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被劫?」清晨薄霧中,偏僻的角落處揚起一道想極力壓抑、卻又無法忍住的刺耳尖叫。「你們‘殺手樓’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不僅正事辦不了,現在就連聯絡的紙條都會被人所劫!」
「說這些已是無濟于事!據我們被襲擊的人所言,如今能確定的是,劫走紙條的人並非北宮曄底下的人所為。」
「那、那我的身分還不會敗露,是不是?」
「很雖說!對方的身分我們尚未查出來,紙條最後會不會落入北宮曄手中,還不一定。」
「那該怎麼辦?我得時時提心吊膽嗎?」
「信上寫了些什麼?他認得出你的筆跡嗎?」
「沒什麼!只是催促你們快將事情解決,至于我的筆跡……我不確定他是否認得。」
「既然如此,看來得盡速解決才能一勞永逸……這麼吧!今日午後,你邀他一起出門來……」
「城西的月老祠?」涼亭內,北宮玄冥輕啜口茶後,才皺眉問︰「怎突然想去那兒了?」
「听說那兒的月老靈得很,旭兒。姍姍、——年紀都不小了,我是想說去那兒幫他們求個好姻緣。」趙水-一臉柔笑。
「娘,我不急……」北宮旭抗議。他過個一年半載就要飛出京城游歷去,可不想被啥月老給綁上紅線。
「姑母,要去月老祠嗎?姍姍陪您去!」趙姍姍興致勃勃的,一看就知想為自己求個如意郎君,最好對象就是北宮曄。
「——也去!」趙——也不甘示弱,深怕自己沒跟上。心目中的理想郎君讓胞姊給求走了。
「老爺,您說呢?」趙水-怯懦笑問,就怕夫婿不答應。
眼見一干女眷興致高昂,北宮玄冥也不好潑冷水,心想家中還有一名年紀最大、卻對自己婚事絲毫不急的孩子,確實是該抓他一起去求個姻緣,登時點頭答應。
「也好!哪個人去通知曄兒,讓他跟著一起去。」讓月老好好瞧瞧這孩子的好樣貌,他這個作爹的幫兒子求起姻緣,也才能事半功倍。
「我去!」
「我也去!」
驀地,趙氏雙姝不約而同地起身,兩人賽跑似地雙雙飛奔去通知。那景象該怎說呢?人家廟會熱鬧時,是表演著雙龍搶珠︰而她們是活生生上演著雙鳳搶珠。
至于那顆寶珠呢?呵……除了此刻人在書房的北宮曄還會有誰呢?
☆
「露餡了!」書房內,夜影端視手中紙條上的字跡,剛毅薄唇勾起一抹森寒笑痕。
「是露餡了。」頷首輕語,北宮曄眸光沉斂。
「真的露餡了。」看著咬了一口的餃子露出飽滿餡料,阿-一邊附和,一邊享用她的點心。沒辦法!昨夜兒太晚入睡,是以今早日上三竿才醒來,沒來得及享用熱騰騰的早膳,北宮曄便讓人下餃子給她填填肚子。
這女人……人家在談論正經事,她卻風馬牛不相及地多嘴。誰理她的餃子露不露餡!
夜影惱怒瞪視一眼。若非一大清早北宮曄便向他說明昨夜所談的一切,也清楚小姐的畫像,日後還得靠她取必,此時此刻還真想將人給轟出府呢!
「吃-的餃子吧-!」重重彈她一記,北宮曄笑罵。
捂額痛呼,阿-一臉委屈。「我是瞧你們淨繃著臉,好心活絡氣氛嘛!」
再也懶得理她,夜影一臉嚴肅。「這筆跡的主子是誰,我們心知肚明,你打算怎麼做?」幕後凶手已經確認了。
「我想‘殺手樓’那兒應該也知他們聯絡上出了紕漏,在不確定紙條是否落到我手中、而猜出幕後主使者是誰之下,為恐夜長夢多,可能這一、兩日會有所行動。」
「那麼?」夜影挑眉。
「呵……別心急!我們靜待對方的動作。」若有所思地淡笑,眼底蒙上一層陰冷。這是他給的最後機會了,若對方還執迷不悟,那他亦將不客氣。
彷佛知曉他尚存最後一點情面的心思,夜影靜默不語,心中卻有了決定……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就算對方收回對「殺手樓」的委托,他夜影亦不會如此簡單就放過曾起殺心的敵人。
這兩人怎說話像謎兒一般,听他們繞了一圈,卻始終沒道出誰才是幕後主使者。阿-心底不免犯嘀咕。
唉……昨夜兒她也曾問北宮曄誰是主使者,奈何他子鄔緊得像蚌殼,怎麼也不肯透露。
正當嘴里塞著餃子,一雙圓眸滴溜溜地直瞅著兩人轉之際,驀地听見書房外遠遠傳來一陣紛亂、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趙氏雙姝已經奔至,不約而同地嬌聲邀約--
「表哥,姑母說要上月老祠祭拜,姑丈要你也一塊兒去呢!」
來了!
