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佩藍在晚風中伸了個懶腰。她實在很喜歡這里的環境。
綠樹多、空氣佳,星星也較市區來得明亮幾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她哼唱著蘇軾的水調歌頭,很快樂地走到谷家的銀色柵門前。
每逢一、三、五上家教課時,她總是很快樂。她的學生……谷家伊是個討人喜歡的國小一年級小男生。
唉從加拿大回國的谷家伊吸收能力強,模樣又可愛得像個瓷女圭女圭,想不多愛護他一點實在很難辦到。
「我是許佩藍。」她按下對講機說道。
「許老師,請進。」李管家的聲音才傳出,柵門就自動打開。
這家的女主人沈瑩是個知名的鋼琴演奏家,然而上課一個月來,她只見過這位高貴的女主人一次。
許佩藍看著燈火通明的別墅嘆了口氣。也許是李管家覺得燈光能讓房子看起來不那麼孤單吧?
可憐的家伊!媽媽、姊姊、哥哥長年都在國外,偌大的花園別墅里,只有五十多歲的李管家陪著一個七歲的小男孩。
「李媽媽,晚安。」許佩藍笑咪咪地和管家打招呼。
「藍姐姐!」谷家伊沖進她的懷抱里。
「家伊好香喔!」許佩藍捏捏他的臉頰;家伊實在是討人喜愛的小精靈……水亮的大眼、紅潤的臉頰,比女孩子還漂亮。不容易和人熟稔的他,在一個月的相處後,早已和她打成一片。
她喜歡孩子,孩子通常也喜歡她。
比家伊拉住許佩藍的手,笑著往前跑。「我拼了一座太空基地耶!」
樂高積木是他們一大一小的最愛。
「哇!你拼得好棒!憊有航天飛機起降機場耶。你花了幾天?」許佩藍愛不釋手地模著及膝高的立體模型。
「只花了一天!昨天星期天,我一個人在家沒事,就把它做完了。」谷家伊興奮地介紹著每一樣設備︰
「看!這個是聯絡中心,這個是指揮的塔台,這個是太空軍團集合的地方。我這個星期日還要再搭一個太空渡假村!」
比家伊每說一句,許佩藍的心疼就多加幾分。家伊很早熟,和家人的聚少離多讓他習慣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家伊,你星期逃詡待在家里嗎?」她扶正一個傾斜的尖塔。
「嗯,大部分啦!有時候姥姥會帶我去麥當勞。姥姥偶爾不煮飯的,她也要周休一日。」谷家伊笑著看向李管家。
「是啊。」李管家勉強地笑著。她休不休假都無所謂,反正都是孤家寡人。她只是想讓家伊多接觸人群。
「李媽媽,下回我和你們一起去麥當勞好不好?」許佩藍才說完,家伊就高興地抱住她的手,引起她一陣想哭的沖動。
「真的嗎?真的嗎?你不可以騙我喔!」他的眼楮興奮得直發亮。
「我不會騙你的。還有,你得先問過媽媽才可以。」
「媽媽去歐洲了,所以問姥姥就好了。姥姥,可以嗎?」谷家伊拉著許佩藍的手,沖到李管家面前。「可以嗎?」
「當然可以!」難得這個許老師和家伊如此投緣。
「萬歲!姥姥萬歲!老師萬歲!」谷家伊大叫著跳來跳去。「我去世界上最快樂的小阿了!」
許佩藍吸了下鼻子,想趕走那股想哭的情緒。為什麼他的家人不能為家伊多付出一些呢?
「快去上課吧,好象有人按對講機。」李管家匆匆忙忙地向前走。
「李媽媽的耳朵好好,我沒听到鈴聲耶。」許佩藍拉著他的手走到他的書房。
連一個七歲小阿都能擁有獨立的書房,這家人的富裕可想而知。
「你今天的功課有哪些?」她替他打開鉛筆盒。
「兩頁數學,還有抄國語課文五次。」打開書包,拿出兩種功課。
「先寫完功課,我們再來復習你們今天上的課。」
「我們今天上音樂課,老師要我上去彈風琴,她說我彈得比她還好。然後我們班的王文文就說老師吹牛。」谷家伊打開作業簿,拿起一只鉛筆……
「藍姐姐,什麼是吹牛?」
許佩藍替他把國語課本擺正,微笑地回答︰
「吹牛就是說話很夸張的意思。譬如你說你一次可以吃下一百個漢堡,這就是吹牛。」
家伊今年初才剛從加拿大回來,因此有許多俚語他是听不懂的。
「喔。」谷家伊才低下頭寫了一個字,書房就響起了兩下敲門聲,而後門就被打開了。
「家伊!」一個大大的笑容掛在一張好看的男性面孔上。
沙家駒!許佩藍不敢置信的眼光與他交會了兩秒。
「爹!」谷家伊從椅子上竄起,小小的身子像火箭一般地朝門口射去。
爹?!許佩藍捂住自己的嘴。沙家駒是家伊的「爹」?
