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跟鞋聲尖銳地響在空寂的走廊中,沒多久,從接收竊听器的耳機里傳來悅耳的門鈴聲。他們听到房里的男人起身去開門。
「瓊瑜,你來了。」男性得意的笑聲響起。
「你別踫我,你這惡魔!」瓊瑜高亢尖銳的聲音響起。「你說過是最後一次了,為什麼還來煩我?」
「我有說是最後一次嗎?」岳琮勛懶懶地道。「再說,你那次可不在意我踫你喔。」
「別說了!那時候我喝醉,又受了打擊,我什麼都不知道。」瓊瑜憤怒地回嘴。「你趁我喝醉時佔我便宜,現在又拿這件事威脅我。」
「瓊瑜,」岳琮勛的眼中充滿嘲弄。「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對你嗎?這全是你自找的。」
「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岳琮勛發出狼嚎般刺耳的聲音。「二十八年前你為了俞凱南拋棄我,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五年前,你到美國散心時,卻利用我撫平你在俞凱南那里受到的傷害,甚至在我們上床時嘴里還喊著俞凱南的名字。你能想像個男人听見他懷里的女人喊著情敵的名字時,心有多痛嗎?而最不可原諒的是,你一醒來便把我踢開,口口聲聲怪我趁你喝醉時佔有你,並把我貶得一文不值。這更讓我恨你,也恨俞凱南。我發誓定要把俞凱南整垮,把他從你心里徹底拔除。」
瓊瑜听得膽戰心驚,更被岳琮勛眼中射出的恨火嚇得噤若寒蟬。天啊,她到底造了什麼孽?不但把自己的婚姻搞得亂七八糟,讓凱南和她形同水火,還把昔年最溫和善良的琮勛害得性情大變,像魔鬼一般。
「琮勛,對不起你的人是我,跟凱南和東南營建公司完全沒有關系。無論你怎麼報復我,我都甘心領受,求求你別再把不相干的人也牽扯在內。」她誠心誠意的話,卻惹得岳琮勛更生氣。
「說來說去,你還是護著俞凱南!」他痛心地道。「瓊瑜,他到底有什麼好?他背叛了你,這些年又對你這麼冷淡,你還眷戀著他。你知道最讓我痛心的是什麼嗎?無論是當年或現在,我都一心一意地愛著你,而俞凱南這畜生,他娶了你卻不好好愛你,讓你形同棄婦。我當年就說過,如果他對你不好,我絕對會毀了他,把你從他手中搶回來!」
「不,琮勛!」瓊瑜哭叫道。「這事不能怪凱南,是我的錯。當年我被他所吸引,一心一意只想嫁他,因而不擇手段地逼迫他論及婚嫁的女友離開他。只是我真的沒想到她那時候已有身孕……我和凱南結婚兩年後,凱南不知從哪里听說他們母子的消息,還有我當年的所作所為,對我大發脾氣,我那時候正懷著身孕,竟任性、負氣地從樓梯上跳下來,不但失去了孩子,連帶著子宮也被拿掉。我在傷心之余,不但不知反省,還把一切的錯怪在凱南身上,使得我們的婚姻裂痕更趨擴大。驕傲的自尊不容我向他低頭,而凱南更不是那種會哄女人的男人,再加上我兩個姊妹的挑撥,更加深了我和凱南的誤會。這期間,我們不是沒機會和好,都怪我太任性,老是無理取鬧,以致錯失良機。直到五年前我到美國散心,和你重逢,我才領悟到我錯得有多離譜,我竟拿渺小的自尊當藉口,阻礙了自己幸福的權利……」
「不,不是這樣的!」岳琮勛忍無可忍地吼道。「這都是俞凱南的錯,他當初根本不該娶你,娶了你後又不好好對你。更可恨的是,既然你們婚姻不幸福,他就該早一點放開你,不該阻礙你另覓幸福的機會……」
「不是這樣的,琮勛。」瓊瑜悲傷地說。「凱南曾有離婚的念頭,是我不答應。五年前,他第三次提出要跟我離婚,所以我才會躲到美國避開他。後來是我爸爸說服他打消此意,他才重新接納我。可是,我卻因為跟你的事,覺得心中有愧,不敢面對他,反而變本加厲地傷害他。凱南在對我傷心絕望後,將一切的時間心力投注在工作上,再也不肯理我。這幾年來,除了公開場跋,他根本連見我都不願意。」
「盡避如此,你仍然愛著他,無法接納我?」岳琮勛憤慨地道。
