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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妖師 第五章

作者︰湛露類別︰言情小說

玉真公主對于手中突然出現的活物全然不感驚訝,只是用指尖地梳理著小鳥的翎毛,笑容微斂,「這場大劫或許要犧牲很多人的性命,並不差她一個或多她一個,你不拉她蹬這渾水是為了保護她,她現在不領情,自然扯你的後腿,你若是明說了,她也許能幫你。」

鳳疏桐定定看著那只翠鳥,哼了一聲,「玉真,我不想低估任何人,也不想高估任何人,那個丫頭……絕對不行。」

尹清露第一天就任吏宮監審的時候,吏宮正熱鬧,一屋子的人說說笑笑不知是在慶賀什麼。她這個女子的到來,乍然間吸引了滿屋的目光,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向眾人行了一禮,自報家門,「陸西蟬,奉聖命來吏宮做個閑差,各位大人請先忙您的,不必招呼我。」

「吏宮事務繁忙,哪有什麼閑差?」一位身著一品官服的老臣冷冷開口,「我不管陛下是什麼意思,雖讓女子入朝本沒什麼,可總不該胡亂封個捉妖的女道士跑到我吏宮來搗亂。我明日就會向陛下上書,抗議此事。」

「老大人何必動怒?既是陛下的旨意,自然聖心早有明斷,這位,一陸姑娘是吧?也算是一位高人,我們平時想見還見不到呢。」出聲的是一名未穿官服的年輕人,他笑容可掬地朝她走過來,躬身還禮道:「陸姑娘,久違了,還記得我嗎?」

尹清露皺皺眉,看著面前這位清秀男子。他大約十八、九歲?仿佛弱冠年紀,然而她記憶中卻沒有這人的面孔,她該認得他嗎?

但是,看眾人剛才將他圍在當中說笑的樣子,她推側他也該是個重要人物。

年輕人笑說著,「姑娘看來是不記得了。上個月在京郊的古廟,多承蒙姑娘出手相救,才讓我免于受妖孽殘害。」

尹清露這才恍然想起,當初她為了抓兩名小蛇妖,的確救了一個年輕人,但她當時全部心思都放在蛇妖身上,壓根沒看清那年輕人的長相。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這里重逢,也算是緣分吧。

「那……公子這是高中了?」

「是啊,新科狀元莫隨園,你都不認得?」

悠然一語自門外飄入,眾人齊齊躬身,「見過王爺。」

鳳疏桐如清風拂柳般,神清氣爽地走進吏宮大門,掃了全場一眼後,站在尹清露身邊,「莫公子可是文采出眾的朝堂新秀,與妖孽無關,陸監審不必在莫會子身上多留意。吏宮每日要處理的文書眾多,陸監審若是不介意,我想各位大人也該各司其職去了,失陪。」

他淡淡幾句話,說得原本聚攏在一起的一干朝臣一下子都散去,她被孤獨留在原地,頗為尷尬。

莫隨園笑著過來解圍,「姑娘不必和這些老學究計較,他們都是十年寒窗苦讀和二十年的官場磨礪才熬到現在這個位置,姑娘不是個中人,卻能到吏宮當監審,他們當然不服氣。」

尹清露看著他,「莫狀元不覺得我在這里很奇怪嗎?」

他眨著眼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這是陛下的意思,聖心早有明斷,旁人色能猜得出來?」

他湊近到她跟前,低聲說:「恕我大膽猜一猜,莫非……是這吏宮也有妖?」

「莫公子尚未當官,有空過來陪本王坐坐嗎?」鳳疏桐忽然站在正殿後門的門口,揚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莫隨園立刻應道:「願听王爺汾咐。」隨即對她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急忙轉身走向鳳疏桐。

尹清露心頭一動—若這吏宮有妖,鳳疏桐豈不是有最大的嫌疑?那……這個傻呆呆的新科狀元跟著他,不就有危險?

她抬起左手,只見金鈴無聲聲模了模右手邊的劍棲,碎邪未動。

可即便如此,她仍放不下心,現在她甚至信不過自己這兩個曾一路賴以醉妖尋魔的法器了。

看著莫隨園已經跟在鳳疏桐身後進了後院,她咬著下唇,也輕步追了過去。

吏宮的後院是個賞花喝酒的好地方,尹清露坐在長廊一角,看著莫隨園和鳳疏桐一邊聊天一邊小的,心中暗暗一笑。

她跟進後院來,莫隨園並不知道她的本意,但鳳疏桐肯定明白,是怕她壞了好事才故作風難吧?

