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今兒個大家一定得去找小姐,我無法再等了。」一大清早,草屋內就傳出銀歡堅決的吼聲。
「呃……不多等個幾天嗎?也許不久後,任丫頭就回來了。」丫頭不是常消失個好些天的去采藥嗎?怎麼這回銀歡緊張成這樣?「酒肉和尚」一臉輕松,頂著大光頭直晃。
「可不是!任丫頭可能出門采藥去了,別緊張。」「瘋老丐」發皺的老臉堆滿笑痕,完全不將銀歡的緊張看進眼里。
「可、可是以前小姐若要出門這麼多天,總會告訴我一聲,不然也會留下信箋的。」而這回卻完全沒消息,怎不令她擔心呢?輕咬著粉唇,銀歡總覺小姐這回沒留下任何音訊,透露著不對勁。
見她神色不安,「金劍俠客」不愧是以正派君子著稱,馬上出言安慰。「銀歡,如果你真覺不對,那我陪你去找人好了。」
「啊……真的嗎?」銀歡臉現喜色,卻在瞄見他胸口尚還透著血水的白布而沉了下來。「不用了!你先將傷養好再說,不然小姐回來還得費更多的心神去照料!」搖著頭,眼尾不小心去瞥到正以銀梳打理一頭銀亮三千煩惱絲的「白發魔剎」,「護花使者」的人選霎時間赫然出爐。
「就是你——‘白發魔剎’。」縴手一指,準確無誤地點向他。「你的內傷好得差不多了,就你陪我去找。」哼!這個听說是江湖大魔頭的家伙也真是奇怪,傷都快好了,卻還依舊賴在這兒白吃白住,今天總該貢獻一點心力了。
「我?」緩緩放下銀梳,「白發魔剎」出乎意料地起身點頭答應。「也好,我陪你去找任丫頭。」
本以為以他古怪性格,肯定會拒絕,沒想到答應得如此干脆,反倒讓銀歡愣了一下。不過其他人聞言卻有志一同地眉梢齊揚,暗自揣測這個曾在江湖上引起腥風血雨、出手毒辣、不留情的魔頭,怎麼如今性情大變,變得如此好心腸?
「怎麼,還不走?」白眉斜挑,「白發魔剎」奇怪地覷她一記。
「噢!」驚覺回神,銀歡慌張叫著,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走、走啊!去找小姐……」
「找我有事?」驀地,從門外薄薄白霧中,任圓姍姍步入草屋。
「小、小姐!」乍見那消失三、四日的雪白容顏,銀歡瞠眼驚叫,滿心歡喜地迎了上去。「小姐,這些天你上哪兒了,怎麼沒交代一聲?銀歡還以為你發生了意外,正準備和‘白發魔剎’去找你呢!」
「我采藥去了!」不欲解釋這些天自己被人強擄之事,任圓輕描淡寫地應付過去,清靈眼眸揪往一向不大搭理他人、性情難以捉模的「白發魔剎」,有些訝異他竟然會願意和銀歡一起去找她。
哪知「白發魔剎」一對上她清冷目光,僅是微微點頭示意、勾起一抹輕淺笑痕後,身形一閃,剎那間人已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手上一把銀梳依舊梳理著白發,仿佛他從未曾離開過。
面對這一笑,任圓因不曾見過他的笑容而微怔。然而對其他在場親眼見到笑容的眾人而言,這一笑卻是驚逃詔地的震撼。
