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了。
苞著你,投入這場賭注。
我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我只知道我絕對會全力以赴。
——摘自「小酒館心情記事」
Autumn
夜深了,秋晨洗完澡,除去一身黏膩和臉上的妝,才終于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因為晚上的喜宴是在公司旁邊的停車場辦的,席開四、五十桌,石震宇公司的員工就佔了三十幾桌,加上一些生意往采的客戶、廠商等等。
「那些貨車司機還真能喝……」坐在梳妝台前,她回憶起剛剛被灌酒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可是這也不能全怪人家,是她自己的個性本來就愛熱鬧,沒多久就瘋瘋癲癲的跟那些員工們鬧了起來,最後搞的跟每個人都很熟似的。
「唉……才第一天就形象全毀……」懊惱的抱著頭,秋晨在腦海里浮現爺爺那張臭臉。他一定把她當成那種不正經的女人,本來他對她開酒館這件事就很感冒了說。
石震宇會不會也跟他爺爺一樣,覺得她這個新娘太「活潑’了?或是他根本沒注意到她,她看他今天晚上的目光還是不時投向冰蘭跟楚浩。
唉……
「加油啊!宋秋晨!你答應過自己的!」她拍拍臉頰,對著鏡子說。
門口傳來一陣聲響,搖搖蔽晃的石震宇在眾人的拱擁下走了進來。
秋晨剛剛上樓前,幾個親近的好友還是在客廳里拉著他勸酒、拼酒,縱然石震宇的酒量不錯,但也禁不起這樣折騰。
又是一陣嬉笑戲謔之後,眾人才放他們這對新婚夫妻獨處。
「你還好吧?」
他的臉紅的不像話。他一動也不動的站著,一張酷臉比平常還要嚴肅。
她覺得他的樣子有點怪……
「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她走近他,輕輕踫觸他的手臂一下,他整個人就倒在她身上。
「啊!」天!他好重!一百九十幾公分的身體壓在她肩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濃烈的酒味沖向她的鼻翼,秋晨這才知道他是真的醉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喝醉。原采他喝醉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啊!?她被他壓得很痛,可是卻覺得很有趣。
但是當她听到一聲干嘔的時候,就不覺得那麼有趣了。
「等……等一下!你忍一下!」懂慌張張地把他帶進浴室,剛好來得及。
等處理完一切,秋晨已經滿頭大汗。
「喂!別在這里睡啊!貶著涼的。」她拍拍他的臉頰。
「喔……」他應了一聲,聲音中有濃濃的睡意。
「把髒衣服換下來,會舒服一點。」
「喔……」
無論秋晨說什麼,他就只是說聲喔。然後乖乖的任她擺布他的四肢,把西裝月兌掉。
他的樣子完全沒了平常的嚴肅冷硬,低著頭,像個听話的小男孩。明明是個高大威武的壯漢,臉上卻露出茫然溫馴的表情。秋晨不知怎地很想笑。
「你笑我?」他突然抬頭皺眉。
糟!她真的笑出聲了!?
「沒有……」秋晨收起所有表情,連忙說。「我是問你要不要洗個澡?」
「喔……」他點了點頭,卻一動也不動。
「你不會又睡著了吧?」秋晨又好氣又好笑。
這是今晚成為她丈夫的男人。她已經知道他喝醉了酒不會大吵大鬧,只會變成一根木頭;她還知道他有站著睡覺的特異功能。
「我幫你洗好嗎?」
「……」
他不回答,她就只好自己決定!
秋晨深吸一口氣,咬緊牙根,不顧燒紅的雙頰,小手放在他的褲頭,一把扯下……
☆☆☆
自己這個樣子,像不像一個花痴?
盯著男人赤果的胸膛,著魔似的移不開視線……那是剛剛她才幫他洗好、穿上浴袍,如今仰躺在床上的石震宇。
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原來……平常藏在筆挺西裝底下的,是結實的肌肉、平坦的月復部,還有……
秋晨的臉紅到發根,一個畫面突然出現在腦海里——那是剛剛她幫他沖澡時看見的部分。
雖然她當初決定嫁給他最大的原因,就是要更了解他,但她發誓她真的沒有想過這方面的「了解」。
「天!」她輕輕的喟嘆。
秋晨絕對想不到她的聲音竟喚醒了石震宇。他緩緩張開眼楮,然後看見盯著他胸膛的女人。雖然一開始有些茫然,但下一秒他的雙眼陡地一亮。
他酒醒了!懊死!
