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曾經是你手下的一個小兵?」吳遷好笑地問。
「不,」他一眯雙眼,「像是一個久連的對手。」
吳遷也皺起眉,剛想追問,忽有小兵進來享報,「將軍,鸞鏡王爺前來拜見。
「哈哈,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他大手一擺,「有請。」
宋孟德本想拒絕接見,但怎奈吳遷答應得太快,已經來不及了。
鸞鏡只身一人被引領進大帳,見到兩人時,微笑拱手,「兩位將軍,別來無恙。」
「王爺不是向來很忙?今天怎麼會有空來看我們這等不值一提的小闢啊?」吳遷據傲地昂著頭。
「吳將軍這話真是讓鸞鏡慚愧,幾位將軍都是朝廷棟梁,難得來皇城一趟,鸞鏡還沒有盡地主之誼請幾位將軍聚聚,已是很不應該了。」
宋孟德開口,「吃飯就不必了,王爺這次來若是沒有帶了女皇陛下的手諭,就請回吧。」
「手諭?!什麼手諭?」不解地問。
他哼笑了聲,「不是女皇收回成命取消虎符、調整軍晌的手諭,就是下令要殺我們兄弟的手諭喔」
鸞鏡朗聲笑道:「將軍真是多慮了。本王這次來,只是私人拜訪,女皇並未有任何的吩咐交代予我。」
「沒有?」吳遷面露失望之色。
宋孟德則冷冷地研判著鸞鏡的表情。「王爺,我等與王爺沒有舊交,王爺不會無緣無故來看我們。真人不說假話,王爺有什麼事最好明示,我們不同于那些咬文嚼字的酸腐文官,不喜歡兜圈子說話。」
鸞鏡烏黑的瞳仁慢慢浮現冷峻,「既然宋將軍是直言爽快的人,我也只好如宋將軍的意了。宋將軍該猜曉我來的目的,雖然陛下沒有旨意,但是宋將軍和吳將軍,以及各位將軍現在的舉動,實在讓陛下不太開心。」
宋孟德冷笑,「陛下會不開心,是微臣等意料中之事。不過微臣等的不開心,陛下不知道考慮過沒有?」
「宋將軍,您是陛下的臣民,身為鳳朝人,應是為陛下分憂,而不是添亂。」他的聲音更冷了。
吳遷陡然拍案而起,「我們為鳳朝打天下的時候,她九歌公主還在宮內優哉游哉地蕩秋千呢!憑什麼剛登上皇位就要和我們兄弟過不去?」
鸞鏡看著他,幽幽地笑。
他按捺不住地問:「你笑什麼?」
「我笑將軍的說詞,不管將軍過去有多少軍功、陛下是多麼年幼的小泵娘,可將軍只是鳳朝的將軍,而陛下是鳳朝的皇帝,您是她的臣子,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勸諸位一句,現在陛下對各位的異心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各位回頭是岸,就不算晚。」
宋孟德冷冷地問:「若是我們不肯回頭呢?」
鸞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我的話已經帶到,各位將軍,我先告辭了。」
「且慢」宋孟德忽然抬手阻止,「王爺既然來了,不如在我軍中小住幾日。」
他斜晚著他問:「將軍是想留下我?」
「听說王爺是陛下最倚重的重臣。」他無聲地笑著,「如果王爺站在我們這邊,陛下應該會听我們說話吧……」
鸞鏡也直笑,但是笑得深沉,「將軍,不是我小瞧二位,你們要想留下我,只怕還沒有那個本事。」
吳遷瞪起眼,「怎麼就留不下你」
