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柳初秋有點搞不清眼前的情況。
她的手緊握著護照,楞楞的看著抱著她兒子走遠的兩個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那兩人快要走到電梯前時,她才猛然回過神來,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
她嬌小的身影無懼的擋在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女面前。
「對不起!」她仰起頭說道。
眼前這一對站在一起,實在亮麗得令人轉不開眼。
男的高大帥氣,五官深邃,女的則是艷麗照人,一頭微鬈的長發誘人的散在肩後。
而她的兒子——柳致永就這樣乖乖的被抱在那個帥哥的懷里,一雙美麗的大眼楮骨碌碌的轉著。
「有事?!」夏澤開了口,聲音沙啞而有磁性。
柳初秋先是楞了楞,他的話實在問得很好笑,她的手指了指他懷里,「這是我兒子。」
他上下打量著她,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
「所以——」她對他伸出手,意思是要接回孩子。
他故做不解的看了看她,「所以?!」
這男人看來挺聰明,怎麼會這麼遲頓?!
「把孩子還給我。」她壓住自己想要跳腳的沖動,低沉的說。他們可別想傷害她的心肝寶貝。
他看了看她,看到她一副快要動怒的樣子,卻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柳初秋的眼神一冷,正想再說些什麼時——
「爸爸!」
小永出口的稱呼讓她的話聲一窒,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乖!」夏澤撫了撫小永的頭,儼然一副慈父樣。
她簡直懷疑自己看錯了。
「小永,他不是你爸爸!」她的口氣有點氣急敗壞,自己的兒子這樣半路抓著人叫爸爸,她的臉要往哪里擺。
小永的藍眼珠倔強的看了自己的媽咪一眼,卻堅持的留在夏澤懷里,不理會她伸出來的手。
他的身上找不到一絲柳初秋柔美的影子。
雖然今年才不過四歲,他已長得比同年齡的孩子還要來得高大,立體的五官加上一雙閃閃發亮的藍色眼珠,可愛得像個洋女圭女圭似的,走到哪里,他都引人注目。
夏澤對一旁的連詠雯使了個眼色。
「你跟我們走吧!」連詠雯會意的說。
柳初秋聞言覺得莫名其妙,她看著這個漂亮的女人突然朝她向前一步,站定在她的面前。
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連詠雯卻伸出手拉住了她。
「你要做什麼?」她有些慌了。
「跟我們走。」連詠雯再次重復。
「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我要出國,飛機就快要起飛了,請你們不要耍我,好嗎?」
「出國?!」她瞄了夏澤一眼,又將注意力轉回到柳初秋身上,「你並不想出國啊!」
柳初秋一楞,然後瞪著她,「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是這麼想,」連詠雯聳聳肩,一派輕松的回答,「只有你一個人要出國嗎?」
「當然不是。」她氣呼呼的說。
「不是?!」連詠雯懷疑的看著她,「你不是說孩子沒有爸爸嗎?」
「他是沒有爸爸。」她沉下臉,「但是有我。」
「那你要跟誰一起出國?」
柳初秋沒好氣的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然後不顧小永意願的將他抱回來,「跟小永。」
「小永?!」連詠雯遲頓的重復了一次。
「我兒子。」她抱過孩子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喂!你不能走!」連詠雯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柳初秋听到身後的腳步聲跑得更急了。
今天她要搭機前往上海,她有個親戚到那里做生意,有個五歲大的孩子,因為不放心讓當地人照顧,想請個台灣保母,她得知了這個消息,便自告奮勇的前去接下這個工作。
內心深處,她的確不想要到上海去,她不知道那個陌生女人為什麼會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不過她不在乎,只知道,她要走,走得遠遠的。
她會離鄉背井,一方面是因為台灣已經沒有讓她留下來的理由,另一方面則是她也需要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和小永。
在台灣,以她的學經歷,她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到了上海,她可以工作又可以自己照顧小永,想來才是正確的選擇。
小永今年雖然不過四歲,花不了太多錢,但為了將來,她是發誓要做搶錢一族的。
「你不能走,」連詠雯不死心的追著,「你可關系著五百萬啊!」
五百萬?!