「對不起,琮勛。如果我可以接納你,當年就不會嫁給凱南了。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請你不要為難凱南。」
「哈,好一個咎由自取」岳琮勛冷笑。「你雖然認命了,我卻無法認輸。我發過誓要讓俞凱南一無所有,我非做到不可!」
「上次我已幫你贏了一回,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對他而言,不過是小輸,算不了什麼!他在東南集團的地位絲毫沒有動搖。我听說你大哥有意安排俞凱南接管最近投資的電子事業,俞凱南卻為了要輔導傅彥杰接穩東南營建公司的業務而暫時予以推辭。哼,我絕不能讓姓俞的到時候風風光光地從東南營建公司離開,登上事業的另一巔峰。我要在他還在東南營建公司時打倒他,讓他自此一敗涂地,永無翻身的機會。」
岳琮勛眼中嗜血的光芒,嚇壞了瓊瑜,她害怕地試探道︰「你不可能打倒他的。」
「哼,只要你將手中的持股賣給我,我自有對付他的辦法。」
「琮勛,上回我就告訴過你,我手中的股票全在凱南手上。我父親給我股票時,說過這股票絕不能動,所以要我交給凱南保管。我只是空有所有權,並無處分權。」
「瓊瑜,別以為這麼說就能說服我。沒錯,俞凱南是保管你的股票,但如果你要跟他離婚,難道他會厚著臉皮不交還給你嗎?」
「不,我不跟他離婚。」瓊瑜驚嚇地道。
「好,你不賣股票給我也行。只要你立下字據,委托我當你的代表……」
「我不能這麼做,要是讓我父親知道,他不會饒我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瓊瑜,我的耐心有限,你若不肯屈服的話,我只好把我們當年的床照公諸于世。」
「你這魔鬼!」瓊瑜尖叫一聲,撲打過去。「說什麼愛我,卻這樣對我,你根本故意灌醉我,強暴我……」
「嘿,若不是你當時嘴里喊著俞凱南的名字,我也不會這樣對你。我本來就喜歡拍一些養眼的鏡頭自己欣賞,並不是針對你……」
「你這魔鬼,我跟你拚了!」
耳機里傳來的吵鬧聲、踫撞聲,使得伊人三人面面相覦,正當他們猶豫著該不該闖進去一探究竟時,另一聲門鈴響起。
尖銳的門鈴響持續了大約十秒鐘,岳琮勛擺月兌瓊瑜的糾纏,前去應門。
「誰?」
「服務生。先生,有人送來一份包裹,要您簽收。」
岳琮勛不悅地蹙起眉,但還是打開門——
「天殺的!」隨著一聲虎吼響起的,是一雙毫不留情的鐵拳。
岳琮勛被臉上的一拳和下月復部的一拳,打得倒地不起。瓊瑜嚇得尖叫。
「你們這對狗男女!」俞凱南發紅的眼楮冒著熾烈的怒焰,他不理會瓊瑜的叫喊,抓起岳琮勛又是一陣猛打。
伊人他們听得不對勁,連忙沖出房外,在岳琮勛的套房門口,和從隔壁房間趕出來的彥豪三人遇個正著。他們互看彼此眼,很快閃進房。彥杰和宗佑一左一右地架開俞凱南,彥豪則將滿臉鼻血的岳琮勛丟進沙發內。
「放開我,我非殺了那個混蛋不可!」俞凱南失去理智地狂吼。
「舅舅,你理智一點,就算殺了他也無濟于事。」
俞凱南听見外甥的話,理智稍微回復清明,訝然發現房間內多出來幾個人。「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眾人面面相覷,彥杰苦笑地回答︰「一言難盡。」
這時候岳琮勛也從被打得七葷八素中恢復過來,他眼中射出歹毒的恨火瞪向俞凱南。
「俞凱南,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被告吧。」他陰惻惻地說。
「我才要告你呢!版你妨礙家庭。」俞凱南也不甘示弱地回道。
瓊瑜听後倒抽口氣,不知所措地望著兩個男人。
岳琮勛不屑地撇撇唇,「你憑什麼告我?你是哪只狗眼看到我上你老婆了?」
俞凱南恢復冷靜地看向妻子,發現她除了頭發稍微凌亂外,從頭到腳都包得好好的。他蹙了蹙眉,冷峻地開口︰「那你如何解釋瓊瑜跟你待在同一個房間內?」
「我不用解釋。」岳琮勛冷笑。「是你老婆來找我,可不是我闖進你家里。要解釋的人不該是我吧?」
