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寢殿前,段頌宇對一樣坐在席間的白克力使了個眼色,他立刻站起身,跟在他們後頭,穿過長長的走廊,喧囂的樂聲漸漸遠去。
驀地,他停下腳步,將跟在後頭的一干侍女給擋了下來。因為早些時候,王子便交代他,若是他跟木將軍在一起的時候,閑雜人等都得退開,所以他謹守御令。
木顯榕注意到原本跟在身後不遠處的侍女和白克力都失去了蹤影,長長的回廊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再無他人,只能無奈的抬頭。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女人,我是在解救你!」他伸出手,一把將她攬進懷中。
「王子是在找麻煩!得罪公主對王子只有害,所以就讓讓她吧。」
段頌宇只是伸出手扯掉她束發的帶子,看她長發披落在肩,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輕吻她的額頭、眉毛、臉頰和嘴角。
「王子,听到了嗎?」她掙扎著在他的吻與吻間問。
段頌宇輕嘆了口氣,「罕尹帕想要取代我。」他在她的唇邊低喃,「你我心知肚明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道理。如果有朝一日,她有機會可以狠狠將我踩在腳下,絕不會因為我今日順了她的意而對我手下留情,所以我今天得不得罪她、讓不讓她,結果都一樣。」
她一楞,最後露出了一絲淺笑。沒想到他看事情竟然比她還要透徹直接。
她輕拍了下他的胸膛,「關于這點,或許王子才是對的。王子休息吧,我還得去招呼公主。」
「還去」他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她自然有人招呼,你招呼我才是真的。」
她沒好氣的瞪他,「今夜我得回府!」
「我知道。」提起這個實在很殺風景,他不甘心的重重吻了下她,「我為什麼要理會那個刁蠻公主?」
她故意裝出一臉同情。「為了很簡單的理由,不讓她有機會危害你。」
這下就算再不願,段頌宇也只能妥協了。
在他羽翼未豐前,他知道有些事情,勢必得先委屈自己,可為了她,他願意。
段頌宇幾乎忍不住想把所有奏章給丟到地上了。
這幾天,他才知道平常木顯榕要做的事情不少,除了訓練士兵之外,她還要看奏章,決定對、錯、好、壞,雖然只是個近千人的部落,瑣碎事還挺多的。
處理這些事情對他而言並不難,不過要看懂古文字就困難多了,所以他找來一個文臣,要他將奏章念給他听,等他做出決定後,再幫他把結論寫上去。
他發誓繼武術之後,下一個努力目標就是看懂這些文字!
不過木顯榕也真的狠,交代他一大堆事,全寫在一旁的動物皮革上頭,如果他沒做完,就不能與她見面,偏偏他還給她吃得死死的!丙然女人是寵不得的!
「王子!」突然,白克力一臉慌張的跑了進來。
「怎麼了?」段頌宇煩躁的瞄了他一眼。
「是公主!」
罕尹帕?「她不是去那個什麼山嗎?」
「阿肯山。」
段頌宇不在乎的聳了下肩,「隨便什麼山,怎麼了?」
「她回淨水沙洲了!」
「所以呢?」玩了幾天,也該是時候回來了。
「她原本該回宮,但是听守門的士兵說,她好像直接往將軍府去了!」
聞言,段頌宇立刻起身。「備馬!」
這死丫頭未免也太不把他這個兄長放在眼里了!茴月國階級制度明顯,她回來的第一件事該是回宮向他請安,但是她卻直接去了將軍府!
這情況實在可笑到不行,打出娘胎,他可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跟自己的「妹妹」搶女人的一天啊……
將軍府里,剛沐浴餅後的木顯榕整個人懶懶的斜臥在躺椅上,微濕的黑發披在椅背,靠微風自然風干。
「公主,你不能進去!」
阿依尖銳的聲音陡地響起,她立刻回過神。
利落翻身,將自己的黑發全都塞進軟帽中,匆忙間,她只來得及拿起一旁的短袍罩在自己身上,下一刻,一向驕縱妄為的罕尹帕不顧一切的便沖了進來。
「公主」木顯榕壓下心頭的慌亂,帶著譴責的目光看向她。
「將軍,你府里的奴才實在應該教訓,我一從阿肯山回來便急著來看將軍,沒想到這該死的奴才竟然擋我的路!」
木顯榕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屬下明白!是府里的奴婢冒犯了公主。」
「我看將軍不明白,這奴才該死!」
「公主,這是阿依的職責—」想要替阿依月兌罪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她就看見罕尹帕的隨身軟鞭就要招呼到阿依身上,她想也不想的立刻上前,替阿依擋下了這一鞭。
鞭子狠狠的抽在她肩上,痛楚使木顯榕忍不住悶哼一聲。
阿依一臉震驚的看著護住自己的小姐,罕尹帕的臉色同樣一變。
「木將軍你—你這是做什麼?」她是氣那個不長眼的婢女擋住她的路,想要好好教訓她一頓,可沒有心要傷害木顯青啊!
