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方寶兒被一戶方姓人家收養。
幸運的是,因為同姓方,她不用改姓,比較辛苦的是她沒上過幾次學,因此只有請家教在家里惡補,以便她能夠趕上同齡學童的程度。而她的頭發也在努力地吃海帶之下,長得又長又黑。
當然,她還是常常跑到柳爭君那兒去待著,不管他怎麼趕她,她都像蒼蠅一樣繞著他打轉。
包奇怪的是,方家有一個超級時髦的叔叔。
有一天,他看到她順手牽羊地偷走了方爸爸皮夾里的信用卡,刷卡買要送給柳爭君的生日禮物,他不但沒有生氣,還要她當他的學徒,成為更厲害的偷兒。
啐,小偷就是小偷,哪有分什麼厲害跟不厲害的?真是說來騙小阿……他是看她個頭小就騙她嗎?她才不會上當。
但是因為念書太無聊了,她只好跟著他學學,學開電子鎖,學鑒定名畫、古董,學偷金庫里的東西……一直到她被叔叔推薦進入「自由人」這個奇怪的組織,她又開始偷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五年後
闐黑的房內,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一抹完全融入黑暗之中、頭上戴著夜視鏡、手拿小小手電簡的嬌小人影,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
「唔,應該是在這里吧?」清脆的嗓音咕噥著,然後左右探看。
不久,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兩眼在黑暗中借著一點亮光而閃爍著,立刻來到一幅名畫前,將畫給卸了下來。
「果然是在這里。」
原來,在畫作之後露山的是一個保險箱。
見到保險箱上是一組五碼的密碼電子鎖,她手腳利落地從背包里拿出一些裝備,接上去,而地手中-個薄得像計算機似的表也開始跳動,-直到紅色的數字全被解開,保險箱也應聲而開。
「嘿嘿,真是太簡單了。」她顯然很開心,將手電筒挪近一點,往保險箱里照,立刻就找到了她要的東西。
將一本本的帳冊全放進背包里,她又左右看了看,發現-旁的櫃子上放了很多亮晶晶的東西。
「這次的任務太簡單了,干脆我帶一些紀念品回去好了。」于是她走到櫃子前,兩眼頓時再度發亮。
「哇,好多的手表。」
這個玻璃櫃里陳列了很多寶石瓖嵌的手表,看來這宅子的主人似乎是把這些手表當成了收藏品。
她伸出戴上手套的右手,拉了拉玻璃門,才看到一旁的一個小鎖。然後她從頭上取下一根夾子,不到三秒就擺平了那個小鎖。
「呼呼呼,太棒了,爭君他說不定會很喜玖新手表。」她一邊說,眼中一邊透露出一絲期待。
可她才正要抓起第一支鑽石表時,一個生氣的男音立刻闖進了她的腦海里,讓她又把手縮了回來。
「寶兒!你這次要是再給我順手牽羊帶目標物以外的東西回來,我就要告訴爭君你老毛病又犯了!」
池文矢,她的老板如是說。
但是……但是……這麼漂亮的東西不拿走很可惜耶!
