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威脅你,朝政又給你這麼大的壓力,我不該再听信小人讒言,懷疑你。」
「那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鸞鏡微笑著用拇指撫過她的唇辦,「以後誰也不要再提起了。」
「鏡,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是你的人。」她嬌羞的說出這句話,卻讓他不禁動容。從來她都是霸道又孩子氣的宣布他是她的人,這回,她顛倒了說詞。
她是他的人,很簡單的五個字,卻蘊合無數的深義。
因為她是他的人,所以他們兩個人會像一個人一樣,身心都融合在一起。
因為她是他的人,所以無論有多大的艱難,她都會和他並肩作戰。
因為她是他的人,所以從今以後,她更會無比忠誠堅定地信賴他。
因為她是他的人,所以,沒有任何人可以將他們分離。
听到這樣的表白,鸞鏡心中應該充盈了甜蜜,然而他卻反倒打了個寒顫,腦海中閃電般劃過的是那樣一句幽冷的話一一
如果我能帶著她的人頭回國,大氏國的皇位就是我的了。
九歌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異樣,「怎麼了?」
他對她展顏一笑,「沒什麼,只是,好冷。」
翻過身,將她壓在身下,縱情點火,燃燒。既然她已將自己全部交付到他的手上,他便要履行自己的「義務」和「職責」,完完全全地,擁有她。
曾經,他的身上除了沾滿鮮血的戰袍和冰冷堅硬的愷甲,什麼都不會踫觸,直到遇到她,被她溫暖嬌軟的身子緊緊貼著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是會跳的,血,也是熱的。
九歌,是他以全部生命追逐的愛戀,他永不能失去的熱源與力量。
朝堂之上,九歌正襟危坐地听著朝臣們一件件講述著軍政民事,眼角余光卻悄悄地瞥著站在自己左手邊第一位的鸞鏡。
每次上朝前,他一定會把朝政事先為她講一遍,朝堂上她再「臨陣迎敵」。不過,昨夜他們兩人纏綿很久,以至于他要和她講的時候,她卻因為疲倦睡著了。今天一早,他也沒有再來見她,若是一會兒遇到什麼難題,該怎樣拋給他呢?
正想著,就听到有臣子問道:「陛下以為如何?」
她最怕听到的就是這句「陛下以為如何」,無論別人普她草了多少主意,最後的決斷還是要由她來做。這樣大的一個國家,大大小小的責任都要她一人來扛,如果決斷錯了,她就是鳳朝的罪人。
她不會忘記父皇把鳳朝交到她手上,冊封她為皇太女之時的那份沉重,如果她做得不好、做得不對,她最辜負的是父皇。
見她沉默,鸞鏡很有默契地側身邁出一步,躬身道:「陛下,戶宮孫大人的意見所言極是,倘若再不加築堤壩,三兩年後,河水泛濫,危害我鳳朝的大災興許就會到來,還請陛下早日決斷。」
這回她听明白了,但也沒有立刻決策,而是問道:「加築堤壩要多少銀子?」
孫大人答道:「大約~一七、八萬兩。」
九歌語調淡冷,「孫大人,你是戶宮的老人了,當年和我父皇要銀子的時候,也是這麼合糊其詞嗎?回去算好一份清單呈上來,再議修堤之事。
孫大人沒想到踫了個釘子,吶吶地只好退下。
她在鸞鏡的眼中捕捉到一絲贊賞的笑意,也不禁啟唇回以一笑。
散朝後,她宣鸞鏡來見她,在他面前,她總是可以輕易卸下女皇的威儀,就像個普通的小女孩一樣,放縱自己的喜怒哀樂。
她嬌笑看問他,「我今天的表現如何?」
鸞鏡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反應很快,頗有女皇的樣子了。」
