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廉兮終于掀開絨面相本了。相本封面是銀白色的,暗繡著一艘紅色風帆,絨的觸感模起來不像絨,倒像埃及天使棉,細柔溫暖,內斂著熱情。
相本里的照片紀錄的,是加汀島的人文脈動,題簽確實是路易•馬登--這位最具神秘魅力的探險家,發明者、作家、攝影師,原來還到過加汀島!
「這些照片是誰的收藏?」皇廉兮坐在床頭,一手翻著相本,一手撫著枕在他腿上的後飛雲。
綁飛雲翻了個身,烏黑長發披蓋著皇廉兮大腿。她仰著臉看他,視線順著他汗濕的精壯胸膛往上,停留在他性感的下頦。「廉兮……」她喚他。
筆廉兮垂眸。
「你剛剛說什麼?」她唇瓣濕濕的,嬌紅似血--
那是他被白薔薇的刺扎傷、沁出,最後滴入花蕊中心的血。皇廉兮長指摩著她的唇,再次問︰「這相本是誰的收藏呢?」他低沈的嗓音,充滿魅惑,彷佛不是在問相本。
綁飛雲眨著鬈翹的睫毛瞅他,細語如鶯。「你的--我給你了,就是你的收藏。」小手將他的掌拉向自己柔軟雪白的胸前。
她不說賠償了,而是說「給」,這個說法太過美妙,充滿浪漫,讓他覺得這是自己的初戀,真正的初戀。
筆廉兮將相本放至床畔桌,彎身親吻後飛雲,手模著她的胸。「給我什麼,妳給我什麼呢?飛雲……」他的氣息清和,像是掠過火山口的風。
綁飛雲臉紅了,唇貼在他嘴上,輕聲訴說︰「你要什麼,就給你什麼。」
筆廉兮一笑,移動身軀,摟著她躺到床中央。枕頭和被子--任何阻礙--早全被丟到地板上了。吊燈的亮度剛好,柔黃光芒冗長綿密地滑行,傳遞著烤爐般的暖澤。
外頭的雨還在下,刮風了,正正是個雨夜。她撞上他酒館的那晚,就是今晚的這種雨、這種風。這真是命運的天氣。
他們緊緊相擁、交迭著,親吻彼此的嘴,舍不得分開。
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皇廉兮覺得自己好像一輩子沒遇過女人,緊張地怕後飛雲會離去。實際上,他經歷過幾個女人,那些人都說他像風,來來去去只是一道幻象,不留蹤跡。他我行我素,根本不會當好情人,但是懷抱著後飛雲,他深感讓她快樂就是他的天職。
「廉兮……」她叫他,蔥白十指理著他黑亮的曲發,嬌喘著笑了起來。
筆廉兮昂起俊顏。「怎麼了?」
「你的頭發弄癢我了……」後飛雲笑著。
筆廉兮挑眉。「一整個下午,倒沒听妳喊癢,怎麼現在癢了?」說著,他眼中一閃爍的光芒更顯藍紫了。
綁飛雲突然有種想逃的感覺,卻更加接近他。皇廉兮俯身,兩人月復部貼黏著,他挺腰,她抽了口氣,合上美眸,跟著他擺動的身體。
這是一種絕妙的流體動力學吧……
像是能操縱一艘帆船以小于三十度的銳角逆風前進,風舌忝過耳畔,給人一記深入體內的吻。她從來沒體驗過這種感覺,現在體驗了,只知道溺水般的吻最甜美。
她緊緊攀著他的身體,像站在雙人小艇上,身形不穩地搖蕩。他對她說,放低點兒、放低點兒,否則船要翻了。他們蜷著身子,偎入狹小的船殼里,擠在一起,太擠了,身體融合一塊,弄得濕淋淋的--真翻了船了。
綁飛雲急喘著,藕臂繞上皇廉兮肩頸。「廉兮……」求救似的申吟。
筆廉兮摟緊她的腰,吻她的唇,說︰「我在,我就來。」這一刻,她狠狠吸住了他,將他層層迭迭包裹在滾燙潮濕的花唇中。
他們同時喊了彼此的名,身體興致勃勃,又黏答答,就像泡在蜜里一般,蜂啊蝶啊,從海面飛來,將他們搬上青空。它們說,風向來和雲談戀愛,海上的帆船是他們定情之物……那多棒,你們就著這一身蜜衣回海里吧。