听到這個數字,柳初秋猛然的停下腳步。
連詠雯一時煞車不及,兩人撞成一團,小永則有驚無險的被跟在後頭的夏澤長手一撈,穩穩的抱在懷里。
「五百萬?!」柳初秋懷疑的看著她,「什麼五百萬?」
連詠雯直視著她的眼,淡淡的笑了,不用踫她,她就知道,她跟她是「同一道上」的。
她跟她一樣愛錢,雖然原因可能不太一樣,但結論相同——錢對她們都很重要。
「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可以分你百分之十。」連詠雯一臉斤斤計較,「就百分之十,不能再多。」
柳初秋質疑著她話中的真實性,「你該不會是什麼金光黨吧?」
「拜托!我一臉的正氣凜然,你看不出來嗎?」
她看得出來才怪!柳初秋老實的搖搖頭。
連詠雯大眼一瞪,「我告訴你,我不是壞人,我只不過想要幫小永找爸爸罷了。」
「你當我白痴嗎?」柳初秋不客氣的啐道,「幫小永找爸爸?!我自己都找不到他了,你可以幫我找?」
她這樣質疑著她的話,連詠雯感到有些不悅,「喂!你太瞧不起我了!」她拿出自己的名片,「我是神奇婚友社的社長連詠雯,這世上,不管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有把握可以替他找到另外一半。」
神奇婚友社?!
柳初秋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粉紅色名片,醒目的心心相印圖案映入了她的眼簾。
「你還懷疑嗎?」連詠雯側頭看著她,然後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握住她的手。
「你又要做什麼——」
她做出一個噤口的動作,直視著她的眼——
「你的親人剛過世,你辦完了喪事,」連詠雯的口氣像是陳述外頭的天氣一般平穩,「你在等一個人,在海邊——這個地方好眼熟。」她困惑的皺起了眉頭,目光飄向夏澤。
逗弄著小永的夏澤聳了聳肩,有特異能力的人是她又不是他,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景象。
「我有去過。」連詠雯肯定的說道,「雖然我想不起來,但這個地方我去過。你住在一個有海的地方,你要等他,但他沒有回來,你死心了,你媽媽又死了,所以你走了。」
柳初秋飛快的抽回自己的手,神情很不自然,「你在說什麼?」
「說你的事啊!」連詠雯很沉醉在別人被她驚嚇到的表情里,「難道我說錯了嗎?」
就是沒有,所以她覺得震驚!
柳初秋懷疑的看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子,她與她第一次見面,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有關她的事?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有這個能力啊!」連詠雯對她一笑,「現在你還要質疑我沒辦法替你找到小永的爸爸嗎?」
柳初秋的臉色變得沉重。
老實說,這四年多來,她的心情早就從期待到了平靜,最後不再有任何波動。
若他要來,他早就來了,不會到現在還沒有出現,若為了小永的存在,他才回來,那就大可不必了。
「我不要小永的爸爸。」她倔強的說。
連詠雯上下打量著她,「小姐,你好像在賭氣喔!」
「誰叫他要騙我。」她深吸了口氣,她已經流了太多的眼淚,自己的母親死前也交代,要她不要再為了一句無謂的山盟海誓等待,所以她再也不要等他了。
「好吧!」連詠雯也不是很介意,反正她跟夏澤打的賭是替小永找一個爸爸,幫眼前這個嬌小的年輕女人找個老公,也沒限定對象要是誰,「既然如此,我在兩個月內幫你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如果你能在兩個月之內把自己給嫁掉,我就給你五十萬當紅包。」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柳初秋有些懷疑。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她淡淡的說,「反正有人自願要當冤大頭,我們就收錢好了。」
