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街的胡同里,一個身著紅色錦衣的佳人從一扇木制大門里走出來,然後回身朝大門里的人說話——
「金老板,抱歉打擾了。」女子的聲音清亮悅耳。
「唉呀,都是老朋友了,下次若是周轉有問題,來找我借銀子也是可以商量的。我這麼多年來都是喝你家茶莊的茶,算是老顧客了。」門里的金老板呵呵笑著,語調爽朗。
「實在是對不住,因為小店資金比較吃緊,才會這麼快來跟您收貨款。下次您來我們店里,我請您喝好茶。」女子說話速度不緩不急,有種雍容的穩重感。
「好,下次肯定光臨。君姑娘肯定還有事忙,那我就不送了。」金老板說。
被稱為君姑娘的女子微微頷首,在大門關上時,她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逝了。而緊接著,輕愁攏上了她秀雅的眉峰。
轉身離開金老板家,君莫緹揪著手里的幾兩銀子,心里有點酸。他們君家茶莊的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而她那個只想當文人的爹整天就忙著過風雅的日子,哪里肯花心思去打理生意。
她爹老說做生意、算計銀兩是粗俗的事,不適合他這個文人來做。所以君家茶莊的帳自她會算賬以來,都是她在管的。而也因為這樣,她爹不切實際的程度更愈益嚴重了。她應該把那本充滿了紅色朱砂的賬本扔給她爹看,看看他能不能從那風雅的文人夢中醒來。
「天氣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冷?」她兜攏自己的衣領,後悔出門時沒帶披風。
她身上的衣料雖然不新,但因為料子相當不錯,那紅的衣裙都沒什麼褪色,穿在她身上依然亮眼。滾著兔毛邊的衣領柔化了她臉上的霜色,冷空氣讓她白皙的臉頰泛著一抹粉紅,配上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圓眼珠,煞是漂亮。加上她那秀挺的鼻梁,豐潤的唇瓣,使她雖不艷麗,卻也清秀雅致,令人忍不住多看。
如果光是這樣看她,君莫緹怎麼看都像個大家閨秀,只可惜她沒那個命。如果她不操勞君家茶莊的事情,恐怕早在幾年前,茶莊就倒閉了。
看著天空開始飄起鵝毛細雪,她趕緊加快腳步,走過東大街,好回到位于西大街的君家茶莊。
原本她是低著頭快步走路的,但走到一半被擁擠的人群給拖緩了腳步,她抬頭見到街上這麼多人,忍不住佇足觀看。
「這位大叔,請問一下,這邊怎麼這麼熱鬧?」君莫緹問了問旁邊正在排隊的其中一人,瞧這條長長的人龍蜿蜒而去,根本搞不清楚排了多長。
「姑娘你是外地人嗎?」那位大叔懷疑地看著她。
「不是,我住在西大街那頭。」君莫緹直覺地回答,不知道人家為什麼這樣問。難道她看起來像外地來的?
「那怎麼不知道今天什麼日子?每個月的初五、十五、二五,這邊都這麼熱鬧。難道你從來都不知道?」
每個月有三天這兒都如此熱鬧?
君莫緹真的開始懷疑自己不是這城里的人了。話說回來,她成天忙著張羅茶莊的事情,光是為錢煩惱就煩夠了,除非必要,也少有機會往街上遛達。更何況她住的是西大街,雖然東大街熱鬧許多,但她沒特別事情也不會到這頭來。今天是為了茶商要來收貨款,她店鋪里現銀不夠,才只好提早出來跟老顧客收這個月的茶款。
「這人龍這麼長,是要買什麼東西?都下雪了,人群還不散?」君莫緹真羨慕,無論大家是排隊買什麼,這家店鋪的老板肯定沒她苦命。
「是買茶,今逃鄴十五,听說陸家茶莊這一次的雲雀翠玉非常清爽回甘,色澤更是上等,光是看著茶色,聞著茶香,就覺得春天來了。所以這雪算什麼?難道排了半天,要讓旁人買去了不成?」大叔口沫橫飛地解說著。
「雲雀翠玉?陸家茶莊?」君莫緹循著人龍往前走,果然不久後遠遠看到一家門面寬大,氣勢恢宏的鋪子。
鋪子的上方用了一塊厚重的檀木,寫著「陸家茶莊」四個大字,字體渾厚有勁,讓人看了忍不住肅穆起來。
她是知道東大街有家陸家茶莊,也知道這家茶莊很大,根本不是他們那種小茶莊可以比的。但因為根本不是同等級的競爭對手,所以雖然同樣是賣茶的,她倒是不曾研究過這家店。
眼下看來,還真教她忍不住嘆息。同樣是做茶生意的,為什麼人家的門庭若市,客人甘願頂著下雪的天氣,站在寒風中排隊等待。而她陸家茶莊卻門可羅雀,只有一些老顧客在往來?
