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認識他之前,她可以生活得那麼快樂而單純。那麼失去了他,應該只是讓自己回到認識他之前,不是嗎?
原本她以為她可以的,然而此刻她才知道她錯得離譜。
「你不是要買機車?巷口那個小胖抽獎抽到了一輛,他想便直地賣掉。」阿海一邊排著貨物,一邊在陽晴身邊興奮地報告著。
陽晴已經好久沒到他的超市來,自從她不賣早餐後,他就很少看到她。但是最近她好像辭掉工作,時間比較多,所以只要來買東西也會順便幫幫他。
其實寧家老爸已經來「關照」過他了。不過這回寧遠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竟然叫他追他女兒。
「追陽晴?」他當時一臉的問號。
「對!」寧遠是這樣說的。「不過不準追上,只要讓她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就可以了。」
「寧先生,你是不是吃錯藥啦!」當時他還不怕死的頂了一句,不過現在愈想愈可疑。寧先生是不是因為自己開始談戀愛,就願意對女兒解禁啦!
問題是,她最近好怪異。常常在發呆。就算跟她講話也多半沒什麼反應,要追她也得她願意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吧!
「陽晴,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他說著,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陽晴這才回過神來。「阿海哥,什麼事?」
她不懂阿海為何一臉「你病入膏盲」的表情。
「沒事。」阿海偷偷地嘆了口氣。「這些做好就可以了。」
他心底還在計算著,等一下要花多少時間才能把她摺錯的拆扣傳單招回去。
「哦!」陽晴站了起來。「那我回去了。」
阿海看著陽晴走出超市門口,嘆了口氣。「陽晴妹妹一定是工作壓力太重了,所以才會辭掉工作,這樣也好啦!」
自言自語還沒說完,他低頭就瞧見地上一包購物袋,他抓起袋子趕追去。「陽晴,你買的東西忘了拿……」
然而陽晴飄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巷口,阿海只好放棄了。
「只好等這些做完再給她送去了。」他看著地上一堆陽晴摺錯的傳單,想到要全部招回去,他的頭都痛了起來。
***陽晴走過超市旁邊的巷子,看到那部她丟了錢的提款機,忽然感覺這些事好像離她好遠。
若不是丟了錢,她不會與他相遇。就算兩人都在同一個集團工作,即使擦身而過,也不過擁有短暫數秒的緣分。
如果她不會認識他,那麼她是否就可以免去每次想起他時那種揪心的感覺?過去她總覺得戀愛中的男女過于夸張,無論愛與恨都被過分的擴大。然而此刻她知道,是她對愛情的誤解讓她無法體諒他人。
這是報應嗎?
餅去她在心里鄙視那些為愛所苦、失了心丟了魂的人,現在她就親自來嘗這滋味了……
那麼如果她願意認錯,這些痛是否可以從她身上挪去?
罷走到門口,電話就響了起來。陽晴跑進去接起電話。
是寧遠打來的。「喂,我跟Emily要在外面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老爸正跟Emily甜蜜約會著,她才不願去當電燈泡。自從那兩人誤會冰釋之後,就一直這樣甜甜蜜蜜的。看在她眼底雖然替他們高興,但是仍不免落寞。
「不用了,我已經買了晚餐。就知道你們一定約會去了。帶Emulyh哪兒去啊!」陽晴調侃著老爸。
寧遠顯然松了口氣。「沒有啦!看看電影而已。」
「那你們慢慢玩,我等一下跟朋友約了去看戲,也會比較回來。如果你先回家,不用替我等門了。」
陽晴捏捏口袋中的戲票,感覺戲票的尖角微微刺痛著她手心。
「那你好好去玩。」寧遠似乎安心了一點。
幣掉電話,陽晴站在電話前嘆了口氣。本來是想將戲票給老爸跟Emily去看的,沒想到他們已經出去約會了。
這戲票是幫靜然買好的,因為他上次說想看這出戲,于是票一開賣,她就先買了兩張。
沒想到根本沒機會讓他知道這回事。
這是她的選擇,不是嗎?那麼就算再苦再痛,她都應該咬牙承受,不是嗎?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要承受則是另外一回事。
那天晚上,她看了她有史以來哭得最嚴重的一出舞台劇。
那是一出喜劇。
懊幾對情人坐在她前方,情侶們笑著滾在彼此的懷中。她也看著戲,她也笑著,但淚水卻一再隨笑聲墜落、墜落……
***陽晴瘦了一大圈。原本豐腴的下巴尖了,臉蛋變得更細致動人。
不是她蓄意虐待自己,而是她夜里睡不著。每回閉上眼,靜然那熟悉的身影就會出現,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著彼此間的點點滴滴,愈回想就愈看到自己的膽怯。
當連續幾天的失眠耗盡她的體力,終于有一天能卻睡時,他的身影仍然入夢來。有時候她會夢到他們纏綿的那一天,他堅定的擁抱、熱情的灼燒,每一個撫觸都是那樣的真實。
每回從夢中醒來,她都會有種他剛離去的錯覺。然而空蕩蕩的房里除了她悵然若失的空虛懷抱外,什麼都不剩。
失眠讓她沒有胃口,也讓人意志薄弱。她開始恨起自己。
「陽晴,你為何要離職啊?在這邊不好嗎?」小美拉住她說。
今天她是特地來辦離職手續的,過了今天,她與他之間僅剩的一點關聯也會消失吧?
