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新聞為您播報最新氣象,目前台風已轉為輕度,山區居民無須緊張,不過仍有部分豪雨需要防範……」
新聞播報到一半,收音機突然斷訊,傳來嘈雜的聲音。
上官-索性關掉收音機,到廚房煮自己最拿手的野菜粥。
這是她的新家,套房面積不算大。
除了衛浴設備和廚房,外加一張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一盞日光燈、一台舊冰箱……連電視機都沒有,老實說,看起來其實滿寒酸的。
但當窮人有當窮人的快樂,她一點都不留戀那曾有過的富裕生活,反而自給自足的在山上過了十多天。
她一點都不後悔這樣的決定。
記得十多天前,她和臧天淵在街上道別後,失意的想揮別過去一切,重新過生活,于是她一個人在街上晃啊蔽的,半晌後,便決定搬來山區。
在山區的那段時間,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她想要一直活在這樣美好的回憶之中。
有了這個打算,她悄悄回家,收拾簡單的行李和存款,趁著爸媽皆不在家時,小心翼翼的甩開老是跟蹤在後的隨扈。
離開上官家後,她打了通電話給宣綾報平安,然後只身一人來到南投信義鄉。
說也正巧,她一上山,還在苦惱住的問題,就巧遇之前在蘇達克村莊內教她手工藝的原住民婦女,她們一得知她想在山上長居的心願後,就好心的把村莊附近的某間房子便宜租給她。
此刻無依無靠的上官-,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從那天起,她開始學著自己種野菜,過著再簡樸不過的生活。
村里一些熱心的大嬸們,有時會成群前來邀她到村莊走走,一見她只吃素菜,深怕她營養不夠,通常會三下五時的送她些肉食或魚。
她知道自從翁村長因殺人罪被警察帶走後,村民們的生活一直都很困苦,她怎麼能再接受他們的食物?想想不如用買的,這樣一來,她拿得安心,村里婦女們也能得到一點回饋。
偶爾,她也會到村莊內和那些大嬸們學煮小米酒,好消遣一天漫長的時間。
除了和村民們有所聯系,有時托他們下山買日常用品外,她幾乎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盡避如此,她卻不曾有過離開山區的念頭。
只是她偶爾會想到,她不留下只字片語,一走了之,爸媽會為她緊張擔心嗎?
彬許,在他們眼里,永遠只有事關公司的利益才值得他們擔心吧?
上官-自嘲一笑,從廚房內端出一碗已煮好的野菜粥。
至于那個男人……
她自己也說了,這一生一世都不會讓他再看到她。
在經歷過太多沈痛、甚至戲劇化的一連串打擊後,現在她只想平靜的過生活,
就算日子再無趣寂寞、她的青春芳華就這麼逝去也無妨,至少她很確定,她不會再受傷了。
心,也不會再痛了。
上官-失蹤了。
臧天淵原本還以為,是上官達把女兒藏起來了,但在經過幾番對質後,他才確定上官-真的失蹤了。
如果你討厭我,我會躲得遠遠,讓你一生一世都看不到我。
她當時的話,不像是在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她會這麼說,是因為他說了那番傷害她的話;她是恨他的吧……
你放心吧,我會徹底擺月兌上官家,也會活得比你好的。
她說她會離開上官家,也會活得比他好,听來像是做了極大的決定,再也不會回頭。
她怎能那麼乾脆的說出這些話?她有試著想過他的心情嗎?還是,從頭到尾她都不認為他也愛她,所以才能那麼瀟灑的月兌口而出……
他能怪誰?怪他自己吧!在山洞時,他明明可以開口把她留下的,那天在街道上,他也明明有機會不讓她走的,然而他都錯過了……
他對她做了多麼殘忍的事,一次次地錯過她,真的很傷她的心吧!
他總是只想到自己的心情、想到他被她父親逼婚的侮辱,完全忘了上官達本來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她身處在那種家庭,還能有什麼自主權?他也忘了自己從來沒說過愛她,而他居然還在那個時候拒絕接受她的解釋,也拒絕了她的心……
臧天淵後悔了,他想找到她,可他再怎麼心慌,再怎麼拚命找她都找不到,只知道宣綾接過她道別的電話後,就此消失無蹤。
那個傻女孩,她該不會……不,她說她會活得比他好的,所以她不會傻到去做傻事,但是,她到底在哪里……
她是故意躲起來,好讓他找不到的嗎?
