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大家都睡晚了,到了九點多,還沒有人打電話到她家來。
入了冬,天氣更冷了,怕冷的她窩在棉被中,舍不得離開他這個大暖爐,直到女兒來敲門。
「媽咪、爸比,你們還不起床喔?為什麼楚叔叔、謝叔叔跟光美阿姨,還有小翔他們都還沒來?今天不是要出去玩的嗎?」歆柚趴在床尾的棉被上,看著床頭那對賴床的父母。
「嗯,今天是星期天,可以睡晚一點。」余晞懶懶地窩在棉被中。
「要不要進來?」嚴軍不怕冷,起身把女兒抱了過去。
歆柚沒有被夾在中間睡過,窩在兩人中間,顯得興致勃勃。「好溫暖喔!」
「對啊,所以妳媽咪才要賴床。」嚴軍看著身旁的一大一小,覺得格外滿足。余晞冬天格外怕冷,而他的體溫總是比較高,剛好可以當她的暖爐。
分開的幾個冬天,他常想到她那怕冷的體質,不知道她怎麼熬過冬天。現在可好,他可以自己照料她。
這些想法以前根本不曾有過。他自私地不要別人依賴他,其實怕的是再度重蹈覆轍,卷進一段不健康的關系中。可是防堵太過,苦了身邊真正需要他的人。
他決心好好改變自己,能夠多替她跟孩子想。以前她為他做的夠多了,現在換他該為她們做些什麼了。
「也差不多該起床了,等一下大家說不定想來我們家吃早餐。啊,吐司好像不夠了,昨天晚上忘記買了。」余晞拉過睡袍套上,忍著冷要起床。
「妳慢慢來,面包我去買吧!」他率先起床,將女兒扛上肩蹄。「歆柚要不要陪爸比去買面包?」
「好,我陪爸比去,我知道路喔!」孩子被他舉得高高,玩得正開心。
「那就麻煩妳帶路了,啊,等我一下,爸比要刷牙洗臉。」嚴軍笑著放下女兒,快速梳洗一下,馬上就出來了。
看著他跟孩子笑鬧著走出家門,余晞發現他以前那緊繃的線條都消失了。孩子讓他笑容多了起來,整個人也顯得輕松而年輕了。
阿子需要父親,而這個當父親的也是很需要孩子。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種莫名的幸福感,讓她一早起床就很開心。
流洗過後,她覺得頭有點痛,先煮了咖啡,終于舒緩了一點不適。果然如她所預測,光美他們幾個人沒多久就殺上她家找吃的。
憊好嚴軍有先見之明,買了一堆馬上可以吃的現成早餐回來。余晞只要提供咖啡,其他都不用煮了。
「啊,中午要去吃什麼?要不要開車去郊外一點的地方吃呢?」光美一邊咬著燒餅一邊問。
「妳都還在吃早餐,居然已經關心起午餐來了?我們這里到底有幾個孩子啊?」余晞調侃她。
「吃很重要的好嗎?妳以為我有多少機會跟妳吃飯啊?跑到中部來,都不考慮一下我,妳這無情無義的朋友。」光美發起牢騷了。
「好,是我無情無義。妳比較有情義,干脆妳也搬來台中好了。反正妳很討厭下雨,台中很少下雨的。」
「妳說搬就搬喔!」光美瞪她。
結果一群人光在那邊吃早餐、喝咖啡、閑聊,就花掉了不少時間。于是中午一行人又這麼浩浩蕩蕩找了家餐廳吃飯,剩下的時間也只夠帶孩子在附近公園玩一玩。
幾個大男人陪著兩個小表玩耍,把草坪當自家地毯滾。兩個孩子得到三個孔武有力的大人當玩偶,開心得很。
喜敏、余晞跟光美則坐在一旁的樹下聊天,顯得格外悠哉。
「夏嚴軍跟歆柚沒什麼隔閡嘛,看來真是父女天性。」光美看了眼余晞。
「夏先生很會照顧孩子呢!平日看來有點嚴肅,但在孩子面前,連臉上線條都很柔軟。」喜敏笑著評論,指著正在草地上翻滾的夏嚴軍說。
「是啊,我從沒見過他在草地打滾呢!」余晞笑了出來。
兩個女人同時轉頭看她。「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余晞呆了一下。「我們沒有要結婚。」
「沒有?夏嚴軍那家伙怎麼可以這樣?妳不好意思趕他我來趕,這種男人真的不能姑息……」
余晞尷尬地打斷光美的氣憤話語。「他是有提過結婚的事,我沒有答應。」
「什麼?」光美轉頭瞪她。「拜托,妳不是愛那家伙愛得要死,干麼不答應?」
扁美的直言直語讓余晞臉都紅了。
「我哪有愛他愛得……妳又知道了!」余晞吶吶地辯駁。
「拜托,瞎子都看得出來。還有那家伙也愛妳愛得要命,不信妳問喜敏。夏嚴軍還真是出乎我意料,這家伙以前是真的很混蛋,不過現在是有進化了。」
「我……他愛我?」余晞訝異地問。
結果喜敏跟光美都同時點了點頭。
「你們沒有談到這些嗎?」喜敏低聲問。
「我問過他愛不愛我,可是他說……」她想起他當時的回答還讓她很失望,可是可不可能她有點會錯意了?「他說他不懂愛情。」
「他也沒說錯啊,妳以前就說過那家伙遇上的女人都不好,算來算去他還很難了解什麼是愛情呢!」光美說。
余晞呆了一下。
是這樣嗎?