北宮曄、夜影兩人頗有默契地互覷一眼,從彼此眼中知道對方此刻的心思和自己一樣。
「上月老祠是嗎?」斯文臉龐毫無異色,僅是輕輕淺淺地噙著淡笑。「明白了!我會和大家一塊出游的。」
月老祠啊……本該替天下有情男女牽引紅線的神靈祠廟,今日將會被殷紅鮮血所玷污吧……
☆
城西,香火鼎盛、許多欲求好姻緣的姑娘家前來祭拜的月老祠內,威定王府一伙人一字排開燃香祝禱。唯獨北宮曄興致缺缺,神色悠然地在廟外的一棵大榕樹下,享受清風吹拂,甚至連一路跟著來湊熱鬧的阿-也被阻止進入。
「為啥我不能進去?」手持心愛紫葫蘆灌了一口美酒,阿-醉眼有些蒙-,可口吻實在不大服氣。
「-進去作啥?」笑眸瞅凝,北宮曄逗弄反問。
「進去……進去……」對啊!進去作啥呢?歪著螓首想了許久,她驀地擊掌笑了起來。「進去拜拜啊!」大伙兒來此地不就是為了這目的,怎別人可以進去拜,她就不行?
彷佛看透她的心思,舉手送出一記重彈,得到她哀哀叫疼聲後,北宮曄才慢條斯理地輕笑。「人家是去拜月老求姻緣,-呢?」
「我也去求姻緣啊!」怎麼別人能求,她不能求嗎?從小就被醇酒給腌漬了的腦袋瓜沒有細思,直接月兌口而出。
求姻緣?瞄了一眼,北宮曄忍不住笑罵。「-還求啥姻緣?想求,求我好了!」他北宮曄就是她的姻緣!
猛地,阿-這才想通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再見他一臉的調侃,思及昨夜兒他的表白,這會兒粉女敕雙頰瞬間赧紅。
「我……我不求了!」訥訥憨笑,被一雙深黝熾熱的眼眸瞅得尷尬,索性轉身悶頭灌酒,藉以逃避令人臉河邡熱、小鹿亂撞的目光。
這丫頭不知所措的臉紅模樣真有趣!
就算轉過身,北宮曄依然可以清晰瞧見她原本女敕白小耳,此刻紅艷欲滴的羞赧樣,不禁愉快地朗聲大笑。
正想再出言逗她個幾句之際,驀地,一抹黑影倏地現身在身後,破壞了原本輕松、愉悅的氣氛。
「都安排好了?」收起朗笑,他語氣淡然地問。
「是的!」夜影神色森冷。
「很好。」眼眸眺望著祭拜完、正從祠廟出來的一行人緩緩地朝自己而來,他勾起輕淺笑紋。「好戲上場了……」
听他們好似暗中作了些安排,好奇心驅使下,阿-馬上忘了剛剛的羞澀,急巴巴回身追問︰「什麼好戲?你們作了啥安排……」
「噓!」食指輕點上櫻唇,北宮曄揚眉微笑。「-瞧了就知道,別急!」
吧啥一副神秘兮兮的?阿-才想抗議,卻在一伙人已然靠近而不得不硬生生地忍住到了嘴邊的抱怨。
「曄兒,要你陪著一起來就是想你一同進去祭拜,看月老能否配個好姻緣給你,結果你卻躲到這兒來!」北宮玄冥實在拿這個兒子沒轍,滿臉的無可奈何。
「爹,一家子太多人求,月老會忙不過來的!」打趣笑語,四兩撥千斤。「姍姍、——兩位妹妹呢?怎不見她們?」怪了!怎麼只有爹、二娘和旭弟出來?