就不知如果老爸跟Emily結婚,她能不能再看到他?
他會有什麼表情呢?是狂烈的怒意,冰冷的恨意,還是面無表情呢?
「只是想休息一下,最近身體不大好,正好休養一下。」陽晴回答。
「你瘦了好多哦!是不是在減肥?快跟我說用什麼秘方!」小美纏著她問。
陽晴其實感覺很累,現在就連虛應他人的事也讓她耗盡氣力。正當她要轉身告辭時,卻看到靜然從走廊的那端走了過來。
她貪婪地吞噬著他的身影。
分了手,她才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遠超過她所以為的。
她愛他。
在她離開他的同時,她領悟了這一點。很悲哀,不是嗎?
「是雲崎姊耶,她最近很忙。不過忙得很有福利哦!帥哥總裁大人把她調到企劃組去做了,天逃詡看得到帥哥,很棒的福利吧?!」小美順著她的目光說。
是啊!站在靜然身邊的儷人,不正是美麗的梁雲崎嗎?!
他果然接受了她的建議。
就在她想要在他發現之前撤退之際,專心听著梁雲崎說話的靜然忽然抬起頭來。
他的目光對上她。
她只能呆立在那里看著他,任由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而後,他的目光冷漠地掠過她,落在身旁的佳人身上。
她感覺心被整個提高,然後再用力的擰碎拋了一地。
淚水從她眼眶迸射而出,讓她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她難堪地轉身就跑,痛苦的感覺襲擊著她上路上都不放過她……
「陽晴!陽晴!」小美心急地在她身後呼喊著。
她卻再也沒有氣力阻止自己胸口的痛楚泛濫,除了奔跑之外,她不知還能如何。
***浪漫的情人節來臨,對沒有情人或是剛失去請人的人來說,這卻是一種在傷口上撒鹽的節日。
「老爸,我要出門了。」陽晴背著背包,轉身要走。「你不要太去接Emily,會塞車的。」
「我知道。」寧遠跟著女兒到門口。「你確定你不跟我們去玩?」
這個情人節讓寧遠非常為難。這是他與褚慎傾復合後第一個情人節,他當然想要與她共度,但他卻放不下這個女兒。雖然她不說,但他知道她是很喜歡褚靜然那個繡花枕頭的。
「跟你說過百遍了,我們幾個朋友老早就約好去陽明山上過夜,我不能不去,會被砍的。你跟Emily自己找樂子去吧!」陽晴說。
「。」寧遠不安地叫住她。「你離開那小子,該不會是因為我反對他吧?其實,他長相雖然那樣,不過其他也還可以啦!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是說,你不用顧慮我以前說的……」
「老爸。」陽晴喊了一聲,投進爸爸的懷抱中,像小時候一樣撒嬌。「不要這麼說,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是我自己……沒勇氣。」「,自尊如果要擺在愛情之前,總有一天你會後悔。這一點老爸花了二十幾年體驗,還好老天憐惜我讓我有機會彌補遺憾。」
「老爸。」陽晴抱緊爸爸。「你別說了,我了解,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寧遠仍然擔憂地看著她。
陽晴退了開來,跟他揮揮手。「嘿,帥哥。不要皺眉,皺眉會變老,到時候站在Emily旁邊就會像老牛吃女敕草。」
「去!調侃你老爸!」
「好啦!我快遲到了,掰掰!」她趕緊出發了。
***
快步走出家里,陽晴的腳步在轉出巷口就緩了下來。
她並不急著趕赴任何約會,所謂跟朋友約好只是個借口。為了怕老爸不相信,只好說是過夜,看來今晚只能找間旅館過夜了。
傍晚下過一場雨,所以地面還濕濕的。陽晴找了一間小吃店,打算先解決晚餐再說。
「老板,小碗的牛肉面。」
陽晴點的面很快的送上來,但是她吃了幾口就覺得飽了。用筷子撈起一把面,懸在空氣中發呆。
如果靜然在就好了,他會幫她把面吃完。
霎時狂涌而上的思念幾乎援她承受不住,在她還沒意識到之前,淚珠已經沿臉頰滾落,滴進面湯中引起小小的漣漪。
「阿靜,你將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她無聲地自語,終于知道老爸所說遺憾的感覺。
尤其她離開他的方式是那樣的突然,一定傷害了他。那天他的神情是那樣失望、那樣痛苦,她如何能這麼殘忍?!
