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繪用手絹擦著滿臉的汗水--那條手絹就快被汗水浸濕了。她幾乎腳步沒停的走了整整一夜,走得是兩眼昏花,一雙腳也又痛又麻,肚子咕嚕嚕的發出抗議聲。
懊不容易捱到了城門口,她感動得只差沒跪地親吻城門。她這輩子沒走過這麼多路,她甚至曾經懷疑這輩子都走不到城門口。
她又累又渴,一進城里,來到一家賣豆花的小攤子,趕緊坐下喘口氣、歇歇腳。
「老板,來一碗豆花。」她再不吃點東西,只怕還沒走到宮里,人就軟得走不動了。
「馬上來!」
待老板將熱騰騰的豆花送上桌,她馬上大口的喝下甜美的湯液,接著問道:「請問這兒離皇宮還有多遠?」
「還遠得很呢!泵娘要去做啥啊?」
「我……我有個表妹在那里當宮女,我想去看看她。」
「這樣啊!從這兒到皇宮最快的就是騎馬了,走路的話,恐怕要走上大半天才會到。」
「要大半天啊!」那怎麼來得及!就算她走得到,只怕也來不及見火璃姊一面。
老板似乎看出了她的難處,「姑娘不會騎馬嗎?」
水繪輕搖了搖頭,蹙眉嘆了一口氣。
「沒關系,南城門那里有專門賣小馬的馬販,適合不會騎馬的姑娘,听說還有專人教如何騎馬,價格也比一般的馬匹便宜。姑娘不妨去那兒試試。」
「南城門……要走多遠?」有個畜牲代步,再怎麼樣也比她自己走來得伏。去瞧瞧也好。
「不遠,幾哩路就到。若是姑娘不熟路,隨便再問人就行了,人人都知道那個地方的。」老板十分親切的說道。
「謝謝你。我知道了。」水繪趕緊吃完豆花,往南城門的方向走去。
今日太陽特別烈,才一大早,陽光就刺得人張不開眼。水繪繼續揮汗走在大街上。
她原本是想正大光明的出府的,既然四爺不許,她只好趁夜偷溜,模黑趕路。
她只想見火璃姊一面,哪怕是看個一眼都好;這並不是什麼非分的要求,而四爺竟連讓她把話說完的機會都沒有,就一口回絕了。
就算只是一個下賤的丫頭,她也有必須做的事。想到昨夜他所說的那些無情字眼,她的心頭就覺得冷颼颼的……反正他也說了並不想看到她,那她就別讓他瞧見算了,省得惹他心煩,也徒增自己傷心。
現在天亮了,府里大概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不見了吧!既然府里沒有人會惦記她,那她心里又何必覺得內疚?
雖是這麼想,但她心里突閃過一個偉岸的身影。四爺若發現她不見了,是會生氣,還是想殺她?說不出自己是怎樣矛盾的心情,她竟希望他會生氣,希望他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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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官道上多匪盜,都沒人要買馬,所以大家現在都不賣馬了。」
「什麼?沒賣馬?」那她該怎麼辦?她可沒法再走路了啊!
「這樣吧!我這兒還有一匹小母馬,就便宜些賣給你好了。」馬販向水繪推銷道。
「可是……」看著雖然小一號,但對她來說還是一樣可怕高大的白馬,她的心里還是毛毛的。她真的能騎馬嗎?
