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雨夜,馬路上,一輛奧斯汀小車發狂地疾馳蛇行。過快的速度,讓不夠穩重的車體不時打滑、旋轉,看來危險萬分。
骯髒的積水隨著車子駛過,濺污了人行道。此時大約是午夜至凌晨時分,下雨的市區靜如死城。
嘰——
長而刺耳的煞車聲無止盡地回響在空氣中,奧斯汀在十字路口疾彎,隨即砰地撞上路旁的消防栓。水柱在雨中噴開,引擎熄了火,車子不再亂闖狂奔,像是沒了氣的老牛,伏在路邊吐著白煙。
久久,一輛銀灰色奧迪駛過,倏地停住。一名俊挺的男子背著相機下車。找好角度,調好光圈,正想按下快門,拍下這場雨中車禍時,他突然丟開手中昂貴的專業相機,大步跑向奧斯汀車門邊,用力拉開已經變形的門——
車內只有一名年輕的孕婦。她絕美的臉上一片蒼白,兩彎秀眉蹙得扭曲,皓齒緊咬著下唇,神情恍惚,
彪身顫抖,縴白雙手扶著月復部,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天!真的是你!」男子驚呼。彎低頎長的身軀,探進車內察看。「你破水了!」他神色一凜,迅速月兌下防水長大衣,包緊女子顫抖的身軀,將她抱出車外。
「關絕……是你嗎?你回來……看我了呀……」女子氣弱地開口,雙眸無焦距地對著男子的俊顏輕笑地說。「關絕……真的是你……」
男子攢著眉沒有說話。他不是關絕,但他知道女子口中的「關絕」是誰,也認得這名女子的身份——
她是刑警大隊隊長的美麗未亡人,而「關絕」便是她的丈夫,亦是上個月在槍戰中,因公殉職的警界精英。
盡避槍戰新聞熱潮已退,盡避當初警方對她特加保護,沒讓她曝光,但曾在關絕的告別式采訪時,對她有過驚鴻一瞥的他,卻可輕易認出她來,這也許是身為新聞人的敏感吧!
「關絕……」女子聞聲呢喃。「……我……有點怕……你女兒……這麼小……就迷糊……不守時……居然……在這時候……急著要出來……你替……我說說她嘛……關絕……這壞……孩子……教我……擔心……害怕……」
「噓,」男子打斷她的喃語,小心地將她安置在後座。「別擔心,不會有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繞回前座,他迅速飛車前往最近的醫院。
「來不及了!你太太快生了,我們直接進產房!」一名醫師語氣堅定地命令。
急診室里,夜班醫護人員快速推著擔架床,往產房奔馳。
男子一面跟著跑,一面開口欲表明自己並非女子丈夫的身份。「對不起,我不……」一言猶未盡,一名女醫師便阻斷他——
「你不想,還是不敢進產房?拜托拿出點男子氣概吧!你看不出來她很需要你嗎?」很是鄙夷地瞪著男子,女醫師幾乎是惡聲惡氣低咒。
男子無語,垂眸看著緊抓自己大掌、喘息紊亂、痛苦申吟的女子,俊顏突然浮現出復雜的表情——
他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有兩次進產房的經驗,最近一次是兩個月前小女兒出生的午後,當時妻子也是這樣緊握著他的手,他十分明白女人生產時的痛苦與無助,妻子何其幸運兩次生產都有他的陪伴,但,這名女子呢?
年輕無依的寡婦,夜半時分,突然面臨分娩的痛苦,單獨開著車,驚險上路找醫院,沒有丈夫、沒有家人,只有孤獨一人和急著出世的遺月復子……
「……啊……好疼……關絕……別離開……別離開
我……」女子陡然加重力道握住他的掌,氣息急喘、痛苦地乞求。
美麗縴指傳來的冰冷,讓他的心莫名地抽痛一下,他抓回思緒,視線重凝于那張沁汗、蒼白的絕色容顏。「別擔心,我會在你身邊!」溫暖有力的大掌回握她的冰冷柔荑,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
「嗯……」女子安心地低哼,而後又痛苦地叫了起來。「啊……好痛……關絕……她弄得我……好疼……等她出生……你要替我……打打她……的小……啊……又來了……好疼……」
「噓……調整呼吸,別害怕,嗯廣大掌輕輕撫過她汗濕的臉龐。「會的!我會打打她的小,嗯!」雖然只是安撫之言,但,他卻說得真心溫柔。
同情也好,憐憫也罷,此刻,他實在放不下這名嬌弱臨產的無依女子,何況早在他將她抱出那部奧斯汀小車時,他就打定主意幫她這一遭了,不是嗎?
產房的自動門雙敞。不再猶豫、不再對醫師解釋身份,男子緊握女子的手,腳步隨著眾人移動的方向,進入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