思念的感覺是如此炙痛人心,有時還會痛到無法呼吸。她每一個抬頭、每一個動作都會想到他,她多麼害怕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停止愛他。
似乎全世界的情人都在今晚出現,路上一對對都是親眼的影子。
從飯店房間的落地窗往下看,一對對的情侶相擁著走過。回頭看看房間的大床,她甚至無法坐到上面。
他霸道中帶著溫柔的撫觸絲毫不會在記憶中褪色,他身上的男性氣息似乎還飄散在她鼻端,仿佛她一抬頭他稜角分明的臉就在眼前。
他總是喜歡用他的鼻子踫觸她的鼻頭,親眼地說︰「你不管做什麼事都很容易滿足,給人一種幸福感覺。」
對她來說,幸福的感覺是因為他。
可是看看她做了什麼?狠狠地傷害了他,狠狠地將他從身邊推開!她連努力一下下都不願意嗎?
懊悔與痛苦同時襲擊著她,跌坐在地毯上,她只能任由痛苦刺穿,無力地哭泣著……
她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哭到沒力了才慢慢停止。
哭有什麼用?挽不回既成的事實。
與其在這里哭到沒力,不如去找他談。至少可以讓他知道她不是無動于衷,她不是毫不在乎,至少可以再見他一面吧!
就算最後還是要分離,至少沒有遺憾,至少對得起自己。
她擦干眼淚站了起來。
***
陽晴忐忑不安地站在家門前,心中設想了千百種可能的情況且是愈想愈慌亂。
結果來開門的是御麒。
「好久不見,你上次說要借我的畫冊都沒拿來,害我等好久。」御麒一見面就抱怨。
御麒一如往常的態度讓她放松不少。
陽晴笑了笑。「對不起,我下次一定帶給你。阿靜……在嗎?」
「還沒下班,可能還在公司吧!Emily也出去了,你知道的……跟你老爸。」御麒攤攤手。
「好吧,那我去公司找他。」
陽晴告別御麒,趕緊趁著勇氣還沒消失前,前往靜然的辦公室。
***
陽晴站在靜然的公司樓下,等著警衛幫她通報,她很擔心靜然根本不願意見她。
懊不容易警衛掛下電話,轉身跟她說︰「你可以上去了。」
「謝謝你。」陽晴謝過警衛就搭上電梯。
電梯很快在頂樓停住,她一走出來就看到整個辦公室都沒人了。或許因為今天是情人節吧,大家都沒有留下來加班。
寬敞的辦公室內,靜然端坐在辦公桌後,漠然地盯著她瞧。
陽晴怯怯地站在門邊,用力扯出一個笑容。「嗨!」
「找我什麼事?」他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完全看不出喜怒。
陽晴忐忑地看著他。「我……」她完全不知如何說出口。「你可不可以不要看我?這樣我沒辦法說。」
「你可以選擇不說。」靜然冷冷地看著她,完全不肯當一個體貼的人,畢竟他的心也飽受折磨。
看到她整整瘦了一圈,他也心疼,不過這多少安慰了他這陣子的苦澀。
陽晴知道她必須突破,就算硬著頭皮也要說︰「我只是有些話要告訴你,在我說之前,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你——曾經愛過我嗎?」
靜然聞言整個人震了一下,無法再假裝不為所動。「不然你以為我以前是在做什麼!陪你辦家家酒嗎?!」
雖然他的語氣很不好,一臉怒意又要揚起的模樣,她還是笑了。整個人好像泡過三溫暖似的,這一松懈淚水就出匣了……
淚珠掛在她削瘦蒼白的臉蛋上,透出一股可憐兮兮、令人憐惜的細致。
靜然握緊掩在桌後的拳頭,壓抑著想跑過去擁她入懷的沖動。
陽晴吸吸鼻子、胡亂地擦了擦淚。
「其實我是要說,我錯了、我太沒膽了!可是我要讓你知道我這麼沒膽的原因。」陽晴說著又開始哽咽,或許是因為終于見到思念已久的人,所有的情緒一次翻涌而上。「我嫉妒雲崎,她站在你身邊那麼搭……我害怕自己變成一個壞……壞女人。我不喜歡……我怕你總有一天會厭惡這樣……變成壞女人的我……」
听完她沒什麼章法的解釋,他既想笑又想氣,簡直是沒轍。
但是面對她時,他仍然一臉拒人于千里的樣子。「所以你就毅然決然跟我分手?因為害怕我讓你變成壞女人?」