「她們還在里頭誠心祈求呢!」對著兄長暗暗作了個鬼臉,北宮旭可清楚得很兩位表妹的心思。兩人大概都伯自己的誠心不夠,唯恐月老將兄長小指上的紅線綁到對方小指上,是以現在還在月老神像前默禱比耐力。
心知肚明鬼臉下的未臻之言,當下僅是悠然自得輕笑……呵,趙氏雙姝就算在里頭誠心跪求一百年,她們的婚配對象也絕不會是他北宮曄。
沒有心思去理會她們,北宮曄俊目一瞄,發現趙水-似乎有些神色不寧地四處張望,漂亮薄唇不禁泛笑。
「二娘,-瞧些什麼?」呵……四周淨是香客與賣著綁著紅線的男女泥女圭女圭的小販,二娘好似很有興致哪!
「沒,沒什麼!」趙水-嚇了一大跳,沒料到自己舉動落入他人眼底,霎時間結結巴巴。「我……我瞧這四周景致優美,所以忍不住分神多看一眼……」
「原來如此!」笑著頷首,北宮曄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二娘在找人呢!」
「怎、怎會呢!」唇色瞬間蒼白,趙水-強笑提議。「听說這月老祠後有片竹林,景致更是清幽雅致,大家要不要過去賞玩?」
「好啊!懊啊!」北宮旭率先笑著答應。
「天色尚早,去瞧瞧亦無妨。」北宮玄冥抬頭瞧了天色一眼,也沒拒絕的意思。
「夜影,你覺得呢?」不知為何,北宮曄突然漾著笑意問起在眾人面前,向來沉默少言的夜影。
「既然二夫人有此游興,大家自然得陪著二夫人賞游才是。」夜影恭謹答道,微垂的眼眸在眾人無所覺問迅速閃過一抹詭譎異彩。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北宮曄還是一臉悠閑的笑。
「我去叫兩位表妹一同去!」北宮旭一臉興奮,轉身往不遠處人潮洶涌的月老祠沖去,準備解除趙氏姊妹的誠心、耐力之賽。
☆
月老祠後栽植了一大片青翠竹林,其處清幽雅致、少無人跡,與祠前的熱鬧、喧擾大異其趣。在午後的涼風里,順著石階漫步其問,倒也心曠神怡。
金陽穿過翠綠林葉,灑在竹林中某處特意清理出來、擺上石桌、石椅供游客休憩的的空地,也落在正悠然歇腳等人的北宮曄一行人身上。
「怎地旭兒去找人找了這麼久?」北宮玄冥微擰著眉。他們先行一步漫步林間,本以為北宮旭與趙氏姊妹會隨即跟上,誰知卻一直不見蹤影,這才停腳歇息順便等人。
「可能姍姍、——她們瞧見了新鮮的玩意兒,一時舍不得走,就這麼給耽誤了!」趙水-小聲猜測,深怕夫婿又對兒子發怒。
點了點頭,大概也知兩姊妹的性子,北宮玄冥沒再多說什麼,視線落到正在逗弄掛著憨笑的圓臉姑娘的兒子身上……
咦?曄兒雖然平日風趣、開朗,但對姑娘家卻向來維持著溫文有禮的疏遠態度,就連對同住愛中的趙家姊妹亦是如此,何嘗如今日這般的溫柔、親昵?莫非……
瞧他輕輕地為圓臉姑娘撫去發上落葉,北宮玄冥像似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剛毅嘴角因而微微上揚……
對了!那姑娘好象叫做阿-是吧?是曄兒的救命恩人哪!扒……這般的結果也是不錯!曄兒算是「以身相許」報恩情哪……
像似突然察覺到旁人目光,北宮曄停下了動作,似笑非笑的神情好似在責難爹親應該非禮勿視。而阿-則無知無覺地抱著她心愛的酒葫蘆,眼底的蒙朧醉意顯而易見。
被兒子這般無言責難,北宮玄冥尷尬地輕咳了聲,故作威嚴地轉移話題。「對了!曄兒,你可查出一直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了?」
問話一出,就見北宮曄斂眉;阿-豎起耳朵;立在後頭的夜影揚起冷笑。而趟水-則螓首低垂,隱藏在水袖下的雙手交握,不住顫抖。
「大抵知道是誰了。」嗓音低沉、輕緩,卻讓某人不由自主地渾身輕顫。
「誰?你說出來,讓爹去揪出那混帳,斬他個一百八十段!」北宮玄冥吼聲如雷,幾乎要跳起來了。
不理爹親的吼聲,北宮曄一臉關切詢問。「二娘,-冷了是嗎?怎渾身打顫呢?」
「不……我沒事……」慌張、怯懦地搖頭。
「曄兒,這時候你管你二娘冷不冷!」驚天吼聲毫無稍減,氣極兒子重點不管,淨在意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快點告訴爹,到底是哪個混帳……」
哇!丙然是曾當過將軍的,吼聲大得像啥似的!有些受不住捂著耳朵,阿-同病相憐地看著北宮曄……真慘!原來他家也有一個老愛吼人的親人!
