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的舟車勞頓之後,尹牧慈在幾個鳳舞的貼身隨從保護下進了天城──鳳絮國最繁華的大城。
「尹姑娘。」無顯將轎簾給掀開,「請。」
尹牧慈臉上寫著些許的疲累,頭覆白紗,緩緩下了馬車,眼前宏偉的宅邸巴一字排開的僕從使她有些驚訝。
「這是天城內王室的別館,在大婚之前,就請尹姑娘暫居于此。」無顯像有讀心術似的解釋。
「我明白了。」她優雅的點了下頭,緩步走進氣派的建築,突然有些不踏實起來。
「無顯大人,鳳舞王……有消息傳回嗎?」她輕聲的問恭敬跟在一旁的無顯。
「回小姐,沒有王的消息。」他淡淡的表示。
听到這樣的回答,尹牧慈心中有點惆悵。
鳳舞不願她與龍飛再有接觸,于是堅持她在侍衛的陪同下先行返回鳳絮國,自己再親自去替龍飛解毒。
他的醫術見聞于天下,尹牧慈並不懷疑他有能力救回龍飛,只是──才幾天不見,她竟發現自己有點想念他。
垂下眼,嘴角彎起苦澀的弧度,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感受到命運殘酷的捉弄。她早問了自己無數次,為什麼要將心放在一個把心遺留在妹妹身上的男人,可卻總是無解。
「小姐,這兩名女侍一叫吉祥,一叫如意,就交由你使喚。」無顯帶著兩個看來年紀不大,臉上掛著興奮笑容的丫頭站在房門外,「至于有任何事,就找陳嬤嬤,她是這里的管事。」
「其實我一個人──」
「姑娘,這是王下的命令。」她才開口,他便沒有多大情緒起伏的打斷了她的話。
尹牧慈的目光透過白紗看向無顯,她的心告訴她,這個跟在鳳舞身旁,有著高超武藝的大人並不喜歡她。
不過想想也對,畢竟在忠心的他眼中,她或許真是個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畢竟鳳舞為了她,竟留在一向與鳳絮國仇視的龍韶國,而且因為她的緣故,更不顧一切的帶走了鎮國的毓珠。
辦顏禍水……想起父親對她所提及的傳言,她的心不禁一緊。「我累了。」自知再說也沒有用,于是她淡淡的表示。
「屬下告退。」毋需更多暗示,無顯轉身離開。
「小姐,」站在左邊的小丫頭興奮的發話,「我叫吉祥,您舟車勞頓一定累了吧?讓吉祥來伺候你沐浴包衣。」
從小凡事都自己來,現在有人服侍反而很不習慣,于是尹牧慈輕聲婉拒,只要求熱水淨身。
吉祥、如意年紀雖小,但是手腳卻很靈活,沒多久就將水給備妥,等她們都退下之後,尹牧慈才將頭上的白笠給拿下來,只是看著銅鏡里反射出來的人影,眼神又是一黯。
來到這里,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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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很美。
尹牧慈走到外頭美麗的庭院,這個地方非常適合拿來培育各種草藥,外頭的綠色植物看似毫不起眼,但在她這個習醫者的眼中看來,這些東西卻是比珍珠、瑪瑙更加名貴的珍寶。
她站在月光明亮處,與四周陰影形成強烈的對比,看著庭院里茂盛的藥草,她的心奇異的平靜了起來。
拿起掛在腰間的嶄新竹笛,在日月島上,她一個人總是吹著竹笛解悶,而這竹笛是爹留給她唯一的遺物。
她幽幽的吹奏著,悅耳的笛聲飄揚在夜色之中,更顯清亮動人。
久久,笛聲才歇。
若是此刻沒有煩心事壓在心頭,這里對她來說,真的可以說是一個自在的小天地,就像在日月島上一樣。
思及此,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蚌然,一雙大手攫住了她,她根本來不及呼叫,整個人已經被摟進溫暖的男人胸膛,她揚起眼眸望進閃著光芒的黑色瞳眸──
「你回來了!」認清來人,她的嘴角揚起真誠的笑容,乍見他的瞬間,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還要想念他。
鳳舞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眼光不禁一柔。「你開心見到我」
她的喜出望外令他受寵若驚,還以為強迫她離開龍飛到他身旁,她會恨他,但是她在乍見到他到來的喜悅卻是如此毫不隱藏,怎麼教他不開心?
「當然!」能見到他平安歸來,她開心是理所當然。
他的大手忍不住眷戀的撫上她的臉,只是在他的手指輕觸到她臉上的疤痕時,尹牧慈的身軀一僵,接著下意識的就想抽身。
發現她的抗拒,鳳舞的手微微用力,硬是把她留在懷里,不容許她逃避。
「我已經失了美貌。」她蹙眉。
鳳舞揚了揚眉,不顧她的掙扎,硬是將手撫上她的傷疤。「天下美人何其多,要一個美人太容易,對我來說,美貌並不具備吸引我的足夠條件。」
她懷疑的看著他。
「質疑我的話嗎?」他輕笑,笑容緊緊揪住尹牧慈的心。
「我能質疑嗎?」
「你能,」他的手指勾著她的下巴,黑眸閃閃發亮,「但卻不該。」
「不該」她困惑的重復。
「當年,我因年少輕狂,不顧母後的反對,硬是獨自前往龍韶國,卻在神龍湖上遇暗潮,不諳水性的我落水昏迷被沖上日月島,是你救了我。此生我都會記得,在渾噩之間,是你柔聲在我耳邊低語,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在我偶爾清醒時,細心照顧我,听著你的笛聲,那段日子雖然短暫,但我一生不忘。」
在他懷中,尹牧慈倏地全身僵硬。
她一直以為,當時重傷的他,在迷迷糊糊之中,根本搞不清楚在他最危急的時候救他的人是誰。
她救了他,但是她以為那將會是她一輩子的秘密。
就連恩兒也一直以為是她自己救了鳳舞,但卻不知道一開始是她從岸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重傷的他給拖到隱密的山洞中的。
而今他口中的眷戀──突然她有股沖動,想要問清他的心到底屬于誰?是當初救他的女子,還是後來因為玩耍而踏入山洞,接替她照顧他的妹妹?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因為她想起了現今的處境,這個問題似乎也不再重要了。
多年過去,他對恩兒的好她了然于心,更重要的是,現在不管答案是什麼,這個自傲的男人絕對不會忍受被欺騙,而她代替恩兒將與他大婚就是謊言的開始,從她點頭那一刻起,就已經失去追問真相的立場。
「明日我便會將藥草備好,」鳳舞輕柔的說︰「只要你按時涂抹,只需幾日的時間,臉上的疤痕便會漸漸消失。」
聞言,她自嘲的一笑,「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為了我的疤痕費心了嗎?」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眉頭微皺。
「不是說我的美貌之于你並不重要?」她抬頭定定的看著他俊美的五官,「那麼我臉上的疤痕存在與否,你我都毋需在意。」
鳳舞的雙眼微眯,仔細的看著她,想看穿她此刻的想法。
「你不在意?」他問。
尹牧慈堅定的搖頭。
他的臉上有著一抹柔情,「我明白了。」
明白了她看著他,猜測他話中的意思。
「若你不在意,就由著你。」他沒料到自己會順著她的意思。
「真的?」她也有些意外。
肯定的點頭,看到笑容浮現在她臉上,鳳舞灼熱的唇情不自禁的吻住她的口。
她沒有拒絕他,這使他感到心滿意足,只要她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辰,他都會想盡辦法摘下來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