如果是這樣,那她那天就完全會錯意了。他說的是他不懂愛情,而不是他不愛她?
「我看你們兩個遺是找時間好好聊聊。」喜敏拍了拍她的手。「如果需要時間獨處,我可以幫妳帶孩子。」
「我……」余晞有點不好意思,顯然她的朋友都不認為嚴軍不愛她。
懊吧,她真的得找個機會跟他談談。
沒想到這個機會還真不好找。當天大伙兒玩得有些太晚,吃過晚飯後,光美、家齊跟系維就開車回台北去了。
而余晞晚上就開始不舒服,好像染上流行性感冒了。
于是嚴軍接手照顧孩子,還到女兒房里念他第一次的床頭故事。因為技巧不好,數度被女兒糾正呢!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房間時,疲倦的余晞老早睡著了。
慘的是她染上的似乎不是小靶冒。
棒天醒來時,頭痛得快要裂掉。
「來,先吃顆止痛藥。」嚴軍皺著眉頭看她難過的樣子,拿了水跟藥給她,看著她吃下去。
「我該起床了,歆柚今天要上學。」她掙扎著想起床,但是聲音沙啞,連說話都很困難。
嚴軍把她壓回去,還把棉被拉上來。「妳哪里都不準去,先睡一下。我送孩子去上學,回來再帶妳去看醫生。」
「可是……你可以嗎?」她還真有點不放心,嚴軍沒照顧過孩子,恐怕會手忙腳亂。
「可以,我又不是小阿子,一回生兩回熟。我先去搞定女兒,回頭再來搞定妳的感冒病毒。」他信心滿滿地說。
「唔……好吧,只好麻煩你了。」她說著躺回去,又想到什麼地叫住他。「記得不要開車去,幼稚園那邊路很小,早上送孩子的人又多,很難開進去的。」
「不能開車?那怎麼送?」他馬上被考倒了。
「騎車,車鑰匙在大門旁邊的鞋櫃上。要記得幫她戴安全帽喔!」她頭昏腦脹,努力地交代著。
「好……我會搞定的。」他關上臥室門出去。
結果夏嚴軍不得不承認,他真是一個笨拙的爸爸。
「爸比,安全帽不是這樣戴的。」還被女兒糾正。
然後好不容易把孩子弄上車,他騎著多年不曾踫過的機車,戰戰兢兢地前進。
「爸比,我肚子餓餓。」歆柚提醒老爸要喂飽她。
「那妳想吃什麼,爸比先帶妳去吃。」結果就是這句話惹的禍。
小阿子哪懂得順路不順路,想吃的東西跟幼稚園方向相反,等他戴著女兒去吃完早餐,再回頭,女兒已經注定遲到了。
懊不容易把孩子送去學校,他買了點清淡的食物回家,趕緊讓昏睡的她起床吃了點東西。
「我看妳太嚴重了,一定得看醫生。」看到她頭痛又咳嗽的,他的眉頭整個都皺起來了。
「你送孩子去學校,還順利嗎?」她不大放心地問。
「順利,會有什麼不順利呢?」除了害女兒遲到之外,是沒什麼太大的不順利。
「我不要看醫生,吃點退燒藥就好了。」她現在只想躺回去,干脆當一團爛泥算了,累死人了,連骨頭都酸痛。
「不行,妳的癥狀很嚴重,而且還發燒。」他幫她找了衣服出來,幫她換了衣服,像在照顧小朋友似的。
余晞酡紅著臉讓他照顧,覺得這種感覺格外的不同。
于是她就順從他,安心地依賴起他來了。
他摟抱著她上車,簡直把她當易碎的物品對待了。
「是不是我生病你就會對我這麼好?」她坐在駕駛座旁,傻傻地問他。
嚴軍的眉頭攏了起來,實在擔心她。「傻瓜,妳好好的時候我也對妳好,何必一定要生病呢?腦袋燒昏啦?J
她聞言笑了,只是笑容有些虛弱。
「睡一下吧,到了我再叫妳。」他把她臉頰的頭發攏好,溫柔地說。
「嗯。」她乖乖地靠回座位上,眨了幾下眼楮,真的閉上眼,放心地睡去了。
偶爾轉頭看她,嚴軍的心里充滿了一種不一樣的情感。
原來,讓一個人真心的信賴是這種感覺,以前他為何要排斥呢?