「爹!」截斷爹親吼叫,北宮曄眸光詭譎直盯著垂首不語的趙水。「我一直期待著那人改變心意,撤回對‘殺手樓’的委托,那麼我可以當作完全沒這回事。然而那人還是讓我失望了。」
所有人都順著他目光瞅向趙水-,驀地,阿-恍然大語,一臉不敢置信;夜影則渾身的殺氣再也不隱藏。唯獨北宮玄冥依然不解,然而由兒子的神態、語氣中驚覺到事有蹊蹺。
「曄兒,你這話……是啥意思?」語氣遲疑。
「爹,我想你應該問二娘才是!」神態波瀾不興,口吻卻益發冷凝。
「這到底……」轉頭想問枕邊人,然而北宮玄冥赫然發現趙水-竟迅速起身,一步步退離石桌,直至不遠處的一株翠竹下。同一時間,藏身在竹林內的數十名黑衣蒙面人,眨眼問同時躍出,手持森亮長刀將北宮曄等四人重重包圍。
直至此刻,北宮玄冥總算明白兒子的言下之意了。
「為什麼要殺曄兒?」看著她向來怯懦的臉龐,此刻浮現狠戾,他不禁厲聲質問,心中萬分沉痛。
多年夫妻之情,他待她不薄啊……而曄兒雖與她不親,但亦尊重,為何她卻起了毒心?
「為什麼?」趙水-淒厲大笑。「因為他阻擋了旭兒繼承北宮家的一切、因為他什麼都比旭兒強、因為所有的好處都讓他給擁有了、因為他要趕走旭兒,讓旭兒離開我身邊!」
憑什麼?憑什麼北宮家的財富、權勢都讓他一人給獨佔,而他們母子卻只能仰人鼻息,任何事只要他出聲,所有人就得唯唯諾諾?就因為他是正室所出,身分高貴;而旭兒是她這個卑微的妾室之子嗎?
跋走旭弟?聞言,北宮曄搖頭苦笑,澄清。「離家遨游名川百岳是旭弟的心願,我只是支持他完成夢想而已。北宮家永遠是旭弟的家,我怎會趕他呢?」
「如果不是你煽動他,他又怎會想離開我身邊?是你想要趕走他!是你!」厲聲指責,瘋狂大喊,她完全听不進去別人的說辭。
「哇!二夫人好象癲狂了……」瞧她那模樣,阿-悄聲低語。
「是瘋了!」難得夜影贊同她的意見,冷聲宣示自己的見解。「想取王爺的命,這本就是一件發瘋才做得出來的事!」因為沒有哪個正常人想自尋死路,讓他夜影來奪命。
「水-,-真是瘋了!」北宮玄冥大聲喝罵,兩道濃眉皺得幾乎快打結。「-說,這件事旭兒有參予嗎?」如果有,那教他這個作爹的情何以堪?
「旭兒不知的……他只高興著要離開我、飛離我身邊……」眼神迷蒙、喃喃自語,隨即神色一變,恨聲道︰「老爺,本來我只打算要一個人的命,但如今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就別怪我心狠!」所有人都死了,北宮家的一切就全是旭兒的了!