說著他一伸手,去抓鸞鏡的肩膀,沒想到鸞鏡的身形竟然閃得極快,如鬼影一般閃到了他的身側。
他大為驚訝。原見鸞鏡甚是文弱,還以為他手無縛雞之力,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但他向來自負,便哈哈笑道:「沒想到你還有兩把刷子,正好我吃飽了飯,陪你走兩圈玩玩。」
「吳遷,別大意」宋孟德卻看出鸞鏡似乎是深藏不露,趕緊提醒。
他偏頭笑說:「沒什麼一一」話音未落,他半個身子忽然麻了。
鸞鏡從他身側走出,對著宋孟德微笑地說:「將軍提醒晚了,對這樣的莽人若要提點,請早說。」
宋孟德全身一緊,盯著鸞鏡,大聲喊道:「來人啊。」
帳外應聲走進幾名士兵,他一指鸞鏡,「把他抓起來」
鸞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那幾名士兵執著長槍要將他困住,只見他陡然從槍陣中飛身而出,回手一抖,幾道黑色影子如流星般打中那幾名士兵的肩膀,哀嚎之聲頓起,長槍紛紛落地。
就在宋孟德震驚得欲抽劍迎敵之時,鸞鏡右手橫如刀刃,抵在他的脖頸上。
「宋將軍,輸了就是輸了,只要您肯放棄那些不可能的念頭,我會在陛下面前為您美言的。」
宋孟德死死地盯著眼前那只修長白哲的手,咬著牙根,良久都沒有回答。
九歌听說宋孟德和吳遷已經被俘,欣喜若狂,她要給所有的朝臣一個警示,所以下令將這兩個人五花大綁的帶到朝堂之上。
在滿朝文武的眾目睽睽之下,九歌端然穩坐在寶座之中,威嚴地看著下面那兩名重犯,冷冷問道:「二位將軍知道自己為何被捕嗎?」
吳遷嘴硬,「微臣不知,微臣自十六歲參軍,時至今日為朝廷效命已經二十年,不知道為什麼今日要被陛下如此羞辱。」
「吳將軍,朕一直以為您是敢做敢當的真男子,沒想到是個裝模作樣的真小人。」九歌冷嘲道,「你有心造反逼宮,怎麼不敢承認?」
被她一激,吳遷索性也豁出去了,大聲道:「好,說就說I我們是有反意,但我們並沒有想真的對陛下不利,我們反的是陛下對我們的輕視。我們一個個都是在戰場中舌忝血過日子的,誰不是對鳳朝忠心耿耿?陛下卻把我們當做了什麼?」
此時宋孟德忽然冷幽幽地開口,「陛下如果真要抓反賊,只怕抓錯了人,我們幾個對鳳朝的忠誠,可昭日月。」
九歌曬笑道:「哈,倒成了笑話了,你們在城外以重兵威脅朝廷,這都不算反賊?那你說,誰才是反賊啊?」
宋孟德目光如犀利的劍,刺向站在朝巨最前面,神色自若的銀白色人影,「就是陛下最器重的鸞鏡王爺。」
頓時滿朝嘩然,九歌一楞,隨即拍案而起,怒斥道:「好大膽子!不但謀逆,還敢公然誣螟皇室貴胃!鸞鏡王爺對朕的忠心,才是天地可表。」
「是嗎?」宋孟德死盯看鸞鏡,「那麼請王爺解釋一下,身為鳳朝人,為何能使出大氏國將軍的絕技一一飛鷹斬?」
鸞鏡的瞳孔緊收,頓時明白了為什麼他在被俘的時候沒有多做掙扎,原來他該死的是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對自己施以致命的一擊。
飛鷹斬……他太大意了。即使四年沒有真正動武,但是在臨戰迎敵的時候,他還是本能地使出了這項絕技,當年在戰場上,他用此技擒草了多少敵軍將士,宋孟德這個在戰場上和他交過手的人,竟憑著這一招認出了他!
但是,他怎麼可能承認?!
