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們算不算在交往,但是他們確實常常在一起,中午吃飯在一起,上班下班他都會「順路」載她,當然周末也常常一起出去看電影、吃飯。
正常情況之下,這就是所謂的「交往」吧?
可是盧敏萱從來都不敢肯定。因為,沒有確實的承諾、沒有確實的證據,他從來沒有說過……神奇的那個字……
他對她而言,就像是一個太美太好的夢,她必須要戰戰兢兢、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一點一點的釋放自己的,為的就是怕這個夢一下子清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喜歡棒球。這陣子的美國職棒打得火熱,他是洋基隊的球迷,當然每場比賽都盡量不錯過。
盧敏萱不愛運動也不懂運動,可是為了迎合他的喜好,當然也盡量多吸取些棒球的知識。周末的早上,他約她到他家看球賽轉播。
斑級的五十吋液晶螢幕、全套音響,幾十坪的客廳加上超舒服的全牛小皮沙發,在他家看轉播當然最舒服。
可是他最喜歡的還是現場的感覺。
「今年如果洋基打進季後賽,我們一起去美國看比賽。」他這麼說。
她快樂的快要暈倒了。
喜悅得不是他會帶她出國,而是他開始承諾,兩個月、三個月後的事情。未來是不是還有一年、兩年、十年……
因為這個原因,看洋基隊比賽的時候,她比他還緊張、還投入……
不自覺的緊纏著手指,咬著下唇,她屏息看投手將球投出——
天ㄚ!天ㄚ!兩好三壞,這是決勝球了。再一球就可以結束這一局……
「噢!」她懊惱的發出一聲申吟。被打出安打了!
听到她的聲音,他轉頭微笑。
「這麼激動。」他愛憐的觸模她的唇,上面的齒痕那麼的令人心疼。
她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我……我希望他們能贏嘛!你不也這麼希望嗎?」
「希望啊!可是球賽的樂趣不只是誰輸誰贏。妳看剛剛歐提茲打得那球多精采,他完全抓準了投手的弱點,破解了他的變速球。」
老實說,她看不出什麼變速球,也不懂打擊者歐提茲是什麼樣的人物,她喜歡的是他跟她講話的樣子。能這樣在他身邊,她就覺得幸福。
電視上的球賽繼續進行。雖然驚險,但是最後洋基隊還是保住了這一局。
中場的廣告時間,出現的是旅美的棒球好手,一遍一遍的投球畫面,然後是一個高大靦腆的青年獨白——
罷開始來到美國也不適應……語言的問題……舊傷又復發……就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
這個畫面、這句話,觸動了她心中的某個開關。腦海里開始想象,想象一個從小愛打棒球的男孩,經歷了多少困難,才站上了夢想中的洋基球場投手丘……嗚嗚嗚……好……好感人喔!
「唉,妳又怎麼了?」
旁邊的聲音響起,她才注意到自己哭了。
「對不起。」她吸了吸鼻子。「別管我。我很容易想很多,然後就會莫名其妙的感動、哭。」
「看廣告也是?」他覺得不可思議。
她羞愧的縮了縮肩膀。
自己的淚腺就是這麼發達,自我厭惡了很久,可就是控制不住扒!
「最好不要這樣,我不喜歡看妳哭。」他冷下臉。
她那濕潤的雙眼、可憐兮兮的粉紅鼻子,總會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所以他不想看她哭。
又來了。她又有種仿佛被丟進冰窖的錯覺。前一刻才溫柔的男人,瞬間變成宛如陌生人般的冷淡。
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情形。歸納出來,有些事情是他的地雷,比如說她的愛哭。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忙抹去臉上的眼淚,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把粉女敕的皮膚都搓紅了,還很努力地擠出笑容。「我不哭了,不哭了。我以後會盡量忍耐。」
真的!她會做到。求求你、只求求你……別給我那冰冷的視線。
他嘆了口氣,終于神色梢霽。
「我只是希望妳學著堅強一點。」
「我會的、我會的!我會努力改變。」
他微笑了。他不喜歡情緒化的女人,尤其不喜歡看到女人哭。以往遇到這種女人,他總是厭煩的掉頭就走。不知道為什麼這小女人會成為例外?