家伊七歲,而沙家駒不超過三十歲,假設他二十八歲好了……她在腦中做著加減的計算。老天爺!沙家駒二十歲就生家伊了!
巴那個保養有素、但肯定也將近四十歲的沈瑩?!她的表情突然有些僵硬……好奇怪的老少配。
許佩藍看著沙家駒抱起家伊在空中轉了兩圈,看著家伊用力地親吻了下沙家駒的臉。
不對!她的腦子又繞了一個圈。家伊姓「谷」,沙家駒姓「沙」,不同姓啊!可是家伊叫他爹?
「小處女,腦筋打結了?你以為沈瑩老牛吃女敕草?」沙家駒不費力地抱著小阿,向她走近。
「我……才沒有。」她囁嚅著,臉頰熱熱的。
他干麼把話說得那麼難听!
「沒有服怪,你的眼楮里就寫了兩個大問號。」雖然有些訝異見到她,沙家駒的神色卻十分自若。
這里是他的地盤。
「我要看。」谷家伊俯身扳過許佩藍的臉龐,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楮。
「沒有問號啊,爹騙人。」
許佩藍拉起臉頰上的小手,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亂講的啦!」
她隻果一樣的臉頰,在添上一抹笑靨後更顯得雙眼晶亮迷人。沙家駒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樣看人。」她收起臉上的笑,向後退了兩步。
那眼光好象要看透人、剝光人衣服一樣。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純潔無邪?」沙家駒抱著家伊,侵略性地朝她跨前兩步。
「我本來就長這個樣子。」她腳步一跛,坐回椅子上。
一雙如影隨形的手旋即模上她的脖子。
她打了個冷顫,仰首看著沙家駒肆無忌憚、感興趣的眼神。
許佩藍才慶幸著家伊卡在他們中間,沙家駒的話立刻打破她的安全感。
「家伊,你上樓去幫李媽整理我的房間,你知道我喜歡用什麼樣子的床單。還有……」沙家駒的目光轉成慈愛……
「我的行李中有個神秘禮物要給一個叫谷家伊的小朋友。」
家伊大叫一聲,不待沙家駒放人,便自個兒跳下了他的身子,直接往門口跑出去。「耶!萬歲!」
許佩藍屏住棒吸,一動也不動,因為她脖子上的手已經囂張地爬到了她的臉頰。
「你笑起來很美。」沙家駒勾起她的下顎,左右旋轉十五度,以便觀看她小巧的臉蛋。
「開麥拉face,巴掌大的小臉龐,無辜的大眼,你有天使的氣質。」
「你……你過獎了。」許佩藍愣愣地感覺他的呼息吐在她皮膚上。
他身上的古龍水有海洋的味道,而他張揚的男人氣息讓人無法忽略。
許佩藍驚呼一聲!他的唇竟然蓋在她的唇上!
「別說話。」他的唇輕輕擦過她微張的唇。
「放……開。」唇上刺癢的感受,讓她微微發抖。
「噓。」沙家駒的氣息吐在她唇邊,誘惑的手在她背上來回摩挲。
「色……狼!」喘出一口驚訝的氣息,許佩藍伸出手,封住自己的嘴巴。
「小處女,你吻起來也像天使。」
沙家駒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又將這手心上的一吻印必她粉紅的唇上。
「髒……髒死了。」許佩藍緊張地同時進行兩項工作……把手心放在牛仔褲上摩擦,用衣袖抹自己的唇。
「我要去洗手。」還有刷牙!她從椅子上跳起來,卻被大笑中的沙家駒拉住了手臂。
「放開我!」
她這回倒是喊得很大聲!沙家駒緩緩地拉近她,看著她頰邊甫褪的紅暈又漫到了頰邊。
「洗手刷牙都沒有用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瞪著他,沙家駒忍不住捏了下她微翹的鼻尖。
「我洗一下比較放心,你這麼……這麼隨便,誰知道你身上有沒有什麼病菌。我們才第二次見面,你就亂親人,你……討厭鬼……。」她一邊說話,一邊用力抹自己的唇,抹到雙唇幾乎要瘀出血來。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的初吻就這樣淪陷給一個惡棍……。
「放手。」沙家駒皺著眉阻止她的自虐,她卻不領情地把臉愈垂愈低,地上啪地砸下了兩顆水珠。
她哭了?
