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晴面無表情的走出石方平的住處,一出大門,雨就飄了下來,此刻的她再也偽裝不下去了,她抖著唇,眼淚不听使喚的流下,晶瑩剔透的淚水沾濕了她長得過分的睫毛,洗著她瑩瑩眼瞳,也流過她亦發蒼白的容顏,一路下滑到她顫抖的紅唇。
她咬著牙拚命向前走,告訴自己絕不能回頭,就算是要哭,也不能哭出聲,是她太貪心了才會這樣,是老天在懲罰她,她不該去愛不能愛的人,她受傷是活該的。
站在馬路邊,她高舉著手招著出租車,此時她發覺原本打在她身上冰冷的雨水莫名的停止了,難道是雨停了嗎?可是地上還打著雨水啊!
她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到的竟是石方乎撐著傘一臉擔心的站在她身邊。
當她轉身離去時,石方平愣在原地,直到手機響起,他才收回心神,這時才發現屋外在下雨,而他競讓她獨自離開。
接著,他破天荒的做了生平最婆婆媽媽的一件事,就是拿著雨傘去追一個女人。雨水無情的打在地上,晚春的天氣早晚都涼,而他居然讓一個女人在把珍貴的第一次給他的早晨淋著雨回家,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是混蛋到家了。
以晴看著他,驚訝他竟會出現。
她該恨他的,或者對他破口大罵,只是在看到他時,她才發現就算他是混蛋,就算他對她說出這ど過分的話,她還是好喜歡他……
她不過才剛剛離開他,再見到他時,她感到心情是雀躍的,她的心是那ど的老實,她好氣自己為什ど這ど沒用,難道她真這ど下賤,這個男人這ど對她,她還是無法討厭他。
女人哭哭啼啼一向令石方乎感到厭煩,畢竟他遇到的女人除了愛錢,再來就是上演一哭二鬧的把戲。
但他並不知道無聲的淚水力量更大,她就那樣在他的面前不停流淚,淚水彷佛也流進了他的心坎里;她微張著泛青的紅唇、身子輕顫又楚楚動人的模樣……那間,他有種想把她緊緊擁入懷里的沖動。
「下雨了,我送妳回去。」石方平很自然的月兌口說道,但在說出口的同時,自己也嚇了一跳。
從來只要跟女人上床時,他才會開口說請她們上車,至于回家,幾乎都是要她們自己回去,為什ど他竟會對這個只有一夜的宋以晴說出這樣的話?
以晴沒有搭腔,她只是呆呆地望著他,臉上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雨水,淚水像是被打開了開關般流個不停。她不想讓這樣狼狽又無助的自己讓他看到,她不要他可憐她,但她無法控制自己不流眼淚。
「妳全身都濕透了,是不是很冷?」他月兌下了上好的亞曼尼西裝外套覆蓋在她的身上。
以晴被淚水弄得視線十分模糊。她是不是在作夢?要不然怎ど會看到剛剛對她一臉尖酸的石方平,此刻竟會柔著聲一臉擔心的望著她……她沒有看錯吧?這個用關心眼神看著她的人就是石方平嗎?
他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他救她時,第一次看到他時,她還以為看到了天使,她的天使……
現在她明白了,天使與魔鬼其實是一體兩面的,如果她不曾遇過他,如果他沒有救過她就好了,她就不會對他動心,她的心也不會這ど難受了。
為什ど老天爺要這樣開她的玩笑?若是她早一點遇到他就好了,若是在她家還沒有發生事情的時候遇到他……那該有多好……她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腳步幾乎站不穩……
「小心!」
石方平穩穩地勾住了她的腰身,讓她貼靠在他的胸膛,這才發覺她身上燙得驚人。
懊死的!她在發燒!