俞凱南嚴厲的眼光看向瓊瑜,她委屈地咬住下唇,眼楮紅紅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凱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麼樣?」他惱怒地問。
「我……」瓊瑜無措地直掉淚,岳琮勛在一旁幸災樂禍。
「現在你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吧?你闖進我房間,又打了我,姓俞的,你等著吃牢飯吧!」
「未必吧。」彥豪意態優閑地坐在沙發椅臂上,「剛才你跟我瓊瑜姑姑的談話,我全都錄下了,再加上你拿我表妹威脅我瓊玟姑姑把股票賣你,我也有證據。我看到時候坐牢的人是你才對。」
「你唬我?」岳琮勛不相信地道。
「是嗎?」彥豪冷冷一笑,眼中的冰芒令人不寒而栗。他朝跟他同來的屬下吩咐道︰「小姜,帶那兩位先生到樓下喝咖啡。」他指的是和伊人一道來的許耀仁,以及跟著俞凱南進來的另一位偵探。
等到三人帶上門離開後,他轉向俞凱南問道︰「姑丈,你怎會知道瓊瑜姑姑會在今天跟岳琮勛踫面?」
俞凱南雖也有一肚子的疑惑要問,但仍選擇先回答彥豪的問題。他苦澀地道︰「雖然我跟你姑姑不合已久,雙方還是信守著對婚姻的承諾。直到最近半年,我發現瓊瑜不對勁,老是失魂落魄,才請徵信社調查,沒想到會發現她跟岳琮勛的事。我在家里的電話上裝了竊听器,听到瓊瑜和岳琮勛的在今天下午踫面。」
「原來如此。不過姑丈,你真的誤會瓊瑜姑姑了。她是受到岳琮勛的威脅才來赴約。」
「我從他們的對話中也听出來了,只是不明白瓊瑜究竟有什麼把柄落在岳琮勛手上。」他將眼光轉向妻子。
房內突然靜了下來,岳琮勛嘲弄的冷哼和俞凱南凌厲的眼光,像兩把利刃向她刺過來,瓊瑜只覺得全身發冷,充滿絕望。再也瞞不住了!她抱緊雙臂,炫然欲涕。
伊人見到她這模樣,不由得生出幾分同情心。她走到她身邊,以縴細的手臂擁住她,瓊瑜哇地一聲哭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的,沒事了……」伊人輕撫著她的肩安慰。
「我……凱南,我對不起你。」瓊瑜淚眼模糊地哭道。「真的對不起。」
「究竟是怎麼回事?」俞凱南蒼白著臉,嚴厲地追問。
「我……」瓊瑜顫抖著唇,該來的總要來,就算凱南再山不願諒她,她還是要把詳情告訴他,這是她欠他的。「五年前我去美國時,他……趁我喝醉時……」
「岳琮勛,你這個混蛋!」幸好宗佑和彥杰及時架住俞凱南,否則岳琮勛又要遭殃了。
「姑丈,請冷靜一下,听我說。」彥豪低沉的嗓音似有魔力般平息了俞凱南的怒氣。「姑姑是一時胡涂,才彼岳琮勛欺負,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岳琮勛會卑鄙到拍她的果照來威脅她。其實她也是受害者。」
「是嗎?」俞凱南慘笑。「那她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些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她寧願告訴你,卻不願讓我這個做丈大的替她解決。」
「姑姑是太愛你,才會受到岳琮勛威脅,而且她也沒有告訴我。我是因為這兩年來東南營建公司的股價不正常的往上飄,才著手調查。我發現有人在收購,而此人收購到的股份竟然逼近百分之十,這讓我十分訝異。這兩年來,我跟彥杰各購買了百分之一的股票,再加上東南銀行的百分之五,市面上的只有百分之十八的股票流通,而其中又有百分之五到八的比例在法人手中,員工持有的股票也在百分之五左右,所以除非我們之中有人把股票拿出去賣,否則不可能會發生這事。經過我調查,發現最先受不了利益引誘,違背爺爺不準賣掉公司股票規定的人竟是瓊瑤姑姑,但她只賣了百分之三的股票。後來瓊玟姑姑也在我步步進逼之下,向我招供,她是因為語潔表妹被人拍果照,不得已才將手中的持股以低于市價的價格賣給四方建設公司,所以我才會對用琮勛展開調查。我們在他房內裝了竊听器,知道他約瓊瑜姑姑今天下午踫面,才發現她被岳琮勛威脅的事。他可能是想利用手中的持股,進入董事會,杯葛姑丈,讓你下台。」