「可是——」柳初秋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看著她,「你剛才說——百分之十?!」
連詠雯點頭。
「百分之十就有五十萬,那你不就——四百五十萬?!」
她點頭點得更是得意。
「哇!你不是削翻了。」
連詠雯一笑,「有人自動送錢上門,沒道理不要不是嗎?好姊妹,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找到一個更棒的冤大頭。」
柳初秋想了一會兒,「兩個月?」
「對。」連詠雯非常親密的勾著她的肩膀,「你給我兩個月,我給你全世界。」
到最後,竟然連廣告詞都用上了。
看著眼前那兩個女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夏澤無奈的對天翻了翻白眼。
他的黑眸與小永活靈活現的藍眼對視,「看來,你的個性應該比較像爸爸吧!」
小永像是听懂了他的話似的,笑了出來。
夏澤嘆了口氣,抱著小永跟在兩個女人的身後。
看來自己似乎找了個麻煩攬在身上,有個連詠雯他都快搞不定了,這下又出現了個小永奇怪的媽……
在替小永找到父親之前,他想他的日子不會太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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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柳初秋就住在基隆埃洋大學附近的一個社區里,而那片美麗的海,就是風景如畫的日月海。
在柳初秋的堅持下,連詠雯只好讓她回到基隆去,反正台北距基隆也不算遠,連詠雯本身還挺喜歡基隆這個地方的。
雖然這里似乎總是在下雨,但這樣的天氣帶了絲浪漫的味道,所以她也不介意兩地跑來跑去。
「你要出去?」夏澤拿著資料從樓上走了下來,看著連詠雯又將婚友社的大門給鎖上,有些意外。
「對啊!」她點了點頭,「要去基隆。」
「又發現合適的人選了?」他了然的看著她。
這一陣子,他幾乎都看不到她,他很清楚,盡責的小辦娘正忙于替柳初秋尋找對象。
「對啊!」她很得意的揚了揚手上的東西,「是個科技新貴,三十五歲,有過一次婚姻紀錄,有個兒子,今年已經八歲,有房子、車子還有不少存款,積極尋找第二春。」
夏澤淡淡一笑,「听來不錯。」
「當然!」連詠雯對自己的判斷能力很有把握。
「可是——」他揚了揚手,手上的牛皮紙袋吸引住她的注意,「這個人或許你也可以考慮、考慮。」
她狐疑的看了眼,「你干麼幫我?」
他聞言忍不住失笑,「我不是幫你,我是幫小永,我也希望他能找到一個好爸爸。」
她還是懷疑,畢竟這是場賭注。
他若輸將要付出的是五百萬,所以在這個時候對她伸出援手,對他本身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有誰會那麼笨?
「要或是不要……」夏澤將紙袋塞進她懷里,「你自己看過之後再決定吧!」
連詠雯在他打趣的眼神之下,將牛皮紙袋打開。
一張相片掉出來,她蹲下來,將相片撿起,那是個高大的棕發男人,她不禁皺起眉頭。
「他看來有點年紀了。」她很中肯的給了句評語。
他點點頭,「沒錯,五十八歲了。」
她听了差點吐血,她就知道夏澤怎麼可能會真心想幫忙,他分明是存心尋她開心的。
這個男人足以當柳初秋的爸爸了好嗎?她的臉色一沉,將牛皮紙袋砸回夏澤的頭上。
「你的脾氣真的不好,」他沒有發火,只是笑得更開心,「看看資料再決定嘛!」
連詠雯根本不想再浪費自己的時間。
夏澤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緩緩開口,「這個男人叫做-森-金-查普頓,在美國德州有十五處油田,有一座造船廠在加州,全世界共有二十六家旅館,財富排名全世界五十名內,你覺得如何?」
她停下腳步,猛然一個回頭,將他手中的牛皮紙袋搶了過來,仔細的看了一遍。