「放心吧,-兒那孩子當大小姐慣了,根本吃不了苦,遲早會乖乖回來的。像上回她失蹤了,最後還不是自個兒跑回來……」
「對啊!臧二少爺,不如我們先坐下來,好好討論下聘的事情……」
臧天淵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為人父母會說出口的話?
上官夫婦滿腦子就只有想到聯姻,從不顧及女兒的生死。
上回她能平安無事回來,是因為有他的保護,但這回,她可是鐵了心,打算教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啊!
臧天淵氣壞了,管在他面前的是不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岳母,他照樣開罵︰「你們到底有沒有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除了商業利益外,有沒有想過她一個女孩子家現在流落在外,會不會遭到危險、會不會遇到綁架?」
上官-的失蹤已夠教他心慌了,為何他還得在這里,應付這對沒良心的夫妻,簡直浪費他找人的寶貴時間!
上官夫婦听了,尷尬的低下頭,開始面有愧色。
「放心,我臧天淵從不食言,絕對會和上官家聯姻的。因為我要讓你們的女兒當我的新娘,永遠擺月兌你們這對利益薰心的父母,當然,她若出了什麼事,我同樣不會放過你們!」
臧天淵卸下慣有的友善笑容,丟下狠話離開上官家,他要繼續去找上官。
懊死,這女人躲到哪里去了?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會是哪里?
這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一句話倏地掠過臧天淵的腦海,他不禁靈光乍現。
難不成,她又回到那里?
台風來了。
上官-做好防台準備,打算一個人過台風夜。
隨著夜愈來愈深,雨勢也開始變大,唏哩嘩啦的雨聲教她听了直起雞皮疙瘩,不過幸好只是輕度台風,還不至于有多大的危險。
上官-還為自己煮了面食當晚餐。為了防台,她特地多準備糧食和手電筒,以備不時之需。
正當她準備開動時,屋外倏地傳來一陣啪啪的聲音,嚇了她好大一跳,她原本還以為是風拍打門的聲音,但沒想到仔細一听,居然是敲門聲。
小偷嗎?不,別說現在是台風天,就算是小偷光臨,也不會禮貌的知會屋主一聲。
那麼,外頭的人應該是大嬸她們吧!這幾天,她們偶爾會過來看看她一個人過得好不好?
思及此,上官-放下筷子,前去開門,可沒料到她一開門,整個人都傻了。
她在作夢嗎?居然是他……
「漂亮的小姐,好心點讓我進去躲雨好不好?」臧天淵穿著雨衣,手上還拿著一把傘,顯得滑稽狼狽,他臧二少爺的翩翩風采也已不復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上官-愣住,還是回不了神。
臧天淵沒多做解釋,就登堂入室,迫不及待地卸下一身累贅。
「臧天淵,你瘋了是不是!今天可是台風天,趁這個時候上山很危險的……」關上門,上官-秀眉一擰,快速走到他身旁,憂心的叨念不停。
「你住在這里不也是很危險嗎?」臧天淵收拾好他帶來的雨衣和雨傘,拍拍她的肩。「那麼你也想想我的心情,OK?」
他的心情?他也會為她緊張嗎?
「我住在這里是我的事,我不歡迎你。」上官-板著俏臉道。
一見他出現,她其實開心的要命,但只要一想到他是冒著生命危險上山,她的心就變得好復雜、好難受……
他根本不知道,他若是有什麼意外,那她就……
「想趕我走也不要在這個時候。可以借我洗一下熱水澡嗎?我冷死了,這里的路太窄,我車子開不進來,只好用走的,沒想到竟然迷路了,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找到這里,途中還差點被斷掉的樹干砸到頭……」
臧天淵沒說謊,他只是用很可憐的語氣說著,企圖博取她的同情。
上官-天生心腸軟,听他這麼說,不禁放低姿態。「只是洗個澡?」
「對,只是洗澡。」臧天淵笑得無害。才怪,他賴也要賴定她。
他可是冒著風雨,開車開到一個月前曾去的蘇達克村莊,用他那陽光帥哥的魅力,從親切的村民婦女口中得知她的去向,才順利找到她,他怎能無功而返?
