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無雲,烈日高掛,這天候熱得不象話,黃土官道上,趕路的人們全被烤得躲進路旁一家簡陋的小野店內避日頭,順便歇腳用飯休息一下,等待最教人消受不了的正午時分過去,日頭不再那麼毒辣後再繼續上路。
店內,五、六張桌子皆被各式客人坐滿;店外,只要有陰影的地方,也三三兩兩地坐了幾名向店家討杯茶水啃干糧的人們。
其中,某扇窗外的陰影下,就坐了個臉蛋不算美艷,但卻有著一雙水靈大眼的清秀姑娘在啃著干硬的饅頭,身旁還有只不斷噴氣,脾氣看起來不怎麼好的棕色毛驢。
「大毛,我知道天很熱,可你也別向我使性子,好嗎?」鼻尖沁出細小骯珠,清秀姑娘噙著懶洋洋淺笑,漫不經心地和身旁的畜生打商量。
鱉異地,棕色毛驢通人意似的,在清秀姑娘話聲方落,馬上噴氣連連地發出一道不悅鳴叫,一顆大驢頭不住直甩,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
見狀,清秀姑娘不禁嘆氣。
「大毛,我知道你不滿,事實上,我也很不想離開咱們住的地方,可是……」話聲一頓,她無奈反問︰「你想繼續留在「穿雲峰」過著風吹日曬雨淋的日子嗎?」
嘶叫一聲,驢頭更加用力地左右搖蔽,似乎在說──不想!不想!
「我知道你不想,因為我也不想!」托著粉腮和一雙驢眼互瞅,她慵懶微笑。「所以我們得把霆弟找回來當苦力,明白嗎?」
驢頭這下總算上下猛點,激昂地又叫了一聲,極力附和她的意見。
「你明白就好。」微微一笑,她非常滿意,不忘吩咐交代,「大毛,那等會兒上路,你可別再亂使性子,給我胡亂走了喔……」
正當她認真地和一只毛驢互相溝通之際,一牆之隔的窗口內,忽傳來某桌似是江湖人士的對談……
「不知是啥原因,近四年來名震天下的「銀劍白龍」,听說這半個月來日日現身在揚州的「醉臥樓」。」完全是笑語閑聊的口吻。
「怎麼會?江湖傳言「銀劍白龍」素來行蹤不定,難得在同一地停留多時,又怎會大半個月現身在醉臥樓?」消息較不靈通的人馬上質疑詢問。
「誰知呢?或許是在等什麼人吧!」純粹臆測。
「可能嗎?「銀劍白龍」這人向來孤傲冷淡,獨來獨往,會有什麼人有能耐讓他心甘情願一等就是大半個月?」
「這可難說!彬許他在等心上人也說不定。」哈哈大笑,胡亂開著沒啥可能性的玩笑。
「哈!若真是如此,江湖將會被一群愛慕「銀劍白龍」的姑娘們肝腸寸斷的情傷淚水給淹沒了……」
無聊笑語緩緩飄散在炙熱空氣中,也蕩進了牆外窗口下的清秀姑娘耳里,讓她不由得漾起一抹興味笑意,隨即起身伸了個懶腰。
「大毛,我們遲了大半個月了呢!」跳坐上驢背,清秀姑娘不禁嘆氣。「還使不使性子,你自己看著辦吧!霆弟現在大概火得很了……」
卑聲未完,就見毛驢像受到啥致命威脅似的,登時驚恐地長叫一聲,也不管清秀姑娘坐穩了沒,四蹄邁步奔飛,急如雷電往揚州方向而去。
揚州,以美酒、佳肴和販賣武林各門各派驚人秘辛而聞名天下的醉臥樓,今日依然如同往常那般高朋滿座,各路江湖人士齊聚,唯一有所異樣的是,眾多人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靠窗處某桌年約二十的年輕男子瞧去。
那男子白衣勝雪,發如烏墨,劍眉入鬢,寒眸如星,俊美臉龐淡漠無表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凝之氣。
是的!他就是近四年來連敗江湖無數高手、單身一人挑了數個馬賊窩、與成名數十年的武林大魔頭狹路相逢于泰山頂,打了三天三夜終將老魔頭一生終結于劍下,被好事之人封稱「銀劍白龍」的新一代年輕高手──霍少霆。
面無表情獨坐醉臥樓角落,給予旁人冷情孤傲之感的霍少霆似乎未將眾人的好奇注目放在心上,只是一杯接著一杯不住地啜飲茶水……
懊死!自從接到她的飛鴿傳書後,信上所寫的日期早已過了大半個月了,可卻始終未見她到來,不會是途中出了意外吧?
