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進人民醫院的急診室不久,才拉上布幔的診門就傳來失控的尖叫聲。
雖然認識不過短短幾小時,但是雷予辰很肯定這個聲音屬于那個奇怪的女人。
奇怪?他一臉的困惑,這女人流了這麼多血,怎麼還可以這麼中氣十足?
隨著尖叫聲越來越失控,他加快腳步走過去。
他才接近,布幔猛然被用力的拉開來,一個穿著粉紅色制服的護士沖了出來,一看到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先生,」護士的口氣有著不滿,「請你安撫一下你的朋友,她剛才情緒不隱,咬傷了我們醫生!」
雷予辰的眉梢忍不住一挑。
咬傷醫生?!那女人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他沒有遲疑,腳步一跨直接走了進去。
「你怎麼了?」他劈頭便問。
就見安朝雲蒼白著一張臉,身軀虛弱的搖蔽著,右手緊緊的壓在左手臂的傷口上,一臉防備的縮在病床的一角。
雷予辰的不悅在看在刀的那瞬間消失了。「怎麼回事?」她臉上的驚恐,使他不由自主的放柔了臉上的神情。
一看到他,安朝雲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對他伸出手,就算于禮不符,但是此際的她害怕得只希望能有所依靠,而這個有著熟悉眼楮的男人是她唯一的選擇。
穿著怪異服裝的人圍著她,明明就已經是夜晚,但這里卻亮如白晝,四周盡是奇奇怪對的機器,還會發出怪聲。這詭矣邙陌生的一切令她大驚失色,呼吸急喘。
「怎麼了?」見到她的模樣,莫名的他心一緊,伸手扶住了她,「你別怕,這些人是來幫助你的。」
「他不是來幫助我,」安朝雲顫抖的指著醫生,語氣帶著指控,「他是登徒子,企圖要月兌我衣服!」
雷予辰的目光看向手臂被咬了一大口,此刻正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醫生,他的神情冷了下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該我問你們才對吧!」醫生火大的說︰「我可沒有對她毛手毛腳,我們只是要將她的袖子剪掉,她傷在手臂上,不把衣服弄掉,我要怎麼處理?但是誰知道,我才磁到她,她竟然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說著,她還不忘秀出自己白袍下的手臂,上頭有一排明顯的齒痕,隱約看到血絲,看來安朝雲是拼上吃女乃的力氣咬下去。
看到醫生的手臂,雷予辰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安朝雲,就算她像只可憐的小白兔在他懷里發抖,他還是忍不住提高音量,「你是哪根筋不對?」
他竟然會被她眼底的不安給影響?!他氣她也氣自己。
听到他又放聲一吼,安朝雲縮了下脖子。
「你受傷了,」他強迫自己捺下性子,「你若不把衣服月兌掉,醫生要怎麼處理傷口?」
「醫生?」
「對。」他說,「難不成要跟你說——大夫,你才听得懂嗎?」
「大夫?」她茫然不解的重復一次,驀地眼神一亮,指著醫生問︰「你說——他是大夫?」
他點頭,沒想到還真的要講大夫,她才听得懂,這女人真的有病。「現在可以所衣服給月兌掉了嗎?」
「就算他是大夫也不行,男女——」
「別再說男女授受不親的鬼話!」他對天一翻白眼,不客氣的把她壓回病床,「給我坐好。」
「可是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縱使遭受陷害使她家破人亡,但她還是名門之後,她的身軀怎麼可以隨便讓個男人踫,「我還沒嫁人。」
雷予辰頓一頓,「你受傷了。」他一字一句的說道︰「現在是你的命重要,還是見鬼的嫁人重要?」
「我——」
他懶得再多說,干脆一把抱住了她,看向一旁一臉莫名其妙的醫生護士。
「開始吧!」他對呆愣著的他們揚了揚下巴,「我抓著她。」他得阻止她害死自己。
安朝雲聞言,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瞪著他。
「別這麼看著我。」他實在覺得可笑,「時代早就變了,女人的呈現在眾人面前若能表現出美感,就是一門藝術,更何況你只是露條手臂,又不是了不得的事。」
