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可有事情要忙了。
原本他因為一直找不到杜家後人,覺得很難對安國公交代,再加上當年的事情有許多謎團解不開,因此調查起來相當困難,所以事情便擱置了許久。
但現在,一切都有了轉機。
杜家女兒出現了,從她的口中,或許能夠听到不同于以往的證據。
這麼一來,他就能再度進行調查,將當年的貪污抄家一事重新查個清楚明白,而不是讓一切都蒙在黑暗之中。
不過現在呢!他得先想個辦法安置這個杜家後人。
睦長樂抱著小泵娘踏出廳門,就瞧見一臉擔憂的老總管依然等在外頭,手中還提著燈,拿著御寒的披風在守候。
「睦爺,您這是……」
「她睡著了。」睦長樂低頭瞧了眼懷里的小泵娘,瞧她睡得沉,臉上還垂掛淚痕,實在不忍心叫醒她。
「那麼,要為姑娘準備間客房嗎?」老總管雖不明白這個不遠之客是怎麼出現的,又為何在爭吵過後就睡著,但總之,睦長樂似乎對她沒有警戒之意,所以他也就不過問了。
「嗯!有勞你了。」
「那請睦爺跟我來吧!」
王府里隨時都有備好的客房,以便招待臨時上門的貴客,只是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用來招待個小賊。
睦長樂讓老總管將披風罩上小泵娘身上,替她擋著夜風,然後便跟著老總管往客房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這個杜家後人,表情活像是在疼寵小女兒似的呵護著。
一想到自己終于能達成安國公的臨終遺願,睦長樂的心里便感到輕松許多。
畢竟這事對他束說,可是惦在心里多年的重擔啊!
但此刻,他只想讓她先好好休息一晚。
等明天她醒了,他再來好好與她商談,將一切都問個清楚,把事情重新厘清吧!
清晨,該是睦長樂梳洗過後,準備扮成安國公的樣子上早朝的時候。
因為顧慮到一人分飾兩角的問題,送水的工作通常是由知道內情的老總管擔任,但今天,當他一如以往,送水到睦長樂房里的時候,房內卻沒半個人在,反倒是……
「呀啊啊——」
驚人的尖叫聲自客房里迸發,引來了不少僕役前往關切。
只見常被安國公派出去辦事,僕役們其實鮮少見到的睦長樂,居然留宿在客房里,而且身邊還抱著昨夜的不遠之客。
「你這個登徒子!你趁著我睡著的時候,對我做了什麼啊?」
一早醒來,小泵娘正覺得這張床睡起來有些凹凸不平,想翻個身,沒料到一轉頭,就撞上一堵硬牆。
她睜開眼一瞧,便看見有些熟悉的俊雅面容正貼在她的身旁,讓她一時之間寒毛倒豎,全身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了。
緊接著,尖叫與抗議聲同時迸發,她趁著睦長樂還沒清醒,一把推開他的臂膀便要跳下床。
可是她的褲管跟衣袖還有部分被壓在睦長樂的身下,所以盡避她想逃離睦長樂身邊,卻還是動彈不得,甚至呈現一半身子掉在床邊,一半被壓著的困窘情況。
「早啊!晴兒,你醒了?」
對于耳邊的驚聲尖叫,甫睜開眼的睦長樂倒是不怎麼介意,他依然是一臉的從容優雅,看見小泵娘差點就要滾下床的危險動作,他僅是伸手一攬,就將她拉回床上。
「當心點,怎麼你睡相這麼差呢?都要滾下床了。」
瞧他動作抱得極其自然,簡直要把小泵娘給嚇到心髒無力了。
「放手!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結果你居然趁人之危!」
嗚嗚嗚……真是笨到有剩了,竟然被這個男人騙上床……
「趁人之危?」睦長樂眨了下眸子,有些納悶地出聲,「我只是見你拉著我不放,一直喊我「爹」,所以不忍心吵醒你,才陪著你同眠一夜而已,可沒有做出什麼非分之舉啊!」
昨晚他原本將小泵娘送到客房後,就要回去就寢的,哪曉得小泵娘居然死抓著他不放,掛著淚水的表情讓他實在是不忍心叫醒她,索性陪著她過夜。
不周依照小泵娘的反應看來,她鐵定是誤會他對她做了什麼不清不白的舉動吧!
