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陵帶著十數名侍衛來到齊家別苑,敲了好幾下門都無人響應,推開大門進到院內,才發現齊府的奴僕全都擠到大廳門口,似乎在偷瞧著什麼好戲。
冰于好奇心,以及想觀察敵情,他對侍衛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躡足走了過去,貼近門邊,探頭往內一看,不由得瞠大眼。
大廳里坐著一個俊美無儔的男子,他膝上還趴著一名妙齡女子,男子酷著一張臉,重重的責打那名女子的臀部,而那女子哭得淚眼婆娑,好不可憐。
再詳細一看那名女子,他訝然出聲,那不是他失蹤好些日子的表妹露兒嗎?
怎麼一年不見,他那頑皮刁鑽的表妹竟轉了性,乖巧如斯,著實讓他大大的吃了一驚。
看她哭得如此淒楚,身為表哥,他不出手相救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于是他挺直頎長的身子,大聲的咳了一下。
擠在門邊看好戲的奴僕們立刻轉頭,驚詫的看著他。
「咦?你是什麼人?什麼時候進來的?」有一名僕人喝問。
侍衛走上前來,揚聲喝道︰「不得無禮!這位是淮遠侯,還不快快通報!」
齊士鷹也听到了外頭的吵嚷聲,停下動作,將趴在膝上的倪露兒扶起來。
說也奇怪,剛剛還哭得呼天搶地的淚人兒,一听到淮遠侯到來,竟然不哭了,淚水也停了,只想往屋後逃去。
可惜她的動作不夠快,還是教踏進大廳的徐慕陵給喊住。
「怎麼看見我,不打聲招呼就要走呢?」
「你來干什麼?」齊士鷹口氣不善地問。
徐慕陵也不以為忤,只是微微一笑,「齊家鏢局名揚天下,齊老太爺更是有名的將軍英雄,怎麼他的子孫如此不濟,貴客到訪,也不奉上一杯茶呢?」
齊士鷹的眉頭糾結,他雖然因為倪露兒的關系,對這個人有些許的敵意,但進門是客,他終究不能太過失禮,于是吩咐楚叔命人準備茶水。
沒一會兒,茶水端來了,徐慕陵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喝著茶,他身後站著十數名帶刀侍衛,個個神情肅穆,氣氛顯得有些緊張。
倪露兒更是一副焦急心虛的模樣,戰戰兢兢的坐在齊士鷹的身邊,就怕她這位表哥存心搗亂,當眾拆穿她的身分。
屆時依齊士鷹的冷情性子,一定會二話不說的把她趕回家。
她被關了十六年,好不容易逃出家門,怎麼能夠這麼輕易的就回去?說什麼也不讓表哥有機會把她的身分說出來。
于是雙眼圓睜,看著徐慕陵把茶水喝光後,她不由分說的站起來,走過去拉著他的手往外走。
「茶喝完了,禮也盡了,你這位貴人可以走了吧!」恨不得一腳把這礙事的人踢出門去。
「哎呀呀,這齊家的椅子是金瓖玉做的不成?想坐久一點也不可以!」偏偏徐慕陵也不是省油的燈,長袖一拂,身子優雅的一轉,就將她的小擒拿手化開了,又厚臉皮的坐回椅子上。
「你……」倪露兒咬著牙,連連跺腳,還想去拉,卻被齊士鷹阻止了。
「露兒,不得無禮。」他的語氣冷淡卻有禮。「侯爺,你可以說出你的來意了。」精明的眼眸已經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
他們不像第一次見面的朋友,也不似敵人,反而親密得過了火。
倪露兒與淮遠侯究竟是什麼關系?
徐慕陵頗為好玩的欣賞倪露兒瞬息多變的神色,看到她那既緊張又無措的樣子,甚是有趣。
「我來也不是為了什麼大事,只是想請齊兄成全,歸還我一樣東西而已。」他似有意若無意的瞟了倪露兒一眼,嚇得她拚命的朝他眨眼楮,要他別把她的身分說出來。
徐慕陵低笑,曾幾何時見她這麼低聲下氣的求人過,心底不禁升起了一個捉弄她的壞念頭。
原本以為她是受了惡人的挾持才會來到京城,可是從她剛剛甘心被責打的樣子,以及稍早到他府邸苞鬧後留下的字條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她非但沒有被人脅迫,相反地還玩得不亦樂乎呢!
而且從她字里的含意看來,像是在維護某個人。
讓他不由得要小心求證一番,以免誤信人言,好人做不成,還得罪了那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刁鑽古怪的小表妹,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再者,眼前這個男人被倪露兒纏上,應該算是最不幸的人才對吧!
