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颯雖然沒有再追究這次的事,但因為她爹,她和蕭颯之間像是隔了一條鴻溝,她極力地想跨過去,一再地找機會勸蕭颯跟她爹和好,但他總是不肯答應,甚至不肯談這件事。
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跟爹正面沖突起來,那時她要怎麼辦?
季玄風朝她走過來,輕聲喚道︰「夫人。」
「季大哥,有事嗎?」自從他幫忙隱瞞爹來過的消息後,陳宜君就由季總管改口為季大哥,跟他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沒有,只是看夫人獨自在樹下沉思,似乎有什麼心事。」
季玄風是陳宜君在侯府里惟一信得過的人,雖然答應她娘要將信偷回去,但她覺得應該和季玄風商量一下。
季玄風听完她的話後,沉思了片刻,然後勸她將事實的真相告訴蕭颯。
「不,季大哥,我不能這麼做。」她搖搖頭,「若是沒有愛上侯爺,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並且請求他的原諒。但在愛上他之後,我害怕會失去他,害怕他會趕我走。我不在乎能不能當侯爺夫人,就算蕭颯只是個山野村夫,我還是跟定了他。但他呢?他的心我完全不知道。」
在沒有確定蕭颯真的愛她前,她不敢告訴他這件事。
季玄風輕嘆地搖了搖頭,夫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遲鈍,她怎麼會看不出來侯爺對她的寵愛?有哪個男人會對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呵護備至的?
「我有個方法,夫人或許可以試試。」
「什麼方法?」她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拿別人寫的信來代替侯爺的親筆信函。」
陳宜君听得一頭霧水,「說清楚點。」
聰明的女人變笨了,都是「愛」這個字惹的禍。
「夫人不是擔心令尊會暗中玩什麼花樣嗎?那就拿我的字佯裝是侯爺的字,這樣就算令尊想作怪,也沒有用。」
「哇!你果然聰明,難怪有人叫你鬼諸葛,簡直比鬼還厲害。」
這是奉承還是貶抑啊!
「不過,你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夫人。」在她要離開時,他突然叫住她,「我已經打听到令姐的消息了。」
「真的?」陳宜君高興地叫起來,但馬上警覺地捂住嘴,壓低聲音問︰「我姐在哪里?她現在過得怎麼樣?還好嗎?」
季玄風蹙著眉,搖了搖頭,「恐怕與夫人期待的大有出入。」
「怎麼說?」听到他的話,陳宜君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緊張地催促他說下去,「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
「令姐人在江南,雖然是跟凌雲在一起,但處境相當可憐,因為凌雲似乎移情別戀,娶了一位富家千金為妻,所以令姐在凌府只是名下女,備受欺陵。」
「什麼?!」陳宜君大叫一聲,跳了起來,也不管會不會驚動別人,提著裙擺就想往外沖,「凌大哥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姐姐,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夫人……」季玄風不住地搖頭嘆息,早知道她性子這麼急,就別把事情講得那麼清楚,現在得先想辦法哄住她才行。
「冷靜點兒,夫人,別這麼激動。」
「不行,季大哥,我現在就要去找我姐。」她想推開季玄風,卻不小心絆到了地上的樹枝,腳下一滑,整個人倒在季玄風身上。
「季大哥,對不起……」她掙扎著想站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
一句冷喝聲響起,駭得陳宜君身體一僵,抬頭看到一臉鐵青的蕭颯。
「哇!」她趕忙跳了起來,卻因為動作太急,一個沒站穩,又差點滑倒。
「小心點兒。」蕭颯一個橫臂,急忙穩住她的身子。「你在搞什麼鬼?」他的語氣里有明顯的火氣。
陳宜君嚇了一跳,連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跟季大哥……」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大概是因為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一時心慌了吧。
「什麼時候季總管變成季大哥了?」趙洛像巴不得天下大亂似的,驀地冒出了這句話。
陳宜君無法把情況老實地告訴蕭颯,只能在他的瞪視下,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侯爺,請別誤會,那是因為——」季玄風試圖解釋。
「算了,我不想听。」蕭颯冷著臉打斷他的解釋,徑自轉身離去。
怔在原地的兩人感到好不尷尬。
「季大哥,對不起。」陳宜君沮喪地道歉。唉,兩人的誤會都還沒解釋清楚,新的誤會就又來了,看來這次就算磨破嘴皮子,都沒有用了。
「沒關系,侯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不會放在心上的。」季玄風嘴里雖這麼說,心里可沒絲毫把握。
畢竟任何男人看了剛剛那種情形,很難不誤會的,尤其是像侯爺這樣對心上人有強烈佔有欲的男人,更是不可能不當一回事的。
看來他最近還是小心一點兒好。
陳宜君無奈地嘆了口氣,「季大哥,我還是去找他解釋清楚,我不想因為我而使他對你有所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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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枕邊人熟睡的俊顏,露在被子外的結實身體,讓陳宜君羞臉了紅,但心里更多的是愧疚與不安。
今天下午她去找蕭颯,他對她異常沉默,望著她的眼神里像有千言萬語。
他牽著她的手,在府里四處閑逛著,討論著她月復中的孩子,他說要在大樹下綁上秋千,在假山上蓋觀景亭,在花園里栽果樹……他為未來勾勒出一幅美麗的遠景。
雖然他沒告訴她這麼說的用意,但她卻隱隱地覺得不安,似乎他已經知道她即將背叛他,在給她最後的考慮機會。
可能嗎?
