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淡淡的星子微光,弱得像是要被雲霧抹殺,卻依然將冷清的山道上行走的人群身影,映了個大概。
風千流為首的四個蒼龍堡俠客,在向堡主與副堡主說明事情原委後,便趁夜趕路,一邊打听賊人的消息,一邊往火煬山前進。
堡主在听說石谷鎮賊人的事情後,也相當贊同風千流的看法,于是便讓他們親自前往,要他們查個清楚,倘若真有此事,直接抄了這批賊人的壓箱本,並送回石谷鎮問刑。
因此當他們早一步趕到通往火煬山的山道小徑,看見有人趁著黑夜,偷偷模模運送東西時,自然直接斷定為石谷鎮的劫銀賊人。
「那幾輛板車上載著的箱子,八成就是官銀跟兵器。」風千流想也沒想地模出了腰上的九節鞭。
「這麼說來,這趟是沒白跑了?」天城隸滿跟著將手握上了腰際的長刀刀柄。
瞧著這兩個躍躍欲試,一點都沒打算先看清楚對方面貌,或是觀察一下賊人情況的衛涼謙,只能對著身旁靜默不吭聲的西門玉苦笑。
「不先查清楚嗎?」西門玉終究還是謹慎些。
「千流、隸滿,我們連對方到底有多少人都不清楚,還是尾隨其後,先看情況吧!」衛涼謙試著要兩個沖動行事的同伴冷靜點。
「有什麼好看情況的?這山道上就他們這三車,人數頂多十幾個,我們四個人會打不過嗎?」風千流堅持道。
「你眼力倒好。」西門玉半眯起眸子,往山道上望去。
情況確實如風千流所說,前後只來了三輛車,總人數更是加一加不超過十五個。
他們有四個人,功夫究竟高不高明,光看每年蒼龍堡上門求助的委托多到忙不完就知道。
在蒼龍堡里,沒點真材實料是混不下去的。
再說,他們幾個人在堡內的功夫,也算得上是頂尖了,衛涼謙的一雙飛爪常是掃得惡徒身上傷痕累累,天城隸滿的長刀可以一次砍掉三個人的腦袋,風千流的九節鞭則是一揮出去,沒人能近他的身。
有他們幾個人在,十來騎的人馬確實不讓人放在眼里。
所以他很能理解風千流急著想掃蕩這些賊人的心情,但他們並不清楚對方來歷,如果就這樣仗著自己身手好而沖上前去,萬一遇上的對象並不好對付,兄弟們可就要受傷了。
「趁現在他們覺得四下無人的時候一擁而上,對我們才有利,總不能等到他們連寨子都建好了再來吧?」說到底,風千流還是想說服大伙兒一起上,別給賊人有逃走或壯大聲勢的機會。
「我贊成。」天城隸滿的一雙黑瞳動也沒動,還是盯著對方車隊瞧。
「那麼先以制伏賊人為主,留他們活口好問話,送石谷鎮官府時,也不會讓人覺得蒼龍堡太殘忍,如何?」衛涼謙居中協調者。
「涼謙的主意好。」西門玉知道,再不搭幾句話,這兩個沖動性子就要殺上前去了。
「就這樣吧!」風千流與天城隸滿同時應聲。
「那麼我打頭陣,隸滿斷後路,千流跟玉一起劫車。」衛涼謙迸出低音吩咐。
大伙兒沒再吭聲,而是互相瞄了眼,點頭。
「好,動手!」
賊人沒有料想中的強烈抵抗,卻是很快的就做鳥默散。
這一仗打得輕松漂亮,卻讓想好好發揮、活動筋骨的天城隸滿感到些許不滿。
「沒想到這群賊這麼弱。」
「所以他們只敢打劫石谷鎮這種小地方吧!」
「不過他們連馬都直接扔下,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各自檢查起板車來,風千流跳上其中一輛,只見到上頭擺著的,是個相當厚實的木箱,上邊是格紋蓋,隱約可見下方有著起伏不平的蓋布。
風千流撬開了箱上的鎖頭,將箱蓋一翻,蓋布一挑,本以為里頭應是官銀或兵器,沒料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女人!
箱子里不是官銀,不是兵器,而是個身形嬌小縴瘦的姑娘家!
她動也不動,但有著輕微的呼吸聲,想來應該是昏過去了。
風千流作夢也沒想到,來劫官銀卻變成了劫人,讓他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怎麼箱子里會有人?
難不成這批惡徒,除了劫走官銀之外,還帶走某個官爺的家眷?
這倒是有可能,否則石谷鎮怎會對此事完全不敢吭聲?
又或者這是賊人從別的地方打劫來的姑娘,妄想帶入寨中享用,或是賣到花樓?
