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盛晞租的房子樓下,因為沒有車位,他多繞了好幾圈。
停好車,盛晞領著他上樓,沒有客套地先問他要不要上來喝杯茶。回來之前他已經中途停下來買了感冒藥跟老姜,看來不盯著她喝下姜湯他是不會走了。
「到了,房子很小你別嫌棄。」盛晞打開套房的門,開了燈,鑰匙往桌上一扔,人就往旁邊的單人床倒去。「冰箱有水自己倒,隨便坐。」好累喔,下午站太久了,現在整個疲憊感都上來了。
罷連于離環視著這個小小的套房,雙眉又兜在一起了。「怎麼不租大一點的房子?」
她的東西簡單,但是布置得挺有個人特色。小廚房中有簡單的炊具,看得出來會煮點簡單的東西來吃。
「你說租就租喔,少爺,這是台北耶,你以為我一個月賺多少?」盛晞頭靠在枕頭上,嗚嗚,好舒服哪!
「你家人都不過問你住怎樣的地方嗎?」知道她不喜歡跟家人住,但難道她家人就完全放她在外面生活而不關心?
「家人?」盛晞抗拒床鋪的美好引力坐了起來。「我爸媽早跟我斷絕往來了,哪還有什麼家人不家人的。」說起來是滿悲哀的,不過她已經習慣了,這些年縱使有寂寞她也是忍了。
「斷絕往來?」他訝異地看著她。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已經跟家人不往來了,那麼這些年她是自己一個人生活?
「對啊,因為我爸媽覺得我臨時悔婚太讓他們丟臉了,自那之後就不願意再跟我說話,反正我本來就要搬出來,所以沒差啦!」她自我解嘲地聳了聳肩。
罷連于離一動也不動地直視著她。「所以這些年你都一個人?」沒親沒戚,沒依沒靠,她獨自生活?
「對啊,剛開始是有點辛苦」那真的不是有點而已,因為她根本沒什麼積蓄,連租房子都很有問題。「這邊已經很不錯了,剛開始我只能租那種破破爛爛的房子,簡直跟鬼屋沒兩樣,比起來,這邊已經是天堂了。」
「你逃離開我身邊就為了過這種生活?」他真的是生氣了,只不過不知道是在氣誰。「你說你想要去看看你喜歡哪一種生活,結果你就是這樣虐待自己的?」想到她住在那種又髒又亂的房子中,他就無法忍受!
看著他的憤怒與不平,盛晞沉默了。她低垂著頭,眼底涌上淚霧,為她所吃過的苦,也為他的憐惜。
「無論怎樣我都得熬下去的。記得那天我去找你,你氣得把訂婚戒指丟掉那次嗎?我知道我為了尋找自我已經付出失去你的代價,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熬下去。痛苦入叔寞、孤獨,我統統忍,如果我不能活得好,我怎麼對得起你?」
「那你這樣就對得起我了嗎?」他生氣地握住她的肩膀。「你就不會來找我?說你後悔了,或是說你想見我,我就會」把你緊緊的抱在懷中再也不讓你走!
「我是去找過你,但你把戒指丟掉,你忘了嗎?」她想到那一幕,依然心痛莫名,這些年來這一幕還常常出現在她夢中。
罷連于離的臉色一凜。「那時我在氣頭上,你的逃離讓我面對此生最大的挫折,我以為我已經夠愛你,但你卻自我身邊逃離,這對我來說不僅是傷心而已。」
難得他願意跟她談起過去,這已經是他們重逢後最大的進步了。
「我後來又去找過你幾次,都被伯母擋在外面,沒多久,她就說你出國了,就算我想找也找不到你。」她看著他的表情有點可憐兮兮。
「她把你擋在外面?」這些他確實完全不知道,他以為她就這麼放棄了彼此,放棄了跟他在一起的可能,只因為這真的是她要的。
盛晞點了點頭,然後適時地打了個噴嚏。
「天哪,我居然站在這邊跟你討論這些,你看你都感冒了。」他仿佛忽然醒過來一般。
她吸了吸鼻子。「我沒事。」說著又打了個噴嚏。
「還說沒事!」他濃眉橫豎。「快去洗個熱水澡,我幫你弄姜湯。」
「好啦、好啦!」她從衣櫃拿出睡衣來,乖乖地走進浴室洗澡去。
罷連于離嘆口氣,掏出剛剛買的老姜來,開始當老媽子幫她熬湯。一邊忙著,他卻忍不住去想剛剛談的那些事情。
他想過盛晞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卻從來沒想到她會跟家人月兌離關系,獨自一人過活,應該說他怎樣也沒想到她的父母如此忍心!
