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采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被聶劭鈞送到家的,只知道,心口的紊亂跳動,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求婚,沒有降緩的余地。
我說過,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遍姻等于墳墓,也是死亡,這是我能為你付出的一切。
她很清楚,他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心動。
也很清楚,聶劭鈞正用著迷人、魔咒般的言語說服著她,一步一步走出她自以為無法改變的命運。
是墮落,卻是最甜美的墮落。
傍了她想飛出象牙塔的勇氣,還有對戀愛的想望。
但是,聶劭鈞是真心的嗎?
到現在她仍深覺不可思議,他居然肯為她放棄單身……
他瘋了嗎?對,他一定瘋了……這一點都不像是游戲人間的他會說的話。
她也瘋了,居然告訴他,請再多給她一點時間考慮……
天啊,她該拒絕的才對,而不是有著飛蛾撲火的勇氣,在極度渴望逃離一個不情願的婚姻後,義無反顧的再跳人另一個看似耀眼、璀璨,但或許更是萬丈深淵的婚姻中……
矮采惟感到無助,她不知道答案為何。
明明真真切切的對于聶劭鈞的求婚,感到了心動無比,也無法否認,自己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對聶劭鈞是非常有感覺的,不只是遺忘不了,第一次見到
他時,因為自己的打抱不平,被他拋棄的女人摑了一巴掌的憎恨
靶覺。
也忘不了他追求她時,曾當著她的面,激烈瘋狂的撕裂玫瑰花瓣,而絲毫未覺五指已被劃出血絲的毀滅行徑……
也許,就是因為把他的一切記得太深太深了,所以當他對她有一點溫柔時,她才會無法自拔吧……
無法自拔的讓她更忘不了,他字語間的寵溺、揩去她的淚水安慰她,自背後抱住她的溫柔舉止……
彬許過于霸氣、狂妄,但比起李名彥一直以來的敷衍、漠視,她寧願選擇沉溺于聶劭鈞肆無忌憚的追求。
至少,聶劭鈞能讓她感覺到,她被他捧在手心珍惜、獨寵著。
扒,要不是她還存有幾分疑慮、理智,她早就不顧一切答應了他的求婚……
因為在理清、確定聶劭鈞是否值得她拋去沉重包袱之前,她都必須勇于面對自己最真實的心情,為她的未來做出取舍。
而她也做了,在解釋李名彥在外有了女人的事實,和他的野心之後,堅決的向父母親提出。「我要和李名彥解除婚約。」
啪!
矮采惟不意外自己會受到這一巴掌。她早有覺悟,一向把李名彥看的比她這個親生女兒還重要的父母,是不會接受她的要求。
不過,這一巴掌,只是無情的讓她更確定她的決心罷了。
「惟惟,你真是太不懂事了,我們韓家的企業已經不如以往風光了,必須靠名彥這個有地位、身份的女婿傳承下去才行,所以,我不準你再誣賴名彥對我們家別有用心,再提什麼解除婚約的傻事……
就算名彥在外面有幾個女人,那也是男人的逢場作戲罷了,沒有幾分雅量,你怎麼當得起李家的少女乃女乃……」
案親如雷的狂哮,響在韓采惟心底,是疼痛。
她哭了,第一次深覺自己的-命運居然是如此的淒涼,她哽咽道︰「所以,我必須為了你們的利益,容忍犧牲嫁給李名彥……」
「采惟,把你嫁給名彥,讓你當個吃穿不用愁的少女乃女乃不好嗎?你這孩子的口氣活像是爸媽把你推人火坑,媽對你實在太失望了!」
「還有,剛送你回來的男人是誰?別再跟我說是同事,我認得他,他可是名彥在房地產上的敵手聶劭鈞,我不準你再和那個男人有所接觸,听懂了沒有?要是被名彥知道你跟聶劭鈞有關系,他可會氣瘋的!」
「干脆把美語班的工作辭掉算了,省得你在外面時間一久,翅膀硬了我們也管不著了!」
矮母罵完,換韓父上陣,每一句凌厲訓言,幾乎將韓采惟推人黑暗不見底的深淵……她不再哭了,她笑著歇斯底里喊出。
