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頤知道要徹底解決勁允的憂慮,就是要證明她自己。幸好她想起干爹去世前給過她一封信,要她交給他。
另外,她打算把謹東的百分之二十五的股票還他,其中包括干爹的百分之二十和她的百分之五;至于穎風企業出資買的百分之五則全部拋售出去。
她相信這些痛苦是可以過去的。
至少他還活著啊!
這已經是神的恩典了!是她求了多久終于實現的啊!
再次來到謹東企業,她走到凌勁允的辦公室前,再次要求見他。這回應該不會把她擋在門外了吧?
「我找凌先生,麻煩幫我請示一下。」解頤客氣地說。
助理小姐臉上浮現一抹不自然。「總經理有約呢!他出去了,今天不會進辦公室了。」
「是去談公事嗎?你知道他去了哪里?」解頤真想馬上見到他,她想要告訴他,她可以等他解開心結。「我知道為難你了,但是請體諒,這對我很重要!」
助理小姐遲疑了幾秒。「他今天陪一位美國來的露莎小姐去吃飯,在頂新牛排館。」她同情地看著解頤。
解頤想要忽視那個眼神,看來似乎這位露莎不只是客戶,否則她不會是這種表情。但是她不想讓自己退縮。如果他們之間的誤會與疑慮不解決,那麼再多的感情也會在歲月的消磨下消失掉。
她不願意放棄啊!
「他有說這位露莎小姐是什麼人嗎?」解頤問。
「好像是凌先生在美國念書時的同學,也是德瑞克集團的千金。」
「德瑞克集團千金……」她的心隱隱覺得不安。「謝謝你!我先走了。」握著手提包的手緊了緊,看來今天能不能突破關系,就要靠這封信了。
吧爹啊吧爹!當年你怎麼算也算不到我會落入這種狀況里吧?!
她苦笑著。
從謹東離開,她就直奔頂新牛排館。那家牛排館是他們過去喜歡去的地方,菜色很符合兩人的口味。
一進了牛排館,侍者就馬上過來招呼。
「楊小姐,一個人嗎?」
她這兩年也常來,所以算是常客了。
「凌先生有過來嗎?」她四周張望著。這家餐館比較特別,樓下沒有座位,要上了寬敞的樓梯到二樓才能用餐。
「有的,我為您帶位。」侍者親切地說。
她被領到二樓,遠遠地,她就看見他的身影了。二樓的位子隔成一個個半開放式的小包廂,她看得到阿勁,卻看不到坐在他對面的人。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解頤跟侍者說。
她走近他,看到他難得表情鮮活地在跟對方說話,她一路走著,眼楮不曾離開過他。想起他頭靠著枕頭沉睡的模樣,她的心不自覺地涌起了溫柔的情感。
接著,他發現她了。
「阿勁。」她叫著他的名字。
他的眼神變了,倏地換上一層防衛的色彩。「你來做什麼?」
這句話打破了她的幻想與希望。她本來以為經過昨晚,一切會不一樣的。看來他並不打算讓激情打破他的任何防衛,她傷心地想。
「我有事情找你,若現在不方便,我可以等。」她說著看向他對面的人。
那是位褐發美女,高挑而性感,跟高大的他看來很登對。
她的心被捶了一下。
這位就是露莎小姐嗎?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他惡狠狠的語氣絲毫沒有任何顧慮。
「Rick,你太沒禮貌了。」露莎抓住他的手說。
那個動作很細微,卻讓她一震。他們很熟……是啊!助理說她是阿勁在美國念書的同學,那應該比她早就認識他了。
那他們現在是什麼關系?猜測加上他冰冷帶刺的眼神,讓她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我想要跟你談我們之間的事情,你給我一點時間吧!阿勁,難道你要這樣一直逃避我?要逃到什麼時候呢?」
「逃?」他眼底浮現怒氣,或許是被說中的惱怒吧!「我只是覺得不耐煩而已。」他冷哼著。
「你不要這樣,你心里根本不是這樣想的!」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動地想要敲破他隔出來的那道清冷的牆。
「哦?那你又要來當我的心理分析師了嗎?還是你又要我感受你?」他邪肆地將手掌覆蓋住她的胸部,惡意地暗示著。
「啪!」
她忍無可忍地甩了他一巴掌。
氣氛似乎僵住了。她眼底含著羞辱的淚水,但她緊咬住嘴唇硬是不肯讓淚水掉下來。
辦痕在他臉上浮現,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將她提到眼前。「我警告你,不要再來煩我,否則我提早把穎風集團肢解掉。」
她眼里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撲簌簌掉落。
「你不可以這麼做。」她啞著嗓子說。
「你會知道我可不可以,有沒有那個能耐。」他警告著。
「不!你若那樣做,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她眼里的傷心絕望一一的浮現。眼前這個殘酷的人呵,是她日盼夜盼的那個男人嗎?