兩人說著京中掌故,似是相談甚歡,看似例顧不得拋了。

有人送了壺酒來,莫隨園總算回頭招呼道:「陸姑娘要不要也喝一杯?」

「不必了,多謝。」尹清露擺擺手。她酒量不好,最怕喝酒誤事,尤其是在這麼強大的對手面前,說不定只要眨個眼就會有事發生。

豈料,一切都風平浪靜得讓她失望了。

到了午後,鳳疏桐起身要走,莫隨園躬身相選,「卑職日後還要多仰仗王爺的提攜了。」

「會提攜你的是陛下,而非我。你這個吏宮詩郎從明日起就該穿官服上任了,總穿便衣難以在群僚中樹立威信。」他走了幾步,回頭又笑問著,「我現在要回府了,不知道陸姑娘是不是也同行?」

她看了一眼莫隨園,搖搖頭,「王爺一路好走。」

鳳疏桐走後,他好奇地靠過來,「陸姑娘好像和王爺很熟?」

「算不上熟,只是認識。」她可不想和那人攀親。

「王爺這個人學識淵博、見多識廣,最重要的是身為皇親國感卻沒有一點驕夸之態,實在讓人敬服。」不過這一會兒工夫,莫隨園倒成涵王的忠實擁護者了。

尹清露替了他一眼,冷笑道:「莫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要太早下定論,否則會吃虧的。」

「啊?」

鳳疏桐知道今晚尹清露又來了。亥時前後,他就察覺到東南牆上有人影閃動,空氣中傳來一陣淡淡的氣息,帶著殺意,卻又並非攻擊力十足。

這氣息他只在一人身上感覺到過,那就是她,這不死心的丫頭真是個纏人精。

他懶得理她,只顧坐在窗前寫字,窗子開著,他知道她看得見他,但相對地,只要她稍有矣詔,他也能察覺到。

因此,她絕不敢輕舉妄動。

子時梆鼓剛剛敲過,窗前就有一團白煙泛起,一道灰白色的身影警惕地向四周張望了下,似是察覺到什麼,反身要走。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他放下筆,站在窗邊開口。

那道影子回身跪倒,低聲質疑,「大人,這里好像有……」

「有我在,你怕什麼?」他懶懶說道:「你若是怕,可以走,但日後也別再來了。」

「小的怎敢……」灰影戰戰兢兢地霏近窗口,再度跪倒,「昨天蛇族的人和小的一門起了爭執,請大人為小人作主。」

「地盤沖突之事我向來不過問,你難道不知道嗎?更何況涉及蛇族。」鳳疏桐垂著眼,「你應該知道我和蛇族有舊情,不會為難他們。」

「小的知道。但是大人向來秉公斷案,小的想大人必不致偏私。南城樹林一帶一直是我們靈貓一族的地盤,可這回蛇族硬要搶,還打傷了族內幾只妖,眾族人實在氣不過,想和蛇族打一場,但我又怕雙方結的梁子因此越來越深……」

鳳疏桐漫不經心地听著,等對方終于住了口,他才又問道:「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不拿東西交換,我不可能白為你出頭。」

「小的知道。」灰影自胸口處掏出一枚金光燦燦的明珠,雙手奉上,「這顆靈丹也經五百年的化煉,可以驅毒防身、增進功力。大人若不嫌棄,請笑納。」

此時他才在唇角綻出一抹笑意,「還算有點樣子。」

他手掌一展,靈丹便飛入他掌中。「今晚我會和蛇族的人談談,你走吧。」

「是。」灰影躬身一拜,立刻又化煙而去。

鳳疏桐舉起靈丹看了看,順手放入窗邊的一個匣子里。

正此時,窗外響起一白斥責,「我當是個什麼大人、什麼王爺?原來是與妖精做買賣的妖商!」

他微微一笑,「:妖商日這個詞取得例是極妙。」

窗前倏然一陣清風掠過,尹清露接著立在窗口,與他怒目而視,「你自甘墮落與妖人為伍,就不怕辱沒鳳朝皇族?」

他不以為意地笑了,「你應該打听過我的身世,也該知道鳳朝與妖道本就糾纏不清,當初三位皇子姿的妻子都是妖精,我們的血脈里早就有了妖血,我為妖道做事,就如鳳皇為百姓理國,何談「自甘墮落日呀個字?」