想到自己還不知恥的趴在他身上,秋晨急著逃開,沒想到頭發卻壓在他的手臂下面。
「痛!」沒一秒鐘,她又彈回他身上。
「對不起……」他挪開身子,讓她的頭發得以自由。
她應該移開身體的,可是她卻沒有這麼做。
她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直了。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眼楮變得深沉,而他的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
啊!男人畢竟是男人……秋晨突然領悟。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浴袍,她也僅穿著一件薄睡衣。這個暖昧的姿勢,更讓她清楚的意識到他的變化。
眼前只有兩個選擇——她可以走開,然後兩人從此過著「相敬如賓」的生活;或者,她可以堅持下去,然後兩人變成真正的夫妻。
加油啊!宋秋晨!心里默念著,她故意靠近他,溫暖飽滿的輕輕壓在他的胸膛上。她的唇離他的耳朵很近,若有若無的吐著芬芳的氣息……
石震宇再次感受到今天在婚禮上那一吻,所產生的致命影響力。
「秋晨……」
「嗯?」
包糟了,現在她的唇輕掃過他變得通紅的耳垂……
「你在做什麼?」這是他的聲音嗎?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會這樣粗嘎緊繃……
「我們是夫妻了,不是嗎?」她的笑容那樣甜美嬌媚,水漾的眼波里流轉著誘人的情慷。
「可是……」他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的手正頑皮的撫上他的月復部。
「可是什麼?今天是我們的新婚夜,不是嗎?」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現在石震宇的腦袋好像變成一團灼熱的火球,根本沒有辦法好好思考,再加上她說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秋晨……」
「噓!不要說話。我想要做你的妻子……」
他沒有說話,只是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因為她竟然做出這種事……
頒地一聲,全身血液好像都沖向她正圈握住的那一點。
再也禁不住冰火相交的刺激,石震宇低吼一聲,翻身將秋晨壓在身下。
她仰首望著他,這一刻,她在他眼里再也看不見平日的克制謹慎,他的眼里有某種風暴的意念……
她看見的是一頭野獸,一頭因為她而蛻身成的野獸。
秋晨輕笑出聲。她的眼楮里有興奮、有期待,沒有一絲恐懼……
石震宇低咒。這一刻,他才領悟,他娶的女人是個惡魔。
當他俯身吻住那雙誘惑的紅唇時,他知道自己已經被她擄獲,心甘情願地投入熊熊烈火中……
☆☆☆
石霞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他一邊的手臂好像不見了,麻木,沒有任何感覺……皺著眉頭睜開眼,他才發覺——他的手臂還在,只是上面枕著一個女人。
心跳漏了一拍,接著,他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是夢嗎?那個狂野性感的女神是他的好朋友秋晨?而那個像野獸般瘋狂痴纏著她的男人……是他?
不!應該不是夢。因為從此刻兩個人赤果果緊依著的身體看來,他想起的恐怕只不過是昨夜綺夢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和秋晨怎麼會變成這種關系!?
不,如果說,他跟她求婚的時候,連想都沒想過兩人會發生性關系,那未免太過矯情。只是在他的計劃里面,它「應該」不是這樣的,「應該」不會這麼快,「應該」是在他們逐漸適應彼此的生活以後,「應該」不會這麼激烈,好像整個人的靈魂都一並被卷走那樣的狂亂……
總之,事情已經失控到完全超越他所計劃的地步。他原本想要的婚姻,是擁有一個可以談心的伴侶,互相信任、照顧、又了解彼此的朋友,別人眼中也許淡然無味,可是卻可以細水長流的感情……可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可一點也稱不上「淡然無味」……
不是說他不喜歡昨夜。事實上,他也相當「投入」。只是……那感覺就像你點了一碗陽春面,卻來了一客牛排一樣。
「嗯……」睡夢中的秋晨咕噥了一聲,在他懷里翻了一。石震宇整個人都僵硬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秋晨……
但顯然老天並沒有听到他的祈禱。秋晨醒了過來,抬起頭,對著他咧開一個慵懶誘人的微笑。
「嗨!老公!」
天!她不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引人犯罪嗎?她不知道男人在剛睡醒的時候最脆弱嗎?