不!不會的!
她生性懶散,自他有記憶以來,雖然未曾見她離開過穿雲峰,此次是她第一次下山,可她並非啥天真無知的女子,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的。
想到這里,如星寒眸中的焦躁不安很快被強按捺下,他逼著自己將注意力轉至眼前的杯中茶水……
「我說這位霍少俠,你對醉臥樓的支持,讓我這個老板是很感動啦!但大半個月來,你只點壺熱茶就坐上一整天,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若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我們醉臥樓只有茶水能下肚呢!」
驀地,一條年輕的修長身影伴隨著輕佻嗓音,毫不懼怕某個冷面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凝氣息,大剌剌落坐在霍少霆對面。
他──一身醒目的大紅衣袍,眉眼嘴角淨是桃花,標標準準的一臉桃花相,笑起來邪氣滿身,可不就是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要有白花花的銀子,想知道哪門哪派見不得光的秘辛,他都能挖來給你的醉臥樓活招牌兼老板,被人戲稱「王爺」的男人──千歲。
沒錯!他姓千名歲,喊他的名兒就猶如在尊稱一個王爺似的,是以「王爺」這個外號便不脛而走了。
愛眸冷睇眼前這個極端惹人注目的桃花男人,表情淡漠,可內心正為某人擔憂的霍少霆可沒心情理會他,連哼也懶得給他哼一聲,又飲了口熱茶,俊目往窗外大街徑自瞄去……
沒有!憊是不見她的蹤影!
已是日落黃昏時刻,難道今日還是等不到人?
懊死!她想找他,信上說一聲便是,他接到飛鴿傳信後,自會立即啟程趕回去,她又何必親自下山來?害得他在這兒候了這麼多日卻始終沒等到人,想往穿雲峰的路上一路找回去,卻又怕兩人在途中錯過,因而這些日來一直強忍沖動,遲遲不敢動身。
「我說這位霍少俠,你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吧!」見他根本將自己當成隱形人,甚至連目光也轉往窗外,桃花男人──千歲不禁悲憤指控。
太過分了!認識這冷冰冰的家伙也兩年了,兩人也算是老熟識,怎麼他對他還是這麼冷淡?真是太無情了!
聞言,清冷眸光緩緩轉至桃花男人臉上,霍少霆不懂自己究竟是招誰惹誰了?兩年前,只不過恰巧路經揚州城外的某處山坳,順手救了這位以販賣他人秘辛賺大財,因而被一群不滿私密被曝光的江湖人士追殺的男人,誰知從此就被纏上,莫名其妙被他列入好友名單中。
「怎麼了?難道你也被我的俊俏臉蛋給迷倒了嗎?」見他定定瞅著自己,桃花眼馬上輕佻地眨了好幾下,亂不正經笑問。
瀕少霆冷哼一聲,不想響應他這種沒營養的談話內容,靜靜地喝著熱茶,視線又不自覺飄開……
「喂!這位霍少俠,你真的把我忽略得很徹底喔!」眼見他又開始對自己視若無睹,桃花男人忙不迭抗議。
耳聞他氣結控訴,視線再次轉回,這回霍少霆總算開口了。
「你,太吵了!」簡潔有力,絕不多費一個字地表達自己對他的看法。
太吵了?
夸張地指著自己,千歲搖頭啼笑皆非。「霍少俠,醉臥樓里多的是比我吵的客人,怎麼就不見你嫌棄,這大半個月還天天上門來光顧?」揶揄笑語里隱含探究之意。
扒呵,別怪他探人隱私,誰教他的本業就是這一行,天性!天性啦!
若有所思覷他一眼,霍少霆還挺佩服他不屈不撓的精神,畢竟這朵桃花兩年來總是不放棄任何機會,時常借機若有意、似無意地探他底細,只是至今他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本事,在自己身上算是踢到鐵板了。
「探我私事對你有何益處?」淡淡開口,不解桃花男人做啥對他這麼感興趣?