「可是,這是我的人生……這是我要過的人生,為什麼你們永遠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從不去真正的了解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曾經,她也想好好孝順他們,遵循他們的意思乖乖和李名彥結婚,但是,就在他們強逼她放棄應有的幸福,也剝奪唯一能讓她感到快樂的工作後,她想做的只有——毀滅。
她要報復,她要讓他們完完全全的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矮采惟極度憤恨,在韓家兩老還來不及從她激動的言詞之中回神時,迅速往房間內狂奔,把自己鎖在房內,全然沒有多加思量的取起話筒,顫抖的按著聶劭鈞留給她的手機號碼。
她想逃,想逃開這處令她痛心的地獄;她想賭,賭上自己的未來幸福,和她的一顆真心——
「聶劭鈞。」
在听到聶劭鈞的聲音後,韓采惟忍住的淚水,再也禁不住伴隨著她沉痛的聲音哭嚎而出。「聶劭鈞,救我,快來救我,我答應你的求婚……」
對韓采惟而言,所有即將發生的一切,都夢幻的不似真實,
就在她打了那通求救電話之後,聶劭鈞在最短的時間內,親
自登門向她爸媽下聘,表明迎娶她的意願。
一開始,韓家兩老礙于已和李名彥訂了親,遲遲推拒著。
但在聶劭鈞一次次氣定神閑的加重聘金,又提出每年欲撥給韓氏百分之五的營利所得,還打算進一步計劃和韓氏合作的利誘下,韓家兩老才在現實的評量過後,不顧李名彥此時在國外出差,逕自越洋發出取消婚約的消息。
氣得李名彥火冒三丈,一時之間也無法回國阻止這項決定。
矮采惟知道,爸媽的應婚,代表自己又被他們賣了一次。
但那又如何,至少她逃離了地獄,改變自己的命運,她甚至是迫不及待想和聶助鈞快點步入婚姻生活。
對,沒錯,這就是她想要的未來,和心愛的男人共組家庭,然後生幾個可愛的孩子,就這麼幸福的過一輩子,多美滿啊……
矮采惟也只能這麼設想著美滿的未來藍圖,到了這個地步,她不能容許自己再有忐忑不安的念頭。
因為,既然是她決定賭上自己未來的幸福,和她的一顆真心,她就只能義無反顧,如同飛蛾撲火般的去相信,聶劭鈞將會好好珍惜她的。
而且,嫁給聶劭鈞,不只是沖動、賭氣,她相信自己是愛他
的。
聶劭鈞不只是將她自地獄般的深淵中解救出來的王子,也是現實中,她依戀且願意托付終生的男人,所以,嫁給他,也只是順從內心最真實的想望罷了……
他們也決定就在今天閃電結婚,距離下聘的一個星期後,她為他披上了白紗,雙方達成共識,低調的在教堂舉行一場簡單又夢幻的婚禮,婚禮過後也沒有大肆的慶祝或宴客,只在簡單的用過晚餐過,直接打道回聶劭鈞住處休息。
第一次當新娘子,第一次來到聶劭鈞家中,也第一次將與聶劭鈞共度第一個夜晚,這許多生平的第一次,對韓采惟這個新嫁娘而言,是充滿期待、興奮,還有羞澀。
只因她將在今晚,把這二十幾年來,包括李名彥,從未與異性有過任何踫觸的身子,完整且純潔的獻給聶劭鈞,讓他成為她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人。
但是,說韓采惟不害怕是騙人的,就在她換下白紗禮服,洗完澡後,欲換上事先準備好的透明性感睡衣時,卻遲遲沒有勇氣換上,穿的仍是最保守的純白睡衣。
「我真沒用……」韓采惟嘀咕著,她的心七上八下的緊張極了。
「采惟,你在自言自言什麼?」聶劭鈞從浴室走出,剛沖完澡的他,只在腰間系上浴巾。
此時,他正取了條毛巾一邊擦拭著浸濕的發,一邊任由肌理分明、性感結實的胸膛滑下水滴,性感的朝她走近。
「明天可以陪我回娘家一趟嗎?」生平第一次親眼看見美男出浴的畫面,韓采惟像是心髒承受不住地,轉開羞紅的臉蛋,刻意移開話題。
照傳統禮節,不都是婚後的第二天,女兒必須和女婿回一趟娘家……
但是,聶劭鈞這麼忙,就連結婚也是他找出來的空檔,明天他會有空嗎?