「我怕我太……喜歡你,太……在乎你……」她擤了擤鼻涕。「我根本就……愛上你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啦!」她說著又哭了起來,仿佛哭上了癮似的。
靜然的心因為她的話而狂跳起來,他壓抑下心里的狂喜,冷著臉說︰「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陽晴生氣地瞪著他,這會兒又開始跟他耍賴了。「人家每天睡不好、吃不下、精神恍惚,還能怎麼辦?!如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她眨眨沾滿了淚珠的睫毛。「我就……」
「就怎樣?」他不冷不熱地問。
「唉呀!就那樣啊!」她困窘的跺了跺腳,「叫我怎麼說!」
靜然沉默著,用手指敲著桌面,一副正在算核算的模樣。「那到時候你覺得不妥,又把我甩了,我怎麼辦?」
「我……我才不會!」她說。「唉呀!反正我等你一個禮拜,如果你願意繼續就讓我知道,如果我等不到你的消息,就當你……拒絕了。」
靜然沒有說話識是沉默地回望著她。
「就這樣說定了。」陽晴很怕他當場拒絕匆匆丟下這麼一句就逃了。
尾聲
等待真的是一件難熬的事。
陽晴從自信滿滿等到心灰意冷。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每天守著電話、守著手機、守著門,甚至守著E-mail信箱,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訊息。
「鈴——」
電話聲響起,陽晴照例跳了起來。剛好站在電話旁的寧遠接了起來。
她緊張地等待,詢問的眼神看著老爸的反應。寧遠輕輕對她搖搖頭,眉頭也皺了起來。
她知道不是她等待的人,整個人像消了氣的氣球般,往沙發上一癱。
寧遠接完電話,生氣地在她旁邊坐下來。「我去找那臭小子算帳!」他說著就要起身。
陽晴拉住他。「老爸,你不要這樣啦!」她難過地看著他。「他有選擇的權利。就算他最後放棄了我,至少我努力過,這樣我也能早日把他忘了。」
寧遠心疼地看著飽受折磨的女兒。「真忘得掉嗎?」
「可以的。」她抱住自己的腿,整個人縮在沙發里。「一定可以……」她輕喃著,不知是安慰老爸還是安慰自己。
***
到了第七天,陽晴再也無法承受這種痛苦。她隨便收拾了一點衣物,打算先回南部住幾天。
她無法忍受待在同一個城市,卻再也見不到他的痛苦。
簡單寫了張字條告訴老爸她要回女乃女乃家住,拎起行李就慢慢往外走去。
她低著頭慢慢地踱著步,滿心的難過都要化成淚水洶涌而出了。但她不準自己哭,未來的日子就算沒有他,她還是要過的,不是嗎?
然而,當她走到巷口,看到那個倚在電線桿邊的熟悉身影時,整個人都崩潰了。
她手上的行李掉到地上都不自知,眼淚迷蒙了她的視線,她不斷地拭著淚,想要把他好好看清楚。
「阿靜!」她哭喊著。
這聲呼喊讓他的心都較了。
他迎接著朝他奔來的身子,緊緊地把她擁進懷里,心頭一酸,連說話都有點鼻音。「我記得有人要等我七天,第七逃詡還沒過完,又想落跑?」
「沒有……沒有!」她埋在他懷中的腦袋不斷地搖頭否認。
死不認帳?!
「那你要去哪里?」他笑著問,帶著不自覺的溫柔。
「我……我去買點東西。」她環抱著他的腰,生怕他跑走。
「帶著行李去買?」他故作訝異地問。
陽晴抬起頭瞪他一眼,馬上看到他促狹的眼神。「可惡!唉人家以為你不要我了,讓我等那麼久……」
「這樣你才能體會我失去你時有多麼痛苦,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離開我?!」他邊說邊撫著她的頭發,下巴頂著她的頭頂輕叱著。
「什麼?你是故意的?」陽晴的頭猛地一抬,就撞上他的下巴。
「好痛哪!我的下巴要裂了。」他鬼叫著,打算賴過這個問題。
「你給我說清楚。」陽晴又擺出標準的「恰北北」姿勢。
「用說的哪會清楚,讓我用bodylanguage回答你。」他攬著她往巷子外走。
「你要帶我去哪里?」陽晴問。
必答她的是一陣曖昧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