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他在方家孩子臥室外的走廊上等待著。
「這麼晚了,你在這干嘛?」
倚在牆邊的高大身軀一听到她的聲音,原本疲倦得快要閉上的俊眸突然睜開。
那因為整日的身體勞動,而充塞在四肢百骸的疲倦,也頓時一掃而空。
「噓……」他隱帶著笑意的黑眸,在黯淡的走廊燈光下,漫著溫柔的光芒,「我有點話想跟你說。」
為了攻佔佳人芳心,最好的方式,就是要從她最在乎的事情下手。
他知道方家一出事後,方裳珞就二話不說的丟下台北的偵探工作,還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全砸在這老房子上。
她喜歡錙銖必較,為的卻不是自己,而是他人。她這樣努力的奉獻自己,令他忍不住靶到憐惜……
而目前,他清楚的知道方裳珞只在乎兩件事,那就是家人跟維持家人生活所需的金錢。
然而,要說服她接受他,卻不能拿錢砸她,他得一步步來。
「我們去廚房談吧!」因為那是她本來的目的地。
她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五髒廟正需要補貨。
「你餓了嗎?」她問。
「有點,下次你別說糖果屋的故事了。」
「哈!我也是因為說那故事,才感到肚子餓的。但我們只有果醬三明治能吃喔!蛋跟火腿是早上才能吃的。」
「我知道,反正你弄的都好吃。」
「哈!少來……說這種話不會多抹點果醬給你。」
她走進廚房,從冰箱中拿出果醬跟吐司,然後按下烤面包機的按鈕。
她知道這種東西填不飽身後男人的牙縫,但為了要掌控好經濟狀況,每一頓飯她都得算得很精啊!
尤其今天又被第五家銀行拒絕了她的貸款!
「小氣!」
「呵!」
「你午餐時去哪?怎麼沒回來吃?」
她把果醬抹上吐司,輕嘆口氣,「我去銀行辦點事。」
「談貸款的事?」
她轉眸看他,「你知道?」這件事她甚至不會跟弟妹談起,她不想他們為錢擔憂。
他聳肩,「你朋友說的,她很健談。」
「妹妹?」她微一皺眉,想到秦眉梅三不五時就來方家,根本就差沒公然說要住在這。
「對!」他含糊的說,貸款的事情其實不是秦眉梅說的,但他不能讓她知道他在調查她。
「是嗎?」方裳珞聲音里的友善不自覺消失了,「我看得出來你們談得很愉快。」
她知道秦眉梅是為了嚴譽嘯才二不五時跑來方家,因為她跟她的交情,並沒好到那種她會沒事就上門來的地步。
「沒錯。妹妹是個很爽朗的女人,听說你們之前在台北是同事?」
「對,同一家公司,她是我同事,交際手腕一流,我們的工作偶爾需要應對某些男人……」
察覺到自己口吻中的酸意,她皺眉。她說過個想跟他談戀愛,如果他想跟秦眉梅在一起,那是他的自由啊!
她連忙又道︰「我是說,她是個各方面都不錯的人……怎麼?你對她有興趣?」
深眸中漾起笑意,她臉上的神情,他懂,「妹妹她人不錯,也很漂亮。」
方裳珞眼眯了眯,轉頭瞪著烤吐司機,丟下另外兩片吐司,用力的按下鈕,「對啊!她十八歲時還當選餅花蓮小姐,前陣子剛跟男友分手,有興趣的話,就趕快去追。」
討厭!明明告訴白己沒理由在意,但心底這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啊!我考慮看看。」他從側面覷著她的表情,她吃醋的模樣好有趣!
「隨你。」
「你在生什麼氣?」
「生氣?」她一愣,「我才沒生氣,我本來就知道,男人是只看外表的,不是嗎?」
「你是說妹妹只有外表?」
「我……」她突然驚覺到自己的態度很幼稚,竟然真有一股想貶損好友的沖動。天!她是在干嘛啊?怎麼連嘴巴都管不住了?「我沒這意思,你不要亂說。」
有點尷尬的,她把之前弄好的果醬三明治放到盤子里,頭也不回的舉在身側,等他拿去。
奇怪!廚房空間又大又通風,為什麼她卻突然覺得廚房很小?是因為身後的他太高大的關系嗎?
