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梳洗過後,換上一身輕便的裝扮,把被派來伺候她的碑女遣退,獨自一人坐在銅鏡前,有一搭沒一搭的梳著自己的長發。這一陣子獨自出門在外,她已經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有沒有人伺候,對她而方好像已經沒有多大的差別。
今天下午到了別館,找遍了全館四周,就是沒有找到程浩賓,或許他又跑去那些聲色場所混了,凝霜有點不屑的想著。不過毅剛出去找他,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說不定兩個人又臭氣相投的結伴往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在想什麼?」毅剛走到她身後,從銅鏡中看著她。
凝霜看到他回來,笑了笑搖搖頭,轉身面對他,卻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雙手擱在他的胸膛,她雙眼指控的盯著他︰「你喝酒了。」
毅剛點點頭,表情無辜的說︰「只喝了一點點。」
凝霜埋怨的瞅著他,「你跟誰一起喝酒,怎麼沒找我一塊去?」
「我去找程浩賓,他剛好在酒樓,所以就——」
又是那個程浩賓!凝霜不等他說完,生氣的把他給推開,滿臉怒意的轉坐到床上。
「凝霜——」毅剛坐到她的身旁,輕聲哄著,「別生氣嘛!我喝酒是有原因的,因為真的有事值得大肆慶祝一番。」
凝霜心底根本就以為他是在找借口,連看都懶得看他。
毅剛看她還是不太理他,便拿出懷中的一封信,拿到她的眼前晃了晃。「這是魏翔從京里派人送來的一封信。」
她轉頭看著他,不解的問︰「魏翔不是被派留守邊疆的將軍嗎?」
毅剛搖搖頭,解釋道︰「留守的是程浩賓,不過他早就回京了。而一回京,就被派來找你這個小頑皮鬼,所以他現在才會在揚州。」
「原來如此。」凝霜想了一下,又問︰「魏翔不也是你的好朋友嗎?」
毅剛點點頭,「沒錯,他不僅是我的好友,可也是你三哥的好朋友。」
她三哥的朋友!凝霜這下可有興趣了。
「他信上寫了些什麼?」
毅剛看到的表情,打趣的說︰「怎麼?不生氣了。」
凝霜生氣的推推他。「你到底說不說,你再不說我真的生氣了。」
「好,我說。」毅剛把她抱到腿上,停了一下,吊了吊她的胃口,看到她越來越不耐煩的臉色,才開口說道︰「婉兒已經生了。
「真的嗎?」凝霜驚喜的說,「是男的還是女的。」
毅剛點點她的鼻子,宣布道︰「是個小王爺。」
「好棒!我三哥一定樂瘋了。」
「正好相反。」毅剛強忍住笑意的說。
「相反?」凝霜疑惑的重復一次。她三哥那麼寵婉筠,現在婉筠既然平安產子,她三哥豈有不開心的道理。「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三哥不高興嗎?」
「高興,高興。」毅剛有點言不由衷的說。
凝霜心急的搖著他的手。「快告訴我實話。」
「婉兒這胎是早產,因為她竟然挺了個肚子跑去跟一群下人玩紙鴦,不小心摔了一跤,差點沒有把子懷嚇死,不過好險最後母子均安。」
凝霜這下了解了,她點點頭,「原來如此,難怪讓三哥生氣。」
「你又錯了。」毅剛點點她的鼻子說。
「你說我又錯了,是什麼意思?」凝霜皺起眉頭看著他。
「因為生氣的不是子懷,而是婉兒。」
「啊?」
毅剛看到她吃驚的表情,終于克制不住的大笑出聲。
「到底怎麼回事嘛?」
凝霜快好奇死了,她一向喜歡她那個鬼靈精怪的三皇嫂,她做的任何事可都是她所仿效的對象。不過她當然也不會笨到去跟毅剛說,不然毅剛可能一回長安就把她和婉筠隔離,不準她們兩人見面。
「據魏翔說,我那個寶貝妹妹因為生孩子痛得死去活來,所以決定要恨你三哥,她甚至已經把你三哥列為拒絕往來戶。」
「不會吧!」
凝霜震驚不已,婉筠竟然會因為這種事跟她三哥鬧別扭。
「是真的,現在婉兒連子懷的面都不見,不過不知道現在他們是怎麼樣子,畢竟這封信是在十幾天前寫的。」怎麼會這樣?凝霜越想越覺得好笑,和毅剛相視了一眼,然後很有默契的大笑出聲。
「等等,等等。」凝霜拭拭眼角的淚水,止住笑意,「他們一個是我哥哥,一個是你妹妹,我們在這里取笑他們似乎不太好。」
「那有什麼關系,」毅剛不在乎的說,「反正他們又听不到。」
