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軍星坐落夫妻宮──
此人個性剛強,婚姻不順,會有死別!
死別!
蹦涼的山邊,蕭瑟薄涼的風兒輕拂,將滿地的冥紙吹成了數道回旋漩渦,纏繞著一壞新堆成的黃土。而後緊跟著而來的輕風再吹,那些紙,只能隨風漫天飛舞,遙向不知名的地方而去。
可憐紅顏多薄命,不過-寇二八年華,人生的路才剛開始沒多久,便香消玉殞了,多淒悲呀!
逼土邊,一道頎長俊偉的身影直立,那雙-黑幽深的眸子盯住了高聳的土堆,良久,才發出幾不可聞的嘆息。
但他還是一徑地面無表情,更遑論他身上那股冷漠氣息,誰要看了,都會猜測他是個涼薄鐵心的無情漢,黃土底下的紅顏都尸骨末寒呢,他怎能無動于衷,好歹也佯裝個悲傷表情來瞧瞧,是不?
只是有誰能知道他的心事呢?在歷經過三次同樣的事後,就算還有淚,恐怕也流不出來了吧!
真的,這太沉重了,連他堂堂昂藏的身軀,都承受不住這沉甸甸的迫力,緊壓著他胸口的悶氣,就像無形中有雙惡魔之手,硬生生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幾乎叫他喘不過氣來。
拔必呢?當初他就該預料到結果了不是嗎?他怎麼能夠拿人命開玩笑?怎麼能?
可誰來告訴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莫非人世間、冥冥中真有定數,他這輩子真的注定了孤寡的命運,誰靠近他,誰就逃不過閻王的追逼?
他想大笑,這太荒唐了,他不信,起初他壓根兒不信的
此人生來命富達,奇才卓絕樣樣佳,
唯有一事難成全,無緣雙飛命孤寡!
這是在多次意外後,娘找算命仙為他批的命。他的命的確富達,做事總是事半功倍。當年他父親所遺留下的小鏢局,在他手上歷經一番整頓後,「厲風鏢局」的名號,如今早已名聞四海。
然而他也逃不過命運的安排,看似什麼都擁有了,卻獨獨缺了一份真情。
彬許母親是有先見之明的,才會把這唯一的遺月復子,取了個如此奇譎聳動的名字──厲千孤!
千孤,千萬般孤獨呀!這真是他的命運嗎?
*****
「我──」一聲嬌喊傳來,帶著躍躍欲試的新奇和喜悅。「我去,就讓我去吧!」女孩將手舉得高高的,讓人想忽略她都很難。
一群正在商議的人紛紛抬頭看向她,臉上多得是不贊同的神色。
「哎喲,這怎麼行呢?-是花家的大小姐呀!」總管花忠立刻拒絕。
「花家大小姐又怎樣?」可沒缺手少眼楮呀,風箏笑開了一雙慧黠的眉眼,努力撒嬌道。「讓我去、讓我去嘛,讓我幫幫你們,我可以跟你們保證喔,我一定會把藥送到的。」
敗顯然的,剛剛眾人的討論她都听見了──「逢春堂」里負責送藥的小六子的娘病了,那就讓他安心回家去吧,少了個送藥的,她可是很樂意遞補的喲!