不過他該猜得到的,不是嗎?她說過她的家人好像只有在她當模範生時才會愛她,這種有條件的愛讓她感傷──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姜湯放在爐子上熬煮,他松開了襯衫的扣子,卷起袖子。等湯熬煮好的同時,他小變了一下她的小套房,目光不意間被她擺放在床頭的音樂盒所吸引。
那個音樂盒是他送給她的,忘了是哪一次出差帶回來的,想不到她還留著。
忍不住內心的沖動,他走過去拿起音樂盒,輕輕地打開,然而這一開卻使他更驚訝。
音樂盒中躺著兩枚戒指,是他們當初的訂婚戒指。
「不是被我扔掉了嗎?」他記得他當著她的面把自己的那枚戒指扔掉了。她去找回來了嗎?看到兩枚戒指被整齊地擺放在盒中,他的內心一陣感慨,那抹熟悉的悸動又起。
掀開音樂盒的上層,下面擺放的一顆鈕扣更讓他訝異。
那是他西裝上的扣子,因為他每套西裝都是手工訂制,扣子上有他的英文名字縮寫,是屬于他的獨一無二的鈕扣。她什麼時候撿到這個,居然也保留起來?
不動聲色地將盒子蓋好放回去,他走到爐子邊將煮好的姜湯熄火,此時盛晞也洗好澡出來了。
「哇啊,姜的味道都出來了。」盛晞那白色的長睡衣讓她看來更年輕,尤其她把幾乎及腰的長發放了下來,看來就像個無辜的天使。
他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她。
「干麼一直看我?」盛晞被看得不好意思,他的眼中有濃濃的情感,還有許多很久不曾見過的溫柔──那眼神讓她想哭。「我要喝了喔,你要不要來一碗?」她走過去爐子那邊。
「洗手間借我一下,我想洗個臉。」他想要好好想想今天發生的一切。
「你要不要也洗個熱水澡?」她一說完臉就紅了。她很想把他留下來,這樣一個夜晚,在她想起這麼多往事的晚上,她一點都不想放他走。她怕他一走,這夜的寒冷又會再度侵襲她,這次她沒把握她能夠堅強。「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今天留下來陪我,我不想一個人。」
現在她的腦中已經沒了追夫的步驟了,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讓他走。
她眼底的脆弱很快地征服了他。
其實他騙誰呢?他根本從來不曾忘記她。
「有沒有其他浴巾?我想你不會剛好有男人的衣服吧?」他問。
盛晞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有,我有浴巾,可是我沒有男人的衣服,啊,附近有個二十四小時的賣場,我、我、我去幫你買套運動衣。」她開心得快飛起來了,有點語無倫次了。
「這麼晚了,不準你一個人跑出去。我需要會自己去買,你快點喝完姜湯,全部都喝下去。」他說完,接過浴巾走進浴室。
「霸道的暴君。」她對著他的背影吐吐舌頭,內心卻是雀躍不已的。
太興奮的結果就是他在洗澡,她卻在外面慌亂地東模模西模模,簡直不知道自己要干麼。
懊在他動作很快,一下子就出來了。
「啊,我想到我有一件新的浴袍。」她從衣櫃掏出一件嶄新的白色浴袍。「你穿可能有點短,但將就一下吧,否則天氣涼了」
罷連于離接過她的浴袍,馬上問︰「喝完沒?」看到鍋子里還有大半鍋的姜湯,他臉色不大妙。
「啊!」盛晞跳了起來,手里還捧著一個馬克杯。「很多耶,哪可能一下喝完?!」又不是大水牛,他煮那一大鍋!
