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賈友鈐只打算留齊揚住一晚,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錯了,一開始義正辭嚴叮囑她的賈豪慍,竟然大發慈悲的讓無家可歸的齊揚住進家里,只不過是窩沙發,所以客廳成了齊揚的房間。
而且還不止這樣,老古板的他也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接上線,或許是因為兩個女婿都願意大力贊助,也或許是他終于體驗了辛苦大半輩子,是應該開始享福的道理,總之,他總算如二女兒所願肯開始物色一間大一點的房子。而身為賈家唯一沒有出嫁的女兒,賈友鈐理所當然可以擁有一間最大的房間。
賈友鈐一臉專注的坐在計算機前,聯機進了人力網站,這幾天,她忙著替齊揚過濾工作。替他建立個人數據,甚至連相片都替他拍好。
但是齊揚本人卻對求職一事表現出興趣缺缺的模樣,他只忙著跟她爸媽上市場買菜,要不就是跟她的姊妹打電動,不客氣的把自己當成賈家的一份子。而他們家的人也很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他。
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好,但是齊揚的態度……
以他的體格,他實在夠格去當男模,不過他本人卻對在鏡頭前賣弄身材有強烈的反感,所以友鈐決定,除非找不到工作。不然她也暫不考慮這一條路。
因為她的房間不大,所以只要齊揚進來,她也只能勉強同意他坐在她的床上。
「年齡?」
「二十八。」
她瞄了他一眼。二十八歲,還可以!她的手在鍵盤上飛舞著。
「學歷?」
「大學嗎?」他懶懶的問。
她沒好氣的瞄了他一眼。「對,我要最高學歷,如果你有大學畢業的話,就報上來。」
「中央大學信息管理。」
賈友鈐的手一頓,目光再次飄向他,就見他把她的房間當成是自己的,直接躺在床上,手上還拿著一本書在看。
「別開玩笑。」聰明的人都听得出來,她的聲音平靜得就像暴風雨來的前夕,「學歷!真實的學歷!」
「中央大學信息管理。」他懶懶的重復了次。「畢業之後,考到成大電信所!」
賈友鈐的拳頭立刻不客氣的捶向他。
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大跳,他連忙模著被她打的手臂,不解的看著她,「干麼打我?」
「不要跟我開玩笑,」她的美目危險的微瞇起來,「我現在是在幫你找工作,你認真一點。」
他坐起身,無奈的看著她,「我沒開玩笑。」
「最好是沒有,」她假笑了聲,「如果你真有碩士學歷,我就是台大畢業的!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本小姐比你聰明精明多了。」
「你是很聰明啊!」他對她微笑,百分之百的認同她的話,「不然我也不會跟著你。」
這句話真是講進她的心坎里,說得她心花怒放。原來她也挺愛听好听話的嘛。
「但是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成大電信所畢業。」
「如果你學歷真那麼高,為什麼會去當游民?」
「因為我想體驗生活。」他回得理所當然。
這個理由她早就听到爛,真不知道他干麼不換個新詞?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我實在搞不懂你,好好的一個人,不找工作,整天游手好閑,這算哪門子的體驗生活。」
「相信我。」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游手好閑也是門學問,這可不是每個人都做得來。」
這男人怎麼可以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而且沾沾自喜呢?「麻煩。」她很實際的對他伸出手,「畢業證書拿來!」凡事眼見為憑。
他搔了搔頭。「在家里吧!」
「你還有家啊?」他們全家上下都以為他無家可歸。
「當然,我只是不想回去而已!」那個家之于他,不過就是個四面牆外加一個蓋的屋子而已,回不回去根本就不重要。
她目光仔細的打量著他,「家庭不溫暖嗎?」或許這可以解釋為什麼他會自我放逐。
「是很不溫暖,我只有一個人。」
「你沒爸媽嗎?」
「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是祖父母帶大。可在我十歲的時候,祖母過世,十三歲的時候祖父過世。所以我就變成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她的腦海中忍不住啊現他的縮小版。看來他的過去也盛載著許多心酸與寂寞。
「你……」她輕聲的開了口。「似乎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是有很多,說出來會把你嚇死也說不定!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訴你。」他微笑的說。
如果她想要彼此的關系維持在最單純不過的主雇關系,就不需要知道太多他的私事。雖然被他吸引。但她卻極力的克制,畢竟任何一個有腦子的女人,都不會把自己的一生押在一個無所事事的男人身上。
「我只是想要從你身上賺錢而已。」這句話是說給他,也是說給自己听的。
「我知道,你盡量躲吧!」他聳了聳肩,不意外她的反應。
她在心中詛咒他,「我沒有躲你。」
「是嗎?」
「當然!」她勉為其難的強調,「我現在不是跟你處在同一個空間嗎?我這樣怎麼叫躲你?」
「友鈐,」他低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里,「你很清楚我是什麼意思。我很清楚像我這種一無所有的男人,實際如你根本就不屑一顧。」
她鼓起勇氣迅速的瞟了他一眼,「我不懂你的意思,第一。我並沒有躲你的意思。我現在正在幫你找工作,若說我躲你實在太可笑;第二,我希望你對自己有點自信,」她將話題轉移到安全一點的地帶,「其實你長得還不錯,走到外頭去。會有一大把的女人喜歡。」
不知是漫不經心還是刻意,齊揚有些可憐兮兮的看著她。「但這之中會包括你嗎?」
「我討厭這個玩笑!」頭撇向一旁,心頭搖蔽的激動讓賈友鈐覺得很陌生。對她而言,齊揚充其量不過就是個長得還不錯的肌肉男,何況,這輩子她也不是沒見過這種體格的男人,所以這樣的心情激蕩。還是省省吧!