被揭穿心思,千歲一點也不臉紅,甚至還好意思大聲道︰「這位霍少俠,請你想想我的本業是干哪行的,好嗎?」
冷然回覷,霍少霆無聲地要他說個明白。
見他似乎還是沒想通,桃花臉沒好氣丟去兩顆白果眼。「霍少俠,是兄弟就別擋我財路啊!」
兄弟?他何時和這朵桃花稱兄道弟了?
憊有,他又啥時候擋人財路了?
微挑著眉梢,霍少霆懶得吭聲理會眼前這朵胡亂栽贓的桃花。
然而千歲才不管他吭不吭聲,徑自又悲涼指責。「你可知道這兩年來,有多少愛慕你的姑娘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來向我買你的底細,而我只能強撐笑臉拿「不出賣朋友」當借口,眼睜睜看著白花花銀子從眼皮子底下溜過。
「可惡!我千萬個願意想出賣朋友啊!你怎就不透露點底細給我,好成全我這個心願!」
嗚……可惡!這尾白龍好似真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四年前驟然現身江湖,無人知曉其身世背景,就連他這個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秘辛搜集者費盡心力去查,也挖不出一丁點來歷,真讓他面子盡失,再也沒臉自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
不過,這尾白龍在江湖混了四年,也沒見他和誰較熱絡些,性情冷淡難親,嘴巴更是緊得像只蛤。如此沒朋沒友,又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怪胎,挖不出他的底細,也實在沒啥好丟臉的啦!
心下暗忖,千歲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竟然……有姑娘想拿銀子買他的底細?
第一次從桃花男人口中得知此事,霍少霆不禁有些厭煩……看來她說得一點也沒錯哪!四年前,甫要下山之時,她就曾開過類似的玩笑,沒想到卻一語成讖!幸好,他一直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這四年來從不給任何女子有親近自己的機會。
不知他心中所思,千歲徑自賊笑提醒,「我說霍少俠,托你的福,我這醉臥樓這半個月來,可多了不少世家千金、名門俠女前來光顧,感恩、感恩!」頓了下,忍不住又調侃。「對了!人家姑娘們柔情款款暗送秋波的情意,你到底有沒有接收到啊?」
聞言,下意識掃了周遭一圈,果見不少姑娘偷偷瞅來的含羞眸光,霍少霆飛快移開視線,不讓懷春少女有所誤會聯想,目光回到桌上那杯茶水,專注之程度彷佛里頭有著驚世秘密。
「在下無福消受!」話落,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心想今日是等不到人了,他掏出銅板放在桌上當作茶水錢,隨即起身準備離去。
「多留一會兒,一起用晚膳,我請客!」見狀,千歲照這大半個月來的慣例,急忙留人。
開玩笑!這尾白龍一走,所有女客保證在盞茶時間內也走得精光,相對的,他就少賺了眾人一筆晚飯錢,實在太可惜了。
「無功不受祿!」同樣如以往慣例,霍少霆冷淡拒絕,正欲邁步離去之際,驀地,一道含笑女嗓在門外驟然響起,穿過層層喧嘩聲飄進他耳里……
「大毛,這就是醉臥樓呢!你說,咱們都遲了大半個月了,霆弟還會在嗎?」
但听慵懶笑嗓方落,一道驢叫聲便激昂而起,讓向來淡漠無表情的霍少霆竟驚人的變了神情,臉現狂喜之色,身形一閃,眨眼間,人已出了醉臥樓門外。
「我剛剛沒眼花吧?」認識某人兩年多,第一次見識某張冷臉上終于顯露出屬于人的表情,千歲驚奇萬分之下簡直不敢置信,飛快趴身在窗口上,賊頭賊腦地往門口處瞧去。
就見霍少霆站在一位清秀姑娘和一只毛驢面前,一雙大掌毫不避嫌地抓住女子,薄唇一張一合地似乎在罵人……
「-為何遲這麼久?我有多擔心,-知不知道?這大半個月來,我鎮日提心吊膽的,就怕-出了意外,想沿著回穿雲峰的路上去找-,又怕因此錯過!可惡!-干啥突然下山來……」
一向冷冰冰,與人對答向來不超過三句話的霍少霆,此刻正驚人地吐出一連串低吼責罵,若讓一干江湖人士听見了,肯定會驚得掉出兩顆眼珠子。
「霆弟,原來你還在啊!」對他的低吼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清秀女子──官采綠漫不經心笑應,轉頭徑自對身旁的毛驢道︰「大毛,霆弟還沒離開呢!真是個守信的好弟弟,是不?」
