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吃過解藥的石影果真幽幽地醒來。
「在下林民,是林村村長。您的同伴——那位仁心仁術的大夫,已經到了林村,我這就領你一塊到我們村里……」林民一看到人醒來,急忙上前啪啪啪地便是一串話,只想著要快點回到村里。
石影看著他,先是有片刻怔愣,繼而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之前,莫浪平曾說要為自己把脈一事。
石影心一涼,後背冒出涔涔冷汗,冷得人直打著哆嗦。
不能被把脈,不能被踫到身子,一切所有秘密,都只有自己能知情啊。
「大爺,我們可以趕路了嗎?」林民催促著。
石影看著他著急神色,也只得強壓下心頭不安,翻身上馬,執起馬韁,隨著林民指示方向飛奔。
冷風吹過石影雪白臉龐,帶來一絲清醒。石影心里突然篤定了一些。
罷了,倘若莫浪平知情了一切,那就知道吧,橫豎自己如今已不再是毫無謀生能力之十歲稚兒啊。
現下當務之急,救人為先啊!
石影快馬奔馳約莫一里後,抵達了林村。
只是,石影才下馬,腳步立刻僵定于原地,竟沒法子再往前走動。
幾名臉上長著細珠子的村民正奄奄一息地躺于黃地上,而走在路上的人則個個面如槁木,一身服喪縞服,幾具尸體以稻草覆著,堆得小山高似地。整個村里,靜得連人聲都沒法听聞。
石影好不容易安住心神,看見了坐于村子前方,正在為人把脈的莫浪平。
「戴上覆住口鼻,無論如何都不許取下。」莫浪平看見石影,拿出一只布巾,里頭擱了幾種防疫藥草。
石影點頭接過,知道接下來應當會有一陣子不能好好安歇之日子。
心里原本還記掛著莫浪平是否已為自己把脈一事,可一見到眼前林村慘狀,便是怎麼樣也開不了口了。
石影系好布巾,急忙問道︰「我能幫忙做什麼?」
莫浪平叫石影坐到自己身邊,讓村長找來了幾名已得虜瘡的村民後,讓石影取下那些人臉上豆痂研細成粉,再以一只銀管將細粉送入那些未曾得過虜瘡之人的鼻孔里,教他們日後頭痛發熱過後,能得到免疫之力。
稍後時日,一如石影初到時所預期的,莫浪平數十日夜都不曾好好安歇過。
一個多月後,村里得病之人有了莫浪平照顧,多半已經復原。而那些經過石影協助送入豆痂粉末者。十人之間,亦有七、八人在發熱之後,便不再染上虜瘡。
村里不再愁雲慘霧,如喪考妣。庭院里慢慢開始有了孩童嬉鬧聲,曬谷場也漸漸有了男子談論著日後村里重建的種種。
不過,死亡陰影仍是壓得石影喘不過氣來。因為來不及得到免疫力,便已挨不過發熱那一關者,亦是多所有之。
幾日前才對自己噓寒問暖的女人、老者,甚至是三歲孩童,很可能一宿之後,便是天人永別了。
生死之間,原來不過是一線之隔。
對此,石影只得強迫自己麻木,習慣無常,也因此多少懂了莫浪平在對待病奔時的漠然。
這一夜,好不容易村里沒了需要處理之事,石影在村民們為他們準備之木屋里,洗去一身疲憊,一頭長發微濕地披于身後。
「開門。」木門被踢了幾下。
听出是莫浪平聲音,石影顧不得長發仍散亂,急忙走向門口。
這些日子以來,莫浪平只有在沐浴之際,方能休息一個時辰。其余時間,他忙著看診,忙著到山里采取藥草。畢竟若無藥草醫治,他便是妙手也無法回春。
石影拉開門閂,果然看見莫浪平一張疲憊的灰暗臉孔。
「回來了。」石影說。
莫浪平看著石影——眼前的人兒,烏發垂在肩臂兩側,清雅臉龐較之平日多了幾分稚氣,便連一對淡然眸子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快進來。」
石影見莫浪平沉默不語地瞪著人,只當他是累到沒有力氣移動半分。
于是,石影想也未想地便握住莫浪平的手肘,扯著他走進屋內,先安頓他在長榻上坐下後,又倒了杯藥草茶遞到他手里。
莫浪平仰頭一飲而盡。
石影又倒了一杯,他仍是一口喝光。
石影見他神態仍木然,也不催促他什麼,徑自走到小木桶邊,擰了條布巾走到他面前。
把布巾遞到莫浪平手里,他只呆呆瞧著。
石影揪了下眉,心里長嘆了口氣,拿回布巾。
來到林村後,若不是自己緊盯著莫浪平三餐飲食,莫浪平恐怕會就此倒下吧。
石影傾身向前,白色布巾仔細且輕柔地擦過莫浪平寬闊前額,滑過那帶些霸氣的高鼻,撫過他近來瘦削的臉頰,還有他顯得有些無情的薄唇。最後,飛快蓋住莫浪平那對深長黝眸。同時,也急忙掩住自己一顆被影響的心。
石影快手收回布巾,急回過身,後退一步。
「用過晚膳了嗎?」石影問道,看著手里布巾說話。
莫浪平搖頭,深沉目光仍停留在石影身上,看得那麼仔細,像是巴不得能望入那張瓜子臉孔之骨膚里。
眼前之石影是石影,又似乎不是石影。這一個多月來,這名他搶來的護衛,總是這樣待他嗎?