她帶著屈辱的眼神與他的目光交鎖,眼眶不自覺的浮現水霧。
雷予辰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她瞧得有些心虛……他不自在的移開目光。
「先生,我請問一下這位小姐的傷口是怎麼來的?」醫生開口問道,作品有深度,但慶幸沒有傷到動脈,不然她的小命照她方才這麼亂動,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沒了。
安朝雲咬著下唇,皺眉忍著傷口傳來的痛處,硬是沒有答腔。
醫生拿著針筒,一邊看著雷予辰。
雷予辰聳了聳肩,他也不知道她的傷口怎麼來的,而且看樣子,這個女人發脾氣了,壓根不想回答任務問題。
帶著麻藥的針孔刺進她傷口周圍的肌膚,她痛呼一聲,整個人更往雷予辰的情里縮。
「忍忍!」他放柔了的聲音,拍了拍她,「再一下子就好了。」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試圖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他撇了撇嘴。真是好心沒有好報。
「好了。」醫生縫好傷口之後,看著安朝雲,不可否認,眼前這個女人真的長得挺漂亮的,但是單就她穿著奇怪,方才又像個瘋子似的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他可不想浪費時間多待。「你的抽血報告等一會兒就會出來,若是情況正常,你就可以出院回家,記得,傷口暫時別踫到水,明天再回醫院復檢。」
安朝雲還是緊閉著嘴,不發一語,直盯著天花板。
「知道了。」雷予辰只好代為回應。
醫生點了下頭,轉身離開,其他的交給護士善後。
「先生。」一名護士拿著資料走向雷予辰,「這些資料請你填一下。還是——你需要我幫忙嗎?」雖然雷予辰說得一口流利中文,但是他的五官立體得不像東方人。
他瞄了一眼,接過手。「我自己來就行。」
「那好吧!」護士忍不住有點失望,「填完之後,再去付費領藥。」離去前不忘對他露出迷人的笑容,「先生,你的中文說得真好。」
「我在台灣讀過幾年書,也在北京修過課。」他談談回答。
「原來是這樣啊!」護士丟給他一個欣賞的眼神,「等點滴打完了之後,你們就可以離開了。有事可以找我。」
堡士讀完就回去忙了,雷予辰端詳著躺在病床上的安朝雲,將她的不悅盡收眼底。
「很抱歉毀了你的衣服,」她左邊的袖子被剪掉,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我會賠你一件。」
「公子,這不是衣服的問題。」她瞪了他一眼,又將視線移回天花板,她困惑這里為什麼如此光亮,屋頂上長長的管子發出的亮光將此處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那是什麼問題?」沒地方坐,他索性坐到她病床上。
他一踫到她,她立刻挪開身子。
「我看,你真的有病。」打從他懂事以來,有多少女人圍著他打轉,就連方才的護士小姐也大方的表達對他的欣賞,而這女人竟然像是他身上有傳染病似的射著他。
「公子,我很健康,除了受了點傷之外,沒有任何疾病。」安朝雲不悅的回嘴,她猛然坐起身,卻因為突然生起的暈眩而皺起了眉頭。
他嘆口氣,扶住她,把她給壓回床上躺好,咕噥著,「對!彬許有病的人是我,我真的是神經病,竟然發神經的對你手出援手,你要鬧脾氣可以,但是先把正事處理完再說。現在——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拿著表,看著她問。
她咬著下唇,不想回答。
「沒有名字?」他對她挑了挑眉,「就寫小丫頭好了。」
「我不叫小丫頭,我叫安朝雲!」她憤憤不平的回答。
他忍不住嘴角微揚,「安朝雲……名字還挺不錯的。出生日期?」
「嘉怯鄴十五年正月初八。」
他一愣,抬起頭看著她,「嘉怯鄴十五年?!這是什麼年份?我要問的是西元年。」
西元年?她想了好一會兒,想起以前她爹所請來教導她外語的洋人老師替她換算過的西元年。
她生于嘉慶皇帝架崩那一年,隔年道光皇帝繼位……
「一八二○年。」她很快算了出來。她一向就是個聰明而且乖巧的學生。
雷予辰沉下了臉,「別開玩笑。」
「公子,我沒有開玩笑。」她也以同樣不悅的目光回視著他。她都已經乖乖配合了,他還在不開心什麼?