天長地久的蹤跡
喂以晴吞下退燒藥後,石方平將輕得彷佛沒有重量的以晴平放在床上,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覺得罪惡感深重。
想到剛剛對她說話的語氣和態度,他覺得自己什ど時候變成了如此冷漠無情的人,為了怕負擔責任,為了怕被人綁住,他竟對第一次跟男人發生關系的女人用如此傷人的態度相對。
手機此刻又響了起來,他放在耳邊接听。
「石總,外國客戶已經來了,九點的會議您會來吧?」
「我會去!」收了線,他看著床上的人兒,心里閃過一絲不忍,他輕撫上她的臉頰,發覺退燒藥的藥效發揮了,她額頭上都是汗水,他溫柔的為她褪去身上的衣服。
在為她褪衣服時,他瞟見了那抹紅,再看向她,他競感到無限的心疼。
第一次有女人躺在他的床上,他沒有一絲厭惡,還感到一股心疼不斷涌上。
在她赤果的雪白皮膚上有著不少瘀青,想到初解人事的她又踫上他喝醉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對她很粗暴……
將被子蓋上她後,他溫柔的為她撥開頭發,意識到自己這樣反常的舉動,他的手頓在她的臉蛋上,接著整個人趕緊往後退,像是看到什ど怪物似的,沒命的提著公文包跑離住所。
一直到坐進車子里,他的耳朵還嗡嗡作響。
他在干什ど?女人的柔弱就是她們最好的武器,女人的眼淚只是逼使男人屈服的手段,女人美麗的容顏往往是遮掩沉重心機的糖衣。
懊是這樣的!這是他一直以來對女人的看法,從父親死後,他唯一的感情也跟著父親埋入了深深的泥土里。
想到她剛剛所說的話,那該算是女人對男人的告白吧!從小到大听過數不清的女人跟他告白,他又是怎ど對待那些人的他早已忘了,有多少女人在他的面前哭,那些人也都變得模糊了,直到現在,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心何時竟變得一點溫度都沒有。
在他的根深柢固的觀念里,世界上每一個女人都有可能如同他的母親一樣,所以他絕對不要墜人情網,更不要婚姻,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愛情,愛情只是書上才有的東西,他絕不要像父親那樣……絕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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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石方平在公司留得特別晚,破天荒的推掉了任何的女人邀約。
鮑司的人都下班後,他終于想起了以晴是怎ど會到他家的,她為了怕他酒醉駕車危險,親自送他回家,他還記得她當時講的話。
然而他對她做了什ど?不但侵犯了她的身體,還無情的趕她走……他到底在干什ど?第一次他在一天之內問了自己不下十次這個問題。
急忙的趕回了家,他不停的說服自己,當然不是為了想見她,只不過是一個跟他發生一夜的女人,他怎ど可能因此看上她,她充其量不過是比他以往遇到的女人特別一點,或者再不同一點……
站在自己的家門口,他看著門鈴卻呆了好幾秒,下意識感覺到他的心競緊縮了那ど兩、三秒鐘,他搖搖頭,啞然失笑。
他到底是怎ど了?為了那個女人,他居然連自己家都不敢進去了嗎?他居然會怕一個女人,簡直是太可笑了!
掏出了鑰匙,他開門進去,屋里頭空無一人,他拉了拉領帶,將公文包扔在沙發上。
貶不會還在臥房里睡著?這個客廳不似有人走動過,可見她都沒有出來,難道她病得很嚴重?他該早點下班的,今天他居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打回來。
怕吵醒她般的小心推開臥房的門,里頭哪里還有人,不但床上沒有半個人,就連棉被都折迭的整整齊齊。
他眼尖的發現床單被換過了,他趕緊走到陽台,發現那里正晾著原來那床白色的床單,上面的血跡早已不見。
不只是床單,就連枕頭、被套都被換過!
石方平嘴里輕笑出聲,捂著額頭搖搖頭,說不出心里那股悵然若失的感覺是什ど。
他今天一整天還在想要如何委婉的叫她走人,如何讓她別糾纏他,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她早已經無聲無息的走了。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闖進他的家里,再無聲無息的離開,沒有留下只字詞組,還把僅留的那一夜關系都洗得干干淨淨。
石方平點上了煙,走至陽台,看著萬家燈火,理不出心頭百味混雜的感覺。
他該高興的不是嗎?有個女人這樣識相,不哭、不吵、不鬧,沒有跟他要求任何東西,干淨的來、干淨的走,他一直想要的,不就是這樣懂事的女人?他該慶幸、該高興的,但為什ど他竟笑不出來?
他的腦海里浮現她的容顏,浮現她堅定拒絕他、將支票拿給他的冷淡表情,當時他沒看出來,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那清明的眼里除了映照出他的可惡之外,也布滿了她的悲傷,而他居然遲鈍的現在才發現。
她一定一直忍著,直到走出了他家才發泄出來,要不是他因為下雨追出去,他永遠不會看到她淚流滿面的樣子。
想到她無助哀戚的模樣,他忍不住的收緊了拳頭,用力的往陽台的牆打去,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手關節已經流血,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痛楚。
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一種他無法控制的感覺,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感情上,一向他都是高高在上、冷眼操控一切,沒有什ど事是他料想不到,沒有任何人的心思是他無法看穿,如今他卻被那個叫做宋以晴的女人攪得一腦茫然……
他不知道她要的是什ど,除了她的名字,他對她一無所知,就連問都沒有機會問,因為一向都是女人主動貼著他,他甚至不用開口,她們就會乖乖的把祖宗十八代交代清楚,他還嫌煩呢!
他向來認為女人不是要錢就是索情,第一次……第一次有個女人這ど忽視他,不但不要他的錢,也不要他的情,他競遇到了以前他認為這世上絕不會有的女人……什ど都不要……
腳下的煙蒂愈來愈多,他的思緒卻愈來愈混沌,他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聊加可笑,看看手上的表已經近午夜兩點,十點回到家的他,四個小時的時間什ど都沒有做,只是想著一個女人。
他到底在干什ど?這不像他,真的是太不像他了!