顯然不。因為她一個翻身,就像章魚似的趴在他身上,緊緊纏住他。
石震宇每一寸皮膚都清楚的意識到,兩個人的身體貼合的沒有一絲縫隙。
她的長發如飛瀑般垂散下來,就像將兩人密實的纏進一個甜美網里……
「秋晨……」放開!否則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向老公要個早安吻不過分吧!」她的紅唇噘起。
這個女人真是他認識的那個秋晨嗎!?
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她的唇距離他只剩一寸……
☆☆☆
床上的兩個人熱汗淋灕,秋晨將頭埋在石震宇的頸間,他們一同喘息著,在彼此懷中調整呼吸……
石震宇的手緊緊扣在秋晨的臀部,另一只手則眷戀的撫模她的背。
秋晨愛極這樣的溫存,那種滿足遠超過世上任何事。
但是當他的輕撫停下來,秋晨感覺到他的變化——他像是突然醒過來,了解自己身在何方,和誰在一起……
秋晨被迫從甜美的夢境中回到現實。她知道他猶豫了。
「秋晨——」
「嗯?」
他在遲疑著不知該怎樣措辭。「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你以為會是怎樣呢?」她用手肘撐起身體,凝視著他。「你希望怎樣呢?我們當一對無性夫妻嗎?你希望結婚以後,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只是單純的朋友?」
「不。」
「你不喜歡我們的?」
「不!」
「那是什麼問題?」
「太快了。」也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他沒想過自己會這樣的投入……那種感覺對一向習慣所有事情都按計劃進行的他而言,有點……適應不來。
秋晨咬著下唇。「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對我而言,雖然我們結婚的理由有點‘另類’,可是在我答應要跟你結婚的時候,我就希望我們的婚姻是玩真的。你是怎麼想的?你希望我們的婚姻只是幌子嗎?如果這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那樣我也可以早點告訴你,那不是我要的。」
她是一個誠實的、而且意志堅定的女人。她不像冰蘭一樣柔弱,需要人保護。這一刻,石震宇清楚的感覺到她的獨特。而且,內心的深處,她的率真打動了他。
「不!我絕對沒有把我們的婚姻當成幌子的念頭。我是真的想娶你,跟你共度一生。如果我表現的很差勁,請你原諒我,我只是一時還沒有辦法適應。秋晨,你相信我,我是認真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和她比起來,他的話總是笨了些。可是他還是盡力想讓她知道他的感覺。
她沒見過他這麼急切的樣子。他的話、他努力把它們講出來的認真,讓她感動……
她深吸一口氣,抿著唇,防止淚水涌上眼眶。
「謝謝你,我很高興你這麼說。」
他們相視微笑。
那一刻他們知道了——
他們的婚姻有一個很好的開始……
☆☆☆
他們下樓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秋晨那邊沒有親人,所以在新婚的第二天,他們不用趕著歸寧。加上他們說好因為石震宇最近工作比較忙的關系,暫時不去度蜜月,所以這天是很優閑的。
「終于知道要起床了啊?哼!」一進餐廳,石鎮堂就對著秋晨吹胡子瞪眼楮,說出來的話更是毫不客氣。
秋晨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笑。爺爺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個把他孫子帶壞的妖女。不過他可能不知道,這對她而盲可是一種恭維。
「爺爺早,冰蘭早!」秋晨笑臉盈盈。
「早?都幾點了?」石鎮堂嗤道。「做人家媳婦的哪個像你一樣這麼晚起床?你看我們家冰蘭多乖、多懂事,中午這些菜全都是冰蘭煮的……」
「爺爺夠了!秋晨昨天很累。」石震宇打斷他尖酸的抱怨。
「累什麼?我說她是偷懶!」
「哇!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謝謝你,冰蘭!」
秋晨拉著石震宇坐下來。
這女人根本沒在听他說的話!石鎮堂氣得內傷,秋晨卻還是笑咪咪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他真的要吐血了。
