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著阿貴回到住處的阿文一開門看見的,竟是令他出乎意料的畫面。
床上散亂著阿貴的衣物,而阿貴正拿著一個帆布袋,拼命的把衣服往里面塞。
「你在做什麼?貴!?」
他根本不理他,可是他的行為已經很明顯了。阿貴要離開。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說服阿貴跟他住,以往他們再怎麼鬧別扭,阿貴也沒有說過要走。
就在阿文太過震驚而無法反應的時候,阿貴已經把帆布袋的束口一收——
「你干什麼!?我不許你走!」阿文暴吼一聲,搶走他的袋子。
「我的東西還我!」阿貴知道他在力氣上沒辦法跟阿文比,只有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你到底在鬧什麼別扭啊!?你不要老是這樣動不動就發脾氣好不好?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就——」
「你就怎樣?要跟我分手?好啊!不用你說,我自己先說行不行?」
「分手」這兩個字像一個榔頭敲在阿文的胸口。他一時間只覺得一陣劇痛。茫茫然的,世界好像在眼前破開一個大洞,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阿貴一口氣把話吼完,看見阿文一句話也不說,心底一陣酸意與委屈涌了上來,瞬間紅了眼眶。
「我就是愛鬧別扭。」他滿眼淚水,嘴唇不斷的顫抖。「我就是這樣!不夠溫柔!包不體貼!一天到晚發脾氣!又愛撒嬌!一點都不獨立!我知道你忍我很久了。你不用這麼委屈,以後你不用再容忍我了!」
他的淚水從兩頰滑落,阿文見了一震,突然從打擊中回過神來。他丟下帆布袋,猛地上前抱住阿貴。
「不要!我不分手!我不準你走!我不委屆,一點都不覺得委屈。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你的每一個部分我都喜歡。你的別扭、你的撒嬌、你的脾氣,我都喜歡。」
阿文的話非但沒有讓阿貴的眼淚停止,反而掉得更急了。
「胡說。沒有人會喜歡像我這樣子的,我很清楚。讓我選的話我也寧可選擇阿雪。她又溫柔、又體貼、又會煮菜,跟我在一起有什麼好?我什麼都不會做,只會拖累你。我不可能跟你結婚、更不可能幫你生孩子,甚至連家人都得要瞞著……這樣有什麼好的?你說啊!憑良心說啊!」
阿文愣住了。阿貴的話讓他好像有點了解他鬧脾氣的理由了。
他稍稍放開他,讓他可以直視自己的眼楮。
「貴,你這是在……嫉妒嗎?你嫉妒我跟阿雪?」
陡地被說中心事,阿貴下唇咬的死緊,轉頭不說話。
「不要這樣!都流血了。」阿文心疼的用手指模著他的唇。他傾身去親吻他的淚水。「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嫉妒?」
阿貴的臉漲紅了。一半是因為阿文的話,一半是因為他吐在他耳邊的灼熱氣息。
「是你自己說阿雪有多好又多好……你這幾天跟她不是很好嗎……」
他粗聲說著,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好可愛!」
阿文突然冒出來的話讓阿貴疑惑的抬頭看他。阿文正傻傻的笑著。這個樣子的他,一點都沒有了平日精英分子的干練成熟模樣。
「好可愛。為我吃醋的貴好可愛,我好喜歡。」
驀然了解他話中意思的阿貴,轟地一聲面河邡赤起來。
「你……你有病啊!?」這男人,居然可以毫無羞恥心的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來。
「我有病。我也許真的病了。」阿文淺笑著低喃,拉近阿貴的頭,吻住他。
那是一個溫柔而細致綿長的吻。到阿文放開他的時候,阿貴已經全身酥軟,沒有力氣了。
「我愛你。」阿文認真的看著阿貴。
阿貴心情激動著,說不出話來。
「我愛你,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阿雪再好,我只把她當成朋友。只有你……是無可取代的。以後有什麼疑惑,直接來問我好嗎?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我差點就失去你了,不要讓我再受一次這種驚嚇。」
阿貴低下頭。
「對不起……我只是沒有自信……我並沒有可以把你永遠留在身邊的東西……」
「你有。」
阿貴疑惑的看他。
「就是我對你的愛啊!」
頒!他又滿臉漲紅了。
「不要再說那種讓人臉紅的話了!」阿貴哇哇大叫,推開他。他不放,更緊緊的把阿貴抱在懷中。
「要說、要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甜蜜的愛語不斷流泄而出,直到滲進愛人老愛胡思亂想的腦袋中,沁入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中……直到再也沒有一點空間留給嫉妒……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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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關外,一輛黑色賓士車已經在等他們了。可見他是有備而來。
初雪雖然不情願,但也只好上了車,跟他離去。
一路上藤堂貴之一直寒著臉不說話。
「你到底要把我帶去哪里?」看著車子漸行漸遠,甚至上了高速公路往南開去,初雪終于忍不住問。
他給她一個殘忍笑容。「去你應該去的地方。」
初雪的心中隱隱竄過一個不祥的預感……他到底會怎麼做?