他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突然朝她靠近,氣息清楚的拂在她臉上,他琥珀色瞳孔閃著亮光。
她咽了一口氣,因為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而心跳加速。
他直視著她的眼楮,語氣近乎危險的輕柔,「現在是西元二○○九年,你若真的是生于一八二○年,不就已經快兩百歲了?容我提醒你,你看起來了不起二十歲。」
安朝雲的表情仿佛被電擊了一般,「你在開玩笑嗎?」
二○○九年……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但她慌亂了起來,她記得因為被官府的人追殺,她跟著哥哥一起逃亡,為了保護她,哥哥死了……今年是道光十九年,西元一八三九年的事——
「誰有空跟你開玩笑!」明天他得陪自己那對肉麻當有趣的父母去拜訪好友,就算百般不願,他也得起個大早,所以他若聰明的話,最好早點回飯店休息,但是現在他卻在醫院里。
西裝毀了,整個人狼狽不堪的被個有奇怪迷人眼神的女人耍得團團轉,真不知招誰惹誰……西元一八二○年——這話真虧她說得出來。
「你幾歲?」他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安朝雲的臉色比方才更蒼白了些。「你還好嗎?」
她麻木的看著他,很想放聲大吼,但是她沒有,只是木然的搖了下頭。
「你確定?」
「確定。」她的聲音連她自己听起來都覺得虛弱。
「好吧。」他放棄的聳了下肩,「我們速戰速決,讓你好好休息。你到底幾歲?」他再問一次,不忘補上一句,「你最好不要再告訴我,你連這個都不知道,若你這麼回答,我會非常火大。」
安朝雲看著他,明亮的光線在他的腦後形成了一圈光環。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腦中閃過許多復雜的情緒。
「安朝雲?!」他皺起了眉頭,「你到底怎麼了?」
她用力的吸入一大口空氣,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回答,「滿十九歲。」
滿十九歲?!雷予辰在心中飛快的換算了一下,然後填上日期,「那就是一九九○年,你的證號呢?」
「證號?」他的問題再次打擊了她,「什麼證號?」
「就是身份證上頭的號碼。」他的耐心已經快要被磨光了。「證明你身份的東西!」
他的不耐傷害了她,她一臉的手足無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單是不懂他的話,這里所發生的一切也令她感到毫無頭緒。
她似乎落入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想要逃開,卻無能為力……
「你——」他看著她,發現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他立刻聯想到另一個可能性,皺起眉頭問︰「你該不會是非法移民吧?」
「什麼是非法移民?」
「就是非經合法手續居住此地的人。」
「我不懂公子的意思。」她整個人忍不住發抖起來。
雷予辰將手中的表格放下來,看著她一臉不安的樣子,心想她真的應該是非法移民,而且她身上還有傷,看來自己惹上了個大麻煩。
「對不起,先生。」听到後頭的叫喚,雷予辰微轉過頭,就見方才那樣護士再次探頭進來,「請過來一下。」
他先回頭看安朝雲,忍不住伸手撥開她散在臉上的黑發,「不管怎麼樣,你先躺好。等會兒再談。」
堡士一見他走出來,壓底聲音說道︰「這原本跟程序不符,但我還是想先跟你知會一聲。醫生懷疑這位小姐身上的傷口是槍傷,此外她衣服下擺的血跡與她的血型不相符,明顯是屬于另外一個人。我們已經通知了公安,他們很快就會派人過來。」
听到護士小姐的話,雷予辰的臉色沉了下來。
在國際間,蘭澤集團極具盛名,媒體最愛的追蹤名人的八卦丑聞,他厭惡被追逐的生活,就算他一開始是出于善意才對她伸手援手,但是若此事被媒體發現,只怕會引來軒然大波。
五年前,蘭澤集團的接班人意外身亡,關于雷予恩死亡的原因眾說紛紜,甚至于百年來的詛咒被人重提,這事對他們家族而言無異是重要的一擊。
雷予辰很清楚,縱使自己對接手家族事業沒有半點興趣,但他有責任不讓任何丑聞再次惹上蘭澤集團。
「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雷予辰對護士點了下頭,緩步走回安朝雲的病床前。
「發生了什麼事?」安朝雲困惑的問,他目光中的深沉、嚴肅令她感到不安。
方才他對她是不假辭色,但不會像此刻一樣,五官仿佛罩上了一層冷漠。
「沒什麼。」他拿起口袋里的手機,撥打了一通電話。
她盯著他怕舉動。
「……現在人在人民醫院,立刻過來處理。」他簡短的交代了同句話,便將電話掛掉。
「這是什麼?」她好奇的指著他手中小小的黑色盒子。
「手機。」他抬頭看著她,臉上有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你休息一會兒吧!等一下會有人過來處理你的事。」
听到他的話,她的心一緊,「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在這里了嗎?」
縱使她對這個男人一無所知,但是他畢竟是她在這里唯一認識的人,而且他有一雙她覺得好熟悉、好熟悉的眼眸。她見過他,她一定見過他,但是為什麼她想不起來……
「我還有事。」他強迫自己不要被她無助的眼神打動心房。「你休息吧!」
他轉身離去的瞬間,她顯得手足無措,雪白精致的五官閃過畏怯。
她一臉蒼白的看著她轉身離開,她想要開口叫他留下來,但是話便是梗在喉嚨里發不出來。
在她眼前的一切令她覺得恐怖又慌亂,最要的是,令她難以接受,怎麼理都沒有頭緒。
這個地方對她而言太過陌生,而她唯一的熟悉只有這個救了她的陌生人,他若不跟她一起留,那她也不想留在這里!