攢著懷里剛收來的銀兩,她頓時覺得連銀兩都是冷的。
發愣間,剛剛跟她談話的大叔已經排到她身邊了。
「姑娘,你要買茶的話下次要早點來,今天應該是沒機會了。記得呀,是初五、十五跟二五喔!」
君莫緹回過神來,望著那位大叔。「為什麼?難道這雲雀翠玉只有初五有賣?」
「唉呀,陸家茶莊的特種茶都是有限定數量的。一般的茶種隨時可以買,但是特種的茶只有特定時間才有,賣完就沒了。還限定每人只能買一斤,想多買都不成。」大叔說明著。
「多買都不成?這麼跩?」君莫緹听了忍不住動氣。實在太過分了,她是恨不得多賣半斤茶,這陸家茶莊居然這麼跩,想多買還不給買?
「那是因為好茶產量有限。你不懂,這陸家茶莊的主子是個好人,有好茶不會藉機提高售價,反而以合理的價錢賣給大家。會規定每人只能買一斤,是怕了商人見利買來囤積,轉手把茶翻倍賣。要我說啊,這陸天驥不僅會做生意,還是個真正愛茶的人。」
君莫緹看著那位大叔說得興致盎然,驕傲得好像那姓陸的是他兒子一樣。「謝謝大叔的說明,讓我長了見識。祝你好運,可以順利買到茶。」
「呵呵,不客氣。下次你也來買茶,說不定還會踫上我。」
「買茶?」君莫緹干笑兩聲。「我家的茶還滿多的,短時間內應該不需要了。」開玩笑,她家也是開茶莊的,她怎麼會來買茶?
「那真可惜,下次見了,小泵娘。」中年大叔熱情地揮揮手。
君莫緹露出笑容,也朝他揮手。正當轉身要走時,卻看到隊伍的前方有個熟悉的身影,她趕緊快步走了過去。
「爹!」
人群里的君遠山猛然回過頭來,那驚嚇的模樣看起來還真像做了虧心事。「莫緹,你怎麼會來這兒?」
「我去跟金老板收茶款,今天有人要來收貨款,我們店里的現銀不夠。還有,爹,你還沒說你怎麼會在這兒?」她看了看自己老爹站的位置,怎麼看都是人龍的一部分,難道他……
「嘿,不就是為了買雲雀翠玉嗎?」君遠山有點羞赧地回答。
「雲雀翠玉?」果然!君莫緹差點咬牙切齒起來。「有沒有搞錯?我們家開茶莊耶,爹,你是賣茶的,跑來買茶?這……像樣嗎?」
若有那個錢,怎麼不把銀兩給她,讓她去付貨款?如果這樣,她也不必冒著寒天出門,去跟人家收款。
「怎麼不像樣?我們茶莊里又沒賣雲雀翠玉,這雲雀翠玉是陸家研發出來的新茶種,據說香氣清新,茶色漂亮……」
「那麼一斤賣多少?」君莫緹冷冷地接口。
「三兩銀子。」君遠山直覺便答。
君莫緹眯起眼,伸出手。「拿來。」三兩銀子夠他們家用上兩個月了,他居然想拿去買茶?還是買別人的茶!自家茶莊茶那麼多,還買什麼茶?