「不成,不成,大小姐,-還是回房休息吧!這件事我們自己會解決的。」就算這大小姐一向親切熱情,花忠也不敢讓她如此紆尊降貴地當個跑腿的。
「為什麼?」風箏一張俏美的臉蛋頓時暗下,聲音充滿委屈。「為什麼你總是不願意讓我幫忙?難道難道我真的那麼沒用嗎?」
眾人慌了,花家四大姑娘中就屬這大小姐最熱心,只要有人找她幫忙,不論親疏,她絕對是義不容辭,毫不考慮,拚了命也要幫你完成任務。
而且她既親切又沒架子,尤其時常掛在漂亮臉蛋上、那抹陽光似的笑容,更會讓所有親近她的人感覺到無限舒暢。
可現在她卻一臉沉郁,讓在場的人都亂了手腳。
「不,不是的,其實我也很希望大小姐能夠幫忙,只是」總管花忠說著違心之論,考慮著該用什麼樣的借口才不會傷害她。
「只是什麼?」風箏靈動的眼珠子一溜,忽然用力一擊掌。「啊炳,我知道了、我了解,忠伯,你是不是擔心我是女孩子,不愛讓我-頭露面?」
報忠連忙點頭。「是呀,-可別像四小姐,鎮日讓我操心呀!」
報家四姑娘火雁十分貪玩,一天到晚在外闖禍惹事,一點女孩子的自覺都沒有,尤其打起架來那種悍勁,絕對有乃母之風,而且青出于藍。
而花家夫婦的心都懸掛在病體懨懨的二姑娘冰心身上,深怕她有個萬一,管教的擔子自然也就落在總管花忠身上了。但老好人怎麼敵得過小魔女呢?火雁便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簡直叫他這個總管快無顏見人了。
「忠伯,我最乖了!」風箏露出一抹無害的可愛笑容。「呵呵,你們等等,我一會兒就來、一會兒就來喔,別跑──」
大小姐一下子便消失了芳蹤,像來時一樣突兀。
眾人面面相覷,根本搞不清楚她究竟要他們等她做什麼?
「呃!」花忠清了清喉嚨,轉移眾人的視線。「我們繼續商議,這談到哪里了?」被她一打岔,他已經快忘了今夕何夕了。
「稟總管,談到小六子的工作該找誰來頂替。」有人回答。
「嗯,依我看──還是小五你暫時兼小六的工作,這樣你可以多賺點錢,小六回來後,又不至于沒工作,這樣好不好?」花忠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道。
「好是好」小五遲疑地說。「只是總管,我怕我無法兩頭兼顧得很好。」
「這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就盡量吧!」
卑聲方歇,立刻有人接話。
「用不著盡量,我看還是由我來做吧!「逢春堂」的名聲建立不易,我們必須讓客人滿意才行。」
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揚起,眾人循著聲音往外瞧,才發現一個模樣俊美的小鮑子就站在門外。「大大小姐?」老天爺,她的動作也末免太快了吧!報忠抹去額上薄薄的冷汗。
風箏笑靨如花的臉蛋一垮,懷疑地眨眨眼。
「你認識我?你認得出我?」那聲音中蘊涵無限訝異。
報忠得意地頷首,從小看著花家各個兒女長大,風箏這小小把戲,焉能逃得過他的銳眼?
「哎喲!」風箏皺了皺眉,不一會兒眉頭又舒展開了。「不要緊,你認得出我,不代表別人也認得出我。就這樣吧,我替小六子送藥去。」
「大小姐,-還是不死心呀?」花忠差點跪下哀求。要是讓大小姐大街小巷的送藥、-頭露面,那他只有提頭去見主子花刁的分兒了。
「忠伯,快別這麼客氣和感動,男兒有淚不輕彈。」風箏提醒著,還以為他老人家是太感動了呢!
「我這」糟了,看來大小姐興致勃勃,如果悖逆她,她鐵定會傷心的,他不忍;但他也不能真的讓她去送藥,簡直左右為難。
「好啦,就這麼決定,我去」風箏喜孜孜話還沒說完,就讓另一道聲音給打斷。
「-要去哪里?」來人個頭不高,聲音有點童稚之氣,但卻有一股無形的震撼力,讓人不得不服。他正是花家唯一的男孩,花祖兒。
「少爺,小少爺你來得正好。」花忠感動得痛哭流涕。「大小姐,其實其實不是我不讓-去,這都是小少爺的意思。」他將所有事情往花祖兒身上一推,讓他去傷腦筋。
「祖兒?」風箏在看到他之後,立刻發難。「你為什麼不同意?難道你覺得你的大姊有這麼無能嗎?」
說來慚愧,她身為花家的長女,在家中的地位卻遠遠不如花家這個長子。
並非花家重男輕女,而是她不得不同意,她這弟弟真是個天才──天生必須為花家眾女子做牛做馬的奴才呃,也不是這樣說啦,只能怪他小小年紀不好好耍賴、撒嬌,反而去學習經營管理花家所有事務。
誰也沒料到,他就這麼管著管著,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花家的真正主子從花刁轉變成了花祖兒,上至他的姊姊們和總管,下至奴僕,全都習慣了听從他的命令,而他也從沒叫人失望過,只要是他說的,大伙兒只需照著去做,就不會錯了。
「大姊不是無能,而是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的幫忙。」花祖兒老氣橫秋地坐下,喝了口茶,說道。
包重要的事?風箏不悅的水眸突然發亮。
「什麼事?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全力以赴的。」她笑臉盈盈,信誓旦旦地保證,很想為這個家盡一分心力。
「那好,去教四姊繡花。」花祖兒略帶孩子氣的臉上,閃著無限狡黠。
風箏笑臉當場垮下,這家伙,小小年紀不學好,根本就是有意整她嘛!