「呃……‘瘋老丐’,你說任丫頭有得罪老魔頭嗎?」「酒肉和尚」憂心忡忡地低聲詢問身旁的「瘋老丐」。只因老魔頭叱 江湖數十年,盛傳于人們口耳相傳的事跡便是——不要讓他笑,只要他對誰笑,誰的小命便要不保了。
「應該沒有吧!」「瘋老丐」同樣悄聲竊語。「老魔頭那身內傷可是任丫頭治好的,丫頭對他應該只有恩,沒有仇啊!」
「可‘白發魔剎’這人行事全憑心性,喜怒無常,就算他打算手刃救命恩人,相信沒人會覺得意外。」「金劍俠客」加入竊竊私語一族。
卑完,三人無言對視,然後又各自環視在場眾人一眼,大伙兒默契十足,相互暗點著頭,有了共識——以後得多注意老魔頭行動,可別讓他真的對任丫頭出手。畢竟丫頭有恩于大家,做人一定要知恩圖報的。
任圓可不知眾人心思,怔忡瞅望「白發魔剎」那抹輕淺笑痕,心中隱隱感到他笑起來的模樣好眼熟,令她覺得溫暖……
「小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沒察覺出她的出神,銀歡逕自喳喳呼呼、笑開清秀小臉問道。
驀然回神,她輕聲道︰「昨夜兒回來,見你睡得熟,我就自己回房去了,誰知才來醫堂便听你說要找我。」
「哎呀!」懊惱叫了聲,銀歡不由得輕打了自己腦袋一下。「人家以為小姐還沒回來,大清早也沒去你房里瞧瞧,就急巴巴地找人去尋你呢,瞧我多糊涂!」還好小姐即時出現,不然她可要白忙一場、鬧笑話了。
「任丫頭,你就不知道,這四天我們可被銀歡這丫頭給吵得頭疼-!」「瘋老丐」眯起老眼取笑。「這小丫頭狼心狗肺得很,竟要我們拖著傷殘之身去找你。大伙跟她說你肯定采藥去了,她偏要擔心,嘖!」
「因為小姐你以前從沒這樣無故失蹤,總會交代個一聲嘛,所以人家……人家……」急著解釋,銀歡訥訥地越說越小聲。
扒……銀歡確實沒白擔心!她這些天事實上是被人給強綁走了,不過事情已過,無需再多說。
「銀歡,謝謝你的關心。」凝瞅著尷尬泛紅的清秀小臉,任圓真誠道謝。
「哎呀!小姐,你干啥這麼見外……」被一向冷淡的主子當面道謝,銀歡反倒不自在。
瞧她尷尬,任圓不再多說,轉身一一檢查眾人的傷勢復原情況,直到來到躺著生面孔的床位前,她不由得納悶。
「銀歡,這個人……」
「他呀,三、四天前從溪中撈起的,大概又是被上游那個人給丟下水的!」從她身後探頭瞧清現在昏迷中的瘦小昂子,銀歡聳聳肩猜測。
三、四天前?不就是她還被留在石屋時的事嗎?啊……這個人該不會就是那日小清子跑出去打發的那個飛……飛什麼來著的人吧?
心中了然,任圓專注檢查,驚訝地發現床上的人傷勢極重,身上布滿輕重不一的傷口劍痕,又被丟下溪水中,導致失血甚多,難怪昏迷多天還不見轉醒……沒想到外貌、性情看起來可愛、機靈的小清子出手這般重,招招不留情哪!
輕蹙起柳眉,她忙著治療重傷病奔,整弄了好一段時間,才將瘦小昂子全身上下的傷痕都裹藥、包扎起來。待一切整理完畢,雪白額際也滲出一層薄骯了。
「小姐,這回上游那個怪男人出手好像特別重呢!」一直從旁協助的銀歡也有所發覺,忍不住發表感想。
「不是他傷的。」直覺的,任圓出聲澄清,卻在話出口後,奇怪自己為何要替他說話而再次皺眉。
「咦?小姐,你怎會知道?」什麼時候小姐成了無所不知的神仙了?