「-意欲如何?」北宮玄冥心驚。
「如何?」她猛然狂笑,對著眾蒙面人大聲道︰「將這四人都殺了,事成後,賞金追加十倍!」
面對臨場追加的委托任務,其中一名專與趙水-接頭的蒙面人咭咭奸笑。「大伙兒都听清楚了,上!」
卑聲方落,數十名蒙面人不約而同以著雷霆萬鈞之勢凌厲朝眾人攻去,霎時間,刀光森森自四面八方揚起……
鏗鏘、鏗鏘、鏗鏘……
驀地,一連串刀劍交擊聲乍然響起,數十道青衫大漢不知打哪兒飛身竄出,手提銀光湛亮的鋒利長劍,替他們擋下蒙面人的攻擊,在蒙面人的震驚下,訓練有素地反擊開戰。
一時間,只听刀劍聲不斷、吆喝聲不絕,一場傲不留情的血腥殺戮已然展開。北宮曄則護衛著阿-和北宮玄冥退至一旁的安全之處,而夜影則早已加入戰局中。
「哎呀!原來你們說的安排就是這個啊!」立在廝殺戰場的外圍,阿-看著眾人打成一團,這才恍然大悟。
北宮曄點頭無語看著場中的激烈戰況,此時幾名青衫大漢已經掛了彩,而蒙面人也有好幾名已經倒下死絕。
「真沒想到你二娘她會……」話說了一半,北宮玄冥也不知該怎麼說,只能痛心疾首地嘆息。
就在此時,北宮曄凌厲視線搜尋起趙水-,卻見她驚恐的臉龐眼見情勢不對,而踉艙地飛奔逃命時,說時遲、那時快,一抹湛亮、森然的銀光從夜影交手的蒙面人手中斷刀激射而出,分毫不差自她後頸貫入,一刀斃命。但身體卻還是詭異地往前跑了幾步,才砰然倒臥在地。
眼見此一詭譎景象,阿-瞠眼咂舌,忍不住模了模自己脖子,低聲咕噥。「提醒我記得別惹火夜影!」剛剛那截斷刀取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是湊巧刀斷了,而趙水-傻得跑去讓刀捅,根本就是夜影干下的。
此一狀況,北宮曄當然也瞧見了,當下暗自嘆息,隨即運氣大喝--
「住手!」其聲如獅吼,震得殺紅了眼的眾人不禁身形為之一頓,各自跳開來。
瞬間,殺戮靜止,蒙面人齊聚一方,青衫大漢與夜影在另一端提防戒備地與之對峙,空氣沉滯凝結,只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彌漫飄散。
「‘殺手樓’有個規矩,若委托主已死,你們將不再執行追殺任務,是吧?」沉沉凝視著眾蒙面人,北宮曄朗聲質問。
「是的!」方才發言的人,如今再次出聲響應。
「那麼你們可以收手了,委托主已然死絕。」
此言一出,眾人隨著他目光落到趙水-尸體上,隨即發言人又再次出聲--
「北宮曄,你是少數我們‘殺手樓’無法完成的任務,令人不得不佩服!」嗓音隱含著一絲欣賞,隨即大掌一揮,「走」字方落,須臾間所有蒙面客走得無影無蹤,干脆得很,就連同伴尸體亦沒帶走。
蒙面人一離去,青衫大漢朝夜影和北宮曄躬身拱手示意,二話不說也閃人離開,竹林內又僅剩下他們四人。
「他們到底是誰啊?」滿心好奇的阿-忙不迭地追問。
「我手底下的探子們。」心不在焉地隨口應付,北宮曄目光落在逐漸走近的夜影身上,不禁喟然一嘆。「你還是下手了。」
「我說過絕不留情的!」夜影沉聲冷凝,思緒卻飄蕩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夜……小姐啊,夜影遵守了諾言,絕不讓您失望……
看他神色便知又回憶起過往,北宮曄亦不打擾他,緩步走向痛心抱著趙水-尸身的爹親。
「水-,-真傻!為何要這麼做……」北宮玄冥老眼泛淚。畢竟是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了,教他怎能不悲痛。
「爹,對不起……」黯然嘆氣。
「不,不是你的錯!這一切只能怪你二娘自己。」
「爹,旭弟那兒,別讓他知道二娘因起歹心而死。就告訴他有人刺殺我,二娘卻無辜遭殃吧!」不希望弟弟知曉親娘的狠毒,也不希望兄弟間因此而有了芥蒂。
「我明白……」北宮玄冥點頭,話才起頭卻被兩道尖叫與一聲心慌、遲疑的泣音給打斷。轉頭一看,竟然就是遲來的趙氏雙姝與北宮旭。
「這……這是怎一回事?娘,她……她怎麼了?」北宮旭已然听不見兩姊妹驚見死人的恐怖尖叫,顫巍巍地奔至娘親尸身前跪下,抱著尚有微溫的尸體哭叫。
「這是怎麼一回事?娘為何死了?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旭兒啊……」猛然抱著小兒子,北宮玄冥老淚縱橫。
默然看著眼前這一幕,北宮曄悄然走開,這一刻他沒資格多說什麼勸慰的話。
「別責難自己。」驀地,阿-走至他身邊,小手緊緊握住溫熱大掌。「他們的傷心不是你的錯,喝酒吧!」話落,酒葫蘆已經遞到他眼前。
緊緊反握住溫女敕小手,北宮曄接過酒葫蘆,狠灌一大口後,才苦澀地笑道︰「一醉解千愁嗎?」
「不!」搖著頭,阿-對趙水-可沒半分情感,對她的死絲毫無傷感之情。「應該是‘人生得意須盡倍,莫使金樽空對月’。你要知道,我寧可死的人是她而不是你!我這是在慶祝沒死錯了人。」這是她對他所說過最像是情話的話兒了。
聞言,北宮曄忍不住沉沉低笑,認真地瞅凝著她。「阿-,我真高興有-陪在我身邊。」她總是能出乎他的意料、以著不同的觀點思路逗他開心哪!