她眼底的沉痛螫痛了他,他將她的手腕放開。她踉蹌一下,差點跌倒。
「你以為我在乎嗎?」
他殘酷的話語讓她倒退了兩步,臉色益顯蒼白。
「我來是要給你這個……」她擦了擦淚水,試圖在他毫不留情的羞辱下有尊嚴地站著。但是她的手顫抖著,拿了好久才把東西從包包里拿出來。
她遞給他,但他卻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她只好把它擺放在桌上。「是謹東的股票,包括干爹的百分之二十,跟你以前給我的百分之五。用穎風的錢買的那些,我都賣掉了,錢也還給女乃女乃了。」
「為什麼要給我?你以為這樣做就可以取信于我?」他站立的姿勢充分顯現出他的防衛心。
「那百分之二十本來就是干爹要給你的,當時情況特殊,所以才過到我名下。」當時她跟干爹都以為他們會結婚,畢竟婚禮本來就在籌劃中。「還有……這是干爹去世前寫給你的信,他交代我把它給你。」她將信放在裝著股票的紙袋上。
「然後呢?你還有什麼把戲?」他冷冷地問,恍若一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
她哀淒地看著他。「你我認識一場,最後竟落得這樣的結局,你真的甘心嗎?」
他下巴的肌肉抽動著,他拉起坐在一旁的露莎。「讓我告訴你好了,露莎是我的舊識,在美國時我逃出醫院,要不是露莎幫我,我不可能完整如初地站在這里。」
是嗎?她听了之後投給露莎的眼神是感激的。
謝謝她幫助了他!否則他可能就沒命了,或者殘廢了。無論現在的結局是什麼,她都很感激她。
「我跟露莎的父親合資開了德瑞克跨國集團,月底我就要跟露莎結婚,你說這不是很好嗎?如果你真的如你所宣稱的愛我,那麼是不是該為我高興?」
他冷酷的話語像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竟還要她笑著吞下嗎?
她蒼白的臉上浮上一抹淒惻的笑。「她救了你,所以你娶了她……那我呢?我們的約定呢?」她舉起手,亮出她手上的定情戒指。
那戒指的光芒刺痛了他。
「是你親手毀壞了我們的愛。」他低喃著。「曾經我願意把整個世界給你,只要你開口要,但卻不是這樣的方式,背叛……是無法被原諒的。」
「這就是你最後的答案?」她知道已經到了終點,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她無法不再做努力。
「沒錯。」他的答案再次撕裂她的心。
看著他環住露莎縴腰的方式,讓她懷疑……心都破碎了怎麼還會痛?
「你不要後悔哦!」她流著淚擠出幾絲笑容。「我一旦走了就絕不回頭哦……」她的聲音破碎。
他不動如山。
一陣暈眩襲來,讓她差點昏厥過去。
她拉過他的手,將她的手放在他寬大的手掌上,手貼著手。「既然已經不能做你的牽手,與你牽手過一生,那麼……把你的誓約諾言都還你吧!從此以後……你是你,我是我。」說完,她的手從他掌中月兌出,轉身走開。
他倉皇的攤開手,看見躺在掌心的戒指在燈光下散發著光芒。一個怔忡,她的身影宛若一朵雲彩飄過……
「解頤……」他低喃一聲,內心劇烈的撕扯著。
她沒有回頭,秀發隨著走動飄揚,淚水點點滴滴落下,她的頭暈眩得厲害,踩了幾階的樓梯,一陣更大的暈眩傳來,她在寬敞的樓梯上抓不到任何東西,只能任身于往下墜、往下墜……
所有的聲音都褪去。
強烈的踫撞並沒有讓她感受到痛,她只覺得好累、好累,任黑暗吞噬了她……
病房里,床上的人兒靜默地沉睡著。
他輕輕撥開她額際的發絲,手指頭輕輕撫過她額頭的瘀痕,宛若撫過自己坑坑疤疤的心。
「後悔了吧?」露莎忍不住輕嘆了口氣。「明明就愛,還要這樣傷害她。我記得你之前說你只恨她、不愛她。可是你騙誰啊?當你看到她跌下樓梯時,你都不知道,你的表情好可怕!」
勁允的目光依然注視著她。她的臉色蒼白,眼下有著陰影。整個人已經夠瘦弱,窩在病床上更顯嬌小。
「你不要說了,讓她安靜休息。」幸好只是外傷,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這一生他不曾這樣傷害一個人,這人卻是他最愛的女人。當她將戒指交給他的時候、她的手從他掌中滑開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鑄下大錯了。然而他沒有馬上拉住她,以至于現在要體會那種失去她的恐懼。
不知道是自己的固執造成的盲點,或是恐懼再次失望,讓他听不進她任何的解釋。兩年前體驗到的那種極端痛苦令他難忘,所以他完全無法從過去中走出來,無法去認真審視那段灰澀過去的事實真相究競為何?