事實證明,他確實是個傻子呀!
因為余晞得了重感冒的關系,嚴軍接手了所有的工作,包括送孩子上學,接孩子下課,還有照顧病人。才兩天下來,他就深深感受到平日余晞一個人做了多少事情。
他真不敢想象,當時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在情感的創傷中還要負擔起另外一個生命,這一切多麼令人覺得孤立無援。
他知道她的父母各自有家庭,跟她也很少往來,她可以說沒有什麼後援。他實在深深體會到自己的殘酷,讓一個愛他的女人得到這種可憐的待遇。
也因為如此,他更加用心地照顧著她。家事做起來雖然笨拙,但是還是很努力在做。
「爸比,有臭臭的味道。」歆柚放了學,坐在餐桌前面畫圖,而她的爸比就在廚房熬稀飯給病人吃。
「臭臭的味道?」嚴軍的頭發一點都不整齊,他在廚房簡直笨拙加幾倍,光一個稀飯就浪費好多食材煮。「啊,稀飯焦了!」
他驚叫著沖進廚房,趕緊把火關小,用力地攪著稀飯。無奈那燒焦的味道整個擴散開來,簡直是在嘲笑他的失敗。
「我明明已經用小別煮了,為什麼還燒焦?」他皺著眉頭,實在不想承認手上老是經手上千萬、上億投資案的人,居然被一鍋小小的稀飯給打敗。
「爸比,我們家巷口就有賣稀飯喔,我想吃有玉米的那種。」歆柚站在廚房門口,手里還拿著蠟筆。
簡而言之,他女兒並不想吃那鍋「臭臭」的稀飯。
嚴軍無奈地關了火,只好還是投降,總不能讓病人吃這種東西吧?
「那妳要帶我去買嗎?媽咪喜歡吃哪一種,妳知道嗎?」嚴軍歉疚地蹲子問。
他今天太晚去接小阿,讓女兒在幼稚園多等了二十分鐘。他這個新手爸爸真是一團亂,笨拙得可以。他的電腦旁邊現在貼滿了一堆提醒自己的小紙條,已經沒時間一一輸入PDA了,只好用原始的方法,試圖有條理的做好這些事情。
懊在余晞吃了幾次藥後已經退燒,現在只要好好休息,應該慢慢可以痊愈。
「好啊!我知道媽咪喜歡小魚的那一種。爸比,你喜歡哪一種呢?」歆柚歪著頭問。
他抱起孩子,拿了鑰匙就出門。「我不知道耶,我可能要考慮看看才知道喜歡那l匣。」
案女倆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大手牽小手,一起去買稀飯。二十分鐘後,他終于把晚餐給搞定了。
讓孩子吃過稀飯,他端起托盤,直接打開臥室的門。
余晞剛好睡醒,在床上坐了起來。
「你煮稀飯?其實不用特別煮稀飯,我吃飯也可以。」她坐了起來,套上嚴軍遞給她的睡袍。「我已經好多了,只不過是感冒,沒那麼嚴重啦!」
「發燒燒到快四十度,還說不嚴重?」他瞪她,但是動作還是很輕地安頓好她,這才把稀飯拿過來。「不過我不得不承認煮稀飯這件事情徹底打敗我,這個是咱們家女兒帶我去買的。」
「啊,是巷口那家,歆柚喜歡這家的稀飯。」她笑著要接過碗。
「要不要我喂妳?」他遲疑著沒有把碗給她。
余晞愣了一下。「不用啦,我又不是生了什麼重病。」
她可是從來沒被人家喂過,實在有點困窘。
不過嚴軍顯然並不打算把碗給她,他用調羹挖了一點稀飯,確定不會太燙之後才伸到她嘴邊。
「以後萬一我生病,妳也要這樣寵我喔!」他打趣地說。
「那麼愛生病喔!」她無力地翻白眼。「你不是很忙嗎?我看你帶了手提電腦來,應該還是需要做些工作的,這兩天你是不是都沒辦法工作?還有對喜敏很不好意思,讓她一個人顧店。」
「喜敏說妳們請的店員還滿能上手的,她現在不必時時刻刻都待在店里。」他這兩天也有下去店里繞繞,知道余晞一定會問的。「至于我的工作,晚上再做就好了,我現在除了負責一個案子以外,其他的都丟給別人了。」
他考慮卸下總裁的職務,以專案的方式幫公司做較為前瞻性的投資,這樣他就不用常進辦公室開會,也能夠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中部了。
「嚴軍,你好幾天沒去辦公室,這樣可以嗎?」她知道工作對他的重要性,不禁擔心起來。
「我嘗試著把工作分配出去,下一次股東大會之後,我就會卸下總裁的職務了。」他回答,手里的動作可沒有停頓。