「這馬兒很溫和的。它原本是賤內的坐騎,要不是近來生意不好做,我也舍不得拿出來賣。」
「這……」水繪依舊面有難色。雖然它看起來好像很溫順,但要她騎上去,她還是怕。
「要不姑娘可以先坐上去試試,覺得滿意再給錢也行。」馬販十分好商量。
看這馬販挺老實的樣子,水繪決定放手一試。只要她拿出勇氣,跨上馬,她就能見到火璃姊了……
「那就這匹吧!」水繪用力的點點頭,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在馬販的幫忙下,水繪安穩的坐上了馬背,感覺並不像她當初想得那麼可怕。在原地繞了幾圈後,水繪就決定騎著馬到皇宮去。
水繪騎著馬,慢慢的走在街道上,慢慢的,她的心里由害怕而變成得意。宮里的姊妹可沒人騎過馬,她們要是看到了現在的她,怕不嚇得眼珠子都掉下來……
就在水繪以為一切都很完美的時候,她的面前突然閃出了一個孩子,手上拿著水槍胡亂的射水。她一急,反射性的用力拉住了韁繩頓住了馬身,馬也受了驚,高高的立了起來。
懊險……差一點就傷到那個孩子了。水繪吁了一口氣。看來她還是不能太大意。
待孩子走後,被水槍噴到眼楮的馬,竟痛苦的揚蹄嘶鳴。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讓水繪一個重心不穩,還好她抓牢了韁繩,才沒有掉下去。
接著,馬竟狂奔了起來!水繪照馬販所說的方法想讓馬匹安靜下來,奈何無論她怎麼扯繩子,馬就是不肯停下來。街上的人都因一匹發狂的馬而四處躲避,大家逃都來不及,更沒有人會理會坐在馬匹上的姑娘該怎麼辦。
救命啊……誰來救她?水繪面對失去控制的馬兒,不知所措的嚇白了臉。她根本就不知該如何讓馬停下來,只能任它載著自己亂跑,期望自己不會被它拋出去,摔得粉身碎骨。
今天她不但見不到火璃姊跟太後,很有可能還是她喪命之日……
眾人只見瘋馬載著水繪沖出了南城門,往城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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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作惡夢?!夢見額娘在他的眼前往墳里跳……允霆打開窗戶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遠方天空微亮,清晨的冷空氣襲向他,幫他趕走了不可名狀的恐懼。
昨夜真是奇怪,他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那沉甸甸壓在心上的感覺搞得他一夜難眠,好不容易在天快亮時才緩緩睡去,可不到一刻鐘竟又作了惡夢。
他心頭忽飄過水繪的身影,內心竟沒由來的一陣狂跳--不知為何,他老覺得心神不寧的,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一般。
天才剛亮,只怕她還沒醒吧……允霆不知不覺的來到西苑水繪住的地方。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里,難道是為了昨晚沖口而出的話?還是為了她那張動人淒楚的淚顏?
允霆收緊了拳頭。他沒有錯,錯的是那個說要回梓宮的女人。她只不過是個丫頭罷了,他是她的主子、她的天,他才不必在乎她的死活!她傷心、難過都不關他的事。
既然如此……他呆站在這里遲疑什麼?這是他的府邸,每一塊地、每棵花草樹木、每個奴才都是他的,他有什麼事不能做、不敢做的?!
允霆大步來到水繪的房門口,看著緊閉的房門,他尷尬的高舉著手站了好久,手往下動了好幾次,卻怎麼也敲不下去。
他真氣自己。堂堂一個四阿哥,竟因一個丫頭而畏縮起來了!主子在進丫頭的房間時還需要敲門嗎?他肯來這里還是她的福氣!
他用力的踢開了門,發覺床邊的小桌上竟還有微弱的燭火。她怎麼點了一夜的蠟燭?難道是忘了吹熄嗎?還是她一夜沒睡……他的腦海里馬上該死的浮現她一夜垂淚到天明的畫面。
再往床上看去,床幔還沒拉起,可見她還睡著。他怕吵醒她的輕輕掀開床幔,愕然的發現床上根本沒有人!床鋪上棉被疊得整整齊齊的,伸手一模,溫度是冰冷的,而床也不像是有睡過的跡象。那就代表……
允霆眉峰皺褶處隱藏著一股怒氣,撫著床鋪的手緊握著。
她居然跑了?!這個該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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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黑色駿馬,允霆如炬的目光一路上不停的掃射著眼前的景物。若他料得沒錯,那個女人沒那麼大的膽子從前門走,她應該是從後門跑出去的。等她回來後,他一定要叫李總管再把外牆加長加高,看她要怎麼再偷溜!
都快到城門了,依然沒有她的蹤影,她很有可能是從昨天夜里就出來了,這會兒可能已經到城里了。
他還真是小看她了,一個姑娘家三更半夜的走在路上,她難道不怕遇到盜匪嗎?
想不到她的性子這麼烈,他不過拒絕了她的要求,她就使出逃跑這一招。
不過……他也不是個好說話的男人!如果她以為他會就這樣放任她,那她就大錯特錯了。她最好別讓他找著,否則他會讓她明白惹怒他的下場!
允霆一進城,他那與眾不同的尊貴霸氣立即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他在心里低咒了一聲。城里人這麼多,他要如何找起?