*****
原來如此!
在听過了祖兒的解釋後,風箏才了解自己是誤解了他。
想也知道嘛!人家祖兒對她們這四個姊姊可真是好得不得了,照顧得無微不至哩,又怎麼可能會欺負她?
可要她去教野馬似的火雁繡花,簡直比要她到天上去摘月亮還難,不過這也是情有可原的,爹娘準備把她們四姊妹給嫁出去,自然都得學點女紅之類的,要不將來如何跟婆家交代?
風箏听到這個消息之後,一點異議也沒有呃!別誤會了,並不是她非常渴望離開這個家,或者心有所屬,而是──她們年紀也差不多了嘛!
之前是她爹花刁舍不得這幾個女兒,所以只要媒人婆一踏入花家大門,立刻會被轟出去,這是她那溫文的爹唯一的脾氣。如今娘都決定了,自然會有她的法子可以說服爹,風箏一點也不擔心。
說來風箏還是有點期待的,嫁人耶,好象挺有趣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說不定婆家那邊會有什麼事可以讓她發揮所長,就算能幫個小忙也好。要不像現在,頂著花家大小姐的頭餃,想幫什麼忙都不行,活像精雕細琢的花瓶似的,只能擺著好看,這會讓她很沮喪耶!
「我是個有用的人呀!」她喃喃地對自己信心喊話。
不過呢?咳咳!要她做什麼都行,唯獨教火雁繡花,恐怕是阿婆生子──拚得很哩!
首先,她就必須先找到那匹野馬。
二妹冰心病體孱弱,年紀越長,發病的機率越頻,讓花刁夫婦極為擔憂,為了替女兒尋藥,不辭千里。
可想不到花家夫婦前腳才走,火雁那小妮子後腳跟著溜個不見人影,連祖兒都找不到她的行蹤,要怎麼教呀?
走在熱鬧的大街上,許多人匆匆地擦肩而過,熱鬧的吆喝聲,並沒有引起她太多的注意。
風箏低頭思考著該如何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姊」,而不再是個只能躲在父母和小弟庇護下的千金大小姐。
就在這時,忽地,她听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她抬起頭來。
不,不可能呀,人這麼多,又如此熱鬧喧嘩,她怎麼可能听到那聲沉郁的嘆息呢?會不會是听錯了?
視線就這麼一轉,她看見了方才擦肩而過,一個高偉頎長的身影。
那人看來體型剽悍、又高又壯,那聲嘆息真的是出自他的口?一個頎長峻偉的男人,有著頂天立地的撼人氣勢,他也會有煩惱?
是的,一定是的,是人就會有煩惱,而那人雖然外表看來強悍,但不代表他就會如意快樂呀!