「為什麼?公司不是你一手創立的,為什麼要辭掉?」她訝異得忘記吃飯。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能做事,這麼多年了,我把時間幾乎都賣給公司,現在所有子公司都穩定了,沒道理我還要做牛做馬吧?就算公司沒適合人選,也會有專業經理人,我們又不是家族企業。」
「你……打算留在這邊?」她沒想到他居然毫不考慮地作出這樣的抉擇。其實她也不是一定不離開這邊,只是需要一點安排。
「初期可能一個禮拜還是要回去一、兩天,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這里。怎麼?雖然我家事做得很差,但我還是會乖乖學的,妳不要不收留我喔!」他說得可憐兮兮。
「神經啦!」她推他一把。接著她又皺起了眉頭。「可是這樣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我們就試試看,總能夠找到對我們一家人都能夠接受的方法。」他敲了她一下,繼續把稀飯喂進她嘴里。
「嚴軍……我問你一個問題。」她想到那天跟喜敏、光美的談話,或許她應該問清楚。這個男人毫不考慮地為她改變工作型態,不可能真的不愛她吧?
「嗯,什麼問題?」他輕聲問。
「我上次問你愛不愛我,你說你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你的意思是……」她還是問了出口。
「妳那天好像誤會我的意思了。妳知道我家里的狀況,我的母親跟家族的姊妹們都很讓人受不了,我從來沒在這些人身上看過什麼愛與不愛的問題。慘的是我自以為愛上了一個女人,卻換來一場悲慘無比的婚姻。所以我才說我不懂,到底什麼叫,不知道要到什麼程度才叫上了。」
「我……以為你是說你不愛我。」這下真的糗了。喜敏眼光美是對的。
那麼她們有沒有可能還說對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他其實已經愛上了她?
「妳可別誤會我想要以前那種短暫的關系喔!妳那天那樣說,我真的很生氣。可事後我才想到,這樣說來我以前那種說法跟做法,簡直就是個大混蛋。」他無奈地嘆氣。
「那你為什麼想要跟我在一起,還想要跟我結婚呢?你不是說你不相信永遠?想要跟我綁在一起一輩子,你不會覺得可怕嗎?」她要搞清楚他的想法。
「為什麼會可怕?我們本來就應該在一起,是我傻得讓妳離開我。我跟妳說,雖然妳可能覺得我不懂這些縴細的感情,實在是個大笨蛋,但我說什麼都不想再過那種沒有妳的日子了。妳不知道妳走了以後,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多麼恐怖。」他一臉嚴肅地宣告著,生怕她又說出要分開的提議。
真是風水輪流轉,當初他要是聰明一點,現在也不用有這種莫名的恐懼了。
余晞懂了。
他真的是愛上她了,只是他還下明白罷了。
一抹溫柔從心窩中升起,擴散在四肢中,她嘴角彎起一抹笑,好溫柔的笑容,看得他都呆了。
即使生病使她臉色蒼白,但這笑容卻讓她看起來好美。
他忍不住凝視著她,舍不得轉移目光。
「嚴軍……」她輕聲地喊,輕得像是氣音,聲音飄在空中都沒有重量的。
「嗯?」他傻傻地應。
「你還想結婚嗎?想要我當你的妻嗎?」唉,這下她可真的是「北妻」了。誰讓她當初口無遮攔呢!希望他永遠不知道「北妻」的意思。
他的反應很經典,足足發呆了好久,這才用力地點了點頭。
「當然、當然,要!要!要!妳答應啦?答應當我的北妻了嗎?」他開心得嘴巴都快裂了。
余晞笑著點點頭,不再介意當個傻子。
北妻就北妻吧,在愛情中誰不是傻子?如果能當個幸福的傻子,什麼妻都無所謂。
「不準反悔喔!」他開心地差點沒把她舉起來轉圈圈。
看著他那驚喜的模樣,她心滿意足地笑了。
這些年他改變了好多,他們能走到這里,還真的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