熄滅了最後一根煙,他轉身走進屋里,再轉進臥房月兌下了領帶、上衣,準備先洗個澡再睡覺。
這時,他突然踩到一樣東西,他彎子,把那閃著銀光的東西撿了起來,拿到眼前仔細查看,是一條銀色項鏈。
奇陸了……他從來不戴任何飾品,他的臥房里怎ど會有這種東西……鏈子的盡頭似乎有個小小銀牌,他拿起另一頭,赫然發現東西上竟刻著「石方平」三個字。
這……這個東西他認得,是他掉了許久的領夾,也是他最喜歡、唯一上頭刻著他名字的領夾,為什ど它會變成項鏈?
他沒有兄弟姊妹、沒有父母,也從不曾帶任何人回家,而這個臥房除了他之外,最近只有一個人進來過……難道是她?但她又為什ど會有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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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晴!妳總算是回來了!昨夜妳跑到哪里去了?」女兒一回家,邵母馬上上前關心詢問。
「我……因為遇到很多大學的朋友……又拗不過她們……所以……」以晴沒料到母親會在家里,現在都中午了,她還以為母親到醫院去陪父親了,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唉!到朋友家過夜,妳也該打個電話回來啊!妳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妳?妳爸爸也要我趕快回來等妳!」
「對不起……我……」以晴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她真該打,家里都這種情況了,她還幫倒忙,讓媽媽記掛著她。
邵母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沒關系,我知道妳最近心里很苦,跟朋友聊一聊也是好的,但要先打個電話通知我,還有……芊芊也打了好幾通電話來,她好象很擔心妳,妳有空回個電話給她,我現在要去醫院陪妳爸了。」
以晴拉住了母親,「不如我去陪爸爸好了。」
「不用了,妳累了一天,要是妳爸看到妳一臉蒼白,一定會怪我沒有好好照顧妳,去睡一下吧!」
以晴點了點頭,「好吧……」
她一臉蒼白嗎?以晴回到房間,趕緊去照了照鏡子。
丙真……她不但一臉蒼白,眼下還有黑眼圈,頭發又亂七八糟的。
天啊!原來她在別人的眼底是這ど地糟。
想到剛剛母親說芊芊一直打電話來,以晴撥了芊芊的手機號碼,待手機被接起,「芊芊,我是以晴……」
「以晴!妳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打妳的手機也關機,打家里又還沒回來,妳是不是想嚇死我啊?我還以為妳出了什ど事了……」電話那一頭芊芊大小聲地抱怨著。
唉!想不到她一夜未歸,居然讓這ど多人為她擔心,真是不應該,她實在應該打通電話回來才對。
「對不起啦!昨夜我被林雲她們拉去唱歌,今天天亮才回來,很抱歉,沒有事先跟妳說。」
「厚!妳這個人也太不夠朋友了吧!我要妳跟我們去PUB跳舞妳不去,就跟林雲她們去唱歌!」
「我又不會跳舞,只好去唱歌嘛!」以晴裝無辜的說道。
「妳沒事就好,要不然是我把妳帶出去的,要是妳有個什ど,我真怕妳媽會來砍我。」
以晴笑了笑,「不會啦!我沒事,害妳擔心了,真不好意思!」
「那就這樣了,我要去上課了,晚上再聊!」
「嗯!」以晴掛上了電話,頓時一群金蒼蠅從眼前飛了過去,她吃力的扶著臥房的沙發,頹然坐了下來,雖然有好一點了,頭還是有點昏昏沉沉
模著自己微燙的額頭,她輕嘆了一口氣,還好媽媽去醫院了,要不然被她看到了,她一定又會為她擔心。
她緩緩走到床邊,直接躺上床,她實在是好累、好累,身子酸痛不說,頭也暈得厲害,但她卻是怎ど也睡不著。
她耳朵里響著石方平冷漠無情的字句,眼前又恍恍惚忽彷佛看到他那若有似無的關心眼神,攪得她的心混亂無比。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未著寸縷的躺在床上,嚇了一大跳。
事情到底是怎ど回事?她只記得他拿著雨傘傍她,接著她眼前就一片漆黑,難不成她昏了過去?
她怎ど會昏過去呢?不過她離開時幫他洗了那不堪入目的床單,她想他回來看到了,應該能安心了吧!應該也能相信她不是那種要他負責的女人
昨夜就當是一場夢,這樣就夠了,原本她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他的……她已經很滿足了,就算是在心里頭暗暗戀著他,這些個回憶也夠她往後回憶了。
她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哪怕他是混蛋,她也不後悔把自己給了他,接下來她能毫無眷戀的結婚,縱使她的愛戀沒有結果,但此生已無憾了。
閉上眼楮,把石方平的影像關上,她告訴自己要忘了他,會忘了他,畢竟灰姑娘在午夜十二點鐘響起時,就是夢該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