見她打死不回頭的模樣,他笑了。
「放心吧!」他沒拿過三明治,卻故意靠向她的耳旁低喃,「我知道你跟她是好朋友,不會因為吃醋就亂說話的。」
她倏然一震,那暖洋洋的氣息拂在她的耳朵上,讓她莫名的感到一陣腿軟。
「神經!苞你說我沒吃醋,我也不會吃你的醋。就算我們接吻過了,我也不會吃醋。」她回頭,硬把三明治塞到他手上。
「接吻過?我們什麼時候接吻過?」他將三明治擱在流理台上,顯然不打算放過她。
「在直升機上啊!」
想起她唇瓣的觸感,他的眼神黯了下來,「不……那只是輕輕的踫到而已,嚴格說來,那根本不算接吻。」
她臉一紅,突然感覺到一陣腿軟,「好!不算那更好,你去跟她在一起吧!她是真的很喜歡你。」哼!
「你真的希望我跟她在一起?」
「對!不……我是說……我希望你不要傷害到她。她雖然看起來很聰明,但她其實是個心思很單純的女人。」
她在干嘛啊?明明一點都不希望嚴譽嘯跟秦眉梅在一起,何必這樣說?
「傷害?我傷害她?」
「沒錯。」
「小姐,我從不傷害任何女人,過去跟我交往過的女人們,不但沒半個抱怨,而且還都贊譽有加。」
交往過的女人們?他的說詞惹惱了她,心里像是有個大醋壇子打翻了一樣,酸得叫人生氣。
「是嗎?她們可能只是不想在你面前抱怨而已!說真的,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公子,我看過太多了。」
「看過太多?」深眸淺淺的眯了起來,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息,「什麼叫做你看過人多?」
調查報告中,他沒發現她有認真交往的對象,但那不表示她在報告查到的資料以外,也沒有跟任何男人在一起過。
想到她可能跟某個男人在一起過的這事實,他心中突然有股怒火。
「就是我看過太多的公子啊!當偵探通常是調查外遇比較多。而說真的,要不是為了工作,我才不屑認識那些人呢!」她突然轉眸,眯起眼瞪著他說,「女人才不可能對一個真心交往過又分手的家伙贊譽有加,我只能說……會贊美你的,可能一開始就不是跟你真心交往的。」
「是嗎?」濃眉一挑,「你怎麼知道她們不是真心跟我交往?」
「因為……聰明的女人都懂,像你這種條件的男人,在跟人交往時,要拿出真正的誠心很難。」
「喔?你怎麼會認為我沒有真正的誠心?」
「因為你看起來就是那種,很有資格亂搞男女關系的人。」她說的有點不甘心。
「請定義,什麼叫做很有資格亂搞男女關系的那種人?」過去他可是從不腳踏兩條船的,但不是因為忠實,而是因為怕麻煩。
「就是……你自己知道。」
「不!我不知道,請告訴我。」
「我不要!」她火了。這家伙干嘛一定要她告訴他說他很帥、很迷人,會讓人心頭小鹿亂撞,忍不住貶想倒貼呢?但當然,那不是她會上當的類型,她喜歡他的地方,是他不自然流露出來的體貼、他的沉穩、他的幽默,還有他對待她家人的態度……
喔!不……她突然搗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冒出尖叫聲。
她喜歡他?她真的喜歡上嚴譽嘯了?