她想也不想的坐起身。
她才一動作,便有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來,她咬著牙,強迫自己克服。
吃力的下了床,緩緩的移動步伐,走了幾步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還連著一條細細長長的管子,管子的另一端接著一個長相奇怪的罐子,里頭有液體緩緩的滴著。
她很快的決定,她不可能帶著一個罐子四處走,沒有多想,她用力的把管子扯掉,一根長長的針管頓時從自己的手臂中拔出來,血從針孔處冒出,她有些驚訝竟然有根長針插進她的身體里。
這真是個古怪的地方,她嚇得身子忍不住直打哆嗦。
她幾乎站不穩,全身發抖得厲害,虛弱的雙腿靠著意志力搖搖蔽晃的支撐她離開。
布幔外的世界更令她感到陌生而驚恐。
二○○九年……她消化著雷予辰跟她說的話,不可能的,他是在開玩笑,她的瞳孔因為恐懼而放大,這當然不會是二○○九年。
也許眼前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她在作夢……
一瞬間,她的腦中紛亂的閃過無數個畫面,她——安朝雲,廣州十三行商為首商賈——安尚德的掌上明珠,一夕之間失去了一切。
爹因為被陷害,含恨而終。兄長帶她逃亡,最後卻在她的面前為了保護她而被火槍射穿身軀,死在她懷里。
為了躲避追殺,她只好丟下兄長的尸首,腦中盡是兄長不甘心的眼神與他臨死前的詛咒。她不停的往前跑,最後的記憶地只是槍聲響聲,她的手臂傳來強烈的灼熱感,痛得快讓她暈了過去。
她一時失蹤跌進了懸崖底,她沒死,努力掙扎的往上爬……遇到了那個有著迷人琥珀色眼眸的男人。
然而那個男人最終還是丟下她一個人,而這里又是哪里?
安朝雲感到一陣暈眩襲來,胃部翻攪,她深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才忍住嘔吐的沖動。
她的手撐著白色的牆面,眼角不意看到雷予辰高大的身影,她像是看到救星似的眼楮一亮。
她跟了過去,依稀之間,她好像听到自己心低喚著他的名字,求他停住,但是他的腳步沒有任何的遲疑,他並沒有听見。
一扇玻璃門打開,他走了出去。
幾乎在此同時,她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躺在一張會動的床上,被人從外頭急急忙忙的推了進來。
她倒抽一口冷氣,連忙緊靠著牆壁,讓人通過。
閉關雙眼,這樣血淋淋的畫面,她沒有勇氣看。
直到聲音稍遠,她才緩緩張開眼,雷予辰已經消失在眼前,她顫抖著踩著不穩的腳步,盡可能加速速度朝方才失去他蹤影的方向走過去。
快速通道上發生一起嚴重的連環車禍,受傷的人陸陸續續送到醫院,吵雜的急診室里,因為傷患沸騰了起來,就算有人看到穿著怪異的她也無暇多管了。
安朝雲不斷的告訴自己保持鎮定,就算放眼望去,沒有雷予辰的身影,入眼的心是來往穿梭的車子和林立的大樓,但是她還是強迫自己不能失控。
絆頭緊縮,她失神的站在大街上看著陌生的景色。
「小姐,你還好吧?」一個路人經過她身邊,看到她身上的血跡和蒼白的臉色,不由得好心的問了一句。
安朝雲木然的瞪著眼前的人,久久無法言語,最後只能喃喃自語的問︰「這里是哪里?為什麼我會在這里?」
她虛弱的雙腿幾乎無法撐起她的身軀,她的世界在她的腳下開始崩潰,或許這是一場夢——夢醒之後,她就回到原本熟悉的世界……
「小姐,你臉色不太好,剛從醫院出來嗎?」路人不解的看著她,眼前這位小姐長得挺漂亮的,只不過裝扮怪了一點,可這看著的新新人類穿著唐裝上街的大有人在,所以這身清裝常服束也見怪不怪了,「小姐,小姐?!」
安朝雲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路人覺得自討沒趣的聳聳肩,就當自己遇到了個瘋子,轉身離開。
四周響起的喇叭聲刺痛了安朝雲的耳膜,不安的陰影緊緊綑綁住她,一陣寒慄自她的心底往上升,身軀因為恐懼而不由自由的顫抖著。
她的雙腿一軟,整個人縮在一棵路樹旁。
她四周怎麼都是穿著奇裝異服的人……突然,滾燙的液體不受控制的滑下臉頰。
想一想現在該怎麼辦?她知道自己必須好好的想一想,但她無法思考,她的淚水止不了的流,她用手背擦了又擦主是擦不干。
她無助的哭泣,縮在角落的她渾然不知自己的舉動被人當成神經病看待,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對她投以奇怪的眼光,卻沒有人上前來詢問一字半名……