鸞鏡側過臉來,裝傻說道:「宋將軍說的飛鷹斬是什麼?是指這個嗎?」
他伸出右手,五指並攏,做個橫斬的姿勢。「這是我父親生前教我的防身之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名字,是否與大氏國有關,我也不好胡亂解答。在場諸位是知道的,家父生前也是一名將領,曾和大氏國作戰數次,若是戰場臨陣偷技,也未可知。」
宋孟德聞言冷笑連連,「鸞鏡,你還真是鬼話連篇呢!陛下,微臣知道在您心中鸞鏡王爺的地位不可動搖,但是微臣不得不提醒您,鸞鏡王爺與大氏國的關系只怕不僅于此。不知道各位可否听說過「影子將軍」這個名號?」
陷入震怒的九歌皺緊秀眉,「什麼影子將軍?」
「這是幾年前大氏國最可怕的一員將領,他從不在軍中掛名,但據說他是大氏國軍隊的真正幕後指揮。此人狡猾多智,作戰冷血無情,殺傷我軍無數將士,因其如同影子一樣來無影去無蹤,所以我軍稱他為「影子將軍」。」
九歌不耐煩地揮手,「朕不想听你說以前的典故。來人,帶他們下去!打入夭牢,稍後賓宮會同吏同,一起定罪。」
宋孟德被侍衛拉起,他不服地大聲喊道:「陛下,那影子將軍在四年前和鳳朝一戰後,撤軍途中突然失蹤,此後再無音信,而這位鸞鏡王爺便是四年前突然出現。微臣曾在戰場上和影子將軍有過一面之緣,他和這鸞鏡王爺的身形、聲音,如出一轍」
她漲紅了臉,喝令,「拉下去I不用再審了!朕賜他一死」
「陛下」鸞鏡望著她,一字字地慢聲道:「請三思。」
九歌瞪著他,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
為什麼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懷疑又在此時被人勾起?她是信任鸞鏡的,然而宋孟德的這番話,真的是胡言亂語嗎?他不可能知道雲初濃草給她看的那封信之事,他為什麼也來指說鸞鏡不是真的鸞鏡?
難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強迫自己停止這可怕的念頭。無論如何,她已答應過鸞鏡,絕對會相信他,她會一直堅守這個諾言!
她全身輕顫著,坐在龍椅上閉起眼楮,直到鸞鏡在台階下方憂心忡忡地低聲喚她一聲「陛下」,她才勉力一擺龍袍長袖,吐出兩個字,「散朝」。
寂靜的鳳棲殿,九歌倚著窗子佇立很久,她茫然地看著窗外,眉心堆燮成結。鸞鏡靜靜地走到她身邊時,她也渾然未覺。
「九歌一一」他幽幽喚道。
她身形一震,這才轉過臉來,看著他的眼神里裝載著復雜難解。
他了然的輕聲說:「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她搖搖頭,轉瞬又點點頭。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往懷里一帶,「想問什麼就問吧。」
懦動了下雙唇,卻終究沒問飛鷹斬,也沒問宋孟德的質疑,她只是輕嘆道:「為什麼最近冥冥之中總像是有股力量,故意在拆散我們?」
鸞鏡一震,沒想到讓她如此傷心的癥結是這個,來時的憂慮和擔心頓時一掃而光。
他輕聲安慰道:「但我們不會被拆散的,對嗎?」
「嗯。」九歌習慣性地讓自己埋在他胸前,將全身力量都卸給他去承擔。「鏡,是不是因為我們身處皇權的頂峰,所以才會被這麼多人嫉妒和破壞?
「也許吧。」他小心翼翼地疏導著她的情緒,「這是我們必須付出的代價。
「那麼,如果我不當女皇了呢?」
她忽然提出的想法讓他驚訝,「不當?」
「嗯,把皇位讓出來,給三哥四哥,或者隨便別的什麼人,然後我們兩人,找一處沒有人的地方,哪怕是和你回長月島都好,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心事了。」
鸞鏡將她反轉過來,像往常一樣托起她的臉,在她的眼角發現一抹淚痕。
「九歌,面對困難的時候如果只是一味地逃避,困難並不能真的離開你。」他嚴肅地說:「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你父皇是如何將鳳朝交托到你手
上的。他現在還昏睡不醒,而你,就要這樣不負責任地丟下他、丟下你母後,和我一起跑到那無人的茉島上,過著你以為會逍遙自在的生活嗎?
「九歌,長月島不會真的讓你自由,如果你和我到了那里,你會發現你更加想念皇城里的一切。」
她避開他嚴峻的眼神,抓緊他的腰帶,「我知道你不想我這麼懦弱,但是,最近我總是有點怕……」
「怕什麼?」
「不知道,只是覺得好像以後還會有更大的風波。」她喃喃自語的道出糾結于她心頭的陰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