他們被拋回海中,共享溺水般的吻--那甜蜜,緩緩流竄,滲入咽喉,侵襲舌根深處。
「舒服嗎?」喘息定後,他們親昵的姿勢一直沒改變,皇廉兮捧著後飛雲的臉,懸在她上方,眸底的不曾消退。
綁飛雲伸手模著他的俊顏,縴指滑進他發里。
他笑了,啄吻她的唇,說︰「我的頭發又弄癢妳?」他伏在她頸側,貪聞她的馨香。
她雙手環在他背後,依戀地撫著那完美的肌理,微側臉龐,紅唇輕柔地吻他頰畔,嗓音慢慢地傳出︰「廉兮,我不會要你像Tiger老師那樣剃光頭--」
筆廉兮猛地抬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她卻無辜地說︰「那樣很丑……」
筆廉兮面無表情自她身上翻開,仰躺著,沒幾秒,哈哈大笑起來。
綁飛雲跟著起身,斜坐著,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廉兮?」
筆廉兮一把拉過她,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這會兒,換她俯視著他。「你在笑什麼?廉兮……」他笑個不停,胸口的震動感染了她。
筆廉兮忍不住她,說︰「我謝謝妳不會要我剃光頭。」
綁飛雲搖搖頭,抓著他的手,吻吻他掌心,重復︰「那樣很丑。」
「是很丑。」皇廉兮坐起身,背倚床頭,將她抱得更靠近,低啞地說︰「飛雲,剃光頭是很丑,但是,妳知道嗎--男人有時候剃光頭是為了表示決心。」
她說︰「廉兮,我也有決心……」揚起一雙盈滿水的美眸,她凝視著他,不再轉動。
他吻住了她的唇,扶著她的腰,讓她開始一起一伏,吞納他。
這個下午,他們像是互許了決心,渴望永遠融入對方的身體里,不斷地。
他說,他會愛她,直到他變成夕日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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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廉兮清醒時,只模到身旁略有溫意的空床位,他微微別過臉,瞧一眼床畔桌上的電子鐘,凌晨兩點二十八分。
窗外,雨停了,漫起冷霧,夜色還很深濃。
書桌那頭透過來些微燈光,皇廉兮起身,看見後飛雲圍著被單坐在那兒,俊顏浮現柔色,下床走去。
綁飛雲指尖捏著一塊拼圖,苦惱地思索著。皇廉兮站在她背後,低下頭來,吻她的發。
綁飛雲太入神,震了一下,才轉首仰起臉龐。「你醒了?」
筆廉兮微微笑。「妳呢,睡不著?」說著,他一把抱起她,佔了她的位,讓她坐他的腿上。「冷嗎?」他吻她的肩。
綁飛雲搖搖頭。「廉兮……」嗓音像在撒嬌。「你的這個拼圖好難拼……」說著,她眼光從拼圖盒蓋上的3D青空藍海離開,找到手中那塊拼圖的正確位置,拼上。
筆廉兮看著自己原本完成一半的千片拼圖,現下只剩三分之一沒拼,挑挑唇,說︰「妳是個色彩高手。」
「嗯?」後飛雲歪著頭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筆廉兮一笑,揀了一塊拼圖,沒幾秒,拼接後飛雲剛拼的那塊。
綁飛雲驚呼︰「你好厲害!」
「這句話留待床上,再對我說吧--」皇廉兮吻吻她的唇。
綁飛雲芙頰沁紅,視線轉回拼圖上。「廉兮,拼圖……」
筆廉兮壓抑著勃發的,沈聲要求︰「給我一個吻,飛雲--」