他記不得了,只知道當他累了倦了,總有個灰色身影適時地遞上一碗熱湯。只知道,當他疲憊到站著也能睡著時,便會有個身影出現,催著他回房沐浴、休息。
莫浪平目光隨著腦中所想,從石影身上移到角落大木桶。
「我去讓人幫你燒水。」石影馬上起身說道。
「那兒還有熱水。」莫浪平指著那個仍冒著熱氣的澡盆。
「那是我用過的。」石影覺得耳根子有些發燙,又後退了一步。
「你這人天天沐浴,水也髒不到哪去。」他累了,頭也暈了,只想趕快弄淨身子,睡場懊覺。
莫浪平起身,邊走邊將身上衣裳往地上隨意一扔。
「我到外頭。」
「都是男人,你避什麼嫌?」莫浪平不想石影離開,皺起眉沉入浴桶里,炯然長眸死命地盯著人。
石影聞言,腳步停滯在原地。
莫浪平這話是在試探?還是當真以為如此?那日,自己被蒙汗藥迷昏時,莫浪平究竟是把脈了沒?
石影心驚膽跳,猜不出答案,卻也不敢回頭去看莫浪平的表情。
「我不是避嫌,只是要到廚房里去幫你拿些晚膳。」石影說,微頹下肩。
「讓村民們送來即可。」
「他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石影低聲說完,便離開房間。
莫浪平看著那扇緊閉門扉,驀然將整張臉龐沉入了水里。
這幾日,他的餐飲里從沒出現過他不愛之食物。他沒多心,還以為林村食性正好吻合了他愛吃面食,不喜肉類,最多吃些魚肉,喝些肉湯之習慣。原來……都是石影的用心良苦。
莫浪平一口氣喘不過來,胸口悶得難受時,才從水里探出頭來。
沖著「鬼醫」這個名號,誰不對他好,但,石影不貪他什麼的。
被人在乎著死活,便是這種感覺嗎?
莫浪平將濕淋淋頭顱靠著木桶邊緣,身子更加沉入熱水間,薄唇揚起一抹笑意,身子意識也隨之漸漸地放松、放松……
待得石影端著熱粥與幾盤小菜回到房內時,卻驚見莫浪平躺在澡盆里睡著了。
他睡得那麼沉,就連開門、關門聲嫌詡不曾驚動他一丁點。
石影放下手里食盒,為他拿了套干淨衣服。
想喚醒他,卻又有些不忍。
這男人醫術如此高明,什麼樣的榮華富貴不可得呢?但這人卻選擇了行走江湖,即便他口口聲聲說他不過是為了搜集醫書資料,可自己又怎會不懂他救人濟世之用心良苦呢?