「干嘛不要……你怎麼了?」他看出她神情的不對勁。
「沒事!」她惶然搖頭,「對了,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說?」
「沒錯……但我要說的是小事。你到底怎麼廠?」她眼底的心慌是這麼的明顯,明顯揪住了他的心。
「我沒事……」
「沒事才怪!」他朝她緩緩的逼近一步,雖然沒踫到她,可是他的距離近到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告訴我,你剛想到什麼?你知道我能信任的,不是嗎?」他低啞的醇嗓帶著一抹誘惑。
「是沒錯……」她嗓音嘶啞,仿佛有把火,因為他的靠近而點燃,正在她體內亂竄,「但我不想說……」
「為什麼怕我知道?我以為我們無所不談。」
「我們不是無所不談。」
她不要喜歡上他,她不需要談戀愛,更不需要一個男人出現在她的生活里,像他的存在這樣的深刻。
他眼一眯,痛恨她眼底那明顯的退縮,仿佛想退到他踫不到的地方,「你在怕我。」
「才不是!」她垂眸,不想再看他。他干嘛靠的這麼近?別再逼她了,
「你是……」修長的指節勾起她的下巴,逼她迎視著他。
那雙在燈光下閃著柔光的水眸,是這麼美麗又無辜的看著他。
「我不怕……唔?」
他深深的吻上了她,不給她太多辯解的機會。而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他等這天等好久了。說真的,池沒想到自己會為了一個女人等這麼久……他對她的耐心,連自己都訝異。
他的唇緩緩的撫過她女敕軟的唇瓣,輕柔的用舌尖誘哄她讓他進入。
這個吻沒有太深的交纏,沒有太火熱的在里面,但卻像是開啟了百年老酒的瓶蓋,傳出的酒味是那般的醇香醉人。
然後,他放開了她。
「這才是真正的吻。」他低頭輕笑著說。
她眨眨眼,像是還處在震驚中,沒有很清醒。
「晚安了,三明治我回房去吃。關于搬家的事,我看改天再跟你談好了。」
他拿過三明治,然後轉身就走出了廚房,只留下方裳珞呆呆的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然後呆呆的撫著自己的唇……他的味道,他的氣息,都還殘留在上面。
到這時,她才發現,原來白己已經徹底亂了。
她真的……是喜歡上他了。她該怎麼辦?
咦?等等!
他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他要搬家?他要從她的生命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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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晚上說要搬家?」
失眠了一整夜,眼下掛著黑眼圈的她,此刻看起來氣勢嚇人。
在後院制作小抽屜的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抬頭看著她,黑眸里帶著一絲笑意,「沒錯。」
「是嗎?」她的神色看起來很糟糕。她點點頭,逼自己揚起嘴角,「我知道了。」一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嘿!等等。」他丟下子上的螺絲起子,起身抓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我沒誤會什麼啊!你本來就只是個房客而已,當然可以要搬進來就搬進來,要搬走就搬走……只要按照租屋合約來,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她說得很清晰,但是腦中卻一團混亂。
他真的要走了?就這麼瀟灑的走人,什麼也不留下?不!他留下很多,所有的家具都有他精心制作的痕跡在,她會……難以忘記他!
心有點抽痛的感覺,她不知道這是為何,也不願去想。
「我以為……」他的低嗓突然放柔了,大掌用力的把她拉向自己,「我不只是個房客而已。」
她眼一眯,突然對自己心底的脆弱感到生氣。為何他的嗓音、他的一舉一動,都會這麼輕易的牽動她?
「沒錯!你不只是個房客而已,你還是個非常好的工人。」
他眸光沉下。這不是他要听的答案!
「你真的只這麼想?我只是個非常好的修理工人而已?」
「不然呢?」
她像只刺蝟,豎起全身的刺,拒絕他的影響再度接近。
「我起碼還是你們的好朋友,不是嗎?」
「沒錯!是我們的好友,謝謝你對我弟妹的關心,也謝謝你……」
他驟然打斷她︰「謝謝我答應幫你的鄰居秋伯搬家是嗎?」
「什麼?幫秋伯搬家?」她一陣頭暈眼花。
「沒錯!秋伯前兩天說要搬家時,你不是說有空要去幫忙?我的工作現在進度全趕上了,只剩幾個櫃子的細節要重新整理,所以,我想我能跟你一起去幫忙。」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看到她眼底的如釋重負與欣喜,剛才因為她態度而被激起的怒意,也漸漸的消失,口吻轉柔︰
「我說的搬家是指這件事,並不是我要走,傻瓜!」
大掌放開她,撫上她眼角下那滴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流了的淚珠。
她一震,臉紅紅的,眼楮也有點紅紅的看著他。
「抱歉……我誤會了。」
「沒關系!」他說,她不希望他搬走,是件好事。
只是,一個星期後他得回美國,他來得及讓她願意接受他的幫助,跟他在一起嗎?
「那……你還會繼續住下?」她希冀的看著他。
「目前是……」但一星期後得離去。後面幾個字,在他喉頭繞了又繞,始終說不出口。
「是嗎?啊……抱歉,你一定覺得我這樣很糟糕。」
看到他那似乎有點難言之隱的神情,方裳珞頓時驚醒。天……她到底在干嘛?祈求他住下?
他本來就只是一個房客而已,她憑什麼要求他留下?
他已經幫他們家做得夠多了,他什麼也不欠她啊!
