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玉兔高懸,銀亮的月光灑落大地,也灑落在兩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身上。
只見那兩條身影偷偷模模的來到三合院前,技巧的破壞了鄉下房子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簡陋門鎖,隨即悄然無聲的推門潛入屋內。
擺暗中,兩名夜闖民宅的惡徒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互覦一眼,無聲比了個「按計劃行動」的手勢後,便分頭各自行動,誰知一砰!
不算大,但卻異常清晰的踫撞聲在一片寂靜中驟然晌起。
「干!」視線不良,有人不小心踢撞到椅子,痛得忘了自己正在私闖民宅,忍不住當場「訐譙」出來。
總算另一人還記得自己正在干壞事,當下緊張地連忙發出噓聲,直到同伴警覺地住了嘴,他才壓低聲音怒道︰「發出這麼大的聲音,你是怕人家沒發現我們嗎?」
「干!我也不是故意的。」應著聲碎碎念,忍不住抱怨。「我怎麼知道那邊會有椅子……」
「算了!說這些沒用,還是趕快找人,早點把事情辦好。」只想速戰速決,快快拿到錢,當下徑自往內走去。
眼看同伴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廊道中,原本還在碎碎念的人不禁也噤了聲,忙不迭追了上去。
擺暗中,甄如意猛然驚醒,瞠圓的雙眼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胸口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緊張與不安感襲擊著,心跳瞬間加速。
怎麼回事?
方才淺眠中,她似乎隱隱約約听到大廳那邊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但嚴老夫人早在傍晚之前便驅車回台北,她和嚴仕雋又都各自回房睡了,那麼剛剛的聲音是誰制造的?
是小偷嗎?但這兒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樸實農民,有人路上檢到東西還會到村內的廣播站廣播,請丟失的人前去認領,一整年的竊盜案屈指可數,警察局都快等同虛設了,這樣一個民風淳樸的地方,要讓她真的踫上宵小的機率實在太小了。
可若不是小偷,剛剛那聲音又怎麼解釋?莫非……靈異現象發生了?不會吧!沒听沛晴說她老家鬧鬼啊!
但是……但是這種鄉下老房子通常歷史悠久,家族故事多、若有一、兩個徘徊不去的祖先,那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想到最後一種可能性,甄如意渾身寒毛倏地竄了起來,頭皮陣陣發麻,連動也不敢動一下,更別說下床去察看了。
嗚……她這一生什麼都不怕,就是怕那種陰森森的東西啊!
「咿呀--」驀地,老舊房門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推了開,在黑暗中發出一道細微卻令人從腳底涼到頭皮的聲響……不……會吧?
是什麼東西進來了?
腳步聲、呼吸聲,什麼都沒有,莫非真是那種東西來找她打招呼了?拜托,千萬不要!
她好怕的……緊閉著雙眼,甄如意嚇得全身僵硬無法動彈,什麼「阿門、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等等一切自己所知道的宗教真言全在心中溜了一遍,甚至連神鬼傳奇中可笑的「求求菩薩保佑我」也出爐了。
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就在這陰陽一線間的關鍵時刻,一道冰涼的觸感撫上了她,讓她驚得瞬間跳了起來,張口就要尖叫出聲!
「是我!」大掌飛快捂住辦唇,黑暗中,嚴仕雋以著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悄聲低語。
是他?
听到熟悉的嗓音,確定來者並非她最懼怕的玩意後,甄如意險些蹦出喉嚨的心跳才又落回原處,驚魂未定道︰「你、你怎麼……」
「噓!」食指輕抵著紅唇,示意她噤聲後,嚴仕雋這才又低聲道︰「有人闖進來了!」他向來淺眠,當大廳方向傳來怪異聲響時,他便立刻驚醒下床查看,發現有人闖入時,想也不想便迅速來房間叫醒她。
有人?
甄如意一愣,隨即精神全來了,跟著壓低嗓音小聲詢問︰「來偷東西的嗎?」只要不是靈異方面的東西,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恐怕不是!」搖了搖頭,嚴仕雋拉著她悄然無聲的出了房,心中不無憂慮。
依他方才短暫時間的觀察,那夜闖進屋的兩人並無一般竊賊那樣忙著翻箱倒,反倒一路搜尋而來,其模樣不像是要偷竊貴重物品,反倒是很有沖著人來的意圖。
幸虧這三合院內房間不少,加上他們兩人睡在較後方的房間,趁兩名宵小憊在前方一間間搜房的時候,他才能趕得及來找她。
不是來偷東西的,那是來干嘛的?