他有可能知道嗎?季大哥不會告訴他的,他答應過她。
心里一陣酸澀,她差點沖動地想告訴他,自己不值得他如此,她是陳宜君,不是陳姿君,不是他原先要娶的那個女人,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入夜後,他極盡地求歡,像要將所有的精力在今晚用盡,一點也不像往日的溫柔跟憐惜,而她毫無怨言地配合著,配合他的需索無度,仿佛有預感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兩人沒有說話,只是沉浸在對方給予的歡愉中,直到精力用盡,沉沉地睡去為止。
听著房外的蟲鳴聲,陳宜君知道府里的人都已睡下,這是她送信回尚書府的好機會。她悄悄地下床,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穿上,然後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朝書閣跑去。
在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蕭颯就醒了,但是他沒有動,眼楮直直地望著床頂;他的心像被刺了一刀。慢慢地淌出血來似的。
他給過她機會的。
但她還是走了,為背叛他而去偷信。
是她先拋棄了這段感情,就不要怪他無情。
「趙洛。」
「是。」窗外出現一道人影,等候蕭颯的命令。
「跟著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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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地,陳宜君在書閣的桌上找到季玄風事先寫好的信,但奇怪的是,為什麼桌上還有另一封信呢?
到底哪一封是真,哪一封是假?
她從沒有看過蕭颯寫的字,因此無從判斷。
怎麼辦?她猶豫著。
「夫人,拿到信了嗎?」小娟在門口低聲地問道。
時間緊急,陳宜君沒有多想地隨便抓了一封信,就塞在衣袖里。
「好了,我們快走吧。」
必上門時,帶起的一陣風,將桌上的另一封信吹到了角落。
陳宜君匆匆忙忙地趕往後門,找到小娟事先備好的馬。
「夫人,還是把信交給奴婢,你快回去吧。」
望著手中的信,陳宜君的心惶惶不安,「不,我要親自送回去。」她不知道這封信是真是假,所以要確定爹不會傷害到蕭颯後才能安心。
「可是你不在,侯爺會懷疑的。」小娟勸道。
「我必須確定侯爺的安全,除非我親眼看到爹把這封信燒掉,否則我不會放心的。」說完,她翻身上馬,疾馳而去,小娟只好無奈地靠兩條腿跑向尚書府。
老天保佑,希望夫人能在侯爺醒來之前趕回來,不然麻煩就大了。
想起李章的前車之鑒,小娟不禁頭皮發麻。
就在陳宜君跟小娟離去後不久,一道黑影快速地跟上,他奉命監視這對主僕的行動,必要時可動手抓她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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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君回到尚書府,門外早有下人在等著,一見到她,立刻領她去見陳玉郎。
陳玉郎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你果然是我的乖女兒,這麼快就拿到手了。」
陳宜君從沒見父親笑得這麼開心,他一向城府深沉,會這麼高興一定是又有什麼奸計要得逞了。
「大人,信拿到了嗎?」陳玉郎身後走出一名長相猥瑣的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宜君的腳步突然停下,不知道該不該再上前。
「怎麼了,回到自己的家反而生疏了,就連爹都
他越是笑得親切,陳宜君的心就越是慌亂。
「蕭颯的親筆信帶來了沒有?快拿給爹。」
緊捏著手里的信,陳宜君猶豫了好久,才開口道︰「爹,我可以把信交給你,但你必須當著我的面立誓,保證你絕對不會傷害我的夫君。」
陳玉郎的眉頭皺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你是在威脅爹?」
「不,女兒不敢。」她搖搖頭,語氣懇求地說︰「我只是想求爹給一個保證,讓女兒能夠心安。」
因為不知道這封信是不是假的,她不能冒著可能傷害蕭颯的危險。
奸邪的笑容重新回到陳玉郎的臉上,「傻女兒,再怎麼說你都是爹的親生女兒,爹怎麼會置你的幸福于不顧呢?就算沒有蕭颯,爹也幫你安排好了,我已經替你另擇了個好人選,就吏部侍郎怎麼樣?他的年紀跟蕭颯差不多,長得一表人才,嫁給他絕對不會委屈你。」
「什麼?」听到父親的話,陳宜君駭得臉色大變。她早該知道爹的話不可信,她怎麼會傻得去幫他偷信呢?「你不是說只想偽造一封求親信而已嗎?為什麼會這麼說?你想對蕭颯做什麼?你想害他是不是?」
她轉身就想逃出去,但才跑了兩步,她倏地停下腳步,不知道什麼時候,院子里站滿了衛兵,她根本逃不出去。