雷予辰將車子從停車場駛離,他根本不該感到良心不安,畢竟他沒有見死不救的把那個女人丟在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讓她自生自滅。單憑這點,安朝雲就該對他感激得五體投地了。
只不過她無助的眼神卻深印在他的腦海里,令他感到心煩意亂,縱使已經離開醫院,然而他的心神就是無法平靜。
前頭道路的信號轉為紅燈,他踩下煞車,將車停了下來。
他的眼角瞄到方才要載她到醫院前,她拿來壓住手臂上止血的衛生紙,上頭的血跡依然鮮紅……
弟弟的死亡,讓他對人世間的無常感到強烈震撼,除了父母、祖父,他不願意也沒有勇氣再無私的對另一個付出關愛,因為他害怕失去的那一天。
他將心偽裝,但真正的他,卻可能比任何人都還要熱忱。
手機響起,打斷了他紛飛的思緒,他隨手接了起來。
「人不見了?!」听到彼端傳來的訊息,他忍不住梆道。
被他叫來處理安朝雲一事的助理趕到醫院,但並沒有看到安朝雲的身影。
雷予辰煩躁的結束通話。這女人會去哪里?
他的大手撥了撥散亂的發絲,其實她離開了,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反正他們人生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在這奇怪的夜晚有了一個奇妙的交集。
交集過後,就該是不相干的平等線。
如果是麻煩,他就該遠遠的逃開,不要再想她,這才是對的。他冷漠陰沉的沉下了臉——
燈號轉變,他踩下油門。
但是在行經路口時,他腦海中閃過她無助的神情,忍不住拜狠的詛咒了一聲,他用力的將方向盤一轉,差點撞到對向的車子。
就算引來一連串激烈的喇叭聲還夾著一堆咒罵,他也不理的猛踩油門直往醫院而去。
只希望自己日後再回想時,不要後悔今天的決定。
他看到了她,她整個就像是受了驚嚇的小鳥一樣,縮在陰暗的角落里。
來往有注意到她的路人都對她指指點點,但是她動只是縮在一旁發抖,沒有任何回應。
突然之間,他對四周對她投以異樣眼光的人,感到怒火中燒。他月兌下西裝外套,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在他踫到她的瞬間,她的身軀明顯的震動了一下。
「別哭了。」
他低沉有力的聲音穿過了安朝雲混亂的思緒,但是她並沒有抬起眼眸看他。
雷予辰蹲在她的面前,柔聲的又喚了一聲,「安朝雲,看都不看我一眼,這實在不是一個對待救命恩人的好態度。」
她緩緩的抬起頭,仿佛掉了魂魄的雙眼中滿是淚水。
「我該待在醫院里。」他的大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深沉的眼在看著她的時候不自覺的流露出心疼。他注意到她方才吊點滴的手臂針孔上,還有血冒出來。
听到他提到醫院,她立刻搖頭。
「我不要在那里!」紅腫的雙眼,蒼白如紙的面容,她的聲音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界般的空洞,但看到他,一抹光亮滑過眼底,「我好怕!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他用力的伸出手,抱住了她,感到心弦被撥動。
「我知道了。你別亂動,傷口會裂開。」
她的臉埋進他的胸口,從小到大的禮教在這一刻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她的淚無法停止,不在乎自己像個受驚的孩子或是白痴。
他輕嘆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來,「別哭,我們走吧!」
「走去哪里?」她緊靠著他,聲音嘶啞。
他緊緊將她冰冷的手握住在自己的手心中,「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絕對安全的地方?!透過淚眼,刀子失魂落魄的看著他,在失去了一切之後,還有這麼一個地方在嗎?
「相信我。」他手里的溫暖傳給她莫名的力量。
「你會在那里嗎?」她只能選擇相信他。
「會。」他點頭承諾。
「真的?」
「我從不說謊。」他將她撫坐進車子里,揉了揉她的頭。
听到這句話,她虛弱的露出一個笑容,沒有受傷的右臂攀上他的頸項,緊緊依靠著他。
二○○九年……
看著外頭的高樓和來往車流,夢吧?!是夢吧?!睡一覺醒來,她就會知道自己只是作了長長的一場夢,她雙眼疲憊不堪的閉了起來,幾乎在一瞬間便昏睡在雷予辰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