「你走開。」她繼續掉下兩顆眼淚,哭得很可憐。
「見鬼的,不過是一個吻而已,你不要活像我強暴了你一樣。我每天和那麼多女人接觸,沒一個像你這樣神經兮兮、惜肉如金的。」沙家駒焦躁地拍了兩下她的肩,實在想不通她哭個什麼勁。
要命!她的淚水怎麼愈掉愈多!
「我不是你的那些女人。」許佩藍揉了揉鼻子,哽咽地打了個嗝……
「一個吻對你們這種人來說可能微不足道。可是對我來說,你的吻卻代表了一種不禮貌的侵犯。我們兩個還是陌生人!」
「我道歉,可以了吧?」她實在不適合罵人,這種娓娓道來的指責方式,听起來倒像是撒嬌。
他討厭-嗦的女人,卻不討厭她這種惹人愛憐的可愛樣。
「你走開,我不想再見到你。」
「如果你還是家伊的家教,你就還是得見到我。」
許佩藍猛然抬起頭,罪惡感突然在心里冒泡泡!她和一個有婦之夫接吻!
「我不做了!」她捉起自己背包,就往外跑。
「許老師,你做事一向這麼沖動嗎?」他的手臂環上她的腰,讓她的背貼在他胸前。
沙家駒深吸了一口她嬰兒般的軟香,愈來愈喜歡抱著她的感覺。
他是習慣愛上他鏡頭下的女人,不過……她還沒答應入他的鏡頭,不是嗎?
「你才像沖動的雄性動物。」她盡量把腰桿打直,不讓自己接觸到他的胸膛。
「是啊,我沖動得想把你吞下肚。」
許佩藍倒抽了口氣,雙手像鴨子劃水一般地不停拍動。「你是有老婆的人,怎麼可以這麼對別的女人這樣!」
「誰告訴你我有老婆了?小處女。」沙家駒著迷地盯著她潔白的耳廓染上了一層粉粉的紅。
真美!他一定要她成為他相機下的女主角。
「家伊叫你爹。」她又羞又窘地想掙開他的懷抱,手腳都忙著和他撇清關系時,眼淚就忘了要繼續往下掉。
「家伊叫我‘爹’,叫我老姊‘娘’。」
許佩藍一回頭,鼻尖撞上他堅硬的下顎,又是一陣淚眼迷蒙。「你……你……你是家伊的哥哥?!」
「對了。」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她發紅的鼻尖。她像是小妹妹一樣。
逗人極了。
「你不要動手動腳。」許佩藍氣急敗壞地用手掩住臉。只掩了一秒鐘,手就被他扯了下來。
「不要遮住你的臉。」沙家駒漫不經心的說,燃燒的眼眸仍專注在她的臉孔上。「還有……我大部分時候是動口的。」
她的臉挺好捕捉角度的。
「天啊!」她突然大叫一聲,食指震驚地指著他的臉。「你是沈瑩的兒子!」
「真聰明,現在才想到我是我媽的兒子。」他半嘲諷地回答。
「她看起來頂多只有四十多歲。」她不相信!沈瑩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將近三十歲的兒子。
「她十九歲的時候生我,所以……她‘已經’四十七歲了。」他一聳肩,很是享受她這樣貼在他胸前的感覺。「她生家伊的時候是超高齡產婦,四十歲的老蚌生珠。」
這小妮子挺單細胞的,一有事分心,就忘了自己正在被別人吃豆腐。
「你和家伊不同姓。」不疑他唇邊詭詐的笑,她還是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
「我們三姊弟都不同姓,因為我們的老爸不是同一個人。」
許佩藍的嘴巴不雅地張成圓型,有種憨憨的孩子氣。
「我以為……好奇怪喔。」她眨眼眨了好半天後,突然一骨碌地笑出聲音來。
「我沒想到你們三個人的父親會不同,這種感覺好象听到嫦娥在月球上生了一堆兒女一樣的奇怪。」
「你的比喻還真奇特,不過你笑起來真的像個小天使……。」
沙家駒深邃的瞳孔專注地盯著她,直到她覺得自己的臉頰快著火了,才咬著唇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知道我傻傻的,而且過分單純,但是……能不能請你停止戲弄我,我開不起玩笑的。」
他那雙性感的眼楮再盯著她看上一秒鐘,她會連自己老家的地址都忘光光。
「我是認真的。」他的手指催眠似地滑過她的五官……
「答應我吧,小處女。」
「答應……什麼?」許佩藍的心跳不規則地怦怦亂跳。
沙家駒的大掌捧起她的臉,拇指模著她的肌膚,而後發出一聲滿意的低喃︰
「美極了,你就是我要的。」
「我們認識不深。」她完全不敢用力呼吸,鼻間卻依然充斥著他的古龍水氣息。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確定了。」他唇邊勾起一個笑……那種洋溢著溫柔的笑容,可以奪走全世界女人的呼吸。
「確定了什麼?」許佩藍——地問。二十三歲的她,真的要陷入戀愛了嗎?她不自覺地捏住裙。
「你,就是我要的模特兒。」
沙家駒多情的聲音才響起,許佩藍就用力地踩住了他的腳骨。
「你……謀殺啊!」
「白痴。」許佩藍低著頭洗著杯子時,仍不忘責備自己前天的「妄想癥」。
她怎麼會以為沙家駒是要跟她告白!
