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濟格與袖籬成親已經月佘,成親之後的日子對霍濟格來說是幸福的。
每一天他都出門到天下航運工作,卻再也不曾在外過夜不回。就算再晚,他還是會回王府,而且袖籬一定會等他。
對于他的這種轉變,王爺跟福晉都很欣慰,他們覺得兒子成親後好像穩重許多,比起以前老在妓院過上好多天不回家,現在實在好太多了。
而霍濟格最近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回到府里就先找自已的夫人。找到後總是要默默地望著她的身影,細細地品味她每一個倩影,將這些收藏在心。他覺得他似乎看不膩她,她像杯濕潤的茶,喝了總想再喝,給人溫暖,留在口中的味道也層層撻撻,隨著時間的變化,有著豐富的韻味。
「那船快要造好了,真想讓袖籬也瞧瞧!」霍濟格手里握著當初袖籬畫好的設計圖,心里有著激動的情緒。
才踏進王府,他就直奔自已居住的院落,但他撲了個空。
「夫人呢?」霍濟格問旁邊的僕人。
「貝勒爺,夫人好像在書房。整個下午都在那兒,沒有出來過。」僕人如實稟報。
瀕濟格點了點頭,趕緊走向書房。他的書房現在大都是袖籬在使用,她從殷家搬過來的書大多與造船有關,也整整佔滿了一面書櫃。
走到書房門口,他就看到服侍袖籬的丫環守在外面,他隨即確認了她的行蹤。
舉起手打斷那丫環的問候,示意她噤聲。
他站在窗外,從這兒就可以看到袖籬的身影。只見她端坐在書桌前,專注地讀著手里的一本書,那濕潤的面容沉浸在一種袢和的感覺之中,讓他唇邊不禁跟著泛起一抹微笑。
瞧她看到感興趣之處,還拿起筆隨手在紙上畫了起來。沒多久,她拿著高圖吹干墨跡,唇邊還泛起一抹滿意的笑容。
他正想推開門進去,卻看到她的笑容凝結在唇邊,神情間浮現一抹落寞的神色。他的手停在門上,沒能推開那門。
他的眼眸須臾不肯離開她的臉,怕錯失了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因為她臉上的落寞那麼明顯,甚至還對那張圖嘆了口氣,然後頹然地松手讓紙飄回桌上。
瀕濟格忽然想到,最近她的身形好像清瘦了些。比起成親之前的模樣,似是蒼白了幾分,或許是因為沒機會曬到太陽,她的肌膚顯得有些蒼白,看起來不怎麼有精神。
他忽然想起,他不在的時候,袖籬究竟都是怎麼度過的?都做些什麼呢?她看到他回來的笑容如此可以,那歡喜絕對是真心的。但他不在的時候,她也過得好嗎?
「你跟我來。」他眼神一斂,低聲將丫環叫過去,他轉身走開,直到離開書房一段距離才停下。
「請問爺有什麼吩咐?」丫環低聲問。
「我問你,夫人白逃詡做些什麼事?」霍濟格神情嚴肅地問。
丫環跟著緊張起來,畢恭畢敬地回答︰「夫人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書房看看書,有時候也畫圖,雖然奴婢看不懂那是什麼圖。然後就是陪王爺福晉去廟里上午,不然就是陪王爺,福晉去拜訪拜訪朋友,大約就是這樣。」
瀕濟格聞言,眉一斂。「夫人看起來開心嗎?你不用緊張,只要照你觀察的說出來即可。」
「只要貝勒爺一回來,夫人就很開心。其它--時---夫人說話都很客氣。看起來不像不開心的模樣,但也好像沒有什麼開心事兒。」丫環趕緊回答。
瀕濟格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伸手揮退了丫環,自已在附近亭子里的石椅上坐下,陷入沉思,他想起成親之前,徇王爺曾經把他找去,兩人站在袖籬船廠附近看著她工作。那時兩人有了一番交談,也就是那時起,王爺終于對他讓了步,答應把女兒嫁給她,他那日王爺也提了別的事情,,,「你知道當她畫了一張自已滿意的設計圖時,臉上會出現怎樣的笑容嗎?」王爺這樣問他。
他知道她的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笑容,就是剛剛在書房看到的那模樣,可是她的笑卻消失得如此快,隨之而來的那抹嘆息他覺得心痛。
他曾經听袖籬說起,也听王爺提過她被王爺找回後,在郡王府過得並不適應。
那種壓抑的苦甚至讓她一度抗拒嫁給他!而今他是不是在重蹈王爺的縛轍呢?