「是啊!任丫頭,你怎會知道?」一直專注聆听她們主僕倆交談的一干傷患這會兒不約而同、好奇地齊聲發問。
「我……」任圓窒言,一時之間找不出好借口搪塞,正煩惱該如何解釋時,霍地,外頭傳來鬼靈精怪的嘻笑聲。
「任姑娘,是我小清子啊!我奉主子之命,請你作客來著!」話音方落,笑得如陽光般燦爛的年輕男孩跳進草屋內。
一見小清子嘻皮笑臉的臉龐,任圓還來不及反應,其他人倒先叫了起來——
「耶?這小子真眼熟……」
「不就是姓越的身邊的小僕嗎?」
「他怎會來這兒?」
「難不成姓越的也來了?」
霎時間,眾人面面相覷,隨即不管傷重、傷輕,只要能走會爬、神智都還清醒的人,全都一古腦兒地往門口擠去,一下子就將小清子給推擠到屋內、任圓的身旁。
「搞什麼啊?」差點沒被擠扁,小清子莫名其妙搔著後腦勺大叫。
「你是誰?」眼見陌生之人闖了進來、還引起騷動,銀歡凶巴巴地插腰質問。
「我?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叫小清子啊!」夸張指著自己,他呵呵直笑,故意轉頭對著任圓大驚小敝叫道︰「任姑娘,你身後那個凶神惡煞的女人是誰啊?我瞧她挺可憐的,這麼年輕就耳聾……」
「喂!你說誰耳聾……」聞言,銀歡氣急敗壞大叫,正想罵人,卻突然被門口處一干人的大喉嚨給打斷。
「沒見姓越的啊……」
「難不成只有那個小僕來而已?不過他找任丫頭作啥?」
「說的也是!他找任丫頭干啥?任丫頭又何時認識他們了……」
驀地,眾人猛然轉頭,眼泛凶光怒瞪小清子,以為越原發現被他打傷的人皆被任圓所救,心中不悅,特地要人來找碴的。
懊在小清子機警,才瞄見眾人回頭,他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捉住憊處于愕然狀態下的任圓,挑了個最近的窗口翻身、竄逃出去,只留下一串得意詭笑與調侃話兒——「任姑娘,我家主子借走了,有意見的就去找我主子吧……」
「我又被強擄了嗎?」石屋前有張古拙、簡樸的木桌與幾張木椅,任圓清眸淡掃正坐在那兒享用早膳的男人。
「我不是讓小清子‘請’你來嗎?」越原神色未變,倒是听得出來在請字上有特別加重音。
那算是請嗎?她是還在反應不過來之下就被挾持了過來!任圓本想出聲糾正,幾番張口欲言,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反正他們主僕倆向來只依自己意思做事,覺得有說個「請」字便叫做請了,就算表明指正說那叫作強擄,依他不容人拒絕的蠻性,肯定還是會認為那就是請!
「坐,用飯。」簡潔三個字,卻將意思完全表達。
這麼大清早把她「請」來,就為了請她用早膳?任圓心中覺得莫名其妙,冷淡的神情卻沒改變,有的只是眸底一閃而過的困惑。
「你起得真早。」昨兒個深夜才送她回去,沒想到今天卻起了個大早。他前些天不是都沒睡,只有昨兒下午在小水潭邊休憩了會兒,怎麼如今精神還這麼好?
「你不也是。」越原睇看她一眼,沒說出口的是——其實他根本一夜未睡。
夜里送她回去後,待他返回石屋,安然躺在自己床榻上時,眼底心底浮現的淨是她的身影,尤其她那如淒似訴的一笑,整夜盤旋在他腦海中,怎麼也揮不掉、甩不開,胸口一陣莫名的沖動想見她——以最快的速度見她。所以才會天一亮就讓小清子前去「請」人。
「我習慣早起。」波瀾不興地回應。
「我習慣晚睡。」喝下香濃豆漿,他也一樣面無表情。
怎麼他在和她唱雙簧嗎?還是他真如所言那般?若真是,那話中意思是他根本還沒上床睡覺嗎?若真如此,那他就不是習慣「晚睡」,而是習慣「早睡」才是。
輕淺瞅看一眼,任圓本想問他「請」她來作啥時,越原又突然開口了——
「你不吃?」發覺她依然站著,沒有坐下用早膳的打算,他不自禁地擰起眉頭。「還是用過早飯了?」口吻有著深深的懷疑,不大相信她已經吃過。
「沒胃口!」她早上向來是沒啥食欲的。
「好歹吃一些!名兒有個圓字,人卻這般單薄瘦弱,根本名不副實。」哼!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人都瘦得仿佛只要吹口大氣就能將她刮走,竟然還敢說沒胃口。越原兩道濃眉瞬間打了好幾個結。