「我的奴婢只是對屬下盡忠而已,若是因此而令她受到責罰,屬下以後要怎麼服人?」
木顯榕一番話講得不卑不亢,罕尹帕的臉不由得沉了下來,但她仍關心的想上前慰問。「讓我看看將軍的手。」
「不勞公主費心。」她的身體微側,閃過了罕尹帕的手,「這點小傷不礙事。」
因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是那麼顯而易見,罕尹帕的臉色當場益發難看,含怨的目光直射向一旁的阿依,就見後者因恐懼而白了臉。
「能讓將軍如此奮不顧身,這奴才實在不簡單。」罕尹帕打量著嬌小的阿依,試探的問︰「這是你的房里人?」
木顯榕斟酌了下現在的情況,抬起頭淡淡的說︰「屬下是個正常的男人。」
罕尹帕听見這話更是又嫉妒又生氣,手中的鞭子氣憤的對空揮動,彷佛不打到阿依難消心頭之恨似的。
對她來說,若不開心,將人打個半死也是一種娛樂,就算殺人、奪取人命,她也不會當成了不得的一件事,更何況現在她面對的不過就是將軍府的一個家奴而已。
可是木顯榕並不苟同這種貴族間不將人當人看的做法。這里有許多因為戰敗而被俘虜的奴隸,雖然地位低下,但不是沒有利用價值,她讓他們發揮所長,不因為是奴隸就失去了未來,她訂下法令,就算是奴隸也有生存下去的尊嚴,不能任意打罵殺害,但這個道理,尊貴的罕尹帕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懂有什麼意義。
「公主息怒。」木顯榕輕聲說,「只是這幾日屬體依然不適,所以才要府里的奴婢擋住所有人。」
「將軍的意思是說,要擋下的人之中,也包括本公主嗎」她一臉倨傲。
「當然不是。」她斂下目光,掩去自己的不遜。
「那將軍怎麼解釋現在的情形」罕尹帕挑釁,就是不開心一個低下的婢女踫得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自己卻不斷被排擠。「將軍也看到了,你的奴婢擋著我的路!」
木顯榕腦袋快速飛轉著,若她無法給個交代,只怕這將會是災難的開始。
莫可奈何之際,她只好轉過身,用力甩了阿依一巴掌,「該死的奴才,還不向公主賠罪!」
深知唯有如此做才能保住性命的阿依沒有第二句話,立刻跪了下來,「公主饒命。」
這果然使罕尹帕的嘴角微揚,心情稍微好轉。
「公主,息怒。」木顯榕也跟著說。
她冷冷一哼,「將軍都開了口,我就饒了這個奴才一次。」
听到這話,木顯榕才松了口氣。
「將軍,」罕尹帕臉上的凶悍立時轉為嬌柔,對她伸出了手,「你說你還是感到不適?讓我看看。」
「不敢。」她語氣輕柔卻堅定的回絕。
「將軍,你這是怎麼回事?」罕尹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瞧不起本公主嗎?」
「屬下怎麼敢?」
「那將軍怎麼一直躲著我?」
「男女授受不親。」
「可笑!」她輕哼,「怎麼將軍的觀念也跟那些漢人一樣嗎?女子就非得要笑不露齒,站不倚門,行不露面」
「當然不是,只不過公主乃千金之軀,屬下不敢冒犯。」
「好一句不敢冒犯!口口聲聲不敢冒犯,卻總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她手中的短鞭憤憤一揮。要不是她真的喜歡這個人,光憑他現在的態度,她就該狠狠的鞭打他一頓。
「公主多心了,還請移駕內廳吧。」她柔聲請她離開。
罕尹帕卻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公主,你—」
「我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罕尹帕飛快插話,「把這幫奴才全都屏退吧。」
木顯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照著我的話做。」罕尹帕冷冷的說,「你這將軍府里有多少個奴才,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不听話,將軍無法處置,我可以替你動手。」
這樣明顯的威脅讓木顯榕立即沉下臉,她看向阿依,輕聲吩咐,「帶著其他人下去吧。」
阿依站起身,不太情願的照做。她挨了她家小姐一巴掌無所謂,可憐的是小姐替她擋下的那一鞭,連衣服都破了,還有血滲了出來,再看一眼小姐的傷,她的眼眶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