「不成。」君遠山好像預期得到女兒會跟他討錢,趕緊把荷包攢得緊緊的,簡直像在防小偷一樣。
「爹!」君莫緹眉頭都皺起來了,她努力壓抑火氣,但她老爹就是讓人無法不發火。「你知道我們茶莊經營不善,這幾年都是靠著我跟娘省吃儉用來維持的,你一口氣買一斤三兩的茶,做什麼呢?這茶喝了就飽了嗎?喝了就不餓了嗎?」她真的不能想象,怎麼會有人都沒錢了,還會想把銀兩拿去買茶?
「莫緹,你老是錢錢錢的,多俗氣啊?爹不是跟你說過多讀一點書,女孩子家不要出來拋頭露面,多養點氣質,將來嫁入書香人家……」君遠山也開始叨念了起來。
君莫緹簡直想喊救命。看看她老爹這種窮到快不行的文人,寧願把三兩銀子拿去買茶,也不願用在家用上,她就一點都不想跟所謂的文人扯上關系。
不切實際,滿嘴詩文,能吃能啃嗎?
沒錢的人談什麼風雅?談什麼氣質?
她真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可以更自由些,去學習怎麼做生意,怎麼賺錢。當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爹對自己不是男兒身,可能遺憾比她還多。光看她的名字被取作莫緹,就知道了。莫緹、莫提!生了個女兒,就別再提了。
「爹,反正我也要不到你這三兩銀子了,女兒還有事忙,先走了。」君莫緹拋下這麼一句話,隨便點了點頭,人就轉身離開,往西大街的方向走去。
「唉呀,你這丫頭,真是……」君遠山的抱怨在人龍開始移動時消失,他趕緊跟上隊伍,就怕買不到雲雀翠玉。
君莫緹走進自家茶莊時,她的娘親正坐在店內整理茶葉,而店鋪內一個客人也沒有。
「今天有賣出什麼嗎?」莫緹望著一臉平靜的娘親,不知道她怎麼能夠那麼平心靜氣,好像天塌下來都砸不到她。
彬許爹爹就是希望養出一個像娘一樣秀外慧中,溫柔又具才情的女兒,可惜她君莫緹是個被現實打醒了夢,提早成熟的丫頭。對爹爹所堅持的文雅之氣充滿無力與抗拒。
「今天沒什麼客人。」娘親搖了搖頭。「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外面不是飄雪了嗎?你看起來挺熱的,來喝杯茶吧!」
莫緹走到桌前坐下,接過娘親倒好的茶水,緩緩地喝了幾大口茶。
「我……是給氣熱的。」她瞪著那雙有神的大眼楮,嘟著嘴望著自己的娘親。
「沒收到茶款嗎?別氣,原本都是下個月初五才收的茶款,金老板也跟我們買了很久了,我們提早去跟客人收,也是不得已的……」
「不是這個,是爹啦!」莫緹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想到老爹拿了三兩銀子去買那什麼雲雀翠玉,她就覺得滿肚子火。不就是茶嗎?茶葉泡完之後難道能啃?啃完難道可以飽,可以不用吃飯?