出乎意料之外的狀況,讓風千流徹底地愣住了,萬千思緒掠過他的腦海,卻讓他找不到最合理的解釋。
「喂!千流!這輛車里確實是銀子,但不是官銀啊!」天城隸滿等人正在檢查其它板車上的東西,在翻開箱子後,他們也傻住了。
因為剩下的兩輛車子里,確實都放置著裝滿銀兩的箱子,但問題是他們發現,這批銀子並非官銀。
官銀受到嚴格的規定,都會在銀子底下印有官府印記,可是這些銀兩不管是上下左右都沒有任何官印。
也就是說,他們若非劫錯對象,就是惡徒早已偷偷熔了銀子重新打造,所以銀子底下才少了官印的標記。
三個人前後檢查了一遍,發現只有風千流窩在車上的箱子旁沒吭聲,索性往他這輛車聚集過來。
「怎麼回事?箱里有什麼?」西門玉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于是跟著踏上板車察看。
「千流,怎麼不出聲?」衛涼謙也覺得風千流的反應有點詭異,正出聲探問時,早就搶先一步躍上車的天城隸滿,已經爆出了驚呼聲。
「老天!怎麼箱里竟有個女人啊?」
「什麼?」西門玉與衛涼謙听著也傻了。
女人?在箱子里?這消息,情報里可沒提到。
「什麼樣的女人?」西門玉沒跟著擠上板車,只是出聲詢問。
「是個小泵娘,看樣子是被下了藥。」風千流完全沒料到會遇上這種情況,此時也只能暫且就事論事地討論起來。
「叫得醒嗎?也許能問她這是怎麼回事。」衛涼謙跟著問道。
「我看暫時不可能吧!瞧這板車走在顛簸不平的山路上,她都沒醒了。」天城隸滿搖頭道。
「也不能把她扔在這里,如果叫不醒,就只能先帶走了。」西門玉往風千流瞥了眼,認真地應道。
「帶走?」風千流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顛。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西門玉那一瞥,意味頗深遠的。
「玉說的沒錯,反正板車跟馬匹一應俱全,咱們先把這三輛車帶回鎮上,找個客棧安置小泵娘吧!」天城隸滿還在打量著箱里的女子,頭也沒抬地迸出了回應。
「那就先到萬風鎮,順道打探這批銀兩的來源。」衛涼謙附和道。
「帶著兩大箱白銀太顯眼了。」西門玉搖頭,「姑且將它們存入錢莊吧!換成銀票,方便帶著走。」
「你不是想私吞吧?」風千流狐疑地往西門玉打量了眼。
「這是便利行事,更何況換成銀票後,白銀的數量也好核對,就算日後查出來,知道只是劫錯對象了,要還給對方也方便。」西門玉認真地考慮著。
「玉說的有理,千流、隸滿,我看就這麼辦吧!」衛涼謙的視線往板車一掃,又道︰「不過將這姑娘裝入箱中未免有些引人起疑,我看先將她抱出來,用布跟披風裹住她,就說她是因病昏睡,也免得旁人懷疑。」
「我沒意見。」天城隸滿聳聳肩,視線往風千流瞟去,「安置這姑娘的事,就交給你了,千流。」
「什麼?」風千流看著他們有志一同地一塊兒點頭,突然覺得頭皮發麻,「等等,為何交給我?」
再怎麼樣,跟女人有關的事,都應該是交給天城隸滿來辦吧!
「我跟涼謙都成親了,對個小泵娘太親近總不妥吧?」天城隸滿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笑嘻嘻地跳下了板車。
「交給玉也行吧?」听見天城隸滿推出這個不容反駁的理由,風千流忍不住將視線轉向西門玉。
雖然西門玉手上的鐵扇也不是好惹的,但再怎麼樣,看起來一副斯文模樣的西門玉都比他這個武人會照顧女人吧?
「千流,你莫不是忘了蒼龍堡的規矩吧?」西門玉像是早就料到風千流會有此一問,立刻出聲反駁。
「規矩?哪條規矩?」他們蒼龍堡里,堡主定下來的亂七八糟規矩多得數不清啊!
「個人造業個人擔。」西門玉一臉平靜地迸聲。
意思就是說,自己惹來的麻煩,要懂得自己收拾。
「慢點!我造了什麼業呀?」風千流連忙爆出抗議聲。
「我說過要再謹慎些查證的,不是你一直堅持早點抄了這看似賊人的車隊?」西門玉毫不留情面地將風千流的話堵了回去。
「這……我那不過是……」風千流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他提議逮住賊人有錯嗎?
怎麼居然會惹麻煩上身啊?
看著面前絲毫沒有商量余地,沒半點手足之愛的三雙黑瞳直勾勾地盯住自己,風千流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快捷鍵 ←)258460.html
上一章 ./
本書目錄 589667.html
下一章(快捷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