徐慕陵望著齊士鷹,不免心生同情。
「齊某查過了,齊家別苑里確實沒有侯爺要找的東西。」齊士鷹斷然說道。
「齊兄何以如此肯定?」難掩壞心眼的笑意,徐慕陵促狹的眼神瞥向倪露兒,意有所指地說︰「也許徐某找的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個人……」
頒的一聲,巨雷劈下,倪露兒被炸暈了,暗地里把徐慕陵罵個百八十遍,一顆頭卻垂得低低的,沒膽抬起來看齊士鷹一眼。
齊士鷹也因為徐慕陵的話一愣,有些茫然不解的問︰「難道侯爺丟掉的不是東西,而是一個人?」
「當然。」徐慕陵看到倪露兒的樣子,差點爆笑出聲,但為了把戲演下去,他很辛苦的忍住,裝作若無其事的道︰「我未過門的娘子丟了,她的下落只有你身邊的露兒小姐知道。」
原本以為已經陷入地獄的倪露兒倏地抬頭,又驚又喜的望著徐慕陵,感謝他的義氣相救。
「是呀!是呀!我知道,我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樂極生悲,她竟然忘情地一問,無疑是自打嘴巴。
丙然,悄悄的轉頭一看,就看見齊士鷹的狐疑地望著她,于是她剛剛抬起的頭又垂下了。
「怎麼?你不知道未來的侯爺夫人是誰嗎?」齊士鷹問。
「我……」
「露兒小姐交游廣闊,臨時忘記一、兩個名字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徐慕陵笑著為倪露兒解圍。
倪露兒戚激不已,連連點頭。
可是她點頭的動作還沒結束,徐慕陵一臉笑意的站起來,走到她面前,背對著齊士鷹,危險的眯起雙眸。「只是我這位未過門的娘子來歷有點不同,她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的掌上明珠,不知道露兒小姐記起來了嗎?」
巨雷再度劈下,震得她頭昏眼花。「你……你說什麼?」
她踮起腳尖,揪住他的衣襟,懷疑自己的耳朵听錯了。他竟然說自己是他未過門的娘子?
表哥在開什麼玩笑啊?!
「你沒有听錯,我未過門的娘子確實是天下第一莊莊主的掌上明珠,而且還很湊巧的跟你同姓。露兒小姐,你應該會好心的幫我把她找回來吧?」徐慕陵狡黠的笑說。
「找?我找你個鬼啦!」
倪露兒的怒吼聲在大廳里回蕩。
¥ wwwnet ¥ wwwnet 從見過徐慕陵之後,倪露兒就生病了,躲在棉被里不肯出來,任誰來勸都沒有用。
「懶丫頭,日上三竿了,還不起床!」
齊士鷹的叫喚聲從門外傳了進來,隨即她身上的棉被也被掀開了。
「別吵我,我不舒服。」她伸手一搶,又把棉被蓋在頭上,暗暗生著悶氣。
怎麼也想不到,一向疼愛她的爹爹竟然舍得讓她嫁人,而且還是趁著她離家出走的時候私自作的決定。
她不依,她絕對不答應。
「不舒服?哪兒不舒服?」
齊士鷹坐在床沿,再度拉開棉被,模模她的額頭,又探探她的臉,她氣色紅潤,哪有一絲生病的樣子。
「既沒發燒也沒發寒,氣色又好得不得了,你哪兒不舒服了?」
「這里不舒服行不行?」她噘著嘴,比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後將棉被搶回來,再次蓋住頭。
嗚……嗚……人家的傷心,他怎麼會知道?
「心不舒服?是因為淮遠侯徐慕陵的關系嗎?」他早瞧出了他們兩人之間有不對勁。
「你……知道了?」她拉低棉被,露出一雙眼楮,心虛地問。
不會吧?她已經盡量掩飾了,還被他瞧出來?
「你跟他是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也沒有。」一提到徐慕陵,她頭就痛。
莫名其妙的表哥,干嘛答應她爹什麼狗屁婚事嘛!弄得她現在一個頭兩個大,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生氣。
「士鷹哥哥,求求你別問了,我們別提他好不好?」她坐起身,拉著齊士鷹的手臂哀求道。
「既然沒有關系,為什麼怕人問?」齊士鷹狐疑的盯著她。
她又急又心虛,低頭不敢看他。
「再說不提他也不行,人家一大早就來了,在外面大廳坐著,等著見你。」
「你說什麼?」她猛地抬頭,一臉驚愕。「他又來了?」
貝遠侯沒有事做嗎?干嘛老往齊家別苑跑?
「我病了,告訴他我不見客。」她往床上一躺,棉被一蓋,佯裝睡覺夢周公去。
「日頭都照到了,還睡!露兒小姐,別忘了你還要為在下找娘子哩!」一抹頎長的身影踱進房里,咧著嘴笑道。
「你進來做什麼?」齊士鷹看到徐慕陵,臉色也冷郁的沉下。後屋內院,不是外人可以進來的地方,更何況他還是個侯爺,更應該避嫌。
「你們怠慢客人,我等得心急,怕有事發生,所以就進來瞧瞧了,齊兄應該不會見怪吧!」徐慕陵笑容可掬,一點也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失禮。
因為就他所知,刁鑽的露兒一定不會見他,果然不出所料,這小丫頭正躺在床上裝病呢!