「你爹又怎麼了?他今天是沒來店里幫忙,但我看生意也沒多忙,早上就沒要他過來了。」
「我剛剛從東大街回來,看到陸家茶莊前面很多人排隊,說是要買限量的雲雀翠玉,娘,那茶一斤要三兩銀子,結果你猜我看到誰了?」莫緹越說越氣。
「看到誰?」君大娘的眼楮一瞪,馬上就猜到了。「你爹?」
「可不就是我那秀才爹爹嗎?」莫緹嘆了口氣。「不提了,反正爹的興趣就那幾樣,他會花錢的地方就是那些筆墨紙硯跟書籍,現在他冒著下雪天去排隊,就為了買茶。我勸也沒用!唉,如果我能多賺點銀兩就好了,我們這鋪子頂多只能維持我們一家子用度,實在不夠……」
「丫頭,你別悶了。我們家的女兒已經比人家的都要能干許多了,我對你已經很滿意了。待會兒等你爹回來,娘肯定跟他拿半斤茶給你,你做的事情可比他多太多了。」君大娘笑笑安慰。
「半斤?那我可以拿去街上賣吧?好歹換個一半價錢回來!」莫緹眼楮一亮。
「唉,你跟你爹就是兩個極端。都怪我跟你爹不爭氣,累得你每天要為生計奔波,你都十八歲了,也該找個好人家……」
「娘,我喜歡做生意,在這兒比在家里繡花好玩多了。我真希望能知道怎麼振興生意,真希望能多賺點錢,要是有本書能教人做生意就好了。」莫緹微皺著眉,又倒了杯茶喝掉。
「說到做生意,那真的得看看人家陸家茶莊了。你看這種限量特種茶的賣法可從來沒有人想過,城里頭那麼多茶行,就沒一家生意比陸家茶莊好的。據說陸家的主子年紀輕輕,但是挺有本事。」
「娘也听過陸家茶莊的做生意手法?我在路上遇到一個大叔,還一直說陸家主子是個好人,才把好茶便宜賣給大家。三兩耶,三兩還叫做便宜嗎?」莫緹懷疑地說。
「那是因為我們的茶行都賣便宜的茶,真正名貴的茶種,動輒上百兩,三兩若能買到好茶,確實是很便宜了。不信等你爹回來,你喝喝這次造成熱潮的雲雀翠玉,再來下定論也不遲。」君大娘說。
「陸家主子當真這麼厲害?那如果能跟他學學就好了……」莫緹腦袋瓜子轉得快,一邊喝茶,一邊心里已經有了新的主意了。
那天莫緹喝了爹爹去排隊搶到的雲雀翠玉,不得不承認那是上等的好茶。此等茶用一斤三兩的價格買到,她也不得不承認是便宜了。也因此她對陸家茶莊起了莫大興趣,開始到處打听,逐漸了解了陸家的生意範圍。
原來這個陸家比她想的要厲害多了,陸天驥除了有經營頭腦外,做生意的方式也很得到贊揚。所以陸家茶莊是有名又有利,想來還是她君莫緹孤陋寡聞,不曉得陸天驥的大名。
原來陸家不只賣茶,從種茶、焙茶到賣茶,所有的技術都很精良,因而陸家可以以較便宜的價格把好茶賣給市井小民。由于如此,賣茶的利潤很低,甚至還賠錢,所以在這兒賣的茶是有限量的。其余的茶,陸家則銷往其它城里,價格可是翻身漲了好多倍。這也就是為什麼城里的人這麼稱許陸家茶莊的原因。
她對陸家充滿了好奇,她也想知道陸天驥是怎麼經營這個茶世家的。總不可能是因為他姓陸,是茶聖的後代,天生就懂茶吧?
也就是因為想弄清楚陸家的經營手法,她才會在這里,手里削著地瓜,肩膀痛到快垮了。
「唉,明明是想到陸家茶莊當泡茶女婢的,至少也可以學到泡茶、品茶的技巧,結果居然在這邊削地瓜,簡直是……唉……」
這里是陸家莊的廚房,原本是茶行小老板的君莫緹,為了一個想法跟念頭,此時身陷在陸家廚房,動彈不得。
「唉呀,為了讓牙婆幫我安排空缺,還多花了銀子,沒想到茶行不缺人,竟然被派到廚房來了。還說什麼我十八歲了才開始當女婢,委實太老了!餅分!」莫緹用力地削著地瓜,越想越氣,所以下手就越重,那地瓜的面貌也就越寒磣。
「莫緹,地瓜削好沒?動作怎麼那麼慢?」廚房大娘的嗓門很大,人未到,聲先到。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了。」莫緹對著手里的地瓜苦笑,趕緊加快速度,不去管快要垮掉的肩膀。
她今天一大早就被挖起來做事,從後門挑水進廚房。這樣來來回回,忙了幾個時辰,她肩膀都快碎了,最後還得來做一堆雜事。她真不懂,這陸家莊連用個水都這麼講究,莊里就有水井不用,硬要從遠遠的地方挑水回來。好在她只是把家丁挑回來的水從後門分批運回廚房,不然她的肩膀可能會徹底廢掉。
唉呀,想偷學人家功夫,沒想到卻被困在廚房,動彈不得。這個致富之道可真遙遠。
她趕緊把削好的地瓜端起來,但這動作牽扯到她的肩膀,讓她齜牙咧嘴起來。「大娘,我削好了。」