「你很壞心噢!」
毅剛捏捏她的鼻子,「彼此,彼此。」
凝霜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看著毅剛,自憐自的說道︰「你竟然說這種話,如果你對我能有我三哥對婉兒的一半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毅剛傲慢自大的說,「你要去哪里就帶你去哪里,你要做什麼,只要是不過分的,我還不是一律都答應。不過我可要先申明,我可不是子懷,把你的話都奉為聖旨,我不會什麼事都讓著你,懂嗎?」
凝霜對這話還是不以為然的一笑置之,她根本就不相信他會對她怎麼樣。
她看著毅剛摹然深思的臉龐,好奇的問︰「你又在想什麼?」
毅剛考慮了一下,決定試著說出他的想法,探探她的反應。
「我們近期內就回長安,好不好?」
凝霜吃驚的望著他,反問道︰「你怎麼會忽然這麼說?」
毅剛露出一個苦笑,叫她回京是當今聖上的旨令,不過皇上不準他告訴她是他的意思。說好听一點是不想讓公主覺得她出閣了,他這個長兄還處處干涉她的舉動,說穿了,還不是他這個做皇帝的,怕她這個公主為了被他逼回京,而跑進宮去找他算帳理論,把宮廷大鬧一番。
「沒什麼,」毅剛言不由衷的答道,「難道你不想回京看看你的小王爺外甥?」
凝霜聞言,忿忿不平的嚷道︰「他才不是我的外甥,他是我的小筆佷。」
「你有沒有搞錯啊!」毅剛輕揉著她的頭發,軟聲指正她,「這個孩子是我妹妹的兒子,當然是你的外甥。」
凝霜對他扮了個鬼臉。她人都給了他,他現在竟然還想在稱呼上佔她便宜。
「你才搞錯了,小王爺是我三哥的兒子,當然是我的佷子。」
毅剛無奈的嘆了口氣,懶得為這種稱呼的問題跟她發生無謂的爭吵。
「總之,我只是問你,你到底要不要回京?」
凝霜毫不遲疑的搖搖頭。
「別這樣。」毅剛難得低聲下氣的對她說話,「我們打個商量,如果你願意在近期內起程離開揚州,我就帶你從水路回長安,讓你看看另一風味的美麗景致,如何?」凝霜听到他的話有些心動,但是她又覺得不甘心。
「如果你不答應,等到你想離開揚州,我可不會帶你走水路,你考慮考慮。」毅剛語帶威脅的表示。
「你當個武官真是一大浪費。」凝霜生氣的嚷道,「你這麼會講條件,真的很適合在唇槍舌戰的朝廷中生存。」
毅剛對她的話不以為意的一笑。
「不管如何,你到底決定怎麼樣?」反正揚州城你也已經玩得差不多,也該離開了。」
「可是——」凝霜嘟著嘴巴,不過,她想想也有些道理,揚州她是逛得差不多了。
「好吧!但是你要說話算話,一定要帶我走水路回長安。」
毅剛眼見目的達到,松了一口氣。
「我哪敢騙你,不過你也要說話算話。」
「一定。」凝霜離開他的懷抱,想到程浩賓。「程浩賓他人呢?」
「早就睡了。」毅剛語氣無奈的說。程浩賓這個人沒有多大的缺點,就是喜好杯中物,來揚州的目的是找凝霜,現在既然找到了凝霜,任務一了,他就有恃無恐的天天抱著酒缸,他也拿他沒轍。
「你們男人啊!」凝霜倒了一杯茶,走近他,不屑的說道,「全都是一個樣,只有我三哥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喂!你這話很不公平喲,」毅剛接過她的茶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子懷是膽子大小,才會讓你以為他人好,其實說穿了,還不是他懼內,害怕婉兒找他麻煩。」
「你這樣批評我三哥,難道不怕我回京告訴他。」
毅剛無所謂的聳聳肩,他和子懷多年的朋友,他壓根兒不相信他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找他算帳。「我才不怕他。」
「哦!」凝霜點點頭,「那我應該把這些話告訴婉筠羅。」
她可是知道她這個老公什麼都不怕,如果真的有什麼能威脅到他,應該就是他的那個寶貝妹妹——三皇嫂。
毅剛放下手上的茶杯,一手勾住她的腰,抱她人懷。
「你想要我死無葬身之地嗎?」
「堂堂傅將軍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會怕一個小小的女子,真是令人失望。」
「你取笑我。」毅剛語帶「威脅」的捏捏她的鼻子,「信不信我打你一頓。」
她也抬起雙手捏捏他的雙額。「我才不怕你。」