「為了不起個笑容,即使讓我這個阿瑪孤單,即使因此她不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我還是忍著放手。」
當時王爺這樣說著。想必袖籬的憔悴已經到了他這個做阿瑪的無法承受的地步,王爺才會忍痛讓她回家。
「霍濟格,你若真心喜歡我這個女兒,要好好看看她,看著她的歡喜她的苦痛,才能找到愛她的方法。「王爺當初這樣叮囑叮囑過他,他怎麼差點就忘了如果重要的事呢。若不是今日提早回來,剛好站在窗外看到這一幕,他還不知道她心底有著這樣的遺憾。他知道她喜歡造船,卻不曾去想當她再也不能做那些事情,只能被局限在一方小天地時,會有怎樣的感受。
攤開手里有設計圖,他看著袖籬一筆一畫繪出來的杰作,這精巧心思,還有種種不同于他人的改革式設計,真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他的妻子是個有才的女子,是個了不起的造船師傅。
今天,他被請去氏造船廠,那艘按著她設計打造的大型船已經接近完工。看著眼前那氣墊磅礡的船只,他被深深的感動了。他心中激動極了,一路從碼頭跑回王府,真想趕快讓她也瞧瞧。
這樣的女子,你竟要將她埋沒在這座王府里嗎?扼殺她的才能,難道是他愛她的方法嗎?
「不!」他握著那張圖起身,眼底有著決心。
「霍濟格,你回來了?」剛走出書房就遇到自已的夫君,袖籬眼底的欣喜是毫不掩飾的。
瀕濟格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陪我去見阿瑪。」
「見阿瑪做什麼?我得一起去?她被拉著走,忍不住直問。
「是的,你得一起走。我想跟阿瑪說點事情,你得站在旁邊給我勇氣才行。」他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
「勇氣?」她偷看他一眼,小小聲地說︰「你---闖禍啦!」
他的眼里浮起一抹有趣的笑意。「闖禍闖很久了,今天才打算去承認」
她小小地倒抽了口氣。「很嚴重嗎?阿瑪會不會抽你板子呀?」
她跟壑親王不熟,不知道王爺生氣時會怎樣罰兒子。听霍濟格這一說,她倒是有點擔心起來。
「如果阿瑪當真抽我板子,怎麼辦?」他轉頭問。
「那……」她整張臉都皺起來了。「那我也讓阿瑪抽幾個板子,看會不會早點消氣。」
他忍不住一笑,還捏了捏她。「笨,萬一阿瑪真抽我板子,你得先閃遠一點,然後再幫我求情呀,跟著挨什麼板子?」
「我才不笨,讓阿瑪抽我板子,我皮薄肉女敕,隨便一抽就紅了,阿瑪就會心軟,就不打你啦•」她反駁道。
他一愣,眼底浮起一抹感動的神色,忍不住伸手將她拉進懷里抱了抱。「你這笨蛋,該項是我疼你愛你才對,怎麼老讓你為我付出呢?」
她溫順地靠在他的懷里,伸手圈抱住他的膘。「你是我愛的人,我當然要保護你。」
她那句「你是我愛的人」讓他好激動,好激動。
「袖籬!我的袖籬呀!」他緊緊抱著她,恨不得將她揉進心坎里。這樣一個善良而單純的女子,她的愛如此義無反顧又如此純粹,怎麼能讓他不感動?
