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靖,你說我母後是在搞什麼鬼?」
被賜坐在一旁的單佐靖抬頭瞄了坐在上方的男子一眼,沒有答腔。
單佐靖之父單驃星,是當今皇上單驥月的同胞巳弟。單驃星曾助單驥月平定內亂,所以受封為靖王,屬地泉西,但單驃星一家卻舉家居住筆城,輔佐單驥月。
單驃星一家與單驥月關系良好,往來密切,而單佐靖與當今太子單御天也因為年紀相仿,所以從小到大都玩在一起。
雖然單御天貴為太子,但是一塊長大的情誼,使他們私底下總是如同哥兒們似的。
不過他們好雖好,個性卻南轅北轍,一冷一熱,說不協調卻又相處得好極了。
「佐靖,你有沒有听到我在說話?」沒听到他答腔,單御天又開口道。
「我听得很清楚。」但清楚又怎麼樣,他是當今太子,反正他無聊,自會想到法子解悶。
「那倒是說說我母後想怎麼樣啊!」單御天坐在書案後,一臉煩躁的說。
他的聰慧每每令教育太子的師傅夸贊不已,皇上也深為有此後代而感到驕傲,不過,他唯一令皇上放不下心的,就是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態度,若他能再威嚴點,將會使他父皇更加滿意。
其實他也明白以後他將是萬聖之軀,因為有此體認,所以他想趁著還未登基之前,輕松的過段好日子。
單佐靖垂眉思索了一會兒,沒有回答。
「你別跟我說不知道。」單御天手背在身後走下書案,站在單佐靖的身旁,「我听說我母後前一陣子找了你和靖王妃進宮!」
靖王妃是單佐靖的母親,與當今皇後是很好的手帕交。
「皇後不過是希望你能早日娶親罷了。」他不慍不火的據實以告。
「為什麼?」
「你問這話不是很可笑嗎?」單佐靖瞄了他一眼。
「會嗎?」單御天眉頭微皺。「我可不認為有何可笑之處。」
「以你的年紀,是該娶親了。」單佐靖輕描淡寫的表示。
單御天聞言,一臉的索然無味,「我雖未登基,但我也多得是侍妾,我不需要更多的女人。」
「你是不需要更多的女人,」單佐靖同意的點點頭,「但一定需要一個掌管後宮的女人。」
他瞄了單佐靖一眼,有時他還真看不慣他這麼一板一眼,好象什麼事都知道似的。
「那還不容易。」單御天不以為意的回答,我隨意在侍妾中點一個就成了。」
「如果事情真那麼容易,你就不會到現在都還沒有太子妃了。」單佐靖一針見血的指出。
單御天被說中了心事,所以臉有點臭。
「皇後心中已有屬意的人眩」他進一步說明。
這個答案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單御天的手揮了揮。「你該明白,女人這種東西,自私又貪婪,你給她越多,她的野心只會越大,選妃一事,可大可小!」
單佐靖看著他,發現他在等著自己回答,無奈之餘,只好開口道︰「我想,這件事太子毋需費心,皇後必會選定一位溫柔聰慧的女子陪伴你。」
「溫柔聰慧?!」單御天嘴一撇,「听來像是個無趣的女人。」
「若他日登基,你需要的可不是會彈琴、會跳舞,身材容貌姣好卻沒大腦的女人。」單佐靖一點都沒有給單御天留情面,他這個堂弟選擇女人的條件實在很不挑。
「這……這點我當然知道,不過你該明白我母後的眼光有時實在不怎麼樣。」單御天搖搖頭,沒什麼信心。
「事情沒有你想家中那麼悲觀。」
「是嗎?」單御天懷疑的看著他,「你呢?」
「我?!」單佐靖一愣,「什麼意思?」
「你什麼時候娶親?」
他臉色一沉,「這事不勞你擔憂。」
「我當然知道。」單御天取笑道︰「但我就不信靖王妃不急。」