「醒醒,你這樣會著涼的。」石影柔聲喚道,目光不由自主地盯住他麥色結實胸膛。
因為經常四處覓草藥,所以才練就了這樣一身魁梧肌肉嗎?自己沒看過有哪名大夫像他這般健壯得如同山中獵戶一般。
「莫浪平——」石影又喚了他一聲。
莫浪平蹙了下眉,連應都不應一聲。
石影注意到他臉上異樣紅暈,驀地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快起來,你發燒了。」石影驚呼出聲,伸手去搖他的肩。
莫浪平睡夢之間,只听得石影喚人,他唇角一揚,反掌握住了石影冷涼小手,將自己臉龐全貼至其間。
石影倒抽一口氣,面對他如此親密舉動,簡直手足無措。
「快醒醒,你發燒了。」石影只當他神智清醒,提高聲音喚道。
石影想抽回手,可莫浪平卻更加使勁地揪著,縴細手腕于是被擰辦了一圈。
石影只得反掌使出一個雲手,輕而易舉地反扣住他的大掌。
此時,莫浪平慢慢地睜開眼,接著——
又握住了石影的手。
這回,他們十指交扣著。莫浪平使出蠻力,固執得像是非得折斷石影手腕,他才肯松手一樣。
石影迎上了莫浪平那雙深不見底長眸,心卻亂了。
不懂……不懂……莫浪平為何要用如此灼熱與憤怒的眼神望著自己,只懂得自己心跳從不曾如此紊亂過……
「你慌什麼?」莫浪平坐直身子,眸里閃著黝光。
他的頭昏沉著,只要一閉上眼楮就能睡去,可他雙眸卻異常矍鑠。此時,他覺得自己應當要伸手捉住些什麼。
「你覺得如此舉動合宜嗎?」石影抬高兩人交握雙手,力持鎮定地說道。
「不合宜。但你臉紅了,我喜歡瞧……」莫浪平鎖住石影的眼,低聲說道。
石影臉蛋霎時變得更加灼燙,即便明知自己此時該力持鎮定,卻還是只能狼狽地別過頭,什麼話也不敢再說。
「莫爺,請您自重。我們皆是男兒身,我不想引人非議。」石影盡可能地想讓呼吸平穩些。
莫浪平驟坐起身,木桶里水花四濺,濕了一地。他知道自己現體極度不舒服,知道自己雙眼灼紅,就連呼吸都像有火在焚燒一般,可他什麼也不想管,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他大掌一扯,將石影更加拉近自己。
「只是不想引人非議?」莫浪平顫聲問道。
「莫爺是我的主子,一切僅止于此。」石影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那你為何臉紅?」莫浪平握住石影下顎,死命盯住人。
石影倒抽了一口氣,很快地做出了決定。
「因為難堪,因為你會錯了意,因為你只是石影的主子。」石影抽回手臂,斬釘截鐵地說道。
莫浪平驀地松開手,瞬間將自己再度沉入水里,用力地閉上眼。
原來石影如此百般用心之所做所為,不過是因為——
他是主子罷了!
「水冷了,你該起來了。」明知自己該趁此機會一走了之的,但石影實在放心不下,只得冷聲催促道。
「我起不來。」莫浪平從水里冒出頭來,滿頭滿面的水氣,更加襯出他黝色臉龐上的火熱。
「我去找人來幫你。」
「你是我的護衛,你不幫誰幫。」莫浪平冷眸對上了石影,挑釁地說道。
石影沒法拒絕,只能站到莫浪平身邊,任由他將一邊堅硬臂膀環過自己頸子,再擱在自己肩膀上。
石影半邊身子都被莫浪平身上水氣給沾濕了,但石影卻仍然一句話也不吭。
莫浪平站起身,半垂眼眸突然看見石影高襟領口邊,那狂亂跳動著之頸脈。
他心下大喜,知情原來石影並非無情,而只是同他一樣地不知所措哪。
像石影這樣一個保守到連先前大暑時節最熱之際,卻仍堅持穿著高領長衣之人,又怎能接受龍陽之戀呢?
而他自己……又真能接受嗎?可他在乎了啊!
莫浪平濃眉一皺,索性自暴自棄地將重量全放到石影肩側。兩人身影于是一路麻花似地纏綿至床榻邊,而石影始終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莫浪平坐在榻邊,接過石影遞來之干淨衣衫,隨意套上後,不客氣命令道︰「替我將發拭干。」
石影還能如何,只得拿起布巾輕輕覆住他的發絲,一回又一回地擦拭著。
「如今林村疫病已平定,咱們就在這里住上幾日,好好休息吧。」莫浪平不想打草驚蛇嚇走石影,只得找了個話題隨意說道。
「莫爺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你待會兒讓村里人依照我留給他們的方子,熬些桂枝湯過來,我喝完便會無恙了。」
「是。」
「你這個月來辛苦了。」他閉眼閑聊著,只想听著石影聲音。
「石影不懂醫術,什麼也沒做。」石影放輕手勢,指尖鑽入他發梢里,尋找著可有未干之發。
「你雖不懂醫術,可你這些時間照顧我生活起居、無微不至地像名妻子,著實讓人感動。」莫浪平輕咳一聲,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妻子!石影聞言;心中頓時掀起一陣巨浪,只怕莫浪平這話是在刺探什麼,于是更加凜斂去臉上所有表情。
「莫爺切莫如此言重。石影先前跟了赫連主子,亦是如此服侍著。」石影聲調平穩地說道,手指緊緊掐住擦發布巾。
「那麼赫連長風也會對你如此嗎?」
莫浪平惱了,扯住布巾狠狠一拉。石影不防此舉,整個人便隨著布巾落入莫浪平懷里。
「你……」石影才開口說了一個字,雙唇便已經被覆住。
莫浪平灼熱呼吸不顧一切地入侵到石影唇間,他吮住那瓣柔舌,卻讓石影口間蘭馥香氣逼出了更多欲念。
他吻得激切,石影拚命掙扎著想逃月兌,只是石影武藝雖勝過莫浪平,可氣力先天抵不過人。整個人于是被莫浪平壓制在床榻間,由著他纏綿地吮著揉著。
終于,石影放棄了拳打腳踢,粉唇逸出一聲嘆息,任由莫浪平放肆地吻得更深。
莫浪平察覺到石影柔軟了身子,他松開石影雙腕,一掌掃住石影後頸,更加縱情地索求著那份讓人心動的感受。
「放手!」一柄薄刀忽而貼上莫浪平頸間。
莫浪平停住所有舉動,驀睜開眸,對上石影如冰目光。
「如果身為你的護衛,便需忍受你對男子的異常喜好,請莫爺提早告知,好讓石某為你另謀高明。」石影掌心冒著汗,力持鎮定地說道。
莫浪平握住石影下顎,低聲說道︰「你明知我不要其它人。」
「放手!」薄刀更加刺入莫浪平頸間,劃出一道血痕。
「你想動手便動手吧,我這條命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傷心落淚的。」莫浪平長眸一瞬不瞬地望著石影,眼里深處有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石影胸口一疼,倒抽了一口氣。怎麼會有人這麼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莫非這人對人世當真毫無留戀嗎?