「還不是你教得好」她的臉上盡是得意。「以前你說六宮之中關系復雜,利益交纏,我還不大理解,現在我是有點明白了。戶宮來要銀子,兵宮那邊也要,好像我這里是個大錢庫,誰不來刮一筆就會覺得自己吃虧似的。」
他幫她分析著,「兵宮原來是二皇子的地盤,兵宮上下不少將領也都是二皇子的心月復,二皇子之死讓很多人不服氣,所以,一直找機會想給你這個女皇、我這個王爺下馬威。對于他們,還是以安撫為主,畢竟他們手中握有重兵,不像戶宮那群文人那麼好打發。」
「這樣想來,我朝的軍權分配不大合理。」九歌皺眉道,「各地方的將劣詡握有重兵,若是他們勾結串聯,豈不是要威脅朝廷?」
「所以在大氏國就有以虎符調兵的規矩,而鳳朝沒有。」鸞鏡和她對視一眼,兩人的心意瞬間相通。
九歌笑道:「那你就幫我擬個旨吧,從今以後,各地將領可私自調兵不超過一千,超過一千者需以虎符相對。虎符一分為三,皇帝握其一,兵宮握其一,地方將領再握其一。」
鸞鏡贊了一句,「不錯的點子,不過執行起來只怕下面會有不少反對聲浪,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聳肩,「無妨,反正自從我由九歌公主變成皇太女之後,反對我的人越來越多,到現在我做了鳳朝的女皇,還是有很多人看我不順眼。反對就反對,大氏國的戰場我都不怕了,還怕他們不成?」
他笑著拍拍她的手背,「除了勇敢,你還要有面對各種困難時清醒的頭腦,我看你現在倒是越來越像個女皇,你父皇果然是沒有選錯人。」
走到一旁,他在案上浦開黃維,為她起草聖旨。
九歌跟過來,托著腮看著他的動作說:「不過我對你可是越來越不能理解了。鏡,你居住的那個長月島上,有老師專門教你功課嗎?」
他苦笑道:「那個地方,除了我父親和幾個家奴,再沒有別人了。
「那你又是從哪里學來的這麼多治國之道?要說心機之深,你是我所認識的人里最深的一個。」
鸞鏡赫然抬頭,眼中的精光讓九歌嚇了一跳,那種陌生銳利是她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
「我、我說錯什麼話了嗎?」她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恐懼。她很怕看到這個樣子的鸞鏡,仿佛他是一個陌生人。
他慢慢低下頭去,輕嘆著放下筆。「九歌,我不知道你是在贊我,還是在懷疑我?也許,那封信並不能從你心中真正的抹去,它還是動搖了我在你心中的信心。」
「不是、不是的,你別亂想。」她急切地擺手,「好了好了,是我說錯話,你別往心里去,你看你,板看臉的樣子好嚇人。」
「有嗎?」他啞然失笑,一手拉過她,「好了,我們不提這事,我也不板著臉。」
九歌長出一口氣,「都是那個雲初濃可惡,沒有她,哪會折騰出這麼多的是非?我一定要盡快把她嫁出去」
雲初濃今天照例要來向太後請安,走到御花園時,卻有個陌生的青年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麼人。
她看了對方一眼,認出他來,遂停下腳步,柔聲問:「是南殿下嗎?」
那人即是南黎王子南昭英。當年因為鳳星愉曾經有意讓他和九歌聯姻,所以南昭英與雲初濃也有過一面之緣。
他立刻走過來拱手道:「太子妃。」
她苦笑道:「早已經不是什麼太子妃了,現在的皇帝是九歌,而我,不過是鳳朝皇子的一個未亡人而已。」
南昭英臉上浮現出一抹憐惜,「太子妃不要太傷感了,太子的事情,實在是上天注定。」
「天注定,也要人來算。」她一語雙關,但他卻沒有听明白。
雲初濃本想打聲招呼就走,然而又忍不住懊奇的多問了句,「御花園里的花葉都已雕謝,殿下不是在賞花吧,是在等人嗎?」
「是,等鸞鏡王爺。」