「我娘她明白我。」
「是嗎?」單御天一臉不以為然,「我也以為我母後明白我,可她還不是自作主張替我決定要娶個太子妃。」
「我娘不會做這種事。」
「好,她不會,但我會。」單御天露出一個壞心的笑容,「當我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賜你幾個女人,你想自己挑嗎?」
「多謝太子抬愛。」單佐靖不慍不火的日答,「我無福消受。」
「是無福消受還是根本不想要?」睨了他一眼,單御天問道。當佐靖喚他太子時,就代表著刻意在拉遠兩人的關系。
「太子天資聰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跟這種人說話真無趣,不過或許哪天他心血來潮,就賞他幾個女人,鬧得他這個冷面書生永無寧日。
「現在我話說完了,你應該明白選妃一事誓在必行。」
哀著自己的下巴,單御天思索了一會兒,「我當然知道這事早晚得辦。我母後心中理想的人選是誰?」
單佐靖直視著單御天,就見他對自己邪笑,雖然看似不經意,但他看得出他眼中的取笑。
單佐靖在心中嘆了日氣。御天從小就聰明,兩人一起玩到大,若說他了解御天,御天也同樣的了解他,所以自已不能騙他說不知道。
「說吧!是誰?」單御天懶懶的問。他母後總喜歡玩那種要人傳話的把戲。
「是尚書令華興的掌上明珠。」
「華興?!」單御天腦海中浮現出華興那副矮胖的模樣,說他會生出什麼傾國傾城的女人,打死他他也不信,「今年幾歲?」
「今年四十有三。」
單御天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堂兄,奇怪他的想法怎麼都不會轉彎,「我問的是華興的女兒!」
單佐靖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十五歲。」
「十五歲……配我似乎還不錯!懊吧。」單御天緩緩的端起茶杯,「就她了!她就是太子妃,你去向母後回復,就說我答應了,你耳根子也可以清靜幾天了。」
「謝太子。」單佐靖躬身行禮,「事實上,皇後已經請皇上下令,太子與華府千金的佳期就定在下個月初九,趕在中秋之前,皇後認為人月兩圓是個好兆頭。」
「下個月初九?!」單御天剛喝下去的茶差點噴出來,「難道他們不認為該先問問我的意見嗎?」
單佐靖聳聳肩,單御天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情。
「罷了、罷了!反正女人——就算是上了年紀的女人都是一樣的自以為是,連我母後一般母儀天下還是如此,既然我父皇都同意,我也只得認了。你下去吧!」
看著單佐靖退了出去,單御天不禁呼了口氣。
想來佐靖這小子也可憐,好事未必有他的份,但是背黑鍋絕對少不了他。
他的堂兄弟中就是有幾個怪人。他的祖父正德皇帝,當年堅持傳位給他的父親單驥月,使得原本的嫡長子單騏日不服而起兵造反,一時之間天下大亂。
雖然最後事情因為單騏日戰敗自刎身亡而落幕,但誰又能預料當年本該結束的事件,也許會在多年後的今日替天下帶來一場膘亂呢?
他父皇明明知道單騏日之子——單知過有可能有意造反,但卻因始終模不透他的想法而沒有采取任何動作,另一方面也或許是在他父皇的內心深處,對于當年兄弟鬩牆而奪下江山一事仍耿耿于懷。
他可以理解他父皇的苦衷,他只希望父皇的一念之仁,不會替天龍王朝帶來另一場捌劫。
進宮!可不是她所預期的!