「好,算我怕了你。」毅剛把她的手拿下來,正色道︰「時候不早了,早點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打點回家的一切事務,如果還有時間,就帶你四處走走逛逛。」
凝霜听話的點點頭,躺在床上,心想自己離開長安也有一段時間了,所以回去也不是什麼不愉快的事。
重要的是,她只要一回京,就可以去三王府大鬧一番,讓她三哥淒慘一點,想到這里,就算回京是多麼不愉快的事,現在也變得有趣多了。
凝霜從毅剛口中得知明天就要離開揚州,所以今天一大早她就要毅剛帶她去游湖,畢竟離開了揚州,她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來了。
她和毅剛緩緩的走在湖畔,看著湖面因風吹起的漣漪,三三兩兩的水輕輕的悠游,四處穿梭的華麗畫航。山明水秀的景致,與長安的熱鬧景象別有一番風味。
「想什麼?」毅剛把她擁進懷中問道。
凝霜搖搖頭。「我只是在想,明天一走,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此一游。」
毅剛看到她略有惆悵的雙眼,不由得模模她的臉龐,
「如果你喜歡,只要我有時間,我一定帶你來,這樣好不好?」
凝霜開心的直點頭,「這是你說的,可不能反悔哦。」
「我答應過你的事,哪一次沒有做到。」
「謝謝。」凝霜沖動的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
毅剛恣意的擁她人懷,心想這就是凝霜恢復女裝的好處,雖然他們如此親密,依然會在如此保守的年代引起側目,但較比兩個男人親密的站在一起好得多。
「我想吃糖葫蘆。」凝霜看到有個婦人抱著一個小阿經過,而小阿手中拿著紅紅的糖葫蘆,不由得嘴饞的說道。
毅剛談笑的點點她的鼻子。「都那麼大了,還吃這些小阿玩意兒。」
「不管,不管,」凝霜撒嬌的搖著他的手,「我想吃嘛。」
毅剛無奈的左右看了看,看到街角的小販,決定過去幫她買一串。
「你乖乖的待在這里,可不要亂跑,我去去就來。」
凝霜听話的點點頭,看著他跑遠。
「唷!懊標致的姑娘。」
凝霜一察覺有人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立刻震驚的轉過身,撥開對方的手。有三個一看就不是善類的人,站在她的身後-
凝霜緊張的看了看四周,因為她和毅剛都不喜歡有人跟在身旁,所以今天出別館時,並沒有帶任何士兵隨行,偏偏現在毅剛又不在她身邊,根本就沒看到這一幕,這下可慘了。
「你們太放肆了,如果聰明的話,就立刻離開這里。」凝霜壯起膽子,對他們吼道。
「沒想到這麼標致的姑娘,脾氣居然這麼大。」
其中有一個人居然大膽的抬起手模了模她的臉頰。
凝霜一把把他的手給撥開,敢覺快要吐了出來。她看了眼旁邊經過的人,竟然都沒有人來幫她,可見這三個人平日一定是橫行霸道慣了,所以沒有人敢伸出援手。
「姑娘,我們去喝杯酒。」
他們根本就不是征求凝霜的意見,徑自一人抓住她的一只手、硬是要把她拖走。
「放手!」凝霜不停的掙扎,「你們趕緊放手,我夫婿馬上就回來了。你們再不放手的話,等他回來,你們就該死了。」
三個惡棍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全認為她是在虛張聲勢。她掙扎得越凶,抓住她的兩人也越抓越緊,凝霜也顧不得痛,狠狠的咬了右邊的人一口,右邊的人手一松,她立刻抽出毅剛給她的匕首。
被咬的人看她那麼凶悍,用力的拉起她,索性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凝霜被打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上,嘴里嘗到自己的血絲。從小到大根本就沒人敢這麼對待她,就連毅剛生氣時,也頂多大聲對她說話,從沒動手打過她。
她第一次察覺外面的人也有許多粗暴的混混,而從長安到揚州的一路上,竟然沒讓她踫上,真是萬幸。不過幸運之神這次沒有眷顧她,還是被她遇上了。
「你們做什麼?」
毅剛原本開心的拿著幫凝霜買來的糖葫蘆,看到跟前的景象,氣得想殺人。他把手里的東西丟在地上,沖上前去。