當車子在南嵌下交流道的時候,初雪驚訝的張開嘴巴。
「不……不可能。你該不會是想……」
「不錯。你很聰明。」
她的臉刷白了。「那不可能。我根本沒有帶護照。」
「我已經‘請人’幫你拿了。」
「你怎麼可以闖入我住的地方!那是偷竊的行為!」
「是嗎?」他危險的靠近她,憤怒的眯起俊眸。「什麼叫做偷竊?偷竊是把屬于某人的東西從他身邊奪走。而你一年前做的不就也是偷竊?」
「我不是你的東西。」
「你是。」他的手纏住她的頸項,「從十七年前開始,你就是我的東西了。你別想要否認這一點。」
「不。沒有一個人應該屬于另一個人。」她無懼的直視他。「我不屬于你。」
她真的變了。變堅強了。藤堂貴之暗自佩服她敢與他反抗的勇氣。不過這並不會動搖他擁有她的決心,反而更加強了他的征服欲。
「你屬于我。」他放開她,氣定神閑的躺回坐椅,「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
初雪想要反駁,可是她氣結的發現藤堂貴之閉上眼楮,一副「討論結束」的樣子。
他一點都沒變。還是一樣的專制跋扈、不可一世。
但是他很快就會發現——她已經不一樣了。初雪暗暗發誓,她會讓他知道,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傻傻的任他支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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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飛機抵達日本的時候,已經是午夜過後了。雖然才經過幾個小時,對初雪而言,仿若隔世。
當熟悉的別墅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太過鮮明的記憶讓她的胃竄過一陣痙攣。
「怎麼?冷嗎?」
他不自覺流露出的關心讓初雪心一慟。
不。當初她就是太放任自己沉溺在這種不經意的溫柔里,才會重重的受到傷害,她不可以忘記。
「不用了。我沒事。」她推開他搭在她身上的外套,拒絕的態度很明顯。
藤堂貴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進去!」他的語氣變得無比冷硬。
他沒有等她就率先走進玄關。會有這樣的篤定,是因為他知道她絕對逃不掉。
初雪恨他的篤定。
一切都沒變,那長廊、屋子的擺飾、她住了十年的房間、天窗……
她看著天窗,有片刻的失神。
懊不容易勉強自己將視線調回,卻看見他也仰望著那天窗,不知道在想什麼。
初雪怔愣的站在原地。
他將目光白天窗移開,似乎那懷念著什麼的表情從未出現過。然後他月兌掉外套,隨意把它丟在一旁。
餅于利落簡潔的動作讓初雪呆掉了。所以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睜大眼看他連領帶也扯落。
「發什麼呆?過來幫我月兌襯衫。」
他的語氣、他的態度,完完全全跟一年前沒有什麼兩樣。
確實沒有錯,如果她仍是一年前的初雪,她此刻會柔順的上前幫他更衣。可是——她已經不是了,而他待她的方式卻還一如當年……
所以她憤怒的瞪著他。
「不!」
望著如刺猥般張著一身利刺的初雪,藤堂貴之的表情變得冷酷而陰沈。他繼續月兌衣服,展露出他厚實的胸膛、結實的手臂、平坦緊繃的小骯……
初雪像被燙著似的彈跳起來。
「你……你想要做什麼!?」
現在才開始有危機意識似乎太遲了。當她倉惶的往後退時,他的身體早就擋在她面前,把她壓在他與門板之間。
「不!」
驚恐的掙扎根本就不敵男人的蠻力。他用一只手就輕輕松松抓住她兩只細瘦的手腕,把它們固定在她的頭頂。強而有力的腿介入她兩腿之間,阻止了她想逃月兌的任何機會。
他的意圖相當明顯,灼熱的堅硬緊抵在初雪柔軟的小骯。曾經跟他相處過這麼多年,她不可能不清楚他想要什麼,只是他此刻的強悍嚇壞她了。
「不……不要……嗚嗯……」
他的子諑住了她唯一可以抗拒他的地方——她的小嘴。
一陣受辱的難堪感讓她羞憤難當。這個吻相當殘酷,不帶任何情感,純粹只是為了宣示他的佔有權。就像在告訴她,掙扎已經沒有用,逃跑也沒有用,她注定只能臣服于他。
初雪並不屆服。