太子大婚,舉國歡騰三天三夜,然而在後宮卻顯得冷清多了,只隱約可以听聞從前頭傳來的笙樂聲。
等了許久,仍等不到那個傳言中十分俊美的太子,華鳳妤一把扯下了她的紅蓋頭。
她的舉動嚇壞了一干宮女,小翠更是大驚失色的連忙嚷道︰「小姐,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們全下去吧!」看到一旁嘴巴大張的宮女,華鳳妤一臉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礙于對方是太子妃,再怎麼樣也不能違抗,于是宮女紛紛听命的退下去。
「小姐。」
「悶死人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華鳳妤嘆了口氣,「這場鬧劇到底還要多久才會結束?」
「小姐」
「你該叫我太子妃了!」華鳳妤指正道。
「太子妃」
「算了!」她的手一揮,「听太子妃三個字挺刺耳的,還是叫小姐順耳點。」
「不管你要小翠怎麼叫你都好,」小翠可憐的苦著一張臉,「你先把紅頭巾蓋回去,若太子來,看到你這副模樣,會說咱們華府沒家教的。」
「別急!」遠遠的仍可以听到遠處的笙樂聲,「這場遍禮不會那麼快結束,那個人也不會那麼快來的。」
「小姐,你不應該稱太子叫「那個人」。」小翠非常盡責的在一旁指正。
豹興叫小翠跟著華鳳妤進宮,除了就近照料外,也要對她「不當」的言行適時提點著。
「你不要理會我怎麼叫他。」華鳳妤的眼楮轉啊轉,「前一陣子,爹派人從宮里拿了那個人的畫像來……」
「太子長得真是俊美。」小翠一臉的陶醉,「與小姐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她看著小翠的模樣,不由得失笑道︰「一個人的容貌好不代表是福,有可能還會給自己帶來災禍,從古至今,美麗的女人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小姐,你怎麼這麼說?」小翠有些生氣,「今日可是你的大婚之日,你可別再說些殺風景的話。」
「我知道。」華鳳妤識趣的點點頭,「你先到外頭叫個宮女去找個跟在太子身邊的太監進來。」
「嘎?」
「快去!」她推了小翠一把。
「是!」小翠不敢有所耽擱,連忙沖了出去。
不一會兒,她身後跟了個年過半百的太監回來。
「太子妃吉祥。」
「起來吧!」華鳳妤此刻已乖乖的蓋上紅頭巾,她柔柔的問︰「公公該如何稱呼?」
「小的張福!」
「原來是福鮑公。」
「不敢。」
「太子現在何處?」
「太子正被幾個王爺纏著走不開身,不久就會回南寧宮,請太子妃稍候。」
「本宮明白」華鳳妤得體的說,「福鮑公跟在太子身邊有多久了?」
「回太子妃,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這麼久?」
「是的。」張福必恭必敬的回答,「在太子六歲時,小的就跟在太子身旁。」
「這麼說來,你很了解太子?」
「小的不敢說了解。」
「好吧!」華鳳妤思索了一會兒,「本宮初進宮,什麼都不懂,所以有幾件事想請教公公。」
「太子妃請講。」
「傳聞太子十分寵愛劉君兒?」
張福微微一愣,想來這位太子妃找他來是跟他探消息的。
「回太子妃,是的。」
「那劉君兒是如何的一位佳人?」
「這……」
「福鮑公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這倒不是,劉姑娘乃是安州太守劉國平之掌上明珠,個性活潑開朗,是太子到安州時,劉太守送給太子的。」
「听說她原本該是太子妃?」
「這……」
「公公放寬心,我不會計較這些」華鳳妤不以為意的笑笑,「照你這麼說來,太子喜愛個性開朗的女子?」
「可以這麼說。太子較喜愛才藝雙全的女子。」
「這不就是在說你嗎?小姐。」
豹鳳妤沒好氣的拉了小翠一下,小翠立刻閉上嘴。
「那麼太子不喜歡怎樣的女子?」
「這……」
「你可別說不知道。」華鳳妤有些無奈,「我只是想要討太子的歡心,所以才請教你的。」
「原來如此。」一听她這麼說,張福立刻開口,「其實,太子喜愛活潑俏麗的佳人;至于不喜歡怎樣的女子,小的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依稀記得太子不喜愛太過膽怯的女子。」
「依稀記得?!」華鳳妤重復了一次,「你倒是告訴我,發生過什麼事?」
「在幾年前,番域送來了幾位佳人,皇上全將她們賞給了太子,誰知其中一位佳人生性膽怯,看到太子便緊張得直發抖,太子才一踫她,她便驚叫出聲,更暈了過去,當場太子便立刻差人將這名佳人送回北寧宮,從此不再宣她侍寢。」
「原來如此!謝謝福鮑公告訴本宮這些,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華鳳妤示意小翠打賞,然後要張福退下。
「小姐,你想通了嗎?」小翠開心的問。
「你是什麼意思?」她再次將紅蓋頭給扯下,好奇的問。
「那個藹—」指了指已經緊閉的門,小翠說道︰「你叫福鮑公來問太子喜歡怎樣的女子,不就是代表你想要討太子歡心?」
豹鳳妤沉默了一會,然後不以為意的說︰「當然。」
听到她的回答,小翠不禁感到興奮。原本她還在擔心,小姐不曉得會做出什麼驚逃詔地的大事來冒犯太子,現在可好,她可以肯定小姐必會讓太子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然而,她壓根兒不知道,有個念頭已在她小姐的腦中形成。
豹鳳妤端坐在喜床上,手不自覺的模到懷中的玉玦,她拿起來仔細的審視著。
出嫁的前一天,有位道人來訪,听她爹說,他就是當年他和娘在楚州時所遇到的那位算命老者,他算出了她的大婚,于是特來祝賀。
他向她借了這塊鳳玦看了看,對她說要好好保存,她終將會遇到命中的龍玦男子。
她問他那名男子可是當今太子,他沒有回答,只說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是嗎?她的手緊了緊,一切上天自有安排嗎?
