樣騙了我!-可說過,在愛著我的同時,-不會嫁給別人。」
「我從沒有刻意騙你些什麼。」將裙-一甩,她怒不可遏的站起身,「而且我已經決定不愛你了。」
他飛快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離去。
她不悅的低下頭,看著他,「放開我!」
「今天似乎不是一個好開始!」于軍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她,深邃的黑眸有著認真的神色。
「我們一輩子也不會有好開始。」硬是甩掉他的手,她忿忿的說。至今還是沒有辦法去擺月兌心底深處那股被欺騙的感覺。
「不要胡鬧。」他硬是不將她的手放掉,「-這樣只會使自己更難堪。」
「早在離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很難堪了,不在乎再難堪一點,」空著的手顫抖的輕觸著額頭,「我不要嫁給你,我要離婚!」
「-冷靜點好不好?」于軍站起身,硬逼著她看他,「-原本就想嫁給我,現在如-所願了,-……」
「想嫁你,但絕不是在這種情況底下。」段雲轉動著自己的手,「我求你饒了我吧!我已經受夠了。」
看到她的模樣,于軍忍不住焙緩的松開自己的手。
她抬起頭,仔細的看著他。他沒什麼改變,幾乎……他身上剪裁合宜的西裝,襯托他愈發高大。若是以前的他,他絕對不會讓那麼正式的服裝束縛他。
彬許一切都變了,她抬起頭,看著頭頂華麗的水晶燈飾,這是薛家大宅,而身旁的人,不是她所熟悉的人。
「雲雲,-要去哪里?」段青平眼尖的發現正往門口而去的身影,飛快的擋在她的面前,他怕她演出逃婚記。
段雲視而不見的越過他。
「雲雲!」段青平的口氣添加了少許的嚴肅。
「我不會逃。」冷著一張臉,她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兄長,「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而已。」
段青平愣愣的讓她雖開,她臉上的表情並非他所熟悉的。他低頭想了一會兒,認為不對勁。下意識的尾隨她。
「我去就行了。」
段青平吃驚的看著拉住他手的男人,「你──」
「我去找她。」不等段青平反應,于軍便徑自的越過他離去。
段青平皺著眉頭看著于軍的背影隨著段雲消失,若照常理判斷,他們倆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