雪白的牙變成唯一抵抗的武器,他吃痛地放開她的唇,嘴唇已經流下一滴鮮紅的血。與其說是痛,不如說是震驚。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做,就像沒有想過他飼養的溫馴貓兒會有抓傷他的一天。
顯然她已經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她了。
沒錯!眼前這個瞪著他的女人,已經不是他認識的初雪了。
在外流浪了一年,讓她學會了反抗。
不過他會重新「馴服」她,讓她學會「听話」。
他的手殘酷的掐緊她的下巴,再次俯,佔有她的唇。
靶受到她僵硬的身子軟化了,也不再試圖掙扎,藤堂貴之滿意的離開她的唇。
他想她終于被降服了,身體也終于憶起過去的纏綿,卻在看見她的雙眼那一刻完全愣住了。
她直視他,眼神清冷,帶著一抹輕蔑。
她不是臣服。她是放棄了掙扎,但是無言的抗拒卻比有形的掙扎還要來的疏離遙遠。那眼神讓他覺得狼狽。
可是他不放棄,繼續吻住她,反復觸踫她的敏感點,想要讓她臣服。可是不管他怎麼溫柔的吻她,她還是一樣無動于衷。
藤堂貴之恨恨低咒一聲,往後退了一步,松開了對她的鉗制。
虛軟的身體沿著門板滑落地上,但雖然如此,她的眼神卻還是倔強的。
「你不是要做嗎?」語帶嘲諷。
「抱一個跟死魚一樣的女人,一點意思都沒有。」
初雪的眼中升起一抹希望。「那麼,放我走。我對你而言已經沒有用處了。」
她那如釋重負的樣子刺眼極了。
藤堂貴之沒有給她任何允諾,灼熱的眼光一直沒有自她臉上移開。
許久,久到初雪不安……
「為什麼你當初要走?」
突然來的問題又猛又直接,擊得初雪臉色刷白。
「你不是說過不會再過問我跟其他女人的關系。我也跟你說過我結婚與否對我們兩個之間不會有任何影響。為什麼你卻逃走了?」
她有一種陷入了陷阱的感覺。她早該知道他夠敏銳,他一向是那種能夠知道敵人弱點,然後毫不留情的給予致命一擊的男人。
「為什麼要離開?」見初雪不回答,他干脆自問自答起來:「離開,是因為受不了看我結婚。受不了,是因為……你——愛我。」
他很篤定的說,唇角帶著自信的微笑。他的篤定是因為他佔有絕對的優勢。在愛情中,從來都是被愛的一方佔有優勢,所以他才能這樣毫無畏懼的踐踏她的心情。
能怪他嗎?是她自己賦予了他這樣的權力的。
而她,已決定把這個權力收回……
用冷靜的目光回視他,初雪一字一句的說︰
「不。我離開——是因為我已經決定不再愛你了。」
他的笑容消失了。像是被打了一巴掌。
初雪一點也沒有勝利的感覺。她只想要趕快結束,結束這糾纏……
「所以放我走吧!我對你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他瞪著她,然後嘴角扭曲。「絕對不可能,你別妄想了,你會留在這里,一輩子也別想離開。」
初雪的背脊竄過一陣冷顫。她很清楚他是個怎樣的人,也很清楚他有怎樣的能耐。當他說不可能,就真的是不可能的了……她永遠也不可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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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晚上,一個穿著和服、梳著發臀的女士來到初雪的別墅。
「蘊蓮夫人。」
門口的大漢比以前又多了好幾名,但是他們都認識這個雍容華貴的女士。
迸蘊蓮點頭為禮,走進了她女兒的居所。
「蘊蓮夫人好。」千春在玄關迎接她。
「听說初雪回來了。我來看看她。」
千春面有難色。「可是少主說初雪小姐暫時不能見客。對不起。」
「我應該不算是客吧?」
「夫人您別為難我。」
迸蘊蓮沉吟了一會兒。「那麼,少主在嗎?」
「在。在書房。」
「可以讓我去見他嗎?」
「可以。」
穿過長廊,古蘊蓮來到藤堂貴之的書房。敲了敲房門,她走進去。
「听說初雪回來了。」
藤堂貴之的視線從桌上的文件移到古蘊蓮的身上,皺起了眉頭。
「你的消息倒是很快。」
「為什麼我不能見我的女兒?」
「我不會讓你見她,更不會讓你有機會跟她講話。是你對不對?是你灌輸她那些蠢念頭,她才會離開我。現在我不允許,不允許她有一丁點接觸到那些錯誤想法的機會。」
迸蘊蓮詫異的挑眉。她沒有被他的這番話嚇退,反而覺得有趣似的揚起嘴角。