「哇靠,這家伙這麼有錢!」她一邊翻,一邊嘆道。
他嘴角噙起一抹笑,「柳初秋那麼愛錢,剛好投其所好,嫁給一個錢多得數不完的男人。」
「可是——他有兒子!叫維斯-金-查普頓,而且……他兒子已經三十歲了,比初秋還要老。」資料上寫著,這個叫-森-金-查普頓的,他太太已經去世十年,他都沒有再婚。
「沒錯。」他點頭,「但這不是問題,娶年輕太太並不是什麼罪過,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這個條件那麼好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初秋有一個孩子——」
「這不是問題。」夏澤翻到最後一頁,為了幫連詠雯達成這次的牽線任務,他可是用盡氣力了,「-森要續弦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兒子,維斯幾年前出了場意外,現在眼楮看不見,維斯有個未婚妻,一直不離不棄的守在他身旁,-森希望維斯盡早結婚,但維斯不肯,最後維斯被逼煩了,就說若是-森結婚的話,他就考慮結婚。」
「逗個維斯也挺幼稚的。」連詠雯評論道。
「他看不見,脾氣難免大了點-森很疼這個獨子,因為維斯長得很像他死去的妻子,所以-森對他一向疼愛有加,更重要的是,維斯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即使現在看不見,但他依然能夠替-森掌控全世界的二十六家旅館。」
「為了維斯,所以他決定討個老婆?」
「沒錯,而且-森要自己未來的妻子是個東方人,原因很簡單,因為維斯的未婚妻也是東方人,他希望自己未來的妻子跟未來的媳婦可以因為這層關系結成好友,一起照顧維斯,守護查普頓家族。」
連詠雯看著資料,仔細思索著。
「重要的是,這個消息是我透過私人的管道取得,」夏澤淡淡的說,「現在還沒有發布出去,所以初秋已經佔了天時之利了。」
「听來還可以,」她撥了撥自己的長發,抬頭看著他,「我覺得你很奇怪,你似乎知道很多事?」
「我是開征信社的,不是嗎?」他四兩撥千斤的回答。
是這樣嗎?
夏澤有個表哥叫做霍騰雅,她替這個男人找到了個妻子,而這個霍騰雅可是出身望族,若說夏澤是個平凡的征信社社長,她實在不是很相信。
普通人是不可能會隨隨便便就拿著幾百萬跟人打賭。
「干麼這麼看著我?」他俏皮的對她眨了眨眼,「對我好奇嗎?」
看到他油腔滑調的樣子,她對天一翻白眼,沒好氣的說︰「我干麼對一個怪人好奇啊!」
他的嘴角依然帶笑,「你的決定如何?-森你願意考慮嗎?」
連詠雯露出正經八百的神情,反正在柳初秋的條件之中,愛情並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但是……
「這個人在美國,我總不能帶著初秋和小永去美國吧!」這個本實在太粗了,她心疼自己的荷包。
夏澤很明白她在想什麼,失笑的說道︰「你放心吧!-森和他兒子現在都在台灣,他們來台灣評估一件飯店的合並案,大約會停留三個星期的時間。」
她聞言眼楮一亮,這听來似乎是上天注定,她帥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先替初秋謝謝你了。」她笑嘻嘻的說,「事成之後,我會叫她包個紅包給你。」
「那你呢?」他覺得有趣,「你要怎麼謝我?」
她一听笑容立刻隱去,「你可別指望從我這里拿走一毛錢,該給的數,你一丁點都不能給我少,知道嗎?」
夏澤對天一翻白眼,錢、錢、錢——他真想掐死這個女人,眼中除了錢難道沒有別的東西嗎?
「我火車快要來不及了。」連詠雯抓著牛皮紙袋,匆忙的往樓下沖,「不跟你談了,把錢準備好,看來這次我又贏定了。」
他看著她慌張的奔下樓,嘴角的笑始終沒有消失。這個有著能洞悉人心能力的小辦娘,似乎總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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