綁飛雲隨即將紅唇獻上。兩人熱吻了許久,他才放開她,吻吻她的鼻、吻吻她的眼,說︰「這些拼圖,單一色系,沒有強烈色差,一般人根本拼不起來。飛雲--妳不是一般人……」
遇上他,她變成一個色欲強烈的女人。
綁飛雲滿臉通紅,小聲地說︰「你為什麼拼圖?」
筆廉兮拉好被單,臉貼著她的肩,回答她。「訓練辨識色彩的敏銳度,對一個深海攝影師是很重要的。」他又揀了一塊拼圖,放在掌心,問她︰「要放在哪兒?」
綁飛雲抬眸看看他,拿起那塊拼圖,猶豫了一下,拼接在正確的地方。
筆廉兮低低笑了起來。她愛畫畫,果然對色彩辨識也敏銳。他吻吻她,感到開心。「這幅圖,我們一起完成吧!」
「嗯。」後飛雲點點頭,視線移往閱讀燈下的玳瑁飾品,伸手去踫觸。「怎麼會有這個風車扇翼?」她問。
筆廉兮沈吟了一會兒,才道︰「妳怎麼知道那是個風車扇翼?」他看著她的手在閱讀燈下,瑩白似玉,沒戴任何定情物,心里有疑惑,但他不想問。
「這難道不是個風車扇翼?!」後飛雲取下它,回過頭,面對皇廉兮。
筆廉兮笑了笑。「它是個風車扇翼--」
綁飛雲一听,馬上微昂下巴,紅唇彎抿,一副「看吧,我說對了」的表情。
她這神色太可愛、有點調皮樣兒,讓他忍不住想捉弄她,于是說︰「那是我學生時期研究伙伴的遺物。」
綁飛雲美顏一閃,流露哀傷的歉意。「對不起……廉兮。」她將風車扇翼掛回,旋身摟抱著他的肩。
筆廉兮竊笑,也抱著她。「沒關系,都過去了,我現在有妳就好。」這是他的真心話。他剛剛也沒說謊。事實上,那風車扇翼是他們研究的玳瑁遭盜獵者宰殺後,他們追回背甲做成的--這是為了紀念他們可憐的「被研究伙伴」。
「飛雲,我現在有妳就好了。」他又說。
綁飛雲點點頭。「我也只有你啊……」
筆廉兮將她擁得更緊了。他當然知道。他們在一起一個下午--卻像一輩子--他當然知道她滿心滿意全是他。他吻著她頸側柔膩的肌膚。「飛雲……妳不是想看我拍的照片嗎?」
「嗯。」後飛雲低語︰「現在就看好嗎?廉兮……」
筆廉兮胸中涌流熱潮,抱著她站起,往床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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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臨近清晨五點,海邊已有飛翔的鷗影,依稀可听見港口獵魚船返航的汽笛聲,皇廉兮出門去張羅吃的。再不吃不行,他們得好好進食,否則會因性滿足而亡,雖然這種死法很幸福,但長久幸福下去更重要。
綁飛雲泡了個熱水澡,真的覺得餓了。她穿著浴袍,坐在地毯上,邊等待皇廉兮,邊整理東西。
筆廉兮有好幾口大箱子,桃花心木做的,很重,外型宛如寶藏箱,里頭裝著從酒館「海下八公尺密室」搶救出來的書籍和照片。他還沒整理,整箱整箱塞在床鋪下,拖出來時,還算干淨,只是凌亂,猶見當初的緊急。
綁飛雲從箱子里拿出一本一本的書籍、相簿……還有幻燈片和光碟,零散的雜物也很多。她慢慢看、慢慢分類。迭放整齊的書籍,暫時置地,她把相簿全搬上床,幻燈片和光碟集中在床尾凳。皇廉兮收藏的音樂專輯很多--整整一大箱--CD、老式唱片、卡帶都有,她將混在書籍這邊的一張JohnCage作品放進那個「音樂箱子」,然後繼續處理零散的小物件。
拿起一本日記大小的冊子時,一張照片悄無聲息地掉出來,落在地毯上。後飛雲撿起照片,愣了愣。是一名女性,貌美年輕--這是誰?後飛雲盯著照片,幽幽出神。