可能是她的哭泣很特別。那種不發出聲音的流淚,讓人無法真正冷酷。
而她那種努力要討他開心的舉動,又是那樣讓人心疼……
把自己的感情這樣赤果果的呈現在對方面前,真的是一種明智的舉動嗎?但是至少她勇敢。她的勇氣是他佩服的,至少他就不曾這麼勇敢的愛一個人……
情緒復雜的他,撫模著她柔軟的發絲,她瞬間羞澀泛紅的臉蛋,讓他忍不住低頭親吻。
他到底該拿這個小東西怎麼辦?
她在他心中的重量越來越大了,越來越不能夠……只當作一個調劑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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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杜丞諺不在台北辦公室。到處出差對他而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這卻是盧敏萱被調到總裁辦公室後的第一次。
辦公室的氣氛因為少了主人而顯得輕松多了。可是她沒有辦法享受這種氣氛,她想他,非常非常的想他。
習慣了他的聲音、他的陪伴,一下子沒有了,她才知道沒有他的日子好可怕。
沒有可能再回到不認識他的從前,她這才體會到自己是真的愛上那個男人了。
「方特助,總裁電話!」Fiona將電話轉給方特助。
盧敏萱震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見方特助接了電話,必恭必敬的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我知道了。請您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妥當的。您確定好回程的時間了?那好,機位我會先確認。嗯……是的。好……」方特助邊說話邊記錄下對方的指示。
盧敏萱渴望的看著方特助手里握著的話筒。
已經好久沒有听到他的聲音了。八天了吧?雖然每天辦公室都會接到他的電話,可是不知道是她的運氣差還是怎樣,她從來沒有接到過。
而他也從來未曾要求跟她通話……
「我會安排接機。好的,總裁,下星期一見。」
方特肋才掛上電話,辦公室里的女孩就嘰哩呱啦。
「總裁要回來了喔?」
「對。」方特助說。「星期五晚上的班機到,下星期一就進公司。總裁指示了星期二早部門經理開會,時間九點。」
盧敏萱拉長了耳朵听方特助的話,心里涌起了一股喜悅。
他要回來了!他真的要回來了!明天……明天晚上耶……那她後天可不可以見到他?不,也許他一回來就會來找她……
也許是她臉上的傻笑太過明顯,方特助叫了她。
「敏萱,妳負責通知各部門。」
她回過神。
「噢!是、是的。」抓起電話,開始通知。
正在講電話的盧敏萱,沒有看見方特助對著她的方向嘆了口氣,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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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一早起來就見到幾日不見的太陽。走在上班的路上,盧敏萱的心情卻不像天氣那樣的開朗。
她的臉色蒼白,眼楮下方有濃濃的黑影,那是幾日不曾睡好的痕跡。不敢熟睡的原因,是害怕錯過了……錯過他的電話。
可是,他並沒有打過電話……
他明明說過星期五回來的不是?她還打電話跟方特助確認過了,他確實已經回到台灣了。那麼為什麼……
可能是坐飛機太累了,時差的問題也要考慮,一回來要整理行李,處理的事情可能很多……她想過了很多他沒有找她的理由,但是沒有一個能夠令她開心起來。
她特地早些到辦公室,希望可以早一點見到他。
辦公室里沒有一個人。她果然是第一個到的。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眼一瞬也不瞬的看著門口,早一秒也好,想見到他的念頭強烈到就快要把自己逼瘋了……
方特助來了,陸陸續續幾個秘書也都到了。八點三十分,門口出現熟悉的高大身影。
「總裁好。」
苞著同事站了起來,她的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杜丞諺看到她,給她一個微笑。
辦公室的秘書這麼多,他只對她笑,只給她那個溫柔的眼神……她幾乎要掉淚。一顆高懸的心頓然放松了下來,全身好像虛月兌般的酸軟。
「這是方特助,我辦公室的主管,以後妳可能常常有機會跟她接觸。」杜丞諺開口,大家才注意到他的身後還有個人,一個短發、高瘦、中性打扮的年輕女孩。
「妳好!」她主動跟方特助打招呼。
「方特助,這是我們美國分公司的工程師Dabbie。我很欣賞她,把她調回總公司一陣子。」
「歡迎。」
「妳幫她安排住宿。」他交代方特助,轉頭對Dabbie說︰「有什麼問題就找方特助,知道嗎?」
「嗯!知道了,謝謝。」Dabbie咧開一個得意的笑容,一雙眼楮閃亮亮的看著杜丞諺。
「進來吧!」
盧敏萱愣愣看著他帶著那名女孩走進總裁辦公室。
雖然她在公司不算久,但起碼她知道公司有幾千名員工……一個工程師……有能力好到或者說特別到得要總裁親自帶回台灣,還指派總裁特助而不是人事部安排住宿事宜嗎?