「解頤,你說我的心病了,你是對的。」他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小巧又柔軟。那麼柔弱,只要他一個用力就可以折斷;卻也是那麼有力量,把世界上最美好的愛都給了他。
他怎麼會懷疑她?當所有人都從他僵硬的外表判定他是個冷酷的人時,她就說過他是好人。她看見他里面那個美好的他,甚至比他自己更早。
「看來病得是不淺。」露莎受不了地喃喃一句,打算走了。「你慢慢……聊吧!等她清醒後,若需要我的解釋,再找我吧。」
他根本沒有發現露莎的離開。
心思飄到昨夜,她的熱情、滿心毫無保留的愛——
「阿勁,問問你的心吧!」她縴細的手掌貼在他胸口,感受得到底下熱燙燙的心跳。「也感受一下我的心,不是用腦子分析,而是用你的心感受我的心,去听听……」她將他的手拉靠在她胸口。「心里的聲音。」
「不要放開我,永遠都不要!」她說。
他怎麼能元動于衷?
宛若眼前的紗被揭去,很多事情都清明了起來。她一直試圖跟地解釋的,不是嗎?只是他從來不願意去听。
現在他很清楚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她從不說謊的,他應該知道的啊!
可是他現在卻寧願她說的是謊話,因為事實果真如此,那麼她必定吃了不少的苦頭,他的心整個擰了起來。如果任何人這樣傷害他,他早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問題是當這個人是他自己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解頤。」他輕聲喚著仍在昏迷的她。
此時他看到桌上堆著一些匆忙間沒收好的東西,可能是露莎幫忙帶著的吧!其中有她的皮包、那個裝著股票的牛皮紙袋,以及一封信。
他取出干爹給的信,開始閱讀了起來。
他愈讀眉頭攢得愈深。干爹把情況都說了,包括他出事、謹東面臨要被掠奪的危機等等,還有他跟解頤如何處理危機,都一一述及。
其中有一段是說到解頤的——
阿勁︰
記得你第一次帶這女娃兒來見我,我有多反對你跟她在一起嗎?因為我覺得她太柔弱,無法幫著你承擔來自家族的責任與壓力。但是,阿勁,我真的不得不說我錯了。
我從沒見過一個女人比她更有勇氣的。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她差點崩潰,哭叫著要去找你,但我阻止了她。接著一連串的考驗出現,她總是擦干了眼淚就繼續做,從不曾因為痛苦、悲傷而停在原地。為了你,她成為一個最有力量的女人。你這一生都不可以放掉這個女人,否則會是你人生極大的遺憾。
吧爹把謹東的股票留給她,那原本就是要給你的,你知道。我相信她會好好保護這個我們都極為重視的公司,就算我的身子已經老朽,癌細胞侵蝕著我的身體,但我不怕,因為我知道有了她,你會很好、很快樂。
彬許你從小就孤獨,但是老天爺是公平的,它將這臭丫頭帶給了你。兒子啊!可別忘了謝謝老天爺啊!