「就算我長得再不錯,」他的手懶懶的伸向她的後背,「但我遠遠比不上你的姊夫和妹婿。」
說到這點,賈友鈐只手托腮,腦海中浮現安伝軒和白禹安的身影,一個是走到哪里都會讓人注意的大帥哥,一個則是斯文有禮的美男子,她同情的看著齊揚。
「好吧!」在外貌上,他的確是比不上他們,「你說得對,大哥大姊夫和醫生妹夫你確實比不過!可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肯定你的體格比他們好!」她拍了拍他結實的胸膛。「開心點,你不差的。」
齊揚忍不住對天一翻白眼,「我還以為情人眼里出西施,原來這句話是騙人的。」
「你在說什麼鬼話?」她用著異常的謹慎神情看他,「什麼情人眼里出西施?誰是你的情人?我是看你可憐才收留你,別跟我爸一樣老眼昏花,搞不清狀況。」
她爸這幾天的態度實在很奇怪,一副想要當月下老人把她推給齊揚似的,好像忘了齊揚對他們所有人來說,不過就是比個陌生人好一點的男人罷了。
齊揚目光用著飽含同情的看著她,「或許搞不清狀況的是你。」
賈友鈐覺得呼吸困難的咽了口氣,他郁郁寡歡的眼神使她的心髒像發了瘋似的亂跳一通。
彬許,帶他回來真的不是個好主意,以她現在心跳不正常的情況,說不定哪天,他會讓她得了心髒病,而且他的眼神好像打算下一刻就要吻住她,她祈禱不要,她可受不了自己跟他一起意亂情迷,這樣會讓事情變得失去控制,這不是她所樂見的。
她猛然站起身,讓他放在她背上的手滑落。
「很晚了。」空氣中有股緊張的味道,她的聲音有些尖銳,但還是極力想要保持冷靜。「你該去睡了。」
「可是我還不累。」他起身。站到她的面前。
對他突如其來的貼近有些吃驚,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但她還來不及躲開,他已經先一步的捉住她的手,在她驚訝的目光下,他拉起她的手,並在掌心印上一吻。
他的舉動使她幾乎無法呼吸。這情況未免也失控得太過份了吧!
她不安的看向未闔上的房門,這是她爸的規定,齊揚可以進她房里,但是房門一定要打開。
「如果被我爸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她警告他,「他一定會立刻把你給趕出家門。」
他伸出手,撫著她的頸子。感覺底下狂跳的脈搏,「如果真是這樣,我也沒有怨言。你何不問問自己,為什麼要把我帶在身邊?」
「因為錢啊!」她嘴硬的回答。「不然還能是為什麼?」
他輕嘆了口氣,嘴覆蓋上她的唇,他可以清楚的听見她的驚喘,但依然堅持著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縱使理智要她離開,但在他吻她的這一刻,她根本無法偽裝或掩飾她的感覺。
他的吻很輕柔,仿佛在細細的品味,她的雙手緊握,抵在他的胸前,但是她沒有推開他。
「如果你喜歡,」他在她耳際低語,「就該接受。」
她輕搖了下頭,呼吸急促的從他懷中離開。在他的生命之中。似乎只要喜歡就可以義無反顧,這跟她的個性截然不同。
「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
他凝視她,「那是什麼問題?因為看不起我嗎?」
「我不會看不起你,」她沒好氣的瞄了他一眼。「如果真看不起你,我就不會把你給帶回來。」
但她確實沒有準備接受他,畢竟他一無所有,她做人一向實際,這樣的感情,她不確定自己有勇氣可以接受。
他伸手拂開她臉上的頭發,「友鈐,男女之間的感情沒那麼復雜。」
她沉默了會兒,心緒平穩的看著他,「你自己又有沒有問過自己——為什麼跟著我回來?我想。你不是為了想要改變你的生活吧?」
「我跟著你回家,確實是想改變生活,」他微笑的說︰「但並不是你所想的那種方式。你想替我找工作,隨便你你開心就好,不過我本人則比較有興趣可以跟你朝夕相處。」
他豐富的情感令她有些驚訝。但不可否認也使她的心激動的跳動,「你不單生活單純,還浪漫過了頭。」
「這不是很好嗎?」他目光專注的看著她說,他的情感直接而絕對。
他的笑容無比溫柔,這種感覺很好,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他都已經是她生活中的一部份,尤其是現在她還在替他打造未來。
「如果你能順利找到一份工作的話,我們再來談這個問題。」
齊揚大嘆了一口氣︰「還是如此的實際。」
「浪漫不能當飯吃!」雖然有點心虛看到他臉上浮現的失望,但賈友鈐還是堅持的推著他往房門的方向而去,「如果你不改變你的想法的話,我想我們很難有未來。」
「為什是我改變,而不是你呢?」