彥豪的話,解釋了他之所以介入這件事的原困,但彥杰心里仍有些許疑惑。「大哥,為什麼你沒有知會我這件事?難道你也懷疑我嗎?」
彥杰臉上受傷的表情,讓彥豪很快地解釋道︰「你應該記得我跟你提過股票的事。後來,我見你忙著談戀愛、結婚,又忙著接管公司的事,所以決定等到事情有了結果後再告訴你。我不知道你也在調查。」
「我叫伊人查的。」他看向仍在安撫瓊瑜的伊人。「程副總始終對上回被四方建設搶到標的事耿耿于懷,所以我才請伊人幫忙。」
「那件事根本不是宗佑的錯。」淚漣漣的瓊瑜突然哽咽道。「岳琮勛威脅我偷出那項工程的投標金額,那天我去找宗佑,他剛好被程副總叫去,我乘機看到他桌上的投標資料。對不起,宗佑,害你被降職。」
「沒關系的,瑜姨,其實我早就懷疑是你了。」宗佑灑月兌地笑。
「可是……你為什麼……」瓊瑜結結巴巴地道。
「一來,我沒有實證;二來,你一向對我很好,何況這件事我也有錯,是我太過疏忽,把投標資料隨便擺在辦公桌上。」宗佑攤攤手道。「你後來跑到彥杰家里大吵一頓,是為了對我的歉疚吧?」
「沒錯。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所以想請彥杰讓你恢復原職。」瓊瑜慚愧地道。
彥杰听完,才知道自己平白被人發了一頓火的原因,不由得露出苦笑。
「瓊瑜姑姑對你真是不錯。」他吃味地對宗佑道。
「大概是愛屋及烏。」宗佑攤攤手,眼光看向俞凱南。後者的表情顯得很激動。
「宗佑,大家都說你是受瓊瑜姑姑的提攜才當上副理,沒想到你卻是彥豪安排的一顆棋。」事情發展到這里,伊人已將來龍去脈理清楚。彥豪當時安排宗佑進公司,只是為了方便查清股票流向,還是另有目的?
宗佑的眼楮閃了一下,看向伊人的眼光充滿椰揄。「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怪不得我們初見面時,你不像一般人流露出惋惜、憎厭的眼光。彥豪本來就有意安排我進東南營建公司,一來,自然是方便進行調查工作;二來,則是替我制造接近俞總的機會。誰曉得瑜姨在我們吃飯時遇見我,她大概是覺得我跟俞總很像,問了我一些家里的事,後來還主動安排我進東南營建公司,倒免了彥豪的一些麻煩。」
「原來你是俞總的兒子。」伊人終于肯定了。
「嗯。」宗佑的眼中起了薄霧,看向父親,發現那雙和他酷似的眼楮里,流露出泫然欲涕的激動。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俞凱南沙啞地問。
「媽媽臨終前,雖然囑咐我要和父親相認,但我因為父親拋棄我們而不願相認。」他顫抖著唇回答。「後來,我發現搶走父親的瑜姨其實並不快樂,透過瑜姨,我逐漸了解當年的實情。我想,在那場愛情戰爭里,沒有任何贏家。瑜姨因為愛情,終生為情所苦;母親為了愛,選擇獨自撫養兒子;而夾在兩個女人之間的父親,更為了愛背上負心的罪名,一生都不快樂。但無論如何,母親還是幸福的,她至少有我。」
「宗佑,其實我早就知道……」瓊瑜噙著淚哽咽道。不是凱南的兒子,你跟他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我對你母親的事很抱歉,都怪我任性,不了解愛情的真諦。」
「不,也不能全怪你,我母親難道沒錯嗎?媽媽臨終時對我說,如果她當年多愛父親一些,就不會選擇離開他,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這只能說造化弄人,都過去了,瑜姨,只有未來是值得我們把握追求的。」
「可是……」瓊瑜看向丈夫,眼中充滿懇求。