憊真是冤枉啊!他只是想好好安撫她罷了,對他來說,杜家女兒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是用來疼愛、保護跟照顧的。
「我……我喊你爹?」小泵娘霎時漲紅了臉。
「你很想念雙親吧?晴兒。」睦長樂伸手往她頭上拍了拍,活像是父親在寵愛孩子般,「放心,你若無處可去,就暫時住在王府里,晚點我們再好好聊聊,看要怎麼調查杜家的事情。」
「咦?」小泵娘眨了眨眼,見他雖然與她靠得極近,眼神里卻無一絲惡意,而且兩人身上的衣物盡避睡皺了不少地方,卻只有凌亂而無不整之處,她忍不住愣住了。
這男人真的就只是抱著她睡了一個晚上,為的是……安慰她嗎?
貶不會太君子了啊?
她見過的男人可從沒這麼正經的。
「我還有工作要忙,你若需要梳洗、更衣,或回家打點東西帶過來,這些雜事都可以向王府里的老總管詢問,我會讓他安排人手幫忙的。」睦長樂說罷,便自床上起身,俐落地越過縮在床邊的小泵娘,跳下了床鋪。
她愣愣地看著睦長樂揮手驅趕窩在房門外看熱鬧的僕人們,幾度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本以為他是個色鬼,結果他卻是想替她爹親洗刷污名的人。
她覺得他佔了她便宜,可他竟能抱著她一整晚而絲毫不動慾念。
這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啊?
蒼龍堡的俠客都這麼特別嗎?
雖然她知道蒼龍堡的威名,也知道他們的俠客做了多少除賊剿匪的豐功偉業,但實際上遇到後,還真是令她大開眼界……
「怎麼了?」睦長樂吩咐僕人替她端來洗臉水及準備衣物替換後,回頭見她只是一味地發愣,還盯著他瞧,他忍不住迸出了溫聲笑音。
「我……」她該說些什麼?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她除了謝謝之外,好像說不出第二句話。
「不用急,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開口。」睦長樂瞧著她略帶茫煞的眼神,僅是走回床邊,彎下腰,輕輕地拍了拍她粉女敕的臉頰,「你現在就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緒吧!晴兒。」
他原是想著這麼喚她的名字,會讓她比較容易習慣、適應他的親近,可沒料到她竟是突然仰起臉來凝視著他。
「晴兒?」
「我叫杜貞晴。」小泵娘眉梢微垂,有些困窘地吐出了輕音。
這男人,看來真的不是什麼壞人哪!
看在蒼龍堡的名聲上,以及他與她同睡一床,卻什麼下流事都沒做的份上,她就信了他吧!
「杜貞晴是嗎?」睦長樂揚起了暖如初陽的和煦笑容,「那麼,我應該喚你一聲杜姑娘,還是叫你貞晴姑娘?」
願意將名字告訴他,就表示對他有著一定的接納程度了吧?
「叫我……」杜貞晴的雙頰突然泛開兩朵紅雲,「還是叫我晴兒吧!我爹娘都這麼喊我的。」
也許是因為這男人笑起來的感覺,以及愛憐地撫模著她的頭或臉龐的態度,就像是她的爹親在疼愛她一樣,所以她似乎真的在不知不覺中,把他與她爹親的身影重疊起來了。
「那麼晴兒,我先出門了,過午就回來,別擔心。」睦長樂像在哄個孩子似的迸出笑音,然後便轉身離去。
杜貞晴瞧著睦長樂遠去的身影,還有些亂烘烘的腦袋里尚無法厘清這種感覺究竟為何,但她知道這個男人與受到陷害的她的爹娘不同,他是蒼龍堡俠客,還是安國公的心月復,能夠在眾多爾虞我詐的環境里爬到這地位的人,肯定有著堅強的意志力與過人的才能。
所以就像睦長樂對她保證的,他會回來,會好好听她說清楚她家里所發生的事,他不會像她爹一樣,無端地受到小人的陷害。
她可以安心了吧?