丟臉死了!許佩藍使勁地在一堆泡-中洗著玻璃杯,直到手中的水杯出現一種可怕的嗄吱聲。
「杯子已經洗掉一層皮了,可以了。」身兼老板的倪大維,正搓著手上的雞皮疙瘩。
玻璃的干淨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每次听到手指與干淨玻璃杯摩擦時所響起的尖銳細聲,他就想抓狂。
「喔。」許佩藍應了一聲,啵地拔掉水槽的蓋子,看著白色的泡泡被水管吞噬。
「小藍子。」倪大維叫著她在店里的外號。「今天店里的冷氣不夠冷嗎?」
許佩藍眨了眨眼,很盡責地伸手在冷氣孔上晃了晃。「沒有啊,滿冷的。」
「那就好,我差點以為你是因為天氣熱所以才火氣大的。」
小藍子平日是沒什麼脾氣,不過一到大熱天,就完全不懂得「耐心」兩個字怎麼寫;她甚至會嫌他的絡腮胡礙了她的眼。
倪大維接過她手上的杯子,在吧台上擺整齊。
「我沒事,只是覺得自己很白痴。」許佩藍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全喝完。
「又為了那群學生?」小藍子在這里打工一年多了,他知道她一直不太能適應這段實習教學的日子。
見她不搭聲,倪大維自顧自地講了下去︰「你下回就擺一副臭臉,不然就衣服穿多一點,你只要一覺得熱,脾氣就會立刻從受虐的小尼姑變成掌權握勢的武則天。我的建議不錯吧?」
「大維哥,我是不是不太會看別人的眼色,又或者常常會錯別人的意?」
「不會吧?!你是本店最細心、溫柔、美麗、大方、善解人意的店花了。」倪大維嬉皮笑臉的拉拉她的兩條長辮子。
「說你不解風情倒是真的。你在這工作一年多,客人都愛死你了,可是你這朵花卻偏偏對誰都無情。」
「是嗎?」她自言自語道。還是不清楚為什麼她那天會因為一雙閃亮的眼眸而亂了心神。
竹鈴輕脆的聲音宣告了客人的到來。
「歡迎光……。」她禮貌地微笑抬頭,卻在看見來人時僵住了所有的笑意。「臨!」
最後一個字說得鏗鏘有聲。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沙家駒。
冤家路窄!
看到許佩藍的反射動作,倪大維決定走出櫃台認識一下新朋友,「隨便」和老朋友打聲招呼。
「老孫,帶朋友來啊?你這個朋友好眼熟,我在哪見過?」狗屁一堆!他只覺得老孫旁邊這個眼楮亂放電的長發男人可以列入「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標準典範。
「他是攝影師沙家駒。听過吧?」老孫炫耀著。
「喔……」倪大維的尾音拉得很長。「就是那個和很多美女模特兒拍拖的攝影師嘛!」
沙家駒的目光從她的背影移到這個一臉不友善的大胡子身上。
「敢問閣下就是老孫口中那個熱情待客的倪大維?」
「那個倪大維今天休假。」這小子干麼一進門就緊盯小藍子?他們家小藍子比衛生紙還純潔,禁不得這種有「水」字邊的「浪」子摧殘。
倪大維雙手-在腰上,結實的肌肉在T恤下賁張著。
「你考不考慮去拍電影?」沙家駒跟著老孫在吧台前坐了下來。「你可以演阿拉丁里的神燈巨人。」
許佩藍的肩膀震動了兩下。
她咬住自己的舌尖,怕自己笑出聲來。倪大哥那一臉大胡子、魁梧體格,還真的有點像神燈巨人。
「小美女,今天綁辮子好可愛喔,轉過來讓我欣賞一下嘛。」老孫對著她的背影喚道。
「辮子可愛,臉很可怕,今天不轉頭了。」她倒了兩杯水,倒退著走到吧台邊,「踫踫」兩聲把水杯放在桌上。
「哇拷!第一次看到小藍子發飆。」
老孫才在嘖嘖稱奇,沙家駒已經快速地傾身趴在吧台上,反轉過她的身子。
「你還要鬧多少?我們還是會再見面的。」
他承認那天自己的確有些作弄她的意思,可是他後來不也把話說清楚啦?