自己不也與莫浪平一樣嗎?孤孑一身,活著與不存在,也不過是幾滴眼淚重量罷了。
莫浪平既不怕死,自己這般威脅又有何益。石影手中薄刀一轉,驀地刺向自己頸間。
「留你這一條命,能救千萬人。留著我一條命,只是平白被人當成男寵糟蹋罷了。」白光一閃,薄刀已在石影頸間割出一道血絲。
「不許你胡來!」莫浪平大吼一聲;心似火焚。
他怒目瞪著石影,想奪走那柄薄刀,卻怕不小心傷了石影。
「那就讓我起來。」石影冷冷說道。
莫浪平二話不說,馬上挪開身軀。
石影一個躍身,一個箭步便沖到了離他最遠之處。
「若莫爺不能保證此後不再有任何逾矩之行為,石影就此告別。」石影冷聲說道。
「你若想離開,那就讓寶兒回到我身邊。她與我原本應當還有兩年師徒之約,不是嗎?」莫浪平雙臂交握于胸前,神色較之石影更加漠然。
「寶姑娘與赫連莊主如今想必早已成親,怎可跟著你再浪跡天涯。」石影的話從齒縫里迸了出來。
「追根究底起來,原來你心里擱的人是寶兒嗎?」莫浪平嗄聲低咆,頸間青筋不住暴動著。
石影將薄刀收入腰間,也不接話,任由莫浪平如此猜想道。
「我們不待這里了,明日便出發到烏山,你去寫信讓寶兒過來接手林村之治療。」莫浪平粗聲說道,不想再待在這個屋內與石影朝夕相對了。
到外頭行走,花花草草事物總是多些,省得他目光一天到晚黏在石影身上,徒增心寒。
「可寶姑娘身子不知完全痊愈了……」
「村子里的人比她還淒慘,她沒資格虛弱。」莫浪平一看到石影焦急神色,更加打定主意要寶兒來收拾善後——誰讓石影喜歡她!「她若能再多增些經驗,日後踫到此等狀況時,不需我出手,她自個兒便能處理了。」
石影見莫浪平神色執著,也知道他說的沒錯,只好淡眉一擰,快步走向門邊,準備去向村長拿筆硯。
「如此一來,就算是我下回被人用刀刺死,也不怕後繼無人了。」莫浪平的話無預警地飄進石影耳中。
石影聞言,身子一僵,佯裝什麼也沒听見,轉身拉開門閂。
日後旅程,自己又該用何種面目對待莫浪平呢?
這可惡的人哪……
莫浪平看著石影漠然背影;心里陡生起一股怒氣。
憑什麼只有他在意?感情被人這般箝制著,又豈是他想要的嗎?在乎了,便要受苦的,這事他還不夠清楚嗎?
莫浪平緊緊地握住拳頭,皆目欲裂地瞪著那個讓他心痛之人。
「到了烏山,采著紫玄草之後,你想到哪、就去哪吧,我還你自由了。」莫浪平長眸凜凜,冷冷地說道。
石影正站在門邊,聞言呆了、傻了。
自己若走了,誰來護衛他的安全,誰來關懷他的飲食起居呢?自己當真讓莫浪平如此痛不欲生嗎?
石影不自覺地旋過身,水然目光瞬也不瞬地瞅著莫浪平。
莫浪平一看見石影眼里的落寞,冷臉上的無情頓時四分五裂,他用力一拍桌幾,大吼一聲。
「還不快滾!省得我改變心意,對你獸性大發!」
石影閉上眼楮,不顧一切地轉身沖出門,再也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畢竟,有些東西要不起,便不該多留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