因為睦長樂不是個會拋下她的人……
為了能夠早點處理杜家後人的問題,所以睦長樂上完早朝後,便匆匆忙忙地坐馬車趕回王府。
他原是想先回房換下這身裝束,再以原本的面貌去見杜貞晴。哪曉得他才剛踏進家門,便瞧見換了衣裳的杜貞晴站在前廳門口張望著。
她該不會是在等他吧?
睦長樂走近杜貞晴,在她身旁停步,見她以略帶戒備的眼光瞧著他,他不由得迸出了笑聲。
「小泵娘,你站在這里,莫非是要等長樂?」睦長樂以扮演安國公時的沉穩聲調吐出了問句。
畢竟他現在還扮著安國公,門口往來的僕人又多,所以他無法以自己的身分同杜貞晴談話。
「我是在等長樂大哥沒錯……你是誰呀?」杜貞晴疑惑地打量著老人,瞧瞧他身上穿戴的官服,忍不住訝道︰「難道……你是安國公?」
「是的。」睦長樂有模有樣地點頭。
「原來是你。我听長樂大哥說,你一直想替我爹洗刷污名,我卻還沒機會向你道謝。」說著,杜貞晴連忙向睦長樂扮演的安國公鞠躬。
睦長樂沒想到杜貞晴這個吵鬧的小泵娘在面對安國公的時候,可以變得這麼有禮貌,不由得想笑。
「不用客氣。先進去吧!我帶你去見長樂。」
「咦?他不是外出了?」而且還說過,要過午才回府,所以她才在這里等門的。
「先進去吧!我慢慢解釋給你听。」睦長樂知道,若他繼續頂著安國公的臉孔,一定會給杜貞晴帶來許多困惑,因此他沒多說什麼,僅是越過她,逕自往屋里走去。
「等等,長樂大哥不在家吧?」杜貞晴見他離去,連忙追上前。
「你先跟我到別院吧!長樂在那邊。」畢竟府里不是所有的人都曉得他的秘密與身分,所以他向來不在房外拿下假面具的。
「別院?」又說出門不在家,又在別院的……杜貞晴一下子被搞得昏頭轉向,但既然睦長樂說過安國公是可以信賴的人,她也就跟著他走。
只是一路上,她還是停不了好奇心,忍不住多嘴兩句,「安國公,長樂大哥現在不在家啦!我問周老總管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走停停地來到閑雜僕役不能靠近的別院後,睦長樂終于停下腳步,然後回身湊近杜貞晴,悄悄吐出了專屬于自己的音調——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過……我就是睦長樂啊!晴兒。」
「什麼?這聲音……」杜貞晴愣住了。
怎麼回事?為何安國公的聲音突然變成睦長樂的聲音了?
「跟我來。」睦長樂匆匆牽了她的手,直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杜貞晴還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被睦長樂帶進了房間,她站在門邊,看著睦長樂將房門關上,然後逕自走到桌邊。
她忍不住吐出遲疑的問句,「你……真的是……」
「你等等。」睦長樂抬手止住她的問話,接著當著她的面,伸手將臉上的薄薄假皮撕了下來。
隨著假皮的褪去,睦長樂的面容也重新顯露出來,讓杜貞晴看得傻眼。
「你你你……你怎麼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噓!」睦長樂苦笑著再度示意她噤聲,「晴兒,小聲點兒,這是重要的秘密。」
要不是杜貞晴是杜家後人,他想好好清查這件事,所以希望可以與她真誠應對,讓她放下對他的戒心,把過去的隱情都說清楚,否則對于她這個外人,他還是得隱瞞身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