至少,他綁也要把她綁回山下,然後……
上官-其實不怎麼相信他,且又怕他著涼,只好佯裝冷淡的指出浴室方向,直到他進入浴室,她才松了口氣。
直到現在,她仍是不敢相信,臧天淵親自來找她了,他是為了什麼來找她的?她可以有一點點的遐想嗎?
不,她不該再有所遐想了,既然她都決定重新過生活,那麼她就應該很有志氣的把他趕走才對。但是,外頭風雨那麼大……
上官-掙扎著,單單是與否的答案,就教她忘了吃晚餐。
承認吧,其實她還是很愛他、很在乎他的,她看似平靜、全新的每一天,其實都是藉由想念他而度過……
「嗯,好好吃,沒想到你的手藝那麼好,連普通的面條都煮得那麼好吃。」
聞言,上官-心一驚,朝餐桌疾步奔去,只見臧天淵早巳洗完戰斗澡,津津有味的用起她的晚餐。「誰教你吃我的晚餐的!」她氣得臉都漲紅了。
「我只是吃了一小碗,別那麼小氣嘛。」臧天淵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繼續盛第二碗面條。
「啊──太過分了,你還穿了我的休閑服,天啊,都快被你撐破了……」上官-尖叫出聲,差點昏眩過去。
「我看你掛在浴室里,就穿上了。」臧天淵朝她擠眉弄眼,沖著她曖昧一笑。「我的衣服都丟進洗衣機了,你教我要穿什麼?還是你比較喜歡我什麼都別穿?」
「臧天淵……」上官-罵不出口了,盯著他看了好半晌,突然覺得好好笑。
這件休閑服,以她嬌小的身材來說算寬松了,可穿在臧天淵身上就像緊身衣一樣,服貼著他每一塊結實均勻的胸肌,連長褲都縮水了,那模樣好有趣……
臧天淵自餐桌上站起,朝她走近,忍不住捏了把她臉頰,稱贊道︰「太好了,你終于笑了,好美,你應該要常笑的……」
她笑了?不!她怎麼能笑!她應該要狠下心轟他出去才對!
剎那間,上官-變臉,揮開他的手,壓抑不住怒氣,指著他喝道︰「臧天淵,你別太過分!」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就是因為他屢屢推拒她,她才會一個人上山來,想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沒想到就在她好不容易調適好心情,準備過新生活時,他又再度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什麼跟什麼嘛?簡直是欺人太甚!
「-,我不是故意的……」
「每個男人都說他不是故意的……」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當時的他卻不讓她解釋,那場逼婚根本不是出自她的意願!
「我沒有背著你偷腥。」臧天淵苦笑。他居然還有心情抓她的語病。
上官-紅了一張俏臉,大聲說︰「你不是我的誰,你要怎麼偷腥都跟我無關,別再打擾我的生活了!」
「住在這麼偏僻的山區,你就算是真正獨立了嗎?你有問過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她會生氣,就是代表她還在賭氣。臧天淵不疾不徐地道,直戳破她的心防。
「我想要什麼都跟你無關,你再說這些廢話就滾出去!」上官-惱了,下逐客令。怎麼這個男人隨便說說,也能命中她的弱點!
他說得沒錯,現在這樣的她,算是獨立了嗎?其實,她再怎麼充實安排自己的生活,、心里還是好寂寞……
少了他,任何事情都不再有意義……
「乖,你別氣了,我不問,我只給你這個。」臧天淵見好就收,遞出他早巳準備好的藍寶石鑽戒。
他要向她求婚,以行動表明他對她的愛意──他將終生束縛她。
戒指?他的意思是……
上官-縱然感動到想哭,但仍是倔強的不肯收下。「我不是說過,我沒有懷孕嗎?你不用真的娶我……」他不用那麼勉強的。
「相不相信我可以讓你真的懷孕。」臧天淵別有深意地道。
他已經經由她父親證實,這一連串誤會懷孕的事情真相,當然,他想也知道,逼婚只是她父親一廂情願,但該死的他,仍是失去理智地傷害她。
他決定了,從今天起,他要好好補償她──給她一個永遠的承諾。
「你……」上官-酡紅了一張臉。他是認真的嗎?不只相信她沒有懷孕,而且還堅持要娶她,她沒有听錯吧?