「看來我們秘書處又要多準備一個辦公桌!」
「唉!這麼下去辦公室不夠大!」
「這就別擔心了,只要總裁高興就好。而且,工作多一個人Share不是很好?我們也樂得輕松。」
「這樣說也對。呵……」
同事們說著她听不懂的話,仿佛她們知道某個她不知道的秘密。滿臉疑惑,她看著跟她最好的Fiona。
Fiona看她的表情有些……憐憫?
是她的錯覺嗎?她有什麼值得憐憫的?
「妳們在說什麼?」她問。
「沒有。我們只是猜這位Dabbie小姐可能會進我們部門。」
「為什麼?」
「沒什麼。」Fiona跟其他人交換了一個古怪的眼神,然後對她安撫的笑笑。「猜猜罷了。」
是這樣嗎?
心里還有許多疑問,還有某種怪異的不安感,可是她沒有機會問清楚。
「吳經理、王經理,你們來了!」
被總裁點召要開會的經理陸陸續續來到,秘書們也開始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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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她還是來到了頂樓。
頂樓空蕩蕩的。已經不知道他會不會再來的她,手里抱著兩人份的便當,呆呆坐在他們常常坐的小涼亭里。
今天的菜比平常豐盛呢!是她花了好多時間準備的說……
「發什麼呆?」
她竟然連他什麼時候出現都沒注意到。轉頭望向聲音的主人,她的臉倏地由白轉紅。
熟悉的臉、熟悉的笑容、熟悉的眼神,就像他沒有離開前的樣子……
有好多話想對他講,有好多事情想要問,眼楮鼻頭熱熱的,她又不爭氣的想要哭了,可是想起他討厭她哭,所以她用力的忍耐,忍耐的結果是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怎麼了?」
她搖頭。
他也沒有問,一樣那麼溫柔的笑著,專注的看著她的臉。
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結巴的說︰「要不要……吃飯了……嗯……我今天特別做了……」
「別忙。」他的大掌抓住她微微顫抖的手,逼她抬頭。「比起吃東西,我想多看看妳。」
他的話,還有熱切的注視,讓她的心暖了起來。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好像這幾天的難過都不見了。
他們就這麼看著彼此,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她眼里的傾慕,就像是小阿子一樣赤果而純粹;而他……他的是更加深沉、更加復雜,更加令人猜不透的……
他的手緩緩滑過她的臉龐,享受細膩的觸感,描繪著每個線條,然後,微微皺眉。
「怎麼瘦了?睡不好嗎?看起來很累。」
懊像被窺知了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她狼狽的別開眼。
「為什麼?」他勾起嘴角。「是想我嗎?」
原本羞澀的臉兒更是漲紅。
「對不起。」
作夢都想不到他會這麼說,驚訝的僵直了身子的她,被擁入了一個又大又暖的懷抱里。
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掉落下來,沾濕了杜丞諺的襯衫。
本來不喜歡女人哭泣的他嘆了口氣,這回沒有說什麼,只是愛憐的擁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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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萱,妳幫總裁訂個位。這里是餐廳的名片,兩位,七點。」
方特助把餐廳的電話交給她,去忙別的事情了。
看著名片,那家餐廳她曾去過,是杜丞諺第一次帶她去吃飯的餐廳——那家川菜館。想到那可怕的、紅通通的五更腸旺,她的頭皮都發麻了。
她已經說過不吃辣了,他應該知道。怎麼又……
不、不能這麼說,也許他想吃,那她可以點一些清淡口味的東西……
打完電話,她的心甜甜的。
想起幾個小時前,那個擁抱的滋味,她好像還聞得到他身上的味道,感覺得到他的體溫……
「敏萱,妳干嘛對著電話傻笑?」
「咦?」她有嗎?狼狽的轉頭看Fiona一她心虛的擠出笑容。「沒、沒有啦!」
「是嗎?」Fiona可是不相信,可是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妳趕快叫司機準備一下。總裁要出去。」
「出去?」
現在才五點……
「對ㄚ!快點啦!」