「看來有人心情很不好呢!真奇怪,不是如願把人給逮回來了嗎?」
藤堂貴之冷著一張臉瞪她。
「呵呵……該不會是因為踢到鐵板了吧?怎麼?發現初雪變了?不像以前那麼乖乖听話了?發現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你不能任意擺布她了?」
她越說藤堂貴之的臉就更臭一分。
最後古蘊蓮微笑了。「我說的都沒錯吧?」
他當然不可能回答她。
迸蘊蓮也不管他,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初雪的個性我最了解了。她看起來柔弱听話,其實骨子里倔得很,她要是決定的事情就很難改變。
我還記得她小時候,有一次為了跟我抗議不上舞蹈課,連著兩三天不吃飯。我以為小阿子嘛!能有多大毅力,想不到她還真能撐,最後還是我屈服了。」
藤堂貴之雖然仍板著臉,但從眼神可以看出他似乎稍稍動搖了。
「所以說,對初雪,用硬的是不行的。」
「我沒有其他的方法。」他終于開口。「我不準她再離開我。」
他自己沒發現吧?他的語氣透露了多少落寞。沒想到一個像藤堂貴之一樣的男人,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你這樣是不行的。就算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你有沒有想過,到底初雪在你心目中是什麼?你又希望往後的日子要怎麼跟她過?」
「我想像以前一樣。我可以知道她會在這里等我,我想要——永遠讓她跟我在一起。」
「你還希望——她愛你吧?」
是的。希望她用以往那樣迷戀的眼光看著他。藤堂貴之心里想,但沒說出來。
「那麼你想想,當初是怎樣讓原本不懂愛的初雪愛上你的?」藤堂貴之愣了一下,然後,腦中閃過某個概念……
看著他的表情,古蘊蓮微笑了。因為她知道他終于懂了。
「要得到一個女人的心,不是用暴力把她綁在身邊,也不是用金錢引誘她。只要一點點的關心、溫柔,還有尊重。你得先給她一點時間,一點空間喘息。她受過傷,需要復原。」
藤堂貴之低頭不語,似乎正在消化她的話。
迸蘊蓮揚起嘴角。「我知道你很聰明,一定能體會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我也希望你跟初雪之間能有好的結果。」
說完,古蘊蓮就轉身離開了。
藤堂貴之一個人在書房里坐了很久,想著她的話……想著初雪……想著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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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知道藤堂貴之絕對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畢竟,以他的立場來看,她是個叛逃的情人,被逮回來以後又不肯跟他上床,他會故意刁難,甚至折磨她都不令人意外。盡避初雪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听到他的決定時,她還是無法接受……
「要搬到他家?搬到他家做什麼?」
「少主的意思是……希望以後初雪小姐可以負責他的三餐。」
「做他的廚師嗎?」
「嗯……少主說……」織田突然吞了口口水,不敢把藤堂貴之的話一字不漏的說出來。
「他說什麼?」
「……說那是初雪小姐唯一的用處了。」
初雪不覺得受污辱。相反的,如果可以「只」當他的廚師,那還算好的。
「可是……一定要搬去他家嗎?」
「少主是這麼說的。……事實上,已經準備好初雪小姐您的房間,司機也備好了,就等您搬過去。」
初雪茫然了。
要搬過去嗎?跟他還有他新婚的妻子住在同一個屋檐底下?他到底在想什麼?就算他可以毫不在乎她的感受,也該想想他的妻子吧?
而她自己呢?真能完全無動于衷嗎?看到他跟妻子在一起而能夠不感覺痛苦嗎?
不!
她不想搬過去,一點都不想。
可是……問題是——她有權選擇嗎?他會在乎她的想法嗎?
苦笑,是她唯一的表情。
「既然這樣,就走吧!」她對織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