他三兩下穿上浴袍,不顧她紅著臉偷齟著他的目光,還自接過她手里的杯子一飲而盡。「剩下的明天熱了喝,該睡了!」他把她推上單人床。
「可是你願意跟我擠這張床嗎?」她坐在床上呆呆地問。
「休想叫我睡地板。」他咬牙說。
她噗哧笑了出來。「不是啦,是怕你覺得擠。」
「你不要亂動就不擠。」他有點惱怒地看著她。
「喔。」她乖乖地睡進內側上課出大半的位置給他。「來吧!」
天哪,該死的她躺在床上的模樣純潔得像個天使,但他身體里蠢動的卻是對天使不該有的。
罷連于離僵在床邊好半晌,他萬般後悔答應留下來。
「于離?」盛晞蓋好棉被,露出那張無辜的臉,臉上寫著疑問。
他咬了咬牙躺了上去,馬上就感覺到一個柔軟的身子偎了過來。他的體溫立刻飆高好幾度。
「我可以關燈嗎?我習慣關燈睡覺。」她在他耳邊問,輕暖的氣息剛好噴在他臉畔,引起他一陣酥麻。
「關吧!」他的聲音听來有點緊繃。
盛晞伸手按掉牆上的開關,室內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罷連于離根本睡不著,他不斷地、清楚地意識到貼著他的這副溫暖的嬌軀。
「你為什麼留著那個?」他終于問出口。
「哪個?」盛晞正在發呆,被這一問愣住了。
「你床頭那個音樂盒。」他說明。
「音樂盒?你看過了?」她在黑暗中抬頭看他,發現他目光炯然地回望著她。「那是我們當時候的訂婚戒指」她的眼前閃過他將戒指朝她扔掉的那一幕。
「我知道。」他的聲音干澀。「我問的是你怎麼會有?」
「因為我把它撿回來了。當時候我並沒有打算放棄你,我以為我終有一天可以跟你解釋清楚我的心情跟抉擇」不過顯然那時她並沒有得到這個機會,或許是她堅持得不夠吧!
「那麼那個鈕扣呢?」黑暗中他的聲音在她耳邊清清楚楚地回響著。
「那是你愛我的證據,所以我舍不得丟。」她說著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中,整個人枕著他,嘴邊有頑皮的笑容。
「愛你的證據?」他困惑。
「或許你已經忘記了,但是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的頭發跟你的扣子不小心打結,你讓秘書拿剪刀來。當時候我以為你要剪掉我那絡頭發,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她想起過往的那一幕,依然覺得心里甜甜的。
「我怎麼會剪你的頭發?鈕扣剪掉可以再縫,你的頭發卻要很久才能長好。」對他來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麼抉擇。
「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想的。」她柔順地貼靠著他。「那是因為你珍惜我,所以才毫不考慮的這麼做。也由于你這樣寶愛我的頭發,讓我這幾年來都舍不得剪掉這頭長發。」
「不準剪,這樣很好。」他的手穿過她細膩的發絲,有種親密的感覺在兩人之間拉開。
她低聲悶笑。「說你霸道還不承認。」
他在喉嚨底咕噥了句什麼,她沒听清楚。
「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她抬頭看他。
「我說你再繼續在我胸膛上磨蹭,我就要吻你了。」他嘆息。
她愣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綻開一個美麗的笑容。「那麼你還在等什麼?」
這下換他呆住了。
她的手臂往上勾住他的脖子,親了他粗糙的下巴一記,她笑著說︰「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她這輩子就認定他一個了。
「盛晞」他申吟著吻上她調皮的唇,很快地陷入熱情的燃燒中。
「于離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喔!」她回應著他的吻,手已經鑽進他浴袍中調皮去了。