聞言,毛驢高興地正要長叫一聲,表達自己的贊同之意時,被一記寒冽目光給掃到,霎時嚇得到嘴的嘶叫硬生生吞下肚去,急忙垂下一顆驢頭,謹守畜生本分,不敢參與主人的談話。
「我不是-弟弟!」將毛驢瞪得垂頭自省綁,霍少霆立即嚴肅重申自己從小到大不知表明了多少次的立場。
「大毛,才半年不見,霆弟他竟然就不認我們,不當我們的家人了!」臉上滿是震驚,官采綠難受地拍著毛驢的大腦袋,悲傷不已。「我看我們還是乖乖回去穿雲峰,省得在這兒礙人家的眼……」轉身舉步欲走。
「-故意冤我!」一把抓住人,霍少霆生平只栽在眼前女子手中,唯獨拿她沒轍,當下不由得又氣又惱。
見他如同以往般被逗得氣急敗壞,官采綠終于忍俊不禁,也不管眼前男子已不是當年粉女敕女敕的可愛女乃娃,白女敕玉手毫不客氣地往他俊俏臉頰捏了一記,樂呵呵笑道︰「霆弟,你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的可愛呢!」
「別捏我,我已經不是小阿子了!」被用小阿的方式對待,霍少霆不禁尷尬低斥,不過倒也沒躲開,任由她在自己臉上又捏又揉的同時,向來冷然的面容竟莫名浮現淡淡的可疑紅澤,隨即又馬上板起臉來。「別轉移話題,這不是重點!說!怎會突然下山來了?」
她向來懶散,不可能突然有閑情逸致,千里迢迢下山來就為了捏他這麼一下。
聞言,官采綠不答,反而兩手按住饑腸轆轆的肚子,扯開多日只啃饅頭,許久不聞肉味的慘綠笑容。
「霆弟,關于這個問題實在是說來話長,能不能先讓我飽餐一頓再慢慢說給你听呢?」
「來來來,這些都是我醉臥樓最好、最有名的菜色,請盡避用、盡避吃,我請客!」
醉臥樓角落處的某桌,桃花男人端著熱情如火的笑臉,熱絡款待去而復返的貴客,只不過這回還多了個與某位冷面人關系似乎匪淺、身分神秘的姑娘。
唔……真是讓人心癢啊!
從沒見過這尾冷冰冰的白龍待人這麼「異常」過,若能挖出這兩人的關系拿去賣錢,可不又是一大筆白花花的銀子進帳來!
扁想到這個,千歲不禁樂陶陶,招呼得更加熱絡起勁。
「霆弟,闖蕩江湖要注意,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要小心哪!」瞅著滿桌豐富菜色,官采綠只挑幾樣省事好入口的菜色下箸,慢條斯理地邊吃邊對霍少霆提醒道。
此言一出,霎時讓心中打著歪主意的千歲瞬間凍結,使得正在專注剝蝦殼、剔蟹肉的霍少霆忍不住抬眸瞧去,星眸迅速閃過一抹失笑光芒。
「沒錯!江湖上的確到處充斥這種奸盜小人,確實要小心!」馬上恢復原狀,千歲一臉義憤填膺地連聲點頭附和。
見狀,官采綠禁不住笑了起來。「霆弟,你這朋友不錯!」夠厚臉皮,也夠滑頭的。
「他不是我朋友!」一旁,霍少霆面無表情出聲否認。
「咦!不是嗎?」故意瞠大了眼,她裝出一臉驚訝,轉而對桃花男人問道︰「你不是醉臥樓的老板嗎?」
「我是!」千歲趕緊挺起胸膛,一口承認。
「專挖江湖秘辛來販售賺大錢,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那個人?」再次確定。
「沒錯!」回答得非常驕傲。
「那就奇了!」秀顏緩緩轉向霍少霆,官采綠揚眉微笑。「霆弟,我記得你上回回山時曾向我提起過,江湖上你唯一還算信得住的人,就只有醉臥樓的老板了,不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是朋友呢!」
所以她信上約的地點,才會選在醉臥樓,想說若兩人不小心錯過,她還有人可以賴,請霆弟的好友幫忙找人之余,她則不用再千里奔波,安心賴下來等人就行了。
此話一出,霍少霆依舊面無表情,可眸底卻迅速閃過像被人給揭了底的不自在之色,看在了解他甚深的官采綠眼里,心下不禁暗暗失笑,倒是千歲听了險些感動得涕淚縱橫。
「嗚……我真是太欣慰了!總算拿熱臉貼冷有了那麼一點代價了!」別過臉,他裝模作樣地拿衣袖擦拭眼角。
「別哭、別哭!我家霆弟就是那種孤僻別扭性,請多多包涵,辛苦了!」官采綠笑意盈盈,略盡一下為人姊姊的責任,替弟弟做好人際關系。
霆弟?叫得好親熱!莫非兩人是姊弟?哈!若真是,那他可真是無意間挖到一條大秘辛。
那些對「銀劍白龍」傾心的姑娘們肯定會對這消息感興趣,願意花大錢來買!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就要源源涌進,千歲忍不住興奮地直搓手,以話套話。「想不到霍兄弟還有個姊姊,不知霍姑娘芳名為何?」直覺以為她也姓霍。
「霍姑娘?」指了指自己,發現他確實是在稱呼她,官采綠眼兒瞟了下霍少霆,玩味微笑。「我姓官,名采綠,可不姓霍,你別搞錯了!不過有件事,你倒沒說錯,我們確實是姊弟!」
耶?一個姓官、一個姓霍,怎麼會是姊弟?