想到什麼似的,甄如意慌亂抬眸,卻見他一臉的緊繃與肅穆,當下被牽著的手下意識的緊緊反握住他的,在悄然無聲的疾行中低聲詢問︰「你打算要怎麼做?」
「我們先從後門出去。」他必須先將她帶離這兒,確保她不至于遭受到危險。
所幸鄉下的房子除了前門外,通常還會開一個後門,如今正好派上用場,讓他們可以無聲無息的從後頭離開。
點了點頭,甄如意緊緊的跟著他行動,感覺自己好像在拍警匪動作片般,緊張的心口怦怦直跳,甚至連武器都有了。
「拿著,必要時就使用它,絕不要手軟!」路經廚房,嚴仕雋拿了把銳利的水果刀塞進她的手中,嚴肅的口吻絕非玩笑,而是真心要她必要時就痛下殺手來保護自己,不可存有婦人之仁。
「好!」緊握著手中的水果刀,她慎重的答應。
得到肯定的答復,嚴仕雋不禁扯了一下嘴角,露出笑來,自己隨手又拿了把尖刀後,這才又帶著她往後門而去。
敗快的,他們悄悄打開了後門,在寂靜的黑夜中往前飛奔,然而兩道憤怒的咒罵卻緊隨追出。「干!他們發現我們,從後門溜了!」
「快追,別讓他們逃了!」怒吼咒罵伴隨著急促追趕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嚴仕雋心下一凜,二話不說就將甄如意推進隱密的草叢後。
「你……」張口欲言。
「躲好,不要出來!」急促的話語搶在她出聲抗議之前率先開口,嚴仕雋完全不給她辯駁的機會,猛力且迅速的重重吻了她一下後,便掉頭轉身朝另一方向飛奔而去,意圖引開追兵。
「找到了,人在那兒……」
「不要讓他跑了,快追……」果然,兩名惡徒馬上發現了他的行跡,追趕的叫囂聲接連響起,而被強塞在隱密草叢後的甄如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三人身影一前一後地遠去,很快地消失在深濃夜色中。
*****
對方到底是誰?
又為何要對他不利?
正常人一對二就已經屈居下風了,更何況如今他手傷未愈,那就更加不可能應付得來了。
怎麼辦?
他會有危險的!
想到他可能遭遇不測,甄如意的臉色蒼白如紙、心中惶恐不安,只覺得胸口陣陣**無法呼吸……
不行!她無法眼睜睜看那只狐狸身陷險境,而自己卻安全地躲在這草叢中。
與其在這兒胡思亂想,擔憂著他的安危,她寧願與他站在一起並肩作戰,就算戰斗力微弱,兩個人至少也比一個人強。
心中有了決定,甄如意顧不得嚴仕雋那句「躲好,不要出來」的囑咐,當下緊握著手中的水果刀,神色堅定地撥開草叢,飛快的朝三人消失的方向疾奔尋去。
漆黑夜色中,冷風陣陣拂過林木,月光下的樹影搖動不止,宛如惡鬼正探出張牙舞爪的觸手,意圖抓攫地面上那抹正在奮力奔逃的身影。
以一對二,他的勝算有多少呢?