彥豪深深了解姑丈的個性,知道在這麼多人面前,尤其是在岳琮勛的面前,俞凱南不會輕易露出軟弱的態度。他向雷宗佑說︰「宗佑,你帶姑丈和姑姑到隔壁的房間,剩下的事交給我和彥杰。」
宗佑點頭同意,一手挽起瓊瑜,另一手推著不情願的父親,將他們帶離開。
一直坐在沙發上的岳琮勛始終一言不發,事情的發展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再加上剛才被俞凱南痛打一頓,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向他發出無言的抗議。
「岳琮勛,如果你還要執迷不悟,得先掂掂斤兩,思想自己是不是整個東南集團的對手。就算你擁有瓊瑜姑姑的股票,還是扳不倒我姑丈的。別忘了,還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票在我們傅家人手里。」彥杰沉聲警告他。
「我不是沒想到這點。」岳琮勛揚起一抹自嘲。「只要瓊瑜向我屈服,俞凱南必定忍受不了這個屈辱而跟她離婚,到時候他和傅家的關系也會破裂。」
「好個如意算盤。」彥杰冷笑。「但你忘了,他是我舅舅,有我這外甥當緩沖,他和傅家的關系肯定有轉圓的余地。」
「我剛好知道你在傅老太太的眼里始終是外人,你那幾個姑姑也不把你放在眼里。如果我能把瓊瑜哄得服服帖帖,傅家那幾個女人還不是任由我把弄?到時候你自顧不暇,哪還管得了俞凱南?」岳琮勛侃侃而談。
「不愧是老狐狸,可惜功敗垂成。」彥豪銳利的眼光直射向他。「現在你有何打算?」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有什麼話好說?人家是父子、夫妻團圓,留下我冷冷清清。」
「若不是你太過執著,你也會有自己的家庭。」彥豪提醒他。「我跟你打個商量。只要你交出底片,不追究我姑丈打你的事,我也不追究你威脅、勒索我兩個姑姑的事。當然,如果你願意把股票賣回給我們,那就更好了。」
「那我不是吃虧太大了嗎?」岳琮勛因臉頰上的抽痛而齜牙咧嘴。「東南營建的股票最近挺紅的,我可以在市面上賣到更好的價錢。」
「隨你。」彥豪微微笑。「只要你答應把底片交給我們,再也下來打擾我姑姑、姑丈,我就不再追究。」
岳琮勛考慮了一下,最後勉強同意。他交出底片,送走這一票瘟神後,走進浴室,看見鏡里的人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俞凱南把他打得可真慘。
他對著鏡中人露出淒惶的苦笑,沒想到自己用盡心血,只換來臉上、身上的淤青。但瓊瑜從此會獲得幸福吧?他搖搖頭,那再也不關他的事了。
離開岳琮勛後,二人回到伊人先前待的套房里,彥杰識趣地道︰「我先回公司。」
「表姊夫,我跟你一道回去。」伊人不好意思地說。
「不用了。」彥杰笑了笑。「你不是有話要跟彥豪說嗎?」
「可是在這里……」她環顧了一遍房間,尤其是正中央的雙人床。她搖搖頭,「地方不對。」
「有什麼不對?」彥豪微感懊惱。剛才事態緊急,他沒心情叨念伊人,一旦事情解決後,乍見到伊人和兩個大男人出現在套房的不舒服感再度佔據心頭。
「咱們孤男寡女……」
「你剛才跟兩個男人待在這里時,為什麼一點顧忌都沒有?」
「正因為是兩個男人,」伊人理直氣壯地回道︰「而一個是我表姊夫,另一個是我二哥的同窗許大哥,所以沒什麼關系。」
「而我是你的男朋友,比他們跟你的關系又親密許多,你在意什麼?」
「正因為你是我男朋友,所以才有關系啊。這里是飯店啦,人家會怎麼想?」
「我管人家想什麼,重要的是你和我的感覺。」
「可是……可是……我覺得不好啊。」
「你怕什麼?」彥豪饒富興味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自己的強大火力嗎?在受過三次教訓後,我還敢對你這只小野貓非禮嗎?」
「你說什麼?」伊人橫眉豎眼。