盧敏萱被催促著打了電話。沒多久,果然看到杜丞諺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一旁還跟著那個待在總裁辦公室一整天的Dabbie。兩個人邊走邊談,笑得很開心……
「下次一起去看比賽吧!」
「好啊!我也很想看看國內的棒球水準呢!」
「雖然還有待加強,不過算有趣。」
「是嗎?好期待!」
盧敏萱怔愣的看著他們。
他經過她的身邊,看了她一眼,像往常一樣給她一個親昵的笑容,只不過這回她沒有臉紅,反而蒼白著一張臉,因為他立刻轉頭,將注意力轉回身邊的女孩身上。
他們往外走。而她只能如石化一般動也不動看著他離去……
突然領悟了——
晚餐不是要帶她去的,她訂的那兩個位置里面,並沒有她存在的空間……
「敏萱,妳在想什麼?下班!」
「噢!懊。我……我收一下東西就走。」
同事們都走了以後,她還在收東西。
走出辦公室的幾個秘書跟方特助一起搭電梯下樓。
Fiona先嘆了口氣。「我真擔心她。她太單純了。」
「給她點時間吧!第一次難免打擊會大一點,以後就習慣了。」
「妳猜她會留,還是會走?」
「我希望她留下來,她真是個不錯的女孩。」
「我猜她會走。因為傻傻付出感情的笨女孩,一定沒有辦法待下來。」
「嘿,妳的意思是說,我們這些還留著的人是沒感情的!」
「不是,應該說我們比較理性。」
「是啊!憊好我們比較理智,沒被沖昏頭……」
在一旁一直沒發言的方特助突然開口了︰「我倒覺得敏萱跟我們都不太一樣。」
「什麼啊?方特助,妳為什麼這麼說?」
「感覺吧!苞我們其他人比起來,他對她特別好,時間也特別久。」
「對耶!以前他頂多跟我們講講話,對我們親切一點,要不就是吃一兩次飯,然後就沒啦!」
「可能是因為她長得最像吧!」
其他人都點頭同意,只有方特助沒有。她沉吟丁一會兒。
「只是這樣嗎?我總覺得還有別的……」她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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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辦公室沒有關,里面傳來爽朗的笑聲。
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那聲音像刀一般刺進盧敏萱的心里。
這幾天Dabbie常常待在他辦公室,他們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後來盧敏萱才知道她是他大學的學妹,雖然小他五屆,可是也待過棒球隊。難怪他們有那麼話多可聊,因為他們有共同的興趣、共同的過去。
他接送她上下班的次數減少了,因為Dabbie有時候會在他下班前跑來找他。
約好了要一起去的職棒賽,他帶Dabbie去了。
她突然沒有辦法再承受,因為那笑聲好像快要震破她的耳膜。她站起來,沖進茶水間。
緊緊咬著下唇,她的眼楮里面已經盈滿淚水……
不知道過了多久,背後傳來腳步聲。她連忙抹去臉頰上的濕潤。
「方特助。」
「敏萱,妳在這里做什麼?」
「沒、沒有……我只是……」她手邊沒有杯子也沒有咖啡,方特助該不會以為她在模魚吧?
中年女子靜靜看著她的眼神里沒有責備,卻有種看透人情世事的清明。
「妳最近很沒精神,好像又更瘦了一些吧?」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方特助好像有種看穿人心的能力,在她面前,她覺得自己的心事都無所遁形。
「是因為Dabbie出現的關系?」
餅于直率、命中核心的問題,讓盧敏萱一時無法招架,猛然瞠大眼楮,然後不爭氣的淚水涌了上來……
方特助模模她的頭,嘆口氣。
「不用難過了,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星期,頂多兩個星期,她就成為過去式了。」
「方特助妳……妳怎麼這麼說?」她怎麼會知道?
「我待在杜總身邊已經很久了,來來去去的女孩子也看過很多啦!」
盧敏萱的背脊浮現一股寒意。「妳……妳是說他是個花心的男人嗎?」
想不到方特助卻立刻否認了。「他不花心,他很專情。就是因為專情,所以才一直尋找……唉,他的專情傷了很多人,因為他是個能夠嬌寵女人的男人,被他眷顧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我不懂……」
「妳不用懂,只要記得別讓自己陷太深就好,以後妳就會知道我的意思。」
盧敏萱還有太多疑問,可是方特助卻只是拍拍她的肩,轉身走開。
別陷太深……她咀嚼著方特助的話,然後露出苦笑。
如果她知道怎樣把自己從名為「他」的泥沼中拉起的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