她昂首挺胸道:「妖就是妖,為禍百姓、逆逃邙行,你就算有妖精的血脈,可知他們修煉人形是為了欺人害人?」

他听得哈哈大笑,「你听了多少胡編亂造的野史軼聞,將妖道講得如此不堪?你怎知他們修煉人形不是為了以人道為天道,要行善救人?我是好心好意救他們,你卻是一個個地要收了他們的性命,我們兩人到底誰正誰邪、誰善誰惡?難怪今日天道無昭,乾坤顛倒,是

非難辮,黑白不明,一」‘」

「你……你住口!」尹清露氣得臉色大變,「這樣維護妖道,果然你與那些妖人是一伙的,只怕你根本就是妖,也不是什麼王爺。」話音未落,她已將奪魂鈴搖起,鈴聲激昂競如佛院之鐘,長鳴不止。

鳳疏桐蔑笑道:「你怎麼總是自不量才?這奪魂鈴要殺幾百年道行的小妖或許還行,但若有干年以上的修為它能奈何?我要毀了它易如反掌,只可惜你日後沒了法器就像光腳的挑夫,豈不可憐?」

她緊緊盯著他,不為所動,鈴聲越來越響,天邊已隱隱傳來雷聲。

他凝眉道:「我說過,無端驚動風雲是上天大忌,你以為我怕你這點微末道行嗎?」他倏然由裕起桌上的茶杯,往外一潑,茶杯中的茶水霎時化作傾盆大雨,鋪天蓋地的澆下,讓全無防備的她被林得通體!透。

她簡直是惱羞戍怒了,抽出腰帶纏在金鈴之上,預備動手。

鳳疏桐料院著她,「打不過就要寬衣解帶了?」

尹清露也不理他,只是將金鈴纏好後,嘴唇禽動,默默念起密語。

蚌然間,她周身瑞光干條,剛才還濕透的衣服在頃刻間漸漸燙乾,而她的身體亦如陀螺般在金光中不停地旋轉。

鳳疏桐起初不以為意,後來忽然察覺事情有了蹊蹺,不禁低聲自語,「這丫頭強行施法,只怕要走火入魔了……」

就在此時,金風盡散,瑞光煙消,尹清露果然一口鮮血噴在窗框上,頹然倒地。

鳳疏桐皺著眉,幾個大步趕至她身邊將她扶起,望著昏迷不醒的人兒,無奈嘆道:「尹氏的人個個都像她這麼傻乎乎嗎?」

尹清露的才氣好像被吸走了似的,全身酸懶得連手指都不願意動一下,正在掙扎是否要起身對,耳邊突然傳來細碎的吵鬧聲—

「這丫頭剛才走火入魔,失了法力,正是殺她的好機會。」一個聲音狠絕地說著。

「可是……尹氏一門的人不能隨便得界啊……」另一個聲音怯怯地響起,有些顧忌。

「怕什麼?得罪又怎樣?尹氏雖然名頭極大,但據說這幾年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門人了,否則奪魂鈴和碎邪劍怎麼可能傳給她?這丫頭在鳳朝一天,就會禍害這里一天,你看看她來了這幾個月,收走我們妖界多少兄弟姊妹?哪有她這麼不講理的人,不問青紅皂白,見

妖就收?」第一個听來較為年長的聲音,語氣十分憤恨不平。

「可……要不要先問過大人?」

「問了大人才麻煩,你以為大人會點頭嗎?這種事他才不會張揚呢。快點!」

自知有難,尹清露拚命想睜開眼,但眼皮卻像蓋了干斤重的石頭,怎麼也睜不開。下一刻她的手臂上突然似被針刺了一下,疼痛瞬間化進血液,彌漫四肢百骸。

她再也忍不住,張開口「啊—」地大叫出來,只是她自以為的大叫其實不過細如蚊語,除了她自己,誰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