「爹!」
「陳大人,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要拿蕭颯的親筆信來偽造他通敵叛國的證據嗎?什麼時候變成求親信了。」那個猥瑣的男人顯然以為自己受騙,感到大大地不悅。
「什麼?爹,你……」陳宜君無法置信自己听到的話,原來她爹真的要害蕭颯,還是用足以抄家滅族的通敵叛國罪,「不,我不能把信交給你。」
「住嘴!宜君,我勸你還是識相點把信交給我,否則別怪我不顧父女之情。」陳玉郎沉聲喝道。
陳宜君往後退了兩步,哀求道︰「爹,別逼我,求求你放了蕭颯吧!」
「哼!你以為我放了蕭颯,他就會饒了我嗎?你不知道他處處跟我作對,害得我受了皇上多少的責罵?此仇此恨,若是不報,我積怨難消,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爹,就快點將信交給我。」
他伸手就要奪信,陳宜君索性將信揉成團塞進口里,準備吞下肚。
「賤人!」陳玉郎大怒,命人抓住她,扳住她的口不讓她吞下去,連續幾個巴掌打得她頭昏腦脹,痛苦地將紙團吐了出來。
「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想護著那小子。」陳玉郎抬起腳就要狠狠地踹過去。
跋回尚書府的小娟,一見到這一幕,連忙排開眾人奔了過去,跪下來抱住陳玉郎的腳,「大人,請你饒了二小姐,她已經懷了定國侯的骨肉,禁不起你這一踹啊!」
「小娟!」陳宜君驚慌地想叫住她,但還是遲了一步。
陳玉郎臉上泛起陰險的笑容,不懷好意地睨向她的肚子,「宜君,你懷了蕭颯的骨肉是嗎?」
陳宜君害怕地用手護住肚子,向後退了兩步,「爹,你想做什麼?他是你的外孫,是你的親人啊!」
她爹不會冷血得連親外孫都想傷害吧?
「外孫?」陳玉郎嘿嘿地冷笑,「那家伙的種想當我的外孫?不配!來人啊!」他召來幾個粗壯的護衛將她抓起來。
「把她關在房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話一說完,他便甩袖離去。
「爹!爹……」陳宜君的懇求聲,怎麼也撼動不了陳玉郎冷硬的心。
伏在屋檐上把一切全看進眼里的趙洛輕輕一嘆,猶豫著是要救陳宜君主僕,還是尾隨陳玉郎到書房,看看他打算搞什麼鬼。
幾經思忖後,他決定顧全大局,選擇後者。
夫人,暫時委屈你了。趙洛的身影快速地向書房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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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颯徹夜未眠,在書閣里等趙洛的消息。
他站在窗口望著夜空,天上除了被烏雲遮住的殘月外,沒有半點星光,仿佛知道他陰郁的心情似的,全都躲到雲層里去了。
「她回來了嗎?」听見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問道。
趙洛看著他緊繃的臉色,臉色跟著一黯,「沒有。」
蕭颯沉默了半晌,緩緩地閉上眼楮,內心無比沉痛。
她終究還是沒有回來,決定割舍這段情了嗎?他下的賭注還是輸了,而且輸得淒慘無比。
憤然地,他轉身想步出書閣。
「侯爺。」趙洛叫住他,解釋道︰「夫人沒回來,不是她不回來,而是她不能回來。她被陳玉郎給抓了,囚禁起來了。」
已經死了的心,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活起來,蕭颯的臉上依然冷絕,「她會親自送信回去,可見她心里有不回來的打算,陳玉郎那麼做,只是給了她一個更好的借口。」
「侯爺。」見他要走,趙洛再度叫住他,「我們誤會夫人了,她送信回去並不是想出賣你,而是想確定那封信不會傷害到你,為了守住那封信,她甚至想吞下它,雖然最後信還是被陳玉郎拿走,但她已經盡力了。」
他拼命地為陳宜君辯解,但蕭颯就是不為所動。
「你先前說的可不是這樣,你被她的演技騙了,你忘了她們母女的協議?」
「我……」趙洛一時語塞。
他該死的干嗎多嘴?為什麼不等確定她真正的動機後再說呢?
「那時是那時,現在情況不同了。你知道陳尚書拿那封信要做什麼嗎?他找了個善于模仿筆跡的人。要他偽造一封你和遼國太後來往的信,做為陷害你的證據。」
老實說,要不是今晚親眼見到她拼死也要護住那封信的堅決態度,他也不相信自己會判斷錯誤。
唉,怪來怪去,都怪自己沒有事先弄清楚,才會影響蕭颯對她的信心。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他們父女合謀的另一個詭計?」
「這……」他的確很難證明,「但這次是真的,我的直覺不會錯。」
趙洛的話只換來蕭颯冷然的一瞥,冷冷地拋下一句話︰「你的直覺上次已經告訴過我答案了。」
蕭颯不理會他,徑自轉身朝門外走去,留下一臉懊悔的趙洛。
「看來我還是去找老季那個鬼諸葛想想辦法,也許他會有法子救夫人。」說完,趙洛立刻往側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