這邊冰蘭羞紅了臉,爺爺或石大哥都不曾贊美過她的廚藝。「沒什麼啦!只是一些家常萊。我不知道秋晨姊愛吃什麼,就多煮了幾樣。」
「很好吃啊!」秋晨夾了一塊鹵豬肉,津津有味的嘗著。她看看爺爺,挑眉說︰「爺爺您怎麼不吃啊?喔!對了,看你臉紅成這樣,你是不是有高血壓?老年人這種高脂高鹽的東西,還是少吃比較好。」
「誰高血壓了!?」不幸被言中的爺爺還嘴硬。「我好得很!我就是要吃!冰蘭煮的東西我都愛吃!我現在就吃給你看!」賭氣的爺爺硬是夾了一大塊豬肉到自己碗里。
「爺爺健康,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是最高興的了。听說鹵豬肉的膽固醇很高,上次我們店里一個客人說他中風,就是因為太愛吃這些鹵肉啦、內髒啦……」
中風!?石鎮堂听到這兩個字,臉色青白不定。塞到嘴巴的肉是吞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醫生是有警告過他不準再吃這種東西,可是他鐵齒,人家不準的,他越是不信邪。冰蘭一向不敢違逆他的意思,所以在他的堅持下也就繼續這麼煮。
可是最近他確實常常頭痛、頭暈……
秋晨把他的反應都看在眼里。「爺爺你多吃點青菜。」她不提要他別吃豬肉,只是幫石鎮堂夾了些青菜放進碗里。石鎮堂雖然嘴里不認輸,可是卻乖乖的放棄那塊豬肉,改吃青菜。
冰蘭跟石震宇兩個人看到這個情形都想笑又不敢笑。爺爺根本就被秋晨收服了嘛。
吃到一半,秋晨宣布。「以後三餐就由我來打理吧!我早上可以去采買店里的東西,順便買菜。」
「都結婚了,你還要去開那什麼不三不四的店!?」石鎮堂面露不悅。
「當然,那是我的店,我的工作啊!」
「女人家應該在家里相夫教子才對,干嘛到外面拋頭露面?傳出去說我們石家的媳婦這樣子,叫我們面子擺哪里?」
石鎮堂看來很生氣。秋晨望了石震宇一眼,本來想尋求他的支持,怎知看他也是繃著臉,似乎也不贊成她繼續開店。
糟糕!這點倒是她始料未及。
「家里的事我會兼顧。我白天在店里,晚上請伙計幫忙。開店是我的夢想,我不會放棄。」她有她的堅持。
「胡說八道!女人家要什麼夢想?結了婚就該好好待在家……」
「爺爺,別說了!秋晨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吧!」石震宇開口了。看得出來他雖然不贊同,卻支持她。
在石家雖然爺爺的輩分蕞高,可是石震宇的意見才是最後的決定。石鎮堂雖然還有微辭,可是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
一頓飯吃完,石震宇對秋晨說︰「等會去你的公寓搬東西。」秋晨的行李都還在她的公寓里。
「好啊!」
等秋晨和冰蘭洗完了碗,稍事整理過後,石震宇已經在客廳等著她。
出門前,冰蘭叫住兩人。
「石大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
冰蘭怯怯的抬頭望著他,一邊絞著手指。每當她緊張、或是有求于他的時候,她就會做出這種表情。
「石大哥……如果我說……如果……我想去紐約繼續念音樂的話……你會不會答應?」
「紐約?」一直在他羽翼下成長的小鳥,竟然一下子要飛去那麼遠的地方?
「太遠了。」不!他不容許!他不能讓她離開視線!她可能會受傷。
「我不會是一個人。有朋友……呃……朋友會陪我去,會照顧我……」
「是他?你是要跟楚浩去?」不行!他不準別人搶走她!
他抓住冰蘭的手臂,簡直暴跳如雷。
「沒錯。石大哥你不要擔心,楚浩對我很好的,我相信他。」
「我不相信他!」他大吼。「你對他了解多少?跟一個陌生男人到那麼遠的地方,你可能被他賣掉!可能被他騙!可能發生任何事情!到時候你怎麼辦!?」
「楚浩不會的。你只是還不了解他,下次我帶他來家里……」
「不必了!我怎樣都不會答應!」
「震宇!」秋晨說話了。她輕輕拉開石震宇,堅定的眼楮看著他。「冷靜點。你沒有權利阻止冰蘭。」
秋晨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沒有權利……是的,就如她所說,他確實沒有權利。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他是她的誰?他有什麼權利阻止她?
「我知道你舍不得冰蘭、你擔心她,可是冰蘭有她的人生要過,你不可能一輩子保護她,該是放她自己去飛的時候了。」
他知道秋晨的話有道理,他都知道,只是……
「放手吧!」秋晨捏捏他的手,給他安慰和力量。
他終于很緩慢、很緩慢的點頭,那感覺就像身體的一部分被狠狠的抽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