「算了,不打擾你弄這些抽屜了,我去樓上把最後的衣櫃組裝好。」她真是尷尬死了!
她剛的舉動像什麼?簡直像一個害怕被拋棄的女人,在祈求男人的垂憐一樣,喔!她以後該怎麼跟他相處啊?
「……」古諭嘯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始終沒有開口說出半個字。
一星期後,他該怎麼做才不會跟她分開呢?
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接受他?
******
他整夜沒睡,隔天一大清早便闖進了位在花蓮市的某家小咖啡廳里,吵醒了老板。
這里的老板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美女,也就是麗莎。
從古諭嘯跟米莎聯絡上的第二天起,她就在這里設了行動據點。
「你打算提前抓杰森?李?」
現在,她跟國際刑警合作,依循著張致桀的這條線索,透過收買他身邊的人,終于確定了那個出錢想殺害古諭嘯的人,叫作杰森?李。
他是古諭嘯的表哥,目前為海棠集團里某個分公司的負責人,古諭嘯一直知道他有野心,但沒想到他竟然會收買人殺他。
「沒錯!」他昨晚左思右想,認為自己現在就卡在這一關上。
案親雖然還沒答應集團合並的事情,但目前他知道自己的公司已經亂到父親無法掌控,他父親就快要投降,簽署集團合並合約,應該是這星期內就能解決的事。
這也就是說,他只剩一個星期的時間來對方裳珞坦誠一切。
「為什麼這麼急?抓張致桀的計劃雖然有,但你不是要等回去後,再由我這來執行?現在突然說要提前行動,可能會有困難。」
麗莎說,他們已經在對岸設計了一個誘餌,準備讓張致桀上鉤。如果太急著行事的話,怕會引起張致桀的懷疑。
「因為我不想再騙她了。」
「噗……」麗莎悶住笑。
一旁的米莎卻忍不住開口問︰「你說的是方裳珞?上次你拐她上船,她卻不為所動的那一個?」
迸諭嘯眼一眯,瞪向兩人,「這很好笑嗎?」
「不……」麗莎一臉笑意的否認,接著又轉為嚴肅,「但如果美國那邊提前行動抓杰森,那會讓老爺發現你,剩沒幾天,你不能提早曝光,畢竟,集團合並的事還是比較重要。」
「該死……」他的懊惱形于色,讓兩個助理都十分訝異。
「我以為方裳珞了不起只是一夜,或幾夜情的對象。」麗莎說。
「這不是一夜!」他跟方裳珞之間不可能是一夜。
「那是什麼?」米莎看著他,一臉不解地問︰「你不是只喜歡那種單純無負擔的關系?反正到時候送錢或送禮物,就可以彌補你的良心了啊!」
「……」古諭嘯瞪著米莎。這家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敢這樣說話帶刺的?
「我想這方裳珞跟你才認識沒多久,應該蠻好打發的吧!再者,她不是缺錢嗎?我們可以提供一大筆錢給她,同時,鏟除掉張致桀後,我想花蓮的銀行就不會有人為難她了。」
「什麼?」古諭嘯眯超眼,「是張致桀故意為難她?」
「沒錯!這是我竊听張致桀家的電話時听到的。有銀行經理跟他報備方小姐的貸款內容。」
「可惡!那個張致桀……」
「所以啊!如果你跟方小姐分手後,能送她這麼大的禮物,她應該也會很感謝你的。」
「但我並不想跟她分……X的!不,我們連在一起都不算……」這認知突然讓古諭嘯感到十分沮喪,「而且,她雖然需要錢,跟那些女人卻不一樣……她要錢不是為了自己,所以我不能用錢污辱她。」
而且,他到這一刻才發現,方裳珞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他不只是不想離開她,甚至想把她……帶回美國去!
兩個美麗的女助理對看了一眼。真是天下紅雨了!老板竟然知道送錢打發女人是種污辱?
「而且,重點是……」他有點懊惱的耙了下頭發,「我該怎麼讓她跟我回去?」越是了解方裳珞,他越是知道不能用以前對女人的方式對待她。
兩個美麗的女助理又對看了一眼,這次,彼此的眼中充滿的都是震驚……
天!這听起來是……
「老板,你愛上她了?」
兩個助理的異口同聲,讓古諭嘯這次嚇得比誰都厲害。
「什麼!?」
他愛上她了?
不……不可能吧!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