他怒吼一聲將她拉了起來,掀起她雪白的睡衣,毫不客氣地一把月兌去。
「啊!」盛晞驚呼一聲,隨即趴坐上他腰際,以眼還眼地扒開他的浴袍,低頭從他胸膛往下吻去。
盛晞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喘息著任他將她推向天際。
陽光照在暖暖的被窩上,感覺相當的溫暖。盛晞將棉被拉起來蓋在眼皮上,想要多睡一下,偏偏有人不如她願。
「起床了。」大掌拍上棉被,硬是把她從棉被堆中扯出來。
「唉呀,今天禮拜天再讓我睡一下啦!」盛晞哀求地看著已經著裝整齊的赫連于離說。
「快點起床,已經快十點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早點,他不知道何時已經出門又回來了。「東西會涼掉。」
「再讓我躺一下啦!」她好累喔,昨天晚上他把她累得幾度昏睡過去又醒過來,她根本就沒睡多少。
包何況兩個人擠一張單人床真的太勉強了,尤其赫連于離的體型如此高大。
「那我走了,你等一下自己吃早餐。」他說著轉身就要走。
盛晞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臉卻依然埋在枕頭中。
他嘆氣,又坐了下來。「還說獨立生活呢,光起床就磨這麼久,平常上班怎麼辦?」
她露出一只眼楮看他,嘴角竊笑著。他不明白,在心愛的男人面前,女人的內心永遠有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渴望撒撒嬌、耍耍賴。
「你先說等一下要去哪里玩,夠好玩我才要起床。」她賴著。
「等一下搬你的東西去我那邊,如果你願意的話。」他緩緩地說。
盛晞一下子從床上彈跳起來。「你你的意思是?」他願意接受她了嗎?「你願意接受我的求婚啦?」她昨天晚上跟他求婚求了一晚,一逮到機會就問,可惜他昨晚沒答應,今天顯然也不打算改變主意。
「你不怕我為了報復你,把你拋棄在教堂里面嗎?」他問。
盛晞搖了搖頭。「我願意賭。」她挖出床頭音樂盒中的男性戒指給他。「只要你願意了,你就戴上,我的求婚永遠有效。」她笑得非常燦爛。
他收下戒指,但並沒有戴上。「我剛剛問你要不要搬來跟我住?」他已經放不開她了,關于這點他沒辦法再騙自己。
但是婚姻他還沒有完全消掉心中的疙瘩。
他知道自己是愛她的,遲早他還是會忍不住順了她的追夫願,把她娶過門的,但不是現在──他還沒有完全撫平他的挫折與怒氣。
「這是不是表示你還愛我?」她摟著被單輕聲地問。
「沒有承諾,這樣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他忽然想知道她會怎麼回應他這種要求。在他絲毫不給予承諾的時候,他想知道她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雖然很幼稚,但他忍不住要這樣做。
「你是說就算我跟你住在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你還是可以跟別的女人約會,甚至上床?」她試著翻譯他的意思。
「是的,你敢嗎?或許最後我真的交了其他女朋友,甚至結束我們之間的一切,這樣你還敢跟我住嗎?」他認真地問,眼底有挑釁的光芒。
「有什麼不敢?!」盛晞站了起來,這男人根本就愛翻了她,只是還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罷了。為什麼不敢?!
「那還等什麼?快點起床吧!」他緩緩綻開一抹笑容,這笑容式地耀眼,式地自滿。
盛晞抱著被單走進浴室,一邊偷偷吐著舌頭。「男人總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表面看起來是輸家的,不見得就是輸家。她不介意當個小女人,也不介意一輩子當他的小女朋友,只要他一直這麼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