三天前,她用力踩了他一腳,用一種會讓幼兒園學生害怕的眼神狠狠瞪了他兩眼後,家伊就進來了。
然後……這女人就沒再和他說過一句話。
許佩藍看向天花板,手臂像甩開一只臭蟑螂一樣上下抖動。他的手怎麼還不離開!
「放開她。」倪大維捉起沙家駒的手,一臉怒氣。「你敢再對小藍子動手,就等著被丟到馬路上。」
「神燈巨人,我恰巧很會打架。」沙家駒臉上的輕松神態消失,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小藍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倪大維矗立在他面前,原本輕松的咖啡小屋,此刻充滿了一觸即發的火爆氣氛。
沙家駒听見許佩藍輕輕抽氣的聲音,他偏過頭注視著她蒼白的臉頰。冷哼了兩聲︰
「我長到這麼大倒是第一回知道小辦帽的爹是神燈巨人。」
室內溜出一陣笑聲,就連倪大維緊繃的線條都放松了幾分。
「你知道自己是大野狼就好了。」許佩藍低頭呢喃,讓自己的雙手忙碌地擦拭著水槽邊的每一顆水漬。等到自己醞釀了足夠的勇氣時,才再度抬起看向倪大維。
「大維哥,我沒事的。」
「看著我。」沙家駒的目光堅持地凝睇著她。「我不是有意每次見面都嚇到你的,我只是要你答應當我的模特兒。」
「模特兒?什麼模特兒?」倪大維的耳朵根本是全方位地接收這只大野狼放送的電波。
沙家駒沒理會倪大維,半傾身接近許佩藍,不高興地發現她又往後退了幾步,他手一伸,卻落了個空。于是……深褐瞳孔中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
他發誓要讓這個女人乖乖听話。
「小處女。」他用一種只有她听得見的音量喚她。「你如果不想把這個外號傳開來,就老實地靠過來。」
許佩藍不情不願地鼓起腮幫子,拿著條抹布接近了他。「快點說,我很忙。」
她拿著抹布拚命地擦著吧台。
「大野狼到最後還是沒把小辦帽吃掉。」沙家駒拉住她的抹布,阻止她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
「那是因為小辦帽發覺得早。」她努力地想搶回自己的抹布。
「喂,你真的滿討厭我的,否則干麼敵意那麼強?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他的手掌蓋住她的手和……抹布,認真地對她說︰
「給我一分鐘的時間說話,你再來對我下定論。從事攝影,是因為它一直帶給我不同的新感動。只是,拍的商業作品愈多,我卻愈來愈難找到我幾年前對攝影的那種激動。見到你,我覺得心底那個攝影人的角落又復活了,你絕對可以詮釋出我心中那種無瑕而白淨的感覺。或者該說,你可以導引出我心里的沖動,而這沖動一直是我攝影的原動力。」
「我只是個平凡的國中老師。」被他蓋住的手暖烘烘地,讓人不知所措。
「我也只是個找靈感的攝影師。小辦帽,答應我的要求吧。」他哄人的聲音像醇酒一樣醉人。
她不會喝酒,因此臉龐直泛著紅。
「不可以,你這種狼吞人不吐骨頭的。」倪大維插話,橫眉豎目地拉開沙家駒的手。
「野狼現在是保育類動物,小辦帽應該愛護它而不是厭惡它。」沙家駒回嘴。
許佩藍輕笑出聲,腦袋里卻亂七八糟地……
懊怎麼辦?
「答應我。」熾熱的眼楮炯炯地盯著她。
「不可以。」倪大維二度發言拒絕。
沙家駒瞪了大胡子一眼,繼續對許佩藍追問︰「除非你給我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否則我不會放棄。」
「呃……呃……」她凝起眉,認真地皺起眉心想了半天,忽然漾起了一個笑……純美得讓人目不轉楮。「我想到了!」
「什麼理由?」沙家駒的聲音沙啞。
「公、教、人、員、不、得、兼、職。」她清清楚楚地說,眉開眼也笑。
「天!」
沙家駒翻了個大白眼,臥倒在吧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