「嗯。」聶劭鈞坐在韓采惟身旁,像是應和的輕輕哼了聲,卻又看不出他有多大的誠意。
「我幫你吹干頭發好不好?」韓采惟主動提及,雖然他已經先用毛巾擦拭發上的水滴了,但仍是帶點兒微濕,看起來很性感,但也很容易感冒。
「不用,反正待會也會濕。」聶劭鈞用著別有用意的口吻道。
矮采惟干笑,很輕易的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羞怯的說不出話。
「這樣子就害羞,那待會怎麼辦?」聶劭鈞哂笑的戲謔著,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縴腰,感覺到她的嬌小縴細,還有她那止不住的心跳聲,很動听……
「我只是緊張了些。」何止緊張,要不是知道在新婚之夜昏倒太掃興的話,她早就眼一閉,直接昏厥過去了。
「我以為你會穿上那件性感睡衣。」聶劭鈞若有用意的道。
「你失望嗎?」韓采惟提起勇氣低聲問。
「不,你這樣很保守、清純,更讓我想一口吞下去。」聶劭鈞在地耳畔喑啞的輕喃著,仿佛她是最上等的佳肴,他要把她完完全全的吃干抹淨。
「你會吞的很用力嗎?」韓采惟咽了下喉間的懼意,干笑的問。
「不,我會很溫柔……」聶劭鈞以行動來證明,迅速的把她壓倒在床上,緊接著大手探人了她背後的衣料,輕輕拉下拉鏈。
「等等……聶劭……不,劭鈞,我們可以一起去度蜜月嗎?」
听到那小小聲拉下拉鏈的聲音,韓采惟也小小聲的倒抽了口氣,緊張到在這甜蜜的時候,冒出這麼一句很多余的話。
「嗯。你想去哪里?」遲疑了會,聶劭鈞開口,然後慢慢地拉下她上身的純白衣料,唇也等不及地在同時熨燙了她白皙、的膀胛……
「我想去歐洲,不過如果你很忙的話,那國內也好……啊…
…」好不容易把這串話一口氣說完了,韓采惟再也忍不住他那過于親密的吮吻,輕輕低吟了聲。
敗羞人,卻也是很美妙的感覺……
「嗯。」聶劭鈞仍簡單明了的一哼。
「劭鈞……明天回我娘家之後……晚上我親自下廚好嗎?我雖然不常煮飯……但其實……我的廚藝真的很不錯……」忍著他帶給她似折磨又愉悅的親密踫觸,韓采惟斷斷續續地,好不容易又把這一串話說完。
「嗯……」換來的是,喑啞的男性低吟……
「劭鈞,你不會後悔娶我吧……」雖然他的、佔據,已經讓韓采惟又羞又窘的幾乎無法分心,但那累積在心口處的不安,卻仍舊無法消失。
她很清楚如果沒有理清,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放松心情,讓他這麼親密的愛著。
聶劭鈞停下動作,遲疑了會,久久才輕逸出。「別胡思亂想。」
「我只是不安……雖然我告訴自己,只要信任你就好了,但是……我想,我最需要的,只是你一句話罷了……」韓采惟似顫抖又似無助的說著,脆弱的完全失去了,當初她不顧一切打電話給聶劭鈞,答應嫁給他的勇氣。
他說他對她一見鐘情。
他說他願意為她付出-切,婚姻等于死亡,而這就是他願意為她做的一切。
但是,他從來不對她說那三個字——我愛你。
她只是想要這三個令她心安的字而已,有那麼難嗎?