「好了,你們繼續,容我先告辭。」彥杰作勢朝門口走去。
「不準走,表姊夫。」伊人拉住他的手臂。
「嘿,我留在這里不好吧?」
「你不可以把我留在這里,他好凶。」
「伊人……」彥杰望著她那雙盈滿委屈的嬌眸,頓時感到好笑起來。他伸手揉向她那頭秀發,隨即在半空中停住,因為傅彥豪的那雙眼正虎視眈眈地射向他的手。
「那……我在一樓的咖啡廳等你好了。」他收回手,逃也似地奔出去。
伊人正打算效法時,彥豪從身後抱住她,將她釘在門上。「我凶?有多凶?這麼凶嗎?」他鷙猛的眼光熾熱他梭巡著那粉紅的嬌靨,猛然低下頭,熱烈地吻了她一遍,直到她軟弱無力地倒在他懷里。
「討厭,我就怕你這樣。」伊人喃喃抱怨,兩只手搭在他肩上。「我們之間已經快到一觸即發的臨界點,再加上飯店的旖旎氣氛,很容易讓感情出軌。」
「什麼出軌?」彥豪低低笑了出聲,覺得她的講法有趣。「我只知道我繃緊了許多天的神經,終于可以稍微輕松下來,抱住心愛的女人好好吻個痛快當做對自己的獎勵,並不為過啊。」
「哈,我什麼時候又成了你調節情緒的獎勵啦。」伊人不高興地嘟著嘴。
「生氣了?」他嘖地一聲吻住她的小嘴。「別跟我鬧別扭。天知道我接下來的幾天會有多忙?不但得忙著收拾善後,還要到美加地區視察。伊人,我會有好幾天不能跟你親熱,讓我現在多儲存一些對你的美好感覺,做為那幾日的慰藉,好嗎?」
「咦,你竟然沒把你要出國的事告訴我?」
「那是因為這幾天太忙……」
「算了,」伊人揮揮手。「反正我們分開一陣子也好,太過熾烈的感情,讓我無法冷靜思考。」
「伊人,你是什麼意思?」彥豪扳住她的肩,神情緊張。
「沒什麼。」伊人困惑地回道,她只是單純地想要冷靜一下。「我只是覺得感情會讓人蒙蔽理智,像岳琮勛和瓊瑜姑姑。你知道嗎?隨著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我發現自己連思考都是困難的,整個人似乎被你控制了,只想隨著你起舞。彥豪,我不喜歡這樣,覺得有必要冷靜一下。」
「可是我喜歡你這樣。」彥豪霸道地摟緊她。「因為我對你也有同樣的感覺,而那就是愛情。我們跟姑姑或是岳琮勛都不一樣,因為我們相愛。」
「就算如此好了,反正你要出國嘛,我乘機讓自己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休息?」他納悶地問。
「嗯,我打算做個環島旅行。」她在他懷里閉起眼。「上班一個多月,真是累死我了。既然謎團已經解開,我就沒必要再待在表姊夫的公司,給自己放個假也是好的。一切等你回來再說。」
「到時候你會答應我嗎?」
「什麼?」她明知故問。
「你知道的。」彥豪輕點了一下她的鼻,隨即吻上那等待著的濕潤芳唇。
十天的環島旅行之後,伊人來到她二哥的牧場歇腳。山上的空氣特別清爽,陽光照耀下的草地彌漫著溫暖干燥的青草香,聞起來令人神清氣爽。
伊人懶洋洋地躺在牧場報園的吊床上,從枝椏交錯間仰望天空。她記得雨果說過︰「有比海更壯闊的景觀,便是天;有比天更壯闊的景觀,便是人靈魂的內里。」這幾天她一直在思索這段話,尤其在看過海、看過山,以及優閑自在的看過天之後。
人的靈魂可以無限寬廣,也可以無限狹隘,端看個人的選擇。俞凱南原諒了妻子,重新得回幸福的婚姻,雷宗佑選擇寬恕案親,和害他母親跟父親分手的傅瓊瑜,而得到叫對愛他、寵溺他的父母。
這是無限寬廣的靈魂所造成;而狹隘的靈魂,像是岳琮勛,受了這番教訓後,他的靈魂是會變得更狹隘,還是變得更寬廣呢?
至于她自己,在和彥豪分開十幾天後,她的靈魂是變得狹隘,還是寬廣了?她依然愛著他,無論是用理智或感情來考量,她都無法不愛他。可是婚姻呢?她無法不去想婚姻將帶給她的責任和義務。
撇開他龐大的家世不談,結婚後的彥豪勢必更專注在忙碌的事業上,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陪她談情說愛。但她已習慣父母那種優閑的婚姻生活,是否能忍受得了一個成天忙于工作的丈夫?