看他將她抱得那樣緊,她還安慰地拍拍他。「別怕,我陪你去見阿瑪。」
耙情她把他的激動詮釋為害怕面對自已阿瑪了?他笑著放開她,然後牽起她的手,直接往自已阿瑪的書房走去。
他在書房外敲了下門。「阿瑪,是我。」
王爺的聲音響起。「進來。」
他與袖籬對視一眼,然後才推開門。
「阿瑪。」兩夫妻同聲喊。
王爺點了點頭。「你的我?霍濟格,你難得主動找阿瑪主話,看起來此事非同小可。」
袖籬鼓勵地看了霍濟格一眼。
「阿瑪,剛成親時我曾經去南方一回,不知阿瑪是否記得?」霍濟格終于開口說話。
「是呀,豫璃跟我說你與朋友做點小生意,我也沒多過問。」王爺說「我知道阿瑪對孩兒一直很憂心,總覺得孩兒沒個定性,好不容易幫孩兒謀個官職,隔沒幾個月,孩兒又不做了,阿瑪一直很失望吧?」霍濟格提起往事。
「你與你大哥的性格不同,我也不能太勉強你,說不失望是騙人的,但是……」王爺嘆了口氣。
「其實孩兒是對當官沒有興趣,那確實不大合孩兒的心性。所以大約三四年前,孩兒就開始在民間做起生意。」霍濟格此話一出,驚訝的卻是袖籬。
她曾經問過他為何不把自已的事業告訴家人,他說因為家人恐怕不會贊成自已做的事。當地他還說如果是她,她會為他感到驕傲。而她記得他並不打算把天下船運的事告訴家人的,他現在為何又主動提起呢?
「你今天終于願意說了?」王爺訝異地問。「我一直在等你自已提起」
瀕濟格訝然,原來他的阿瑪還是很關心他的,只是沒有過問,那是否代表著阿瑪是相信他的?
「不知道阿瑪是否曾听過天下船運?」霍濟格低聲問。
「天下船運?」王爺微微提高聲音。「怎麼會不知道?浴道在京城可是一大變革,由民間的人掌握了南北運,阿瑪身為朝廷命官,怎麼會對這種呈沒有半點知曉?只是這船運是南北貨運的命脈,壟斷于一人之手,不知對朝廷是否有威脅?如果此人有心,要造反也不是件太困難的事。」
「阿瑪倒是不必擔憂這個。孩兒絕對不可能造反。」霍濟格朗聲說。
「什麼?」王爺站起來。「你說---你的意思是你跟天下船運有關系?」
「天下船運的大當家霍九爺就是我。」霍濟格坦然承認。
王爺驚訝得眼楮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已的兒子,然後又轉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袖籬。
袖籬點了點頭。「是真的。阿瑪。其實我們第一次認識時,就是在天下船運總舵。當時豫璃並不知道他是親王府的二貝勒,直到在宮里遇到才知曉她的雙重身分。」
「這就是說這幾年來……這幾年來你都是搞漕運?」王爺依然滿臉的不可置信。
「阿瑪,正如您所言,漕運掌握了南北的交通,無比重要。掌握了漕運等于掌握了京城命脈,所以孩兒花了很多心思,才將漕運的隨習革改並將其統一管理在旗下的天下船運。雖然孩兒對當官沒興趣,但還是希望做點有用的事,不僅對朝廷有用,對百姓也有用」霍濟格第一次跟自已的阿瑪說上這麼多的話。
「是啊,你說得沒錯,你做得很了不起。這麼多年來沒人能夠真正掌握漕運,這一塊甚至是朝廷很難管理的區塊,很多糾紛跟亂事都從這兒開始。沒想到那個一手掌握了整個漕運界的人,會是我的兒子!