聶劭鈞僵住。他很清楚,她想要的是什麼。
但是他說不出口,只因他無法對自己,也對她說謊,更無法親口向她坦白,娶她只是為了報復李名彥,只是想狩獵她的瘋狂行徑罷了……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你。」真實的告白後,仍見聶劭鈞僵硬著表情,韓采惟的不安更洶涌了,懼意幾乎涌上了她的喉間,換為哽咽……
不,她沒哭,她選擇拉下了他強健的臂膀,清晰卻也堅定的低喃而出。「沒關系,我會等你說出來的……」
沒有退路了,這是她所選擇的婚姻,只能飛蛾撲火的前進。
也因為對象是他,她才願意前進,願意等待……
動人的言語打擊著聶劭鈞自認為剛硬、無情的心,他以為,他將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沒想到,仍是無法忽略那心口不知名的疼痛……
不,僅是錯覺而已,沒有女人可以佔有他的心分毫……
暗忖著,聶劭鈞如黑潭般深不見底的眸,閃過了一簇只有他最清楚的銳光。
他傾身吻住她,不願再听到她明明已經受傷,卻無所謂的堅強嗓音,不願再看到她那張秀麗清靈的臉蛋有著失望,卻強顏歡笑的表情……
他不能告訴她,她所有的懇求,他沒有一件事能為她完成,唯一能給她的,只有現在,最完美的一夜……
矮采惟一直以為,就算她沒有親耳听到聶劭鈞對她說出,她最想听到的那三個字,她也能笑笑的說沒關系,她可以等。
她也一直以為,當她毫無保留的把身心獻給聶劭鈞後,就算失望的沒有在一睜開眼就看見他,也找不到他陪她回娘家,她也能笑笑的說服自己,他一定是公司臨時有事,才會把她拋下,所以她絕對能夠體諒。
但是,這只是她的以為而已。
就在她向美語班請了幾天婚假,混混沌沌,無所事事的在聶家逛了一遍又一遍後,其實她是忐忑不安的想要歇斯底里的尖叫。
沒有女人會希望,當自己與心愛的男人纏綿過後,第二天就失去他的消息。
就算只是離開一會,她也會因為暫時失去他的氣息,而感到難受的無法冷靜。
大概是,昨夜的他太溫柔,也格外讓她感覺到,他對她的珍惜,所以,當她一下子得到太多幸福,她就會更加貪心的想要他的關愛、在乎,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有著被漠視的寂寞感受。
「少女乃女乃,吃點早餐吧,你這樣坐立難安的走來走去,少爺也不會突然憑空出現。」一個面容慈祥和藹、帶點發福體態的中年婦人,自廚房中端出又熱了一次的早餐,置在餐桌上,然後像是把韓采惟焦慮的心情看在眼底,嘆息的勸著。
中年婦人是聶劭鈞聘請的管家,但其實算是把聶劭鈞拉拔大的女乃媽,沒有結婚生子,自年輕時就一直待在聶家工作。
「陳媽,劭鈞他有沒有交代,他什麼時候下班回來?」韓采惟
想想也對,與其浪費時間擔心東擔心西,她不如趁聶劭鈞回家
前,上超市買些菜,煮一頓豐富的晚餐慰勞他的辛苦。
「少爺他……」對上了韓采惟疑惑的眸光,陳媽期期艾艾的
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該怎麼跟少爺的新婚妻子解釋,少爺一早就交代過她,他
將搭最早的班機赴日本洽談生意,短期間不會回來了……
算算這個時候,他早就到日本了……
「他怎麼了?」隨著陳媽停頓的口氣,韓采惟緊張的屏住棒
吸。
「鈴……鈴……」
一陣響鈴倏地打破過于寧靜、凝滯的氣氛。
矮采惟第一聯想是聶勘鈞打來的,連忙趕在陳媽接听前,前
去拿起話筒,迫不及待的開口︰「喂,聶公館……」
「是我。」簡單的兩個字,沒有情緒起伏。
「劭鈞,你現在人在公司對不對?我不怪你一大早不見人影,什麼都沒跟我交代就出門,不過下班後你要早點回家哦,我會煮好飯等你回來的……」听到聶劭鈞的聲音,韓采惟終于感到安心,漾起今早第一抹微笑,甜蜜的叮嚀著心愛的老公。
「游戲結束了。」回應她的,仍是沒有情緒起伏的字語。
今天……是愚人節嗎?
「劭鈞……」韓采惟整個人震住,滅住了笑,久久,只能無助地,低喃著這個令她愛得好深的名字。
不,今天不是愚人節……是他在說笑吧……
他這個人,有時候也會瘋瘋癲癲的不正經……
「我得到你了,也膩了。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名,放在化妝台的抽屜里,你隨時都能簽名離開。」
冷冽的一連串字詞,殺傷力十足的轟人韓采惟單純;毫無設防的心房,然後電話嘟的一聲掛斷。
沒有任何解釋。
矮采惟面色蒼白,像是盡失了所有血氣,連握著的話筒也無力的滑下手心,然後顛簸的往後一退,差點踉蹌不穩的跌倒……
游戲結束了。
我得到你了,也膩了。
這是……怎麼回事?
矮采惟慟泣了,听不見陳媽的詢問與安慰,只听見自己悲傷的聲音。
在眼底,一滴又接著一滴,沾滿了她整張臉龐。
在心底,一點又一點的撕裂著她完整的一顆真心……
懊痛。
痛的讓她終于看清楚,原來,就在她決定不顧一切賭上真心的同時,聶劭鈞給她的不是幸福,而是地獄般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