他假裝好心,走到床邊。「正好,在下對于岐黃之術略有研究,可以幫她把把脈,看看是什麼病。」大手一伸,就想拉開她蓋在臉上的被子。
齊士鷹連忙攔住。「不用了,露兒不是什麼大病,不敢勞煩侯爺。」對于他的動手動腳,甚是不悅。
男女有別,這個道理淮遠侯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兩只伸向倪露兒的手暗中較勁,誰也不讓誰。
倪露兒悄悄拉下棉被,奇怪的看著兩人,怎麼好像聞到一股火藥味?
「你們在干什麼啊?」她睜大眼,好奇的問。
「閉嘴。」
兩個男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大吼,嚇得她一臉委屈的扁嘴。
「侯爺要找娘子,就該去問天下第一莊的人,不該來煩我的露兒。」齊士鷹道。
我的露兒,叫得可真親熱!徐慕陵斜唇一笑。「我當然找天下第一莊的人問過,不過他們要我來找露兒小姐,而且他們還說……」
「說什麼?」倪露兒連忙問。
「說如果連你都無法幫我找到娘子的話,過兩天他們就親自來幫我找。」
「什麼?」這一驚非同小可,原本躺在床上的倪露兒立刻坐起來,顫抖的手直指著他。「你……你說什麼?天下第一莊的人要來?」
這還得了,爹跟哥哥們要是知道她在這里,一定不會放過她。
「如何?你願意幫我找了嗎?」徐慕陵似笑非笑地問。
「願意,願意,我馬上去幫你找。」這下子也不裝病了,倪露兒生龍活虎的從床上跳下來,拉著徐慕陵的胳膊就往外走,也不管身後的齊士鷹臉色有多難看。
一遠離齊士鷹的視線範圍,倪露兒就怒氣沖沖的開口。
「說吧!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退了這門親事?」
「怎麼?表哥這麼好的人品家世你也不要?」徐慕陵狀似吃驚地問,其實早已笑得腸子快打結了。
這麼頑皮古怪的精靈表妹,配上冷漠無情的俊俏郎,實在逗趣。
他那幸災樂禍的樣子,看得倪露兒生氣,一腳踢了過去,痛得他抱腿哀鳴,這才稍稍消了她的怒氣。
「會想嫁你才有鬼,侯門深似海,你嫌我在山莊里關了十六年還不夠,還想把我換個地方,關到你的侯府里去!」她才沒那麼笨咧!
只有那些愛慕虛榮、貪得無厭的女子才會做這種蠢事,她倪露兒才不干。
「不想嫁給我當侯爺夫人,難道想嫁給那個鏢師,跟他一起走鏢跑江湖?」
「有何不可?!」她順口回答,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雙頰羞紅的瞪著他。「要你多事!」
她想嫁給齊士鷹嗎?不,她只是不想離開他而已。
可是為什麼一想到有可能跟他分開,一輩子都看不到他時,心里會覺得有一絲絲的抽痛呢?
她不會是真愛上他了吧?
倪露兒望著地上的石頭,怔愣住了。
「怎麼?難道你真的沒有想過?」徐慕陵有些訝異的問。
原來小丫頭情竇初開,還分不清啥是情、啥是愛呢!
可憐的齊士鷹,一定愛她愛得很辛苦吧?
徐慕陵看向屋子,露出同情的目光。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算你不嫁他,也有許多名門淑媛想嫁給他。」
「誰說的!」倪露兒冷哼一聲,「他脾氣硬,又喜歡板著臉,還動不動就罵人,哪有姑娘想嫁給他?」到京城的一路上,只要是有女人被他的俊美長相迷住,多瞧個幾眼,都會被他冷冽的眼神給嚇走,根本沒有人敢跟他多說一句話,更別提要嫁給他了。
「那是他刻意疏離人,如果他願意,勾勾手指頭,恐怕全城的女人都會拜倒在他的腳下。」
「你胡說。」倪露兒搖頭不信。
「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麼?」
「賭十天之內,就有一打的女人想嫁給他。」
「賭注呢?」倪露兒非常有自信,相信自己一定會贏。
「有的話,我親自上天下第一莊向你爹提出解除婚約,沒有的話,你嫁給我,如何?」
「好,一言為定。」她舉起手來與他擊掌為誓。
兩人約定好,只要十天之內有女人能纏住齊士鷹,並且親自開口允婚,就算她贏了;反之則算她輸,必須乖乖的跟他回天下第一莊,準備當他的新娘。
為了不再陷入牢籠,失去自由,說什麼她都要贏得這場賭注才行。
士鷹哥哥,只好再委屈你了。
于是她向徐慕陵拿了一筆錢,召集全京城里最棒的畫師,畫下齊士鷹俊美的樣貌,貼滿城牆,敲鑼打鼓的為他招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