炳哈哈,我真是太高興了。」王爺說著還朗朗大笑。
袖籬終于松了口氣。
瀕濟格沒想到阿瑪會如此支持他,感到意外的驚喜。原本他只是希望阿瑪別反對他做這事即可,沒想到阿瑪會贊同他。
「阿瑪,孩兒最近想擴展南北船運,所以打算打造上百稻新的大型漕運,這是設計圖,請阿瑪過目。」
他將手里的圖放在桌上攤開。
那圖一攤開,袖籬很好奇地湊過去看,卻在看到是自已畫的圖時,訝異地睜大了眼。
她無言地轉頭看他,向他提出無聲的疑問,但他只是朝她露出一抹篤定的笑容,沒有多說什麼。
「這艘船好大,這圖畫得相當精細。」王爺感興趣地的看著桌上的圖「光看圖就很令人期待,這船桅跟風帆的設計好像有別于一般漕船,看起來格外新穎,是新的技術嗎?」
「是新的技術,是位有才的師傅設計的。」霍濟可說著朝袖籬眨了眨眼,她臉清微紅。「阿瑪可想認識這位設計者?」
「當然,方便介紹嗎?」王爺極感興趣。
瀕濟格拉過袖籬,將她推到王爺面前。「正是這位,阿瑪。」
王爺訝異地看著自已那有些慌亂的兒媳婦,然後再將目光投在兒子身上。
「是的,現在您知道您的媳婦是個有才的人了吧?」霍濟格驕傲地說。
他的話她很感動,她沒想到他會在自已阿瑪面前展示她的作品。
「嗯,真的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一個女子,怎麼有辦法辦到?真是太厲害,太了不起了,」王爺毫不吝惜地夸獎。
袖籬整張臉都紅了。「謝謝阿瑪。」
「你不會只是要我認識豫璃的才化,這麼簡單嗎?」王爺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這點觀察力他還有。「說吧,有什麼事情要我答應,是嗎?」
瀕濟格與阿瑪相視而笑,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能與阿瑪心意相通。若知道阿瑪能理解他,他早將這些事情說出來。
「孩兒想跟阿瑪請命,讓豫璃多幫幫我,以後可能會有不少機會需要帶她出府,還望阿瑪成全。」
瀕濟格此話一出,最驚訝的是袖離。她驚喜地轉頭看他,沒想到他做了這麼多,把自已的事情通通說了出來,會是為了求得王爺的同意,讓她能時常出府去。他能為她做到這個,她實在既驚訝又感動,眼眶里盈滿了欣喜的淚水。
瀕濟格回望著她,兩人的目光交纏,充滿了千言萬語。
看到自已的兒子跟媳婦眼神的交流,王爺也只能讓步。「看你們這樣能夠彼此扶持、彼此幫助,我高興都來不及,怎可能阻擋叱?你額娘那兒我會跟她說,你們就按你們的意思去做吧!不用顧慮。」
「謝謝阿瑪!」霍濟格與袖籬開心地喊。
王爺看了也開心地笑了,「等這船造好了,記得帶我去參觀參觀,豫璃。」
「是的,一定,一定的,阿瑪!」袖籬激動的眼眶眨紅。
不久,夫妻倆終于走出王爺的書房,一起並肩走回他們的寢居。一路上袖籬都很沉默,僅是低著頭專心地走路。
一踏進屋子里,兩人一獨處,他就開口問了。「怎麼都不說話?不開心嗎?」
袖籬抬頭來,卻是滿臉淚痕。
這可以霍濟格嚇壞了。「怎麼了?為什麼哭?」
她搖了搖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偎進他懷中。「我只是太感動了。」
他這才松了口氣,輕撫著她的發絲說︰「笨,哭成這樣,差點嚇壞我了。」
她抹了抹臉,這才抬頭看他。「我今天才知道,你是這樣的愛我。」
她凝視著他的目光閃動著濕潤的光芒,眼底的溫柔教人都快融化了,他伸手模了模她的臉。「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既然你喜歡造船,我就想辦法讓你能繼續造船,我不想將你關在這王府中,當一只籠中鳥。」
「霍濟格,你對我這樣好,害我又愛你更多,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多,這麼多的感情呢?」她半嘆息地說。
他笑著將她抱在懷中。「當然可以有,而且我還希望永遠不要消失。
「不會消失的,只會多到裝不下。」她模了模自已胸口,激動地說。
他將自已的手貼靠著她的胸口,感受到她胸膛里那激烈的跳動。他傾身溫柔地吻住她,將彼此包圍在那既令人心悸的氤圍中。
她張開嘴迎上他,小手攀上他的肩膀,溫柔地靠進他堅實的懷抱中。
他申吟一聲,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放在自已的大腿上。然後繼續專注地親吻她,撫弄她細致的身子。
她踏了贈,無意間勾引起他更多的欲念。
原來他想今天就帶她去看那艘快完成的船,現在想想,明天再去也不遲。于是他捧起那張既漂亮又可愛得讓人憐惜的臉,把出門的事情完全拋在腦後,專心地投入彼此的纏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