這個人好生古怪!她吃不吃東西,干他何事?不由自主的,任圓又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坐下,吃!」見她一直沒動作,越原沉聲冷睨。
他霸道的喝令沒有撩起向來冷然的任圓任何火氣,有的只是再次投給他一記詭異目光,當下就隨遇而安地在他對面落坐。
見她一坐下,越原臉色稍霽,沒再說什麼,直接倒了碗香氣濃烈的豆漿送到她面前,同時還塞了一個白胖肉包子進縴白小手中。
怔然呆看手中熱騰騰的肉包,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個蒼白、瘦小的小女孩哭鬧著不肯喝藥,只吵著要吃肉包子,滿臉慈愛的男人軟聲勸哄無效。隔了一天,小女孩面前出現了一籠冒著熱氣的扁包子——一籠肉餡摻雜著濃烈藥味的包子。
扒……肯定是男人連夜自制的。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做包子,形狀不怎麼好看,而且肉餡還有著淡淡的苦藥味兒,滋味實在不能說很好。但在男人去世後的這些年,那包含肉香與藥味的包子,竟成了小女孩最懷念的味道。
見她怔忡出神,不知是想到了啥傷心事,向來清冷眼眸中竟閃著哀傷的思慕之情,越原胸口猛地一緊,不知為何,極端不願瞧她這般模樣。
「肉包子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故意惡聲惡氣。
「是啊!是用來吃的。」輕聲贊同,她緩緩咬了一口肉包,咀嚼後吞下,這才抬眸迎上他深黝宛如兩潭黑水的眼眸,輕淺沉靜地道︰「你知道嗎?我已經許多年不曾吃肉包子了。」
你知道嗎?我已經許多年不曾吃肉包子了……
她這話是啥意思?表明不喜歡吃肉包子嗎?可她幽然死盯著肉包子的神情,實在不像,反倒像似被勾起無限思念……
靜坐在屋前的木椅上,越原無意識地以白布擦拭手上一把劍刃修長、折疊紋路變化有如一幅山水畫,在陽光下閃爍著森然、湛亮光芒的長劍,若有所思的雙眸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不遠處,正與小清子坐在溪畔大石上垂釣的任圓。
「呃……任姑娘,你有沒有感覺一道要將人給灼出洞兒來的銳利目光,打從咱們坐在這兒釣魚就一直緊盯不放?」悄悄偏頭偷覷了眼石屋前的主子一眼,好巧不巧正好撞上越原猛地眉頭一皺,小清子驚出一身冷汗,飛快轉回頭死命盯著手中釣竿,壓低了嗓音悄問。
聞言,任圓不禁想嘆氣。她並非遲鈍之人,當然感受到了那久久未曾稍離的灼熱視線。只是就算知道,她又能如何?那位越大鑄劍師「請」她來用完早膳後,便一聲不吭地逕自拭劍,一把接著一把。而她縱然想回自己住處去,沒他親口答應放人,大概也離開不了,因而只能留在這兒和小清子一同釣魚了。
唉……到底他打算如何?難道讓小清子「請」她來,真只為了瞧瞧她?真是古怪又詭異的男人!
見她默然不語,小清子忽然想到她是莫名其妙又被強請了來,應該是這兒三人當中最無辜的,當下只有尷尬直笑,不再多話。
兩人又陷入沉默中,而身後那道目光依舊銳利灼熱……許久後,向來活潑多話的小清子又憋不住了。
「任姑娘,你身子有沒有哪兒不舒坦的?」機靈腦袋瓜悄悄傾到她耳邊低問。
為什麼他會這麼問?奇怪瞅看一眼,任圓輕搖著螓首。
「沒有?」小清子低聲驚呼。「沒有任何跌打損傷、內傷、外傷?」太奇怪了!依他以往經驗,若主子從鑄劍房出來,眼底蒙上癲狂之色,此時能閃多遠就閃多遠,若哪個倒楣人被他給抓到,總免不了會被拿來當作練武工具,好藉此發泄、發泄心中的沮喪。
昨兒個她被主子給抓走,雖然他小清子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可還是很有良心地擔心她這個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不知會被折騰成什麼樣。沒料到今兒個去請她時,不但看起來完好如初,連現在問她,竟然也說沒事!
敝了!主子轉性了嗎?還是……還是主子對他小清子特別歹毒?抓別人就不會凌虐,踫上他就什麼狠招都往他身上招呼?