「-,相信我,如果我不愛你、不在乎你,你失蹤的這十幾天以來,我就不會找你找得快瘋了,更不會冒著台風來襲的危險上山找你。」這是真心話,他要對她坦誠,不再畏縮了。
「你以為你說這些話,我就會乖乖任你擺布嗎?」問她感動嗎?她的確感動到想哭,但,她不能總是那麼容易妥協……
「我上山來找你是想告訴你,那天晚上我會踫你,不只是因為藥效的關系,更是因為我愛你,我想要你。但一方面我也很不安,我沒有愛過人,不知道自己對你的感覺是真的,抑或純粹是銀戒的作祟、撮合?同時我也害怕會被情愛束縛,在這場靶情中沒了自己……」
「不要說了!」上官-捂住耳,猛搖頭。現在才說愛她,那麼她被傷過的心、被他誤會過的羞辱,又算什麼?
「可恨的是,當你說你決定回家時,我仍是懦弱開不了口留下你,自以為可以重回原有的世界,可是一旦沒有你,我的世界都變了。我開始想你,想和你重新開始,只是沒想到我居然接到你爸的電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來中傷你的,我只是太心急了。一想到你有了孩子,竟然是透過你父親告知我;一想到我那麼不被你信任,我就氣憤不已。其實推開你,我比誰都痛苦……」
听到這里,上官-已淚眼婆娑,完全說不出話來。
「-,嫁給我吧!」
上官-沒有回答,幽幽瞟了他一眼。「給我時間想一想。」她的腦子還是一片亂烘烘的,原本已經調適好的心情,因他的一番話頓時大變。
她,到底該怎麼辦?
一整個夜晚,她與臧天淵各據一方,沒有交談,也沒有入眠,異常冷凜的氣氛持續到天明,風雨也逐漸變小,最後他終于按捺不住,先開口了。
「-,跟我回去吧!讓我們重新開始……」
「我們的相識、相戀,真的只是因為一對銀戒嗎?如果沒有它們,我們兩個是否注定不會在一起?」她幽幽的問。
他說,那對銀戒的傳說讓他弄不清他對她的心意,但從頭到尾她對他的感情,卻是再確定不過了……
一點都不公平。她想了一整晚,怎麼樣都覺得,她要是那麼輕易原諒他,與他重新開始,未免太便宜他了。她不甘心……
「你回去吧。」上官-淡淡地道。她不能總是當個讓他欺負的小綿羊……
「-……」臧天淵氣極了,真想狠狠的、狠狠的……吻她一頓。
相對于他的慌張,上官-有了笑容。「你走吧。我相信只要有緣,我們一定會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再度相遇的。」
假日,人潮洶涌。
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結伴逛街,也有好幾對情侶親密的手牽著手,即使人潮再多,都無法分離他們。
也有人僅是與路人擦肩而過,不曾仔細探望身旁每個陌生的臉孔。
上官-提著包包,一個人在街上散步。
她下山後,依然與上官家保持距離,獨力找到一份供吃供住的烹飪老師工作,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展開新的戀情。
甚至,她還打算幫蘇達克村民的忙,引薦他們的食物和布料給城市里的一些廠商,以改善他們的經濟狀況,算是對那些曾經照顧她的婦女們一點小小的回報吧。
不過她這次下山,並沒有通知臧天淵,誠如她所說的,相信只要有緣,他們肯定會與對方再來一場浪漫的邂逅。
街道的彼端,臧天淵正忙著用手機談公事,迅速穿越過眼前的人山人海。
敗快地,他倆擦肩而過,誰都沒去多看對方一眼,只是在約莫幾秒鐘後,兩人雙雙越過重重人牆,像是心有靈犀般,不約而同轉過身,直到彼此都看見對方,終于會心一笑。
「我終于找到你了。」
「我也是……」
每段愛情,都是一份寶藏。
你,找到屬到你的寶藏了嗎?
全書完
編注︰欲知展鴻禾的愛情故事,敬請期待朱萸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