「拿過來。」大娘一邊顧著灶上的食物,一邊轉頭看她,但眼楮在看到她捧的那盆地瓜後,整個眼楮瞪得大大的。「我不是要你全削了嗎?」
「我全削了啊!」莫緹趕緊說。她可是有遵照指示在做事的,雖然廚房的事情她真的很不會做,但削地瓜這種事情她應付得來的。
「我的老天爺啊,你把一大盆地瓜削成一小盆,是怎麼削的?還有,這麼丑,每顆都坑坑疤疤的,能看嗎?」廚房大娘毫不客氣地批評。這丫頭很奇怪,明明都十八歲了,應該很會做事才對,但卻連那些十二、三歲的丫頭都做得比她好。
「我……那個因為手痛,所以削得不好……下次我會改進。」莫緹趕緊說,說話時還差點咬到嘴巴。原來當人家下人這麼困難,這飯碗還真難端。以後她不會再抱怨爹爹了,至少他還沒真的讓她吃過苦。比起當下人,她的日子真的好過太多了。
「算了算了,我沒時間跟你窮蘑菇。你出去吧,別在這兒礙事。」廚房大娘把她攆出去。
莫緹垂頭喪氣地走出廚房,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她捶著自己的肩膀,感覺骨頭都快散了。
這樣下去可不成,她可能在這邊做到死,都沒機會偷學到陸家的本事。唉,不過她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可想呢?
正唉聲嘆氣時,遠遠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小徑走了過來。她不經意抬頭一望,忍不住瞪著那男人直瞧。
男子年紀不老,大約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間,高大的身材給人一種穩重感。他的發簡單地梳了個髻,身著藏青色長衫,那衣衫並不花俏,但是看得出來質感很好。他有一雙有型的濃眉,但並不會稜角分明到張揚的程度,是種帶著悠然氣質的堅毅感。他的鼻梁又挺又直,配上那薄唇,嘴角淡淡的笑容,給人慵懶的感覺。
陸天驥。
莫緹將來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後,心底浮上這三個字。
她曾經遠遠看過一次陸天驥。也因為是遠遠看的,所以第一時間並沒有馬上認出來。但他那走路的模樣,高大的身材,跟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這些實在不是旁人學得來的。
看到他逐漸朝她逼近,她馬上起身,想要躲起來。
「那個誰,你過來。」男子朗聲喊。
莫緹整個人轉過身去。她沒看到!她沒听到!不是叫她,不可能是在叫她……
她真的很想躲進花叢里,但那樣就太明顯了。她是萬分不希望主子注意到自己,但是眼前看是避不過了……
「我叫你過來,你是在哪里當差的?不認得我?」陸天驥已經完完全全擋住她的退路了,那渾厚的聲音從她頭頂灌下。
「主……主子。」她飛快地抬頭看他一眼,然後趕緊低下頭,就怕被他多看兩眼,多注意幾下,以後有機會認出來。或許是心虛吧!她是來偷學功夫的,一遇到陸家莊的主人就直覺地想躲。
「你新來的?我怎麼沒見過你?」陸天驥原本對丫頭也沒什麼特別注意,但眼前這個行為實在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回主子話,奴婢是新來的,在廚房當差。」她一直低著頭,聲音細細的,一副戒慎惶恐的模樣,一心希望他別問她的名字。
「那好,我需要一點水,你取了水方跟我來。」他說著隨即轉身。
取水?又要提水?莫緹瞪著陸天驥的後腦,真想用眼神戳傷他。她的肩膀快散了,又讓她提水?陸家的水方大多是槐木做的,不用加水就夠沉了,再裝了水,簡直要她的命。
正當她瞪得很爽,眼神猙獰的時候,陸天驥毫無預警地回頭。「怎麼還不跟上?」
她嚇得趕緊把頭低下,裝出馴服的模樣,結果因為動作太猛,差點還扭到脖子了。她趕緊奔進廚房拿水方,躲避他的目光。
陸天驥望著那像被火燒的丫頭,想到她剛剛那迅速隱去的瞪視,他不禁開始感興趣了。
這丫頭詭異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