記得她說要到梓宮去。城里她沒有熟識的人,無處可投靠,所以除了回梓宮,她不可能到別的地方……允霆趕緊往皇宮方向而去。
來到南城門,允霆看到許多小販正在收拾地上的貨品,看貨品凌亂的程度,剛剛這里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真倒楣!東西才剛擺上就遇到這種事。」
「出了什麼事了?」允霆好奇的問道。
小販驚愕的看著眼前俊逸非凡、一身貴服的允霆。「就是……剛剛有匹馬亂跑……所以……」
馬?允霆頓了下,還來不及細想,就听到一旁有竹子抽打的聲音。他往聲音處望去。
「你這個孩子真調皮,居然裝辣椒水在水槍里!你瞧瞧大家都是被你害的,教娘怎麼賠人家?!」一位婦人拿著竹枝不停的抽打著一個哇哇大叫的孩子。
「娘,別打了……我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居然拿水槍去亂射……要是今天你射到的不是馬的眼楮,是別人家的孩子,那可怎麼辦?你這個孩子……」
「唉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正好有一匹馬經過啊!」
「你還敢強辯!那匹馬上可是載著一位姑娘啊!要是出了人命怎麼辦……你整日不學好,不如我現在就打死你算了……」
允霆聞言俊逸的臉龐倏地刷白,馬上抓住那孩子怒聲道:「馬上有個姑娘?」
阿子被他嚇得驚恐的點頭。
「馬呢?去哪里了?」
那孩子才伸手一指,允霆馬上放下了他,在大家抽氣聲中,連人帶馬瞬間不見蹤影。
「駕……駕……」允霆心魂俱失的疾奔出南城門,俯低了身子,不停的令身下的馬兒快跑。
舉目環繞四周,遍尋不著半個人。他急了、慌了,幾乎快抽斷了馬鞭,而寂寥的小徑上什麼都沒有,只有冷風在耳邊呼嘯。
他知道那個女人為了回梓宮什麼都敢做,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她居然不要命的去騎馬!她根本就不會騎馬,為什麼還要冒險?難道她寧死也要回到老太婆的身邊嗎?
看到地上那混亂的馬蹄印,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他不停的鞭著身下的馬,催促著它快點。他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她回來,只要她好好的活著就好了。
「水繪……」他執意尋找那抹縴柔嬌弱的身影。
突然,一個細微的聲響傳入了他耳里。
允霆心神一凜,拉高韁繩頓住了馬兒,偏頭朝聲源處細听,他焦灼的面容緩緩轉為冷烈,再度驅動身下的黑馬,往出聲處邁進。
放眼小徑盡頭,是一片平原;他看見遠處有一絲不尋常的白。
允霆眸色轉深,縱馬疾奔……他看到前面有個白點在奔跑,看得出來那是匹馬。可他怎麼也看不出水繪到底怎麼了。
「水繪……水繪……」他追上了白馬,心慌的吶吼在空氣中回響。
水繪心頭一震,她居然听到允霆的聲音……能在臨死前听到他叫她一聲她的名字,她已心滿意足了。他從來不曾喊過她的名字。
想到那個無情的男人,她心頭還是免不了一酸。他若是知道她快死了,往後不用再見著她令他煩心的臉,心里一定很高興吧!
水繪緊閉著眼,絲毫不敢張開,更不敢隨便移動身體。她真怕只要稍稍動一根手指頭,她就會被這匹瘋狂的馬給摔出去。
看她沒有動靜,允霆心里更急了。他著急的對著馬上的人兒狂吼,「該死的!你沒听見我叫你嗎?」
這種語氣……難道不是她的錯覺,他真的來了?水繪困難的轉過了頭--真的是他!不是她的錯覺……
「四爺……」低柔輕顫的嗓音帶著恐懼,她被風吹得滿嘴是沙,狂風也刮得她的臉好痛。
「別動……你千萬別動……」允霆不停的想著救她的方法。
可惡!這匹馬的眼楮一定十分疼痛,它一定也看不清方向,要是他貿然跳到它的身上,很有可能會跟水繪一起被甩下地……他得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行。
「四爺……」她就快沒力氣了;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被摔下去的。
她看著他一臉著急,心里竟泛起一陣暖意。夠了!這樣就夠了……知道他並非不管她的死活,她死了也值得的。
「四爺,你別管我了……」
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騎馬,想不到他在馬上的英姿這樣俊挺。她想多看他一眼,想把他的容貌嵌在她的心里。
「閉嘴!你敢給我摔下來試看看!」他對著她暴吼道,但心卻一冷。她想做什麼?!他握住韁繩的手竟微微發著抖。
「四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掛在她的唇邊,竟似訣別。
允霆才察覺到她的表情有異,下一瞬就瞧見水繪放開了四肢,整個身子騰空飛起。
懊死的!她竟然松手!允霆連驚呼的時間都沒有,隨著水繪也跳離身下的馬兒,伸開了雙臂直直的向著如薄絮的身影,穩穩的接住了她。感覺到懷里人兒正熱暖的貼在他心頭處,他只知道她沒事了,早已忘了他們正往下直沖去。