是呀!她的手癢得要命,一直在大喊大叫,叫她把手表全都拿走……嗚,她忍不住了。
于是她把背包拿了起來,閉上眼,裝作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就開始拿那些瓖滿寶石的手表。
她邊拿還邊小小聲地告訴自己,「我沒有順手牽羊……它們是自己掉到我的背包里,對,是它們自己跌倒的……不,不是跌倒,是掉到背包里……對,就是這樣,一切都與我無關……」
不過,既然是它們自己掉進她的背包里,這也就代表它們是她的東西,沒錯吧!呵呵!這就不枉費她遠麼辛苦的打開它們的「牢房」。
她真是聰明!因為這樣就不算偷竊了。
心里想得正高興,不過因為她是閉著眼,因此當警鈴聲忽然響起來的時候,她也嚇了一跳。
「糟了,難道……」
她瞄見了玻璃櫃的角落居然有紅外線警報器,暗自喊了聲糟。
她在偷帳冊的時候不是早就把警報器解決了嗎?還是說,這個警報器是獨立出來的?總之不管結論如何,現在只有用上三十六計,先溜為上了。
于是她動作迅速地台上背包,按照事先規劃好的逃生路線,跑到陽台去,並且在欄桿上綁好繩索。
不過在此時,听到警報聲的私人保鏢全都沖進這個房間里,「是誰?!」
「不準逃!」
「再逃的話,我們就要開槍了。」
他們個個都是彪形大漢,手里拿著槍,全都追到陽台上,借著昏暗的月光,將槍口對準她。
「不妙……」她探頭往下看,目前所在位置高達四樓,再看看那些私人保鏢,就迅速轉身跳了下去。
「她瘋了嗎?」
私人保鏢們見狀,連忙迫向前。他們在欄桿上發現了繩索後,往下俯視,但是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去!快去一樓找,說不定她還在!」
「沒有錯,從這麼高的樓層一躍而下,不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叫人帶著狼犬去找!」
可說也奇怪,他們就這樣找了一夜,什麼也沒有找到。
一樓的草地上連足跡都沒有,更遑論是有人跌落下來的蛛絲馬跡,什麼線索都沒有。
因此他們之間也有人不禁懷疑,夜里他們看到的那個女孩……是真是假?不過他們能確定的是,一早從美國回來的老板,一定會氣得虛月兌,因為玻璃櫃單老板珍愛的那些鑽表,全都被拿個精光了。
跳下樓的方寶兒並沒有直接著地,而是精明、準確地利用繩索將自己蕩進三樓的陽台,然後在他們找人的時候,大刺剌地從正門開溜。
在門口接應的車,一接到她之後,便直馳而去。
「怎麼樣?寶兒,到手了嗎?」池文矢坐在駕駛座旁,轉身探頭看著她問道。
方寶兒十分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背包。「當然,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難得倒我的。」
「做得好!寶兒!」
「嘿嘿嘿。」雖然是有點自鳴得意,不過她還是笑得有點害羞。
「那麼我們先回去。」池文矢坐正說道。
方寶兒卻連忙喊道︰「等……等一下!」
池文矢的頭又轉向後座。
「怎麼了?你忘了什麼事嗎?」他可是很怕這個小妮子跟他說,她忘了把什麼東西帶出來了。
結果她卻紅著一張臉,囁嚅地說︰「我……我的腳受傷了,我們可以先去爭君他家嗎?」
「可是我想先把帳冊拿回去……」
「哇!我的腳好痛!好痛!流血了、破皮了!」方寶兒突然一會兒指著腳、一會兒指著手肘喊痛。
池文矢聞言,臉上先是有幾分怔然,然後不由得和開車的言海澈四目相對,不禁笑了出來。
「好、好、好,就知道你喜歡他,我們就勉強陪你跑一趟,順便看看你那鼓鼓的背包里裝了什麼。」
池文矢瞄瞄她緊抱著的那個背包,大得不像話。看來方寶兒肯定是犯了老毛病,「順手」帶了些禮物出來吧?
「咦?」瞧見池文矢的目光,方寶兒-喘,驚覺自己都快忘了這回事,連忙改變主意。「啊……我不要去了!我不要去了!」
因為柳爭君最討厭她偷東西,這會兒要是給他知道她又偷了不少東西的話……那她不就完蛋了!
不過池文矢可壞得很,不停笑著說︰「哦,那你腳上、手上的傷怎麼辦?我看,我們還是去一趟吧,海澈。」
言海澈早知道池文矢喜歡鬧方寶兒這個可愛的小妮子,因此他雖然把車開向柳爭君的動物醫院,卻不打算介入他們之中。
「這只不過是一些擦傷……我不痛!已經不痛了,真的!」方寶兒這會兒哭笑不得,氣得瞪著池文矢,然後哀求言海澈。「言大哥,你們不是想先看帳冊嗎?我還是先回去……」
雖然她很想見柳爭君,不過……被他視而不見更痛苦。尤其是他生起氣來,嗚,真的有點恐怖耶!