餅分!餅分!餅分!主子就光會欺凌他而已!霎時間,小清子神情萬分委屈,覺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悲慘的小僕了。
「為什麼我該有傷?」不解反問,任圓不懂他為何瞬間顯得可憐兮兮。
「因為……」小清子正想把自己的委屈告狀給她听,霍地,石屋前一道響亮聲調打斷了他。
「越公子,在下江南問劍山莊——沈聿特以萬兩黃金懇請越公子割愛賜劍。」
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小清子暗忖,與任圓兩人不約而同齊轉頭朝石屋方向瞧去,就見一名約二十四、五歲的俊朗年輕人,滿臉誠懇地站在屋前空地上,對神色漠然、文風不動的越原拱手致意。
「呵……有好戲瞧了!」眯起笑眼,小清子心中可樂了。
問劍山莊?乍聞此名,任圓清靈眼眸閃過一絲詭異光彩。
就這樣,兩人心思迥異卻有志一同地轉身安坐在大石上,冷眼旁觀前方石屋的狀況。
另一邊,木椅上的越原目中無人地兀自拭劍,根本不睬來人。
沈聿早知這聞名江湖、武功高強、鑄冶兵刃一流的男人性格古怪、難討好,倒也不以為意,謙和有禮地笑道︰「越公子,在下心儀越公子鑄劍之神技,但求你能割愛相讓,在下定不虧待。」
煩人!江湖眾人皆知他所鑄之兵刃向來只送順眼人,若瞧不順心的人,就算捧著大把金銀珠寶,他照樣不看在眼里。可為何還是有一大堆人自以為是,開口、閉口就是要買他鑄造的兵刃?哼!他精心打造的心血可不是能以金錢來論賣的。
越原擰眉,極端厭惡又有人來打擾,當下右臂一震,手中光芒湛亮的寶劍發出清亮龍吟。
「好劍!」被那高亢清亮劍嘯吸引,沈聿俊目發出光彩,不由得月兌口贊道。
運勁一旋,銀白劍身在金黃陽光下劃出漂亮炫目劍花,左掌抓來木桌上雕有九龍盤旋與各種奇花異草的劍鞘,越原連看也不看,瞬間收劍入鞘,隨即入鞘的寶劍又被拋回本桌上。
視線無法自桌上寶劍轉移,沈聿禁不住暗暗贊嘆。此寶劍不僅劍刃鋒利湛然、稜線分明,一看就是斬金斷鐵的神兵利器;就連劍鞘亦瓖嵌復雜,雕飾繁復,簡直已達藝術之臻。
「想要?」語調漫不經心,越原明知故問。
「若越公子能割愛,在下感激不盡。」以為他有贈劍之意,沈聿心中大喜,再說能讓越原愛不釋手、一再悉心擦拭的,肯定是寶劍中的寶劍,有機會能得到,他當然萬分高興。
「想得到它也簡單。」嘴角勾起冷笑,他神色卻顯得意興闌珊。「你剛說你是沈聿?可是問劍山莊的少莊主?」
「正是在下。」沈聿聲調中有著深深的自豪,畢竟問劍山莊在江湖上可是勢力龐大,享有盛名的山莊。
至于問劍山莊為何在江湖上如此有名氣,這可要說起莊主——沈馭風,也就是沈聿的爹親,在道上中享有極高名望,是個人人稱贊的仁義之士,備受江湖人士推崇,一手的「流風劍法」獨步武林,鮮有對手。不過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與愛妻鳳水瀲的恩愛無人能比。
鳳水瀲當年被稱為江湖第一美人,亦是武林中極為神秘的門派「玄夢宮」宮主,性情邪魅難測。可與沈馭風相戀後,不僅歡歡喜喜地甘心下嫁,還為他生下了一對兒女。
听他對自己家世如此自傲,越原心中嗤笑,驀地揚聲叫喚。「小清子!」
「來也!」一听主子喚人,小清子俏皮地對任圓眨了眨眼,隨即足下運勁朝石屋方向射去,倏地便眼兒眯眯地安立在越原身旁,賣乖嘻笑。「主子,您有何吩咐?」
「你這毛頭練劍的時間到了!」挑眉斜睨,他閑話家常般輕松。
「是!」小清子大聲應答,笑眸湛亮如星,興奮得一蹦一跳奔進石屋內。須臾之間,人又閃了出來,手中握著一柄亮晃晃的長劍。「主子,這把劍可以嗎?」
「這把劍適合女子來使,對你而言是輕了些,不過你才十六歲,本性機靈好動,倒也符合這柄劍輕敏、靈巧的特性,勉強用用吧!」瞄了一眼,越原雖不滿意,倒也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听聞主子勉強合格的評語,小清子笑臉垮了下來。唉……沒想到他在鑄劍房千挑萬選,竟挑中了一把給女人使弄的,真是丟臉!
見他們主僕倆此番言語舉動,沈聿滿頭霧水。「越公子,你這是?」
「只要你能在百招內拿下小清子,桌上那把劍就是你的。」不顧對方詫異,嗤聲冷笑開出條件,越原不再多說,縱身飛掠直射溪畔大石,瞬間已安穩坐在任圓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