听著身後逐漸逼近的咒罵聲,此一疑問?瞬間自嚴仕雋腦中一閃而過,隨即為自己在這種危急時刻,竟還有心情計算「對戰指數」而苦笑起來……以他如今的狀況,大概連百分之三十都不到吧!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已經成功的將人引開,如意若能因此平安無事的逃過這一劫,那他就感到安慰了。
「分頭包抄,別讓他逃了!」就在狼狽奔逃中,他驀地听到了身後傳來對方的「戰術指令」,心中雖暗叫不妙,試圖加快腳步甩月兌兩人,可不一會兒,還是難逃被前後包抄圍堵的命運。
「逃啊!你再逃啊!林北就不信你多能逃!」兩個相貌猥瑣的男人中,較為瘦小的那個一開口就是連串的咆哮示威,對他讓自己費了這番工夫才追上非常的不爽。
「干!沒想到一個、一個坐辦公桌拿筆的還這麼……這麼會跑……害林北差點沒喘死……」邊喘邊罵,較胖的男人更是火大。
經過方才激烈的奔跑,嚴仕雋同樣粗喘不已,只是他懂得掩飾,當下暗暗深吸一口大氣,平穩自己混亂的氣息後,這才謹慎而小心的審視著眼前的兩人--
「你們到底想干什麼?」臉上沒有被追襲的驚慌,他的神態顯得極為冷靜。
「干什麼?」似乎覺得他的問話很有趣,瘦小男人森森地笑了起來。「你以為會是特地來請你喝酒聊天嗎?當然是送你去投胎的!」
聞言,較胖的男人也大笑起來,手中的改造手槍故意嚇唬人地晃啊蔽,一臉施恩的嘴臉。「放心!我會盡量一槍解決,讓你好走些。」
看著在月光下閃著銀亮光芒的槍枝,嚴仕雋的心中一凜,暗中攪盡腦汁思索任何可能的月兌困方法的同時,嘴上也不忘試圖拖延些時間,力持鎮定地淡聲詢問︰「我想我們不認識吧?」他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眼前兩人。
「是不認識!」搖著頭,瘦小男人回答得也很干脆。
「既然不認識,那麼我們一無遠仇、二無近怨,為何要對我不利?我想上回的車禍也是你們制造的吧!」他想,背後肯定有主謀者。
「沒錯!確實是我們追撞你的,至于為何要對你不利……」頓了頓,瘦小男人嘿嘿笑了。
「抱歉!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若要怨就怨那個人吧!」果然!
心中猜測成真,嚴仕雋沉聲追問︰「是誰?」
「道有道矩、行有行規,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干!巴他扯這麼多做什麼?直接一槍斃了他就好了!」較胖的男人沒什麼耐性,直接舉槍瞄準目標。
「等一下!」厲聲大喝制止對方扣下扳機,嚴仕雋飛快說道︰「你們說,對方花了多少錢聘雇你們?我出雙倍價碼。」既然幕後主謀者能以錢買通他們行凶,那他自然也能以錢拉攏他們叛變。
此話一出,就見兩人頓時一愣,轉頭互觀,似乎在考慮著他的提議,而處在生死邊緣的嚴仕雋則心跳如雷,背脊暗暗滾下冷汗,藏在背後的左手握緊先前從廚房拿出的尖刀,戒慎萬分的觀察著兩人,只要他們稍有不利的舉動,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干!」就在一片緊張沈窒中,較胖的男人驀地對同伴叫道︰「別被騙了!今晚若放過他,明天他就報警來抓我們了,我們又不是白痴!」
「你說得沒錯,我們不能上當!」從金錢的誘惑中猛然回神,瘦小男人連連點頭,再贊同不過了。
糟!看來今夜真的難逃此劫了。
拉攏不成,嚴仕雋心知自己處境益發凶險,尤其當驚見那持槍的胖男人扣著扳機的手指微微一動時,他再也無暇多想,一直藏在背後的左手終于出手使勁一抖,利刃閃著銀芒在空中直射而出--
「哇--」只听殺豬般的淒厲慘叫,瞬間直沖夜空,眨眼之間,原本還威風凜凜的人,此刻卻難看得倒在地上哀號翻滾,手中的改造手槍也因肩膀中刀而甩飛出去,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後才掉落在一旁的泥地上。
這瞬間的異變讓瘦小男人傻了眼,呆了一秒鐘後,他回過神,意圖撲去搶槍,然而嚴仕雋卻看穿其行動,當下不由分說地沖了過去,阻擋了他的去勢。
于是夜空下,就見兩人扭打起來,伴隨著一旁陣陣的殺豬哀號聲,倒是頗驚心動魄。
奈何有人手傷未愈,等于是無條件讓了一只右臂,幾番纏斗下來,還是漸屈下風,最後更是被一拳擊中臉部而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一時之間幾乎難以動彈。
「干!等一下,你就知道是怎麼死的。」終于將他甩倒在地,瘦小男人忿忿的咒罵,順便不爽地又補上一腳後,正準備上前去把槍拿回來時,驀地,有只手卻搶先一步將槍給撿了起來,讓他當下不禁一愣,下意識的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卻是對準自己的槍口。
「想要命就別亂動,若有任何風吹草動,我的手是很容易抖的。」威脅的嗓音驟然揚起,不知何時,甄如意竟已來到,並且很適時的撿起槍,穩穩的將槍口對準對方。
瞬間逆轉的情勢,讓瘦小男人傻了眼,也讓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的嚴仕雋失聲叫了起來!