對方看到跑來的毅剛,先是被他高大的身影嚇了一跳,但隨即恢復正常,心想他們有三個人,根本就不把毅剛放在眼里。
「小子,夠聰明的話,別管老爺我的閑事。」其中一個人走向前說道-
毅剛目露凶光,他們竟然敢打凝霜!他冷冷的對他們一笑,手伸到腰間的劍柄,立刻毫不留情的一揮,狠狠的在對方肩膀上劈了一刀。
另外兩個人看到毅剛的舉動,立刻把他們剛從地上拉起來的凝霜又丟在地上,跑上前支援,頗有要和毅剛好好較量一番的味道。
就在同時,程浩賓帶了一批士兵,急急的從街角轉了進來。那三個混混一看到士兵,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立刻跑開。
程浩賓看到他們溜走,立刻帶著身後的人追去。毅剛原本也想追過去.但看到被推倒在地的凝霜,連忙跪在凝霜身旁,扶起她。
凝霜抬頭看了他一眼。委屈的哭著投進他的懷抱,緊緊的攀住他。
「毅剛,我好怕。」
「沒事,沒事的。」毅剛心疼的樓緊她,暗罵自己,他堅持要她回復女兒身,等她換回女裝打扮後,他竟然不能保護她。
他連忙把她抱回別館,並差人找來了大夫。
稍後,毅剛看到程浩賓走了進來,立刻走到花廳,詢問那幾個混混的下落。
「輕薄鮑主的那幾個人,現在在哪?」
「我把他們綁在後面的柴房。他們都是揚州城大富人家的子弟,平時就專干些強搶民女的勾當,他們現在都知道戲薄的對象是當今的永樂公主,全都嚇了一跳,苦苦求饒。」
毅剛依舊面無表情,他不可能會如此輕易就饒過那些人。
程浩賓一看,就知道那些人凶多吉少。他嘆了口氣,看向房間的方向。
「公主怎麼樣?」
毅剛搖了搖頭,「大夫正在看她,還不知道她的情況。」
「那三個人要怎麼處理」程浩賓有點擔心的問道。
毅剛握緊拳頭。「殺。」
程浩賓吃驚的望著毅剛,他雖然知道這三個紈褲子弟不對,但是毅剛從來不是那麼嗜血的人,現在竟然要一口氣殺了三個人。
「阿剛——」
程浩賓正要勸毅剛三思而後行,卻被從房里走出來的大夫給打斷。
毅剛一看到大夫,立刻急急忙忙的迎上去。「公主怎麼樣了?」
「手臂和膝蓋有些擦傷,擦點藥後就不礙事了。但是公主受了點驚嚇,最好安靜的休養幾天。」
毅剛點點頭,然後轉頭對程浩賓說︰「阿浩,麻煩你幫我送一下大夫。」
「可是——」
程浩賓猶有話說,畢竟私自用刑與律法不符,但是一看到毅剛的心思全在凝霜的身上,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毅剛根本听不進去.只好嘆了口氣,幫他送走大夫。
毅剛坐在床沿,看著熟睡的凝霜,不舍的模模她被打而略顯紅腫的雙頰。
凝霜睜開雙眼.把手覆在他的手上。
「吵醒你了?」
凝霜搖搖頭,「我一直都很清醒,那三個人捉到了。」
毅剛把她扶起來,半臥在床頭。
「他們現在被關在柴房。
「你要怎麼處置他們?」凝霜側著頭,打量著毅剛的表情。
毅剛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的輕揉著她的手。
凝霜看到他不說話,便淡淡的說︰「你要殺了他們。
毅剛吃驚的抬起頭看著凝霜。「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听到的。」凝霜偎進他的懷中,喃語著,「不要殺他們,懲罰他們一番就好了。
「他們打你。」
她很感動他這麼重視她,但是她不希望他沖動行事,不然他會後悔的。
她離開他的懷抱,面對他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們罪不至死,如果你私自用刑,消息傳了出去,對你不好。還是把他們送當地的官府就算了。」
毅剛揉揉凝霜的頭發,很吃驚一個皇室公主竟然會對這些輕薄她的人如此寬大。
「你說話啊!」凝霜看他不開口,拉了拉他的衣袖。
毅剛嘆了口氣,她都如此說了,他還能怎麼樣。
「听你的就是了,現在總可以休息一下了吧!」他心疼的揉揉她的臉頰,「待會兒用膳的時候,我再叫你,好不好?」
「嗯。」凝霜躺了下來,看到毅剛要起身離去,立刻抓住毅剛的手。「陪我。」
毅剛原本打算再去教訓在柴房里的三個人,但看到凝霜猶有陰影的雙眸,點點頭,躺在她的身旁,把她攬進自己的懷中,讓她安心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