扒……是啊!他是該慶祝死的人不是自己啊……
☆
之後,在北宮旭的追問下,北宮玄冥用北宮曄的說法告知趙水-的死因,怒得他直憤恨嚷嚷要找出凶手為母報仇。北宮曄只好蒙騙他凶手已經死在那場拚斗中。當然,代罪羔羊自然是那幾個死在竹林中的蒙面人了。
然而也因為這樣,北宮旭才不再整天喊著要找凶手,專心籌辦娘親的喪事。
而喪事過後一陣子,北宮曄從夜影那兒挖出一馬車的「醉馨釀」,整裝待發準備去交換姊姊的畫像與拐人家的女兒。
這日,威定王府大門前一片忙絡,群僕忙著打點主子出門遠游的行頭。最後在某毫無耐心的小酒鬼催促下,馬車終于緩緩地駛離王府……
「有件事兒我一直覺得很奇怪!」趴臥在馬車內舒適、涼爽的軟席上,阿-撩起布簾子,瞧著前方沉穩駕馭駿馬的夜影,隨即又放下簾子,悄聲說道。
「奇怪什麼?」北宮曄學她壓低嗓音笑問。
「就是……」歪著螓首沉吟好一會兒,她小小聲、就怕被前方的夜影給听見。
「明明你才是蘭馨姊姊的弟弟,可我瞧夜影比你還心急畫像的事兒!而且據我觀察,夜影對保護你的安全可說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連他自己的性命大概都沒你的重要吧!」雖然他身為護衛,可是這未免也太詭異了些。
「因為他答應過姊姊……」將她攬入懷里,北宮曄沉沉一嘆。
又是蘭馨姊姊?搔著頭,阿-實在納悶。
瞧她一臉不解,北宮曄低聲輕笑。「夜影,他是愛著姊姊的。」
「耶?愛一個死人?」圓眸睜得老大,幾乎快掉下來,她突然覺得一陣陰風吹來。
「夜影十來歲就愛上了姊姊,那時姊姊可還沒死!」被她的表情給逗笑,他不禁搖頭。
「蘭馨姊姊當時知道嗎?」滿眼好奇。
「姊姊是不知的,而我也是漸漸成長後,才了解夜影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否則他當時十歲,哪懂得什麼男女情愛。
「哇--夜影還真痴情。」這一痴就痴了十來年呢!阿-佩服不已,連忙又問︰「那蘭馨姊姊可有心愛的人?」
搖搖頭,北宮曄笑嘆。「姊姊這一生最愛的人,大概就是我了吧……」就連病中知曉自己命已不久,卻還為他安排了一切,就連夜影亦是她的一顆棋哪!
姊姊明知只要她出口,夜影必會奉行不-,然而她竟還要求夜影得以命守護著他,每每思及此,他都深深有種感覺--除了他之外,蘭馨姊對任何人都是殘忍而無情的。
這世間不該有人視他人之命比自己更重要,然而姊姊卻給夜影設下了這個下公平的遺命,偏偏夜影卻樂此不疲,自己也不想解月兌,真讓他頭疼。
「嗯……我突然覺得蘭馨姊姊好象是個挺有意思的人,你說說她的事給我听吧!」能讓他和夜影如此思念且影響他們如此深的人,肯定是個不尋常的人物。
「呵……姊姊她啊……」
思懷低喃輕輕響起,男子訴說著兒時回憶;而圓臉女子則噙著憨笑靜靜听著,偶爾飲上一口美酒,讓緩緩行駛的馬車載著他們前往綠水竹屋環-的世外桃源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