吧爹筆
看到這里,他的眼眶都紅了。
她是他的寶貝,但這寶貝讓他摔壞了……
「這是怎麼回事?」楊舜傾打開病房門闖了進來。「是你?你把我大姐怎麼了?」她沖到病床前檢視著解頤,手還隱隱顫抖著。
凌勁允輕聲地說︰「你小聲一點,她需要休息。」
在確認過解頤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楊舜傾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拖出病房。
「你這混蛋!說,你對她做了什麼?」舜傾的拳頭握得死緊,滿臉防衛地瞪著他。
「她去找我,我們發生了爭執,我傷了她的心,她走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了下去……」他緩緩述說著,眼底卻是掩藏不住痛楚,光想像那個畫面,他的心就再次被剖開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舜傾氣唬唬地瞪著他。「我早跟大姐說不要那麼死心眼,我勸過她幾百次,她卻只愛你一個。真不知道你哪里好,讓她受了這麼多苦還是要你!」
「是我太傻,不肯听她解釋。」他淡淡地說。
他從來不是一個善于言詞的人,現在當然更不能讓氣頭上的她滿意了。
「就這樣啊?!你白痴啊!那我姐不就白受罪了?」她忍不住想罵人的沖動。他無言以對。
「你不會跟我說一下她的傷勢嗎?」她看他一臉痛苦,罵得子詡酸了,他也是悶著,啥!半點意思都沒有,木頭一根!
「主要都是外傷,幸好沒有嚴重內傷。她身上會有許多瘀青,這兩個禮拜會比較痛。但是她有貧血問題,所以常常會有暈眩的情形,這應該不是第一次了。」
「我就知道,她常常會暈暈的,有一次還在辦公室昏倒。」說到這個她也要負點責任啦,因為她的偷懶,公司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大姐在做,所以她也難辭其咎。
不過這根木頭可不知道這回事,反正全賴給他就對了。
「她工作得很辛苦?你們楊家除了她都沒人在經營穎風?」他直接命中紅心,說他木頭還是根聰明木頭呢!
「我女乃女乃年紀大了,現在少管事。我小妹還在念書,至于我那個不肖的佷子在美國混得不亦樂乎,若非女乃女乃下令要他回來,他是絕對不會回來自投羅網的。」
「所以你們就放任解頤一個人扛起這麼個大企業?」他開始覺得不悅了。
他說得舜傾開始心虛了,但是會任憑心虛主宰的人絕對不叫楊舜傾。
「喂,你自己欺負她欺負得那麼慘,還說我們勒!也不想想她之所以會累倒,還不都是因為還要兼管你那什麼謹東企業的,結果呢?你一回來不但指控她背叛你,還擺張死人臉給她看!」
說到這個,他的臉一沉,整個人又沉默了下來。
他知道他是罪魁禍首,現在解頤能不能原諒他都是問題。
她離開前不是說,她走了就絕不回頭嗎?
「你真的有被害妄想癥耶!想我們家自己的公司還不夠人忙嗎?你怎麼會認為我老姐對謀奪你的公司有興趣啊?我懷疑你在美國車禍時嚴重摔傷腦子,以至于腦容量嚴重不足。」她休息了一下,現在又有罵人的力氣了。
「是我眼楮被蒙蔽了,看不見也听不見。」回頭看看那些陪著他度過兩年時間的仇恨,他就是倚靠著仇恨的力量爬起來,走過艱辛的復健之路,然後在美國打出一片天地。
這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回來。他告訴自己,他是回來復仇的,但事實上他卻無法蒙騙自己的心——他回來是為了想見她。
但是經歷過那種煉獄般的滋味,讓他無法再相信任何人,包括這個他最愛的女人。
「你先回去啦!我想她需要休息,我來照顧她就好了。」舜傾罵完後,氣也跟著消了。
「我不走,我要等她醒。」他堅持著。
「等她醒?你還是想想你做的這些事,要怎麼補償吧!憊有啊,我女乃女乃那關,你想想該怎麼過吧!雖然我老姐愛你愛得要死,可不代表我家太君會批準哦!」嘿嘿,大姐被他害得那麼慘,不幫她報報仇怎麼可以?
「請你讓我陪著她。」他終于低頭說。
「好吧!一個小時,在她醒來前你必須離開。我不希望她太激動,萬一又昏過去怎麼辦?」
他遲疑了一下,終于投降。他不讓步也不成,惹毛了楊舜傾,他連一個小時也無法待,她是鐵定做得出趕人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