但是池文矢卻壞心地代言海澈回答,「嗯,我想海澈的想法和我一樣,到爭君家也可以看帳冊的不是嗎?」
「哇!你們枉顧人命呀!」方寶兒抱著頭大叫。
要是被柳爭君唾棄,那不如教她死去比較快。
「什麼呀!就是因為我們太關心你身上的傷了,才要去爭君家呀!」池文矢笑嘻嘻地說。
他大概在報仇吧?!因為他好說歹說,花了不少時間、開了不少優渥條件,才請到方寶兒去幫他偷東西。
「哇!不要呀!」方寶兒急得快哭了。
但是他們依舊不顧她的抗議,直接將她載向柳爭君剛開幕不久的動物醫院,慌得她險些跳車逃亡。
十五分鐘後。
柳爭君站在客廳里,來回梭巡一臉無辜的方寶兒,和坐在一旁對他買來的消夜大坑阡頤的兩個大男人。
「有誰能夠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柳爭君嘆了一口氣問道。
此刻,他身上穿了一套很簡單的休閑服,微長的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剛沐浴完的性感氣息。
只是他現在的臉上有絲不悅,使得坐在他面前的方寶兒幾乎不敢亂動,悄悄地吞了不少口水,否則她大概會巴過去,黏在他身上不放了。
池文矢沒有把柳爭君微慍的表情放在眼里,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濃湯,拍了拍肚子。「這小妮子受傷了,你先幫她看看吧。」
「啊,不,我沒事,我沒事。」
方寶兒不安地挪了挪身體,突然有點痛恨自己的身材太過嬌小,以至于無法將她那個黑色的大背包給完全擋住。
嗚……為什麼她的身高在這幾年就是沒什麼長進呢?!
柳爭君早就看到了那個藏在方寶兒背後、被塞得滿滿的黑色背包,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因為這個小女人跟以前剛認識的時候一樣,實在沒有多大改變。
她除了長高了些,窈窕了些,頭發留長了些,出落得更有女人味外,她的個性倒還是帶著幾分孩子氣。
就算是在她那個奇怪的怪盜叔叔的薰陶下長大,也沒有染上什麼奇怪的惡習,的確是可喜可賀。
可惜的是,她依舊喜歡順手牽羊。而且現下又在他文矢的誘騙之下替他工作,柳爭君就不禁皺起眉來。
他轉頭睨了池文矢一眼,然後對方寶兒招招手。
「過來,寶兒,我帶你去擦藥。」
柳爭君看來像是沒有生氣的樣子,方寶兒松了一口氣。「哦,好,我……我先……」
她想把方才偷到的手表拿給柳爭君,但是又怕他覺得手表是偷來的,不肯要,因此猶豫了起來。
因為柳爭君有一回知道她送他的金項鏈是偷來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那我到一樓去等你。」
說罷,柳爭君便往一樓關上店門的動物醫院走去。
方寶兒快手快腳,將背包里的東西全倒出來,讓池文矢和言海澈開了一次眼界。「老天,你……到底偷……不,拿了幾支手表?」池文矢有趣地問道。
那一堆躺在沙發上的表,少說也有數十支,她哪來的時間又開保險箱、又找帳冊、又抓那些金表的?
「六十九支。」方寶兒一邊在那些名表中挑來撿去,一邊回答。
這令人咋舌的答案,讓方才吃得狼吞虎咽的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因為他們壓根兒沒有想過,她居然一口氣偷了這麼多的表。
這……該說是有勇無謀呢?還是說她太貪財了?