筆廉兮提著野餐籃回來,從陽台落地門進房。「飛雲。」他看著坐在地毯上的她,走過去,蓋上一口被掀開的木箱當桌子,把野餐籃里的食物取出,說︰「我借用米雷家的廚房親手做的,快吃吧……」他繞到她背後,坐下來,將她攬在懷前,長腿伸直出去。
綁飛雲回神,轉頭,飛速地吻一下他的唇。「她是誰?」她將手里的照片拿給他看,問得輕聲細語。
那照片有點折痕,皇廉兮看了看,說︰「我以前在台灣交的女友。」那時候,他和兩位同年長輩--皇蓮邦、皇泰清,因為學業的關系,在老師梁亞夫台灣的家中,小住餅一段日子,認識了不少女孩子也交往過一、兩個,只是後來都分了手。
「你拍的嗎?」後飛雲將照片放往木箱上,又問。
「不是。她自己給我的,希望我把它放在皮夾里,隨身攜帶--」
「那你隨身攜帶了嗎?」這會兒,她問得有些急,神情帶著莫名的緊張--也許,不該說緊張,而是醋意。
筆廉兮環著她,端起木箱上的熱女乃酪,用點心匙舀起,沈聲說︰「吃一口,很酸,開胃。」
綁飛雲搖頭,不吃。皇廉兮還是技巧地將女乃酪送進她嘴里,用唇堵住她,深吻她,嘗著那美好的酸味,才說︰「真奇怪,妳撞毀了我的酒館,竟沒讓這張照片隨海水漂走--」
「因為你把它放在皮夾里……」她嗓音細弱,真是委屈。
「妳看到我把它放在皮夾了?」皇廉兮挑眉,沒事人般地吃著熱女乃酪。
「廉兮--」她嬌嗔,不像發怒,但真的在生氣。「為什麼你都不回答我的問題?」反倒一直對她發問。她捶了他一下,搶走熱女乃酪,吃起酸黃瓜鯡魚三明治。
筆廉兮咧嘴大笑。她不理他了,再也不理!
他徑自說︰「我從不使用皮夾。潛水不方便隨身攜帶那種東西……」
那種東西?!哪種東西?女友照片嗎?後飛雲想著,悶悶咬著三明治。
「我和她分手很久了。」皇廉兮靠近她耳畔,「妳還想問什麼?飛雲--」說話同時輕吹著氣。
綁飛雲微顫著。「你們為什麼分手?」才說完,她就顰蹙眉心,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她站起身,離開他,坐上床鋪,翻起相簿來。
筆廉兮轉身,一副懶老大坐姿賴在地毯上,長腿伸得直直的,手臂撐在地上,斜著頭顱瞅她,說︰「路易•馬登。」
綁飛雲愣了愣,抬眸對住他的俊顏。
他此刻的表情,就像那種路上擦肩的陌生人一樣,沒什麼特別,卻使她的心猛烈跳動起來。
他繼續說︰「她老是以為路易•馬登是路易,威登。」嗓音停了,他靜靜看著她。
她斂眸,低垂臉龐,笑了,起身走向他,撲進他懷里。
筆廉兮伸手抱住她,躺在地毯上,也笑著。
綁飛雲問︰「你那時候就喜歡上我了,對不對?」她第一次同他提及路易•馬登,似乎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開心地笑著,吻他。「廉兮,你對我一見鐘情,是不是?」
筆廉兮眸光閃了閃。「不是。」回答得太干臉,讓她臉色黯淡一下。他撇唇,說︰「我只是幫妳加了十分。」這個道理就像無法抗拒抽煙的男人的女人一樣,她看到男人抽煙時,被那朦神秘,又迷離戚十足的表象深深吸引了,即使只是陌生人,她亦幫男人加了十分,可以進一步談談。
「為什麼只有十分?」後飛雲抗議道。
筆廉兮坐起身,額頭抵著她的,挑眉道︰「別忘了,妳那時才剛撞毀我的酒館,我還願意幫妳--」
綁飛雲吻住他,不讓他講了。
十分就十分吧,這十分會像風吹拂海面、帆船航行產生的波紋一樣,漸漸蕩漾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