千歲一愣,隨即想到這其中必有曲折故事,正迫不及待地要張口追問之際,卻被另一道清冷嗓音給率先捷足先登──
「不是!」驀地,從剛剛就一直剝著蝦殼、剔著蟹肉的霍少霆,再次打破沉默開口重申。「采綠,我們絕對不是姊弟!憊有,-別對這朵桃花泄漏太多私事,小心他把-給賣了!」
「叫姊姊!」一听他直呼自己名兒,官采綠馬上糾正。真是怪了!霆弟自十二歲起,就莫名其妙地不再喚她姊姊,這些年來不知抗議了幾百回,也不見他「悔改」,當真是氣人!
「師姊!」見她瞠眼瞪人,霍少霆只好順從改口,不過最多就只能是「師姊」這個稱呼,至于「姊姊」嘛……不可能!
必于這個問題已爭論多年,卻一直無法再從他口中听到姊姊這兩個字,只有偶爾見她惱了,他才意思意思的叫聲師姊來安撫一下,如今官采綠只能自我安慰。
唉……師姊也總算有個姊字,勉強接受啦!
原來是師姊弟啊!
一旁,將他們對話全都一字不漏地听進耳里的千歲,這會兒終于恍然大悟,正想繼續往官采綠身上套話,探問兩人師承何人之時,卻被某人冷冷掃來一眼,明明白白以寒冽眼神無聲警告他──我們師姊弟要談心敘舊,你可以滾了!
「呃……我還有事忙兒去,你們盡量用、盡量用。」接受到威脅眼神,千歲縱然有滿腔的好奇心,也只能干笑連連的找借口閃人。
唉……人要識相、懂得看臉色啦!否則若讓人家出口趕,那不是更糗、更難看,對不?
眼見他磨磨蹭蹭的終于走遠後,霍少霆這才將面前盛滿剝好的蝦、蟹肉的小碟子推到她面前。
「吃吧!」
「霆弟,我就知道你待我好!」官采綠-眼笑了起來,大大方方享用他的「進貢」。
「我知道-懶!」不輕不重冷刺一下,霍少霆可了解她了。她啊!生性懶散,最怕麻煩,連吃東西也不例外,專撿只需動口、不需動手的食物吃,只要稍多點刺的魚,她就興趣缺缺,更何況是蝦蟹類。
當然,若有人剝好、剔好送至她面前,她倒是很樂于享用。而他,自然就是那個無怨無悔為她服務的人了。
也不否認,官采綠徑自興高采烈地享用美食,看在霍少霆眼里,不禁隱隱閃動欣悅光芒,手上動作未曾稍停,不斷進貢處理好的蝦蟹給她祭五髒廟,直到桌上菜肴少了一大半,她也約略有八分飽後,他才回歸正題──
「怎麼突然下山來找我了?」若沒重大理由,依她「好逸惡勞」的性子,不會願意辛苦奔波,千里迢迢來找他的。
聞言,官采綠瞅他一眼,慢條斯理吞下口中蟹肉後,這才氣定神閑地微微一笑──
「因為小爹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