「鸞鏡王爺啊……」她幽幽地念看這個名字,不露痕跡地打听,「殿下和鸞鏡王爺是舊識?」
「是。」他不疑有他的坦言回答,「我們兩人以前常在一起研究學問,鸞鏡王爺博覽群書又待人親切謙和,是我在鳳朝難得的朋友。」
她想起件舊事,開口又問:「說起來,我倒有一事要請教殿下。」
「太子妃請說。」
「當日殿下本已答應和我們九歌公主聯姻,後來卻中途反悔,說什麼國內父皇母後已經為你定親,只是至今也不見你回國完婚,不知道當初定親之事是否是殿下的借口托詞?」
雲初濃這樣一問,南昭英臉皮薄,竟然紅了。
她目光敏銳,立刻看出他神色尷尬,笑言道:殿下不好意思我也不會強問,只是現在物是人非,太子也已去世,九歌公主當了女皇,殿下就是說出來也不會傷到什麼人的。」
他吶吶無言了好一陣,才吞吞吐吐地說:「當初我本來是很願意結這門親事的,但是……有一天我在路上無意中遇到九歌,她、她拉著我瘋瘋癲癲的說了一堆沒頭沒腦的話,我怕……」
她听明白了,笑看說:「你是怕我們九歌公主腦子有問題?唉,九歌她生性頑皮,又不願意出嫁,所以去哄騙你玩呢。」
南昭英像是被驚道:「哄騙我玩,可是……」
「可是什麼?」
「我後來去問了鸞鏡王爺,他也說九歌公主的確是腦子有點問題……」他立刻住了口,想起鸞鏡曾經對他的提醒,很是不好意思。「既然九歌公主不願意遠嫁,我也不能勉強。」
「原來如此。」雲初濃眼中閃看狡猾的精光,「殿下,您是個至誠君子,只可惜……難免被人利用了。」
「啊?被人利用?」他不解地問,「您指的是什麼?」
她小聲說道:「倘若殿下今日有空,可以到太子宮來,我慢慢地說與殿下听。」
她身上燻染的茉莉花香,幽幽淡淡地飄到南昭英的鼻翼前,他渾身一顫,這香氣和著她的笑容,像是鑽進了他的心里……
第九章無名
鸞鏡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心頭有種冷冷的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進去。
他抬起頭,大殿里很安靜,只有那扇大窗被風吹開,夜風呼呼地吹了進來。
他站起身,才走過去幾步就嘆了一聲,「殿下怎麼還不回國?」
不知何時,一個漆黑的人影佇立在角落里,一陣笑聲朗朗飄來。
「還是瞞不過你,我的足音只有你一人可以听得出來。」
「好久沒听,幾乎是听不出了。」鸞鏡望看從黑夜中走來的人一一鷹翼。
鷹翼盯看他,似笑非笑的說看,「為了那個丫頭,你快拚掉半條命了吧?皇宮里的守備明顯增加,你又把這麼多的朝務帶回家做。當初在大氏國,我也不曾見你這麼賣命過。」
鸞鏡淡然道:「當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拚命都沒有目標。」
「怎麼會沒有目標呢?難道父皇的贊賞、我的倚重,不是你的目標?」鷹翼輕笑,「我真的很佩服你,到底是怎麼搖身一變,從大氏國的影子將軍,變成鳳朝的堂堂鸞鏡王爺?」
「死過一次之後,你就會知道了。」鸞鏡冷冷地說。
「上次在戰場上你就和我說,你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那時候也沒來得及問你,什麼叫死過一次?」
他的問題讓鸞鏡抿起了唇,眼中劃過的陣痛並沒有逃過他的眼。
「是長空搞的鬼?」鷹翼沉聲道:「當日你們從戰場撤軍之後,長空說你遭遇敵人伏擊,尸骨無存,我便覺得可疑,但是又查不出證據來。你知不知道,父皇以為你真的死了,傷心得三日三夜不吃不喝,還下令為你造了個農冠家,為你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