「哈……哈羅!爭君。」方寶兒手上拿著一支手表,踏入診療室。
這里雖然是動物醫院,但是為了應付三不五時會受傷的方寶兒,以及池文矢其他受傷的伙伴,這里也備有不少一般內外科的藥品以及手術工具。不過二樓就是私人住家了。
「來這里坐下。」柳爭君坐在他平常看診用的皮制大椅上等她,因此她慢慢地走過去,坐在他指定的位子上。
「那個……我有東西要……」
「你哪里受傷?」
柳爭君的聲音冷冷的,讓方寶兒把還沒說出口的話全吞了回去,因此她扁著嘴,用哀怨的眼神盯著他,讓他嘆了一口氣。
因為,他完全拿她沒有辦法。
「你哪里受傷?」柳爭君又問了一次。
「這里、這里、這里。」方寶兒指指小腿、比比左右兩手的手肘。
當然,方才手上的那支表,被她悄悄塞進了口袋里,不敢讓他看見。
柳爭君蹲在她面前,先把她的褲管掀起,檢查破皮、流血的地方,並且迅速地消毒、上藥。
「你去哪?怎麼會受傷?」
方寶兒噘著嘴,非常心虛地道︰「只是……不小心跌倒了。」
不過她的表情卻是︰你不是知道嗎?為什麼又要問我?
真是的,虧她還挑了一支最有氣質、最不俗氣的手表給他……哼!他要是再臭著臉,她就不送了。
不過方寶兒曉得,她最後還是會送的,因為柳爭君對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人,就連好心收善她的方氏夫婦也比不上。
「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他問。
「我……我……你兩天沒見到我了,會不會想我呀?」方寶兒忽然轉移話題,讓柳爭君啼笑皆非。
「不想。」他只是覺得寂寞罷了。
因為平常方寶兒就像只想要吸引人注意的麻雀-樣,在這間不大的動物醫院四處飛,嘰嘰喳喳地叫著。
美其名是要幫他趕走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帶著自家寵物來看病的女主人,卻渾然不覺,其實他最大的煩惱是她。
「哼!無情無義!」方寶兒再度不快地說道、「你想我就說想我,為什麼不肯承認?」
這兩天去幫池文矢辦事沒見面,她想他想得緊,肯定連他的耳朵都癢得要命,但是他卻酷酷的說不想。
啐,分明就是因為氣惱她又偷東西,而又使出忽視策略,算準她一定會難過……
唉,她怎麼會愛上這麼一個愈變愈酷的男人,害得她開始非常想念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抱著她睡覺的那一夜哦!
「我不想你。」柳爭君處理好她腿部的傷口,繼續處理她手肘的傷。
「你胡說、你胡說!」
「我不想。」
「胡說,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的。」
斑哼,關于這一點,方寶兒有絕對的自信,因為她的身高雖然沒有什麼長進,但是胸部卻不小。他不是喜歡充滿女人味的女人嗎?那她不就是了?又嘆了一口氣,柳爭君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無奈,「好、好,好,把你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吧。」
方寶兒覺得自己打了勝仗,很高興的把塞在口袋里的手表拿出來。「喏,這是最漂亮的一支,我可是挑了好久。」
在她的手心上躺著一支中間瓖了些碎鑽的女性化手表,柳爭君揚揚濃眉,問道︰「要給我?」
這種事對柳爭君來說,早就不稀奇了。
因為她以前還送過他女生戴的鑽鏈、腳鏈,只要是她覺得好看的東西,就會拿來「進貢」給他。
當然,也唯獨他有這種好事.然而他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快樂。因為方寶兒怎麼也不明白,這並不是他要的……
「當然,快戴戴看!」
見她興奮地催促,他只好把這支女表給戴在左手手腕上,然後又嘆了口氣。
「我不可能戴著表工作,等一下你把手表拿去放我房間。」不一會兒,柳爭君便把表給解了下來,遞還給她。
「咦?為什麼?這支手表很漂亮,你不喜歡嗎?」
「不是,我工作會把表弄壞,放著就好。」
「沒有關系,我還有很多的手表,弄壞了我換支新的給你,雖然沒有保證書,不過這個牌子的手表不錯,保用五年沒問題。」方寶兒說得很得意,簡直像個推銷員兼鐘表商,讓柳爭君又好氣又好笑。
不收她的東西,怕她難過;但收了,他也不便戴在手上到處跑。畢竟那東西是偷來的,而偷來的東西若是被人發現可就慘了。
可惜的是,方寶兒本人完全沒有這種自覺。
柳爭君不禁搖頭,不知道她要到何時才能明白,他要的東西,其實再簡單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