「如意!」她怎麼會在這兒?
他不是要她躲好,別出來嗎?
「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但是我不可能丟下你不管,所以別和我唆,快過來吧!」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甄如意一開口就把話給堵死。
方才她一路使盡吃女乃力氣的追了過來,也因此才能及時趕到,並且趁兩人扭打成一團時悄悄潛進,早一步先把槍搶到手,否則恐怕嚴家的傳奇悲劇又要增添新的一頁了。
怎麼也沒料到她開口第一句話就這麼酷,嚴仕雋不禁微愣,隨即低低笑了起來……
老天!他早該知道她的個性是不可能乖乖听話,也是因為她的不會乖乖听話,所以才能適時趕來救他一命啊!
「笑什麼?快過來啊!」听聞笑聲,甄如意不由得迅速瞪了他一眼,不過持槍的手還是一動也不動的對準瘦小男人,深怕稍一個分神,就讓對方有了可乘之機。
「來了、來了!」應著聲,他很快來到她身邊,並且接手「持槍恐嚇」的任務,先看了還躺在不遠處的地上哀號的人一眼後,滿心的注意力才轉回眼前瘦男人身上,溫和至極的微笑道︰「風水輪流轉很快的,是吧?」
全身僵硬地瞪著他的笑臉,不知為何,瘦小男人竟有種他可能會不顧刑法,直接一槍斃了他們的感覺,當下不禁恐懼地想往後退……
「你呀,別動,千萬別動!我的手可是比身邊這個女人更容易抖的,千萬別讓我不小心抖了起來啊!」他滿臉是笑,嗓音輕柔至極,說出來的話像是玩笑,可眼底那抹陰騺卻讓人絕對不敢冒險試探。
聞聲,瘦小男人身體瞬間凍結,可嘴巴卻硬要逞強叫囂,「我、我才不相信你敢,殺人是要被判刑的……」
「哦!殺人是要被判刑的哪……」故意拖著老長的音,嚴仕雋笑得更加柔和了。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自衛殺人是可以被輕判的,再加上我的身分與人脈,只要私下活絡一下,想要無罪開釋就像現在一槍斃了你一樣的簡單,你想不想試試?」這只月復黑狐狸真是惡性不改,真的很愛嚇唬人耶!
一旁,甄如意斜睨身旁男人一眼,可見到那張俊逸臉龐上有著斗毆後的傷痕,當下既心疼又不舍,馬上覺得他這回干得好,最好嚇得這兩個惡徒屁滾尿流叫不敢。
丙然,嚴仕雋的一番話讓瘦小男人霎時面無血色,再也不敢嘴硬逞強,就怕多吭一聲,一條小命就要不保。
「說!你們背後的主使者是誰?」猛然地,他冷下臉厲聲逼問。
被瞬間變臉的冷厲神色給嚇呆了,瘦小男人一時之間竟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吶吶說不出話來。
「不說?很好!」眸底閃爍著懾人冷芒,扣著扳機的手指緩緩往下壓。
「不要!我說!我說!」驚恐大叫,瘦小男人被他的手指上的微小動作給嚇得差點「閃尿」出來,為了保全自己一條小命,當下什麼行規全拋得一干二淨,慌亂萬分的招出幕後黑手。「是、是康盛泰,是他花錢聘雇我們來殺你的!」
康盛泰?
一個怎麼也沒料到的名字讓嚴仕雋驚愕至極,詫異的眼眸下意識的往甄如意看去,卻對上她同樣不敢置信的眸光,兩人無聲良久……
「這年頭,好好的大老板不當,為何要去當殺人主謀呢?」終于,甄如意澀澀的開口說話了。
「也許是為了預防失業,努力培養第二專長吧!」嘴角略帶嘲諷地一勾,嚴仕雋說話果然惡毒。
此話一出,兩人再次無聲互覦,然後默契十足的雙雙笑了起來;而一旁被用槍指著的兩名惡徒,卻只覺得眼前這兩個人都瘋了。
試問有誰在得知欲加害自己的幕後元凶是誰後,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的?全天下就只有這兩個神經病!
但想到自己兩人竟是栽在這兩個神經病手中,那就更令人郁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