然而人的心應該比天還要寬闊,如果她真心愛彥豪,當能好好安排自己的時間,讓他無後顧之憂。至少,她可以替他照顧他爺爺、女乃女乃、雙親,以及應付他那一大票親戚啊。
日子絕對不會無聊,只會充滿挑戰;而挑戰,是她最喜歡的。
伊人想著心情開朗起來。婚姻就像事業一樣需要經營,而愛情也像玫瑰花般嬌弱,需要細心的園丁扒護。她不打算讓愛情因婚姻而結束,相反的,會因為婚姻而更加雋永甜美。
只等到和彥豪再度踫面,當他開口求婚時,她將答應他。
「小姐。」牧場里照料伊人二哥宋奕麟起居的歐巴桑突然來到她身邊喚道。
伊人轉向她,以眼光詢問。
「有位先生來找你,還叫我把這個先拿給你。」歐巴桑遞了一張小卡片給伊人。
貶是誰?伊人納悶著。她打開卡片,看到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詩經•兼葭篇里的一段︰
兼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伊人,伊人,你還要找尋你多久,等你多久,才肯答應?
伊人的腦子轟他響,喜悅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打向她。是傅彥豪,他來了。
她腳步輕快地來到客廳,見到彥豪挺拔的身影,眼里即漲滿喜悅的淚水。「彥豪,」她投入他打開的雙臂,驚喜交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我怎麼知道你在這里?」彥豪苦笑,幽怨地瞅了她一記後,收攏在她身上的手臂,俯下頭狠狠吻住她良久,才稍微放開她回答。「你好狠的心,竟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打給我。若不是雪萊幫我打電話到你家詢問,我還不知道要找你多久哩。」
「我不知道你回來了啊。」伊人無辜地道。
「我不是留了美國的飯店電話給你?」
「打國際電話好貴的,我想你很快就會回來,何必浪費錢呢。」
「小氣鬼。」彥豪喃喃抱怨,「一點也不體諒我在國外孤苦無依地想著你。」
「哈,你孤苦無依?」伊人只想笑。
「笑吧!你這個沒心肝的小魔女,知道這世間有個可憐的男子愛你愛得瘋狂了吧,而你還壞心腸地取笑他,不把他當成一回事!」他哀怨地控訴道。
伊人幾時見過他這模樣?他哪次不是高高在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卑微了?
「我哪有不把他當成一回事嘛!」她在他懷里嬌聲嚀氣地噘著唇。「一直到剛才,我都還在想著他呢。」
「想他什麼?」彥豪眯著眼,啄著她柔女敕的櫻唇低啞地問道。
「在想他要我想的那件事啊。」她忍住笑,盈盈的媚眼向他拋去。
「那……結果如何?」他抓緊她的肩問。
「哪有人這麼粗魯的。」伊人抱怨。「得等到你正式問起那件事,人家才要說。」
「那我最好現在就問,免得你又改變主意。」他緊張地笑道,自休閑衫口袋里掏出珠寶盒,打了開來。
一只瓖鑽的白金戒指出現在她眼前。
「好漂亮,是送給我的嗎?」她像個急于得到禮物的孩子般興奮。
「是的,宋伊人小姐。」他拿起戒指,單膝跪在她面前,執起她柔軟的手指懇求道︰「你願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跟我同甘共苦嗎?」
「哇!」她被這浪漫的場面感動得熱淚盈眶。真沒想到她宋伊人也能成為這一幕浪漫場景的主角。
「伊人,回答我。」彥豪催促道。
「別急嘛,總要讓人家考慮一下。」看見彥豪臉都綠了,她連忙回答︰「我很樂意。」伊人俯下唇,在他欣喜地向兩頰咧開的嘴上印下一吻,隨即被站起身的彥豪熱烈地吮住。
在彥豪的懷里,伊人的心仿佛和他融在一起。雨果說人的心靈內在比天空還要寬闊,那兩顆心的心靈內在加起來會不會比宇宙還要寬廣?
當兩心相屬,兩情相悅時,伊人相信再大的難題都會像宇宙塵埃般微不足道了。就像耳邊傳來的驚天怒吼,她也覺得不重要……喔,不,很重要的,因為那道怒吼聲是她二哥的。
伊人才在心里叫糟糕時,仍沉溺在熱烈親吻中的彥豪已被人從後領揪了開來。砰地一拳擊中他的下顎,揍得他滿逃詡是星星。
伊人掩住小嘴,同情地望著他。
對不起,彥豪,不過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