☆☆☆
單御天喝得滿臉通紅,腳步不穩的在幾位太監的扶持下進入南寧宮。
東宮共被分為四宮——最大的東寧宮屬于太子,南寧宮屬于太子妃,西寧宮是太子寵幸過的侍妾,北寧宮則多是各地進貢的佳人。
而在華鳳妤還未進宮之前,這南寧宮原是住著劉君兒,也就是單御天「目前」的最愛。
「太子——」
「你們都下去吧!」單御天一向不拘小節,連在大婚這件事上,依然故我,一進南寧宮便大刺刺的斥退一干太監、宮女。
「太子妃!」
听到前廳傳來的呼喚,華鳳妤遲疑著要不要起身。
「太子妃!」
又听到另一聲呼喚,她終于接捺不住懊奇心,一把掀開紅頭巾,走了出去。
只見一名穿著紅袍的男子正奮力的在跟自己的鞋子奮斗。
她皺起了眉頭。這個男人就是傳言中那個仁民愛物的好太子?看他的模樣,一點威嚴都沒有。
「過來。」單御天猛一抬頭,看了她一眼,命令道。
壓下怒氣,她依言走了過去。
「幫我月兌鞋子。」
這不該是她的工作,但她依然听話的服侍他。
她正吃力的替他月兌鞋子,他卻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她不由得一驚,直視著眼前的黑眸。
「沒想到華興那個老家伙,生得出那麼標致的女兒。」單御天微微一笑,笑中有著一絲邪氣——一股吸引人深陷其中的邪氣。「看來我母後的眼光不錯。」
她可不記得她有見過他的母後——她倏地想起了張福的話,立刻一縮。
「請太子自重。」
「自重?!」听到她的話,他不由得皺起眉頭。「什麼意思?你可是我的妻。」
「但也是個太子妃。」華鳳妤有禮的回答,「有朝一日將入主朝陽宮,替太子掌管後宮之人。」
听到她的話,真令人倒足胃口,「你該不會是要我在這南寧宮之中,還要謹守禮儀吧?」
「當然。」她正經八百的回答。
「罷了、罷了!」他的手揮了揮。「幫我將鞋給月兌下。」
「遵命。」話雖如此說,只見她月兌了半天,也沒見到她將他的鞋子給月兌下來,一雙小手則抖得厲害。
「在南寧宮中毋需那麼拘束。」
「那是因為您是太子,也是未來的皇上才不用那麼拘束,可臣妾不能如同太子一般。」
「難怪我母後會喜歡你。」單御天嘆了口氣,仔細端詳眼前的佳人,美則美矣,就是人孱弱了點,不過听她談吐,就知道她是個進退得體的人。「看來華興的家教不錯。」
「多謝太子夸贊。」
「我累了,伺候我休息吧!」
豹鳳妤的眼楮轉啊轉,腦中想起了出嫁前父親請來的老婦人跟她說的字字句句,既然成了夫妻當然要同床共枕了,不過,她本以為她裝作一副懦弱的模樣會讓他離去,看來她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
然而,單御天竟然一個倒頭,沾枕就睡,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今晚睡在他身旁的是他的新任太子妃。
他的態度有些侮辱了她,她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不過,她隨即念頭一轉,這樣才是好結果!她安慰自己,兩人相敬如賓,很好,這就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