眉眼一揚,風箏愛笑的紅唇邊露出了璀璨的笑花,腳步不知不覺地轉了個彎,跟隨著他而在發現自己跟不上他的腳步,她開始踩小跑步的方式,沒想到──
「啊」嬌嚀聲揚起。
他怎麼會突然停住腳步?害風箏一個不小心,便直接撞上了他──
棒呼!幸好對方是個有良心的人,伸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腰肢,讓她免于陷入跌個四腳朝天的窘境。
「啊!對不起,對不起──」是她太不小心,撞上了人家。
水眸就這麼順勢往上一瞄,驟然瞪大了眼。
棒!罷剛遠遠的瞧,只覺得他很高大,但這麼近距離的一瞧,才發現原來兩人的身高竟如此懸殊,她站在高魁的他面前,大概就只到達他的胸膛罷了。
斑大冷峻者,通常給人的印象都帶著狠戾之氣;但他卻不是,反而隱隱散發出一股正義之氣,深深吸引著她。
只是
他剛毅如雕刻的臉上看似面無表情,但眉宇間卻彷佛有股若有似無的陰郁。
厲千孤僅瞟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轉頭繼續邁步向前。
「喂喂,這位壯士,我」風箏跟著追上。「我還沒向你道謝呢,你怎麼就走了?」她胡亂找了個理由攀住他。
厲千孤冷峻容顏不變,腳下也未稍停。「不必了。」
哇!艷陽的威力,居然比不上他的一句話──好冷呀!
但熱情是風箏最大的優點,她根本不在乎他的話有多冷漠,既然事情被她遇上了,她自然要拔刀相助
呃!拔刀?希望用不到那玩意兒啦,因為她雖然從娘那邊學到了些拳腳功夫,不過只能列入三腳貓之林,難登大雅之堂哩!
「大哥,有何事受到困擾,何妨說出來給小弟听听,小弟一定會竭盡所能地幫助你。」為了出入方便,她都做男子裝扮,說話也不必忌諱男女之別。
「小弟?」那雙凌厲的眼眸,就像把利刃,似乎能夠直接看穿人。
風箏頭一縮。老天爺,不會吧,他看得出來她是女的?
像是要證明自己真的能與他稱兄道弟似的,她踮高了腳尖,小手往他肩上使力地一拍,做出哥倆好的樣子。
「大哥,你是外地來的吧,看得出來你風塵僕僕的,不如就由小弟做東請客,咱們邊吃邊聊,我來替你解決你的困難。」
她的靠近,令厲千孤渾身不自在,立刻與她拉出了一大段距離。
若非看她一臉誠懇和天真,他真要以為自己遇到了什麼江湖騙子,要不,萍水相逢的人,何必這般熱情?更何況是用在他身上。
「你是怎麼了?難道懷疑我無法幫-嗎?」風箏十分激動地道。「我是真心想幫你的呀!不管你是被人追殺或遭遇了任何困難,只要告訴我,我都有辦法幫你。」
咱們花大姑娘向來都是如此,見人家難過,就會忍不住要掏心掏肺,也難怪花祖兒寧願自己扛下所有重責大任,也不敢讓她這姊姊幫上一點忙,免得到最後一家子露宿街頭,加入丐幫行列!
「這就是-一直跟著我的原因?」剛剛他停下腳步害她差點撞上自己並非意外,而是他察覺到背後有人在跟蹤著他,想知道其目的罷了。
「是啊、是啊!」要不然還有別的目的嗎?風箏一雙水亮的眼眸充滿好奇。「那你現在願意告訴我,你的困難了嗎?」
不知道該說她是天真還是愚蠢,一個嬌滴滴的人兒,居然對一個陌生人如此沒防心,這讓厲千孤忍不住要替她捏把冷汗。
「-為何認定我有困難?」
「我方才听到了你的嘆息。」若不是有困難,又怎麼會發出那麼無奈的嘆息聲?
「嘆息?」厲千孤一愣,隨即搖搖頭。「-想太多了。」
「不,我真的有听到。」她十分肯定。
「我真的沒事-走吧!」人家如此熱情對待,他自然也不能太不近人情,所以只叫她「走」,沒叫她「滾」!
「沒事?怎麼會沒事呢?」風箏才不信。
他越是矢口否認,越是有鬼,說不定對了,說不定他和家里那群人一樣,全都認為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只能夠做只供人欣賞的花瓶。
「太過分了!你怎麼能」咦!人呢?她四下觀望,才發現那高魁的身影已離開她有數十步之遙,走進一家客棧去了。
她二話不說,也跟著跑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