「這真是個好問題,我會仔細想想。」她側過頭,躲過他壓向她的唇,「現在回去睡覺。我已經替你寄了幾封履歷出去,若運氣好的話,最近就會有響應,所以你要養精蓄銳,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
不等他有任何的回應,房門不客氣的在他面前砰然關上。
齊揚微揚了下眉毛。這女人的脾氣真的不太好,而且頑固,不過這不影響他對她的感覺。
他轉過身,就看到一抹高瘦的身影輕靠在牆上,拿著略帶憂郁的眼神看他。
雖然同樣身為男人,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家伙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個大帥哥。
「姊夫!」齊揚輕喚了聲。
安伝軒動作優雅的拿起手中的啤酒灌了口,目光緊緊的鎖著他。
齊揚只是對他微笑,沒有閃躲他打探的視線。
「友鈐……」安伝軒開了口,「脾氣不太好。」
齊揚一笑,「我知道,我已經領教過了,但是我不介意,因為我脾氣超好,可以應付得來。」
「她一直在失業當中。」
「那有什麼關系?」齊揚歪著腦袋回答,「最近我的一份工作是當游民,我們是半斤八兩。」
「讓我猜一猜,」安伝軒平靜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你想跟她交往是嗎?」
「這不是很明顯嗎?」齊揚熱切的說︰「不然我就繼續在外面當游民就好,干麼跟她回家?」
他們的對話實在有點好笑,但是安伝軒並沒有被激怒,只是微垂下眼眸。這一輩子他可能都無法搞清楚賈家的女人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這之中當然包括了現在正在房里定在計算機前的妻子。
不過三姊妹若要論個排名,他一直認為友鈐絕對是比較理智,而且還算有點腦袋的一個。
可這麼實際的一個女人,怎麼偏偏看上一個看起來絕對不會按牌理出牌的男人?他嘆了口氣。這世上難道真是互補嗎?不過他突然有點擔心直率的友鈐應付得來這個難以捉模的男人嗎?
「你什麼不好玩?」安伝軒語氣相當不以為然,「玩當游民……」
「像你這種老大絕對不會懂的。」齊揚好脾氣的說,「反正賺錢對我來說又下是人生了不起的最終目的。人的一生都只有一次,錯過就沒有了,所以只要不殺人放火。能試的當然都要試一下,才會不枉此生!姊夫不認同嗎?」
這真是個好問題,安伝軒嘴角微揚,「你很清楚我是天幫老大,你怎麼可以神色自若的跟我談什麼殺人放火呢?」
「那又如何?」齊揚不以為意,「殺人放火應該輪不到你本人動手吧?」
這男人果然就像他前幾天從手下手中拿到的資料一樣,充滿令人難解的色彩。「你的女友呢?」安伝軒問得直接。
「她不是!」齊揚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安伝軒會知道他的背景,也很清楚他口中的女友指的是誰,「她不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我一直當她是姊姊。若她願意,我可以給予她一切,但不包括我的感情。」
「可是她與她的家人照顧你很多年。」
「我很謝謝他們,不過那並不代表他們擁有支配我的權利。」齊揚回得理所當然。對于想要與不要的東西,他一向可以很快的分清楚,並且不給任何希望。
看似溫和的舉止,其實有著難言的強硬。
安伝軒點了下頭,緩緩的將手中的啤酒遞向他,「你要喝點嗎?我還滿想深入了解一下你這個人。」友鈐等于是他的妹妹,事關她的幸福,他不能馬虎。
齊揚忍不住笑了出來,「恭敬不如從命,只是,大姊應該不會生氣吧?」
安伝軒看了下房內,就見妻子從計算機前轉過身。對他揮了揮手。
「不介意!」安伝軒的嘴一撇。禎璦忙著跟自己的「手下」開視訊會議,根本沒有空理會他。
對于愛妻在賭城成立的那一票雜牌軍,他已經從介意到不以為然,最近更升華到視而不見的境界,跟禎璦在一起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他這個天幫老大的容忍力幾乎到了無限大的神聖地步。
「走吧!」安伝軒說道︰「或許爸也會跟我們喝一杯。」
「要找醫生妹夫嗎?」齊揚跟著賈友鈐如此稱呼白禹安。
「可以打電話問他一下!」妹夫的外科診所就開在巷口附近,走過來不超十分鐘。「他的門診應該結束了,不過若是隻安不來的話,他也不會出現。」
「為什麼?」
安伝軒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老婆懷孕,三更半夜的,你會丟下她一個人在家嗎?」
「當然不